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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流放,有空间,将门主母养崽崽全文阅读

作者:一片舟     被流放,有空间,将门主母养崽崽txt下载     被流放,有空间,将门主母养崽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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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刚来就遇抄家

    香炉白烟缭绕,纱帘隔桌案,婢女捧起果脯步至里间贵妃榻。

    榻上妇人皮肤呈麦色,眼尾染上许风霜,面容精神,已是年逾半百的年岁,瞧着却尚有风韵。

    听到动静,妇人缓缓掀开眼帘,喟叹:“几时了?”

    “回老夫人,已是酉时。”

    被称作老夫人的便是唐臧月。

    奔三的唐臧月来自二十一世纪,死于采摘草药的意外。系统给予她重生机会,需要她完成原主的夙愿,才能将她重新带回那个世界。

    她肯定是要回去的,她不想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立刻应下系统的要求。

    一穿来,发现原主有五十好几,下面更是子孙满堂不说,接受了原主记忆,她更是直呼好家伙!

    这不仅是架空古代,还是她年少时看过的小说世界,因为当时有个炮灰名字和她一样,所以她记忆尤深。

    炮灰便是原主。

    小说主要围绕将军府的真假少爷开展。

    而男主是假少爷,钱子书。

    这事得从边境战乱说起,萧家忠肝义胆,全家无论男女老少,自小习武,原主更是女军医出生,愚忠于当今皇上。

    奈何皇帝昏庸,沉迷丹药,战乱四起,天灾不断,佞臣当道,克扣粮草,原主夫君坚守最后一块城池,最终倒下。

    原主夫君一死,楚国更是苦不堪言,皇帝加赋税,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而原主秉着萧家的传承,一次次将嫡子庶子送往战场,最后无一生还。

    除了最小儿子。

    老四养成贪生怕死,一穿铠甲腿发抖,一上战场尿裤子的性子,娶妻乃秀才之女。

    原主念及只剩一个儿子份上,将希望放在孙字辈儿上。

    至于原主为什么不上战场?原主手受过重伤,拉不起弓,挥不了矛,只适合纸上谈兵,做个幕后军师罢了。

    皇上总算清明了几年,念及将军府有功,赏了不少东西,也碍于萧府太得民心,给原主死去的夫君按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

    此刻,正是罪名安下后,锦衣卫指挥使衙门正在来抄家的路上。

    唐臧月起身,边挥退人,边整理思绪。

    同样年岁,地位在将军府不低的钱嬷嬷还想跟着,被唐臧月拒绝了。

    这钱嬷嬷,就是当年调换真假少爷的帮凶,是假少爷钱子书一家那边的远房亲戚。

    钱子书那边亲人是农户人家,生他时下地伤了身,导致钱子书出生便多病,被大夫批需要补品养着的金贵命。

    钱家哪出得起?只能找上远房亲戚钱嬷嬷想办法。

    钱嬷嬷被穷亲戚哭着上门,刚巧她当时在主家犯了错,被克扣银钱,歪脑筋一动,想到四老爷刚产下的二少爷。

    萧家门风严谨,去世的萧老将军不过就原主和柳姨娘两房。原主为老将军生下老大、三姑娘、老四。

    三姑娘早早嫁于当年的状元郎,从一开始六品国子监司业,借助将军府东风,其夫家混到了从二品内阁学士。

    这位三女婿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即便是面临革职降薪也不愿和将军府脱离关系,将军府一家老小暂押地牢,也是二女婿忙前忙后打点一切。

    老大战死沙场,随后其妻郁郁寡欢,没挺过第二年。大房仅余一子,名萧钟陆,今年十五,正是参军年龄。

    老四仅一子,萧钟离,今十二。真假少爷被发现后,原主做主,将两人身份公开,还想着将假少爷钱子书送回农户人家。只这老四媳妇儿性子轴,非要留下养育多年的钱子书,这才导致后面一系列事情发生。

    原主念及四儿媳孝顺多年,依了她的性子,也未让萧家真正子嗣受了委屈,将萧钟离养在膝下。

    柳姨娘只剩下二房孙字辈与五姑娘,五姑娘垂髫之年,知事懂礼。老将军去世那年,刚巧是五姑娘出生之日,家中念她年幼丧父,又早产,多是心疼,好东西紧着,娇养至今。

    庶出二房则育两子一女,萧钟浩、萧钟然,萧玲儿。

    萧钟浩、萧钟然是对双胞胎,今七岁;萧玲儿仅三岁。他们的娘亲听闻夫君去世的消息,一次凉亭散心,遣散下人之际,没注意跌落湖中,呼救无果,沉湖而亡。

    打捞上庶房儿媳,原主便让人填了那湖。

    理清大家族人口,她已来到将军府库房门口,隔着门,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收纳进空间。

    她上辈子从出生便随身携带空间,空间无限大,且有时间静止功能。

    大概是为避免时空紊乱,穿前空间囤的东西荡然无存。

    她扫了眼新收的宝贝,还算满意地勾了下唇角。

    昏君为堵住天下人的嘴,不少好东西送往将军府。将军府抄完家,这些宝贝又归拢到昏君的私库。

    这如意算盘打得响啊。

    现在为她做了嫁衣。

    “老夫人,您这是?”

    说话的人是将军府管事,早被昏君的人买通的管事。

    将军府的家当能顺利且一子儿不漏充公昏君私库,全仰仗这位管事吃里扒外,日日严管,比看顾自己命根还紧。

    由唐臧月这一收空间,真不知道管事该怎么跟昏君交代啊……

    当然,这不是她该操心的。

    唐臧月会心一笑,“这么多年辛苦管事你管理偌大的将军府,待陆哥儿上战场,你的月钱老身会再提一提。”

    原主要培养孙字辈,柳姨娘又是软弱没主见的性子,这偌大的将军府可不就给了外人来监管?

    也是原主信任管事,毕竟管事年少时与老将军出入战场,因腿脚不便退役,之后便入了这后宅。

    人是会变的,管事年轻时有多大抱负,现在就有多经不起金钱的诱惑。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但……

    唐臧月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原主能体谅管事的所作所为。她?她不报复回去就不错了。

    只是让管事没法在昏君那儿有交代而已。

    当然,后续能报复,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我啊,四处逛逛。”

    “老夫人,就您一人?”

    唐臧月眯了眯眼,冷声道:“怎么?我的事你也想管?”

    管事心底咯噔了下,自觉越举,说错了话,忙行礼,“老夫人严重了。”

    唐臧月:“我念你劳苦功高,跟老爷上过战场,真当自己是这个家主子,能过问我的事了?”

    管事大腿一哆嗦,噗咚跪地,道:“老夫人,奴才不敢。”

第2章 搬空将军府

    下秒,管家听对方轻笑一声,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你看看你,紧张什么?我只是提醒你我的身份,记住,永远别越过主家置喙什么,可明白?”

    “奴才明白。”

    唐臧月还有别的事要做,可没时间继续与这位周旋,潦草叮嘱了几句,便朝着粮仓的方向而去。

    将军府有粮仓,是够府中几百人口十多年口粮,新鲜蔬菜肉类都是当天运输。

    将几个偌大粮仓粮食收进空间后,唐臧月又去瞧了眼后厨。

    后厨有新鲜蔬菜肉类水果储备,皆被她避开耳目,收纳空间。

    刚到后院,便见四儿媳张氏鬼鬼祟祟拿着包袱要外出。

    唐臧月不禁想起原著剧情。

    那农户钱家,掉包孩子后,并未善待,对萧钟离起得是磋磨心思!

    萧钟离挨最狠的打,做最多的活儿,就是钱家家里那姐儿身份地位都比萧钟离高。

    钱家为了避免萧钟离往后不给说亲,被村里人说闲话,在萧钟离三岁那年买了个大两岁的童养媳,将两人养在钱家当牛做马。

    这不是故意作践是什么?

    事实摆在眼前,张氏仍不依不饶,老四那混账也依着张氏,拿性命逼原主让步。

    原主只好勉强应下。

    但真假少爷的身世必须公开,且那钱家必须得走这牢狱之灾,没得商量。

    张氏最终妥协,钱子书也因此记恨上原主。

    从前钱子书是将军府嫡房所出,且四房就这么个儿子,周围人自然得捧着。待身份一揭穿,那些狐朋狗友一听钱子书是农户出生,且钱家这些年还磋磨真正的将军府嫡孙,哪会放过反踩的机会?

    “也不晓得那钱子书哪来的脸,还敢在将军府待着,是我,早就收拾包袱回农家了。”

    “可不是,他亲生爹娘磋磨将军府真二少不说,他还赖在将军府不走。一家子歹毒的农户,也配与我们谈天论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当即,钱子书心底放狠话,莫欺少年穷。回到将军府越是卖力讨好张氏和养父,想将属于自己的资源夺过来。

    可将军府真正掌权的是原主,钱子书意识到这点后,将花言巧语转到原主身上,却换来原主的冷言漠语。

    “你原是钱家的人,我念在你娘的份儿上,才没将你逐出府,你也安生些,别惦记属于离哥儿的一切。那些,本就不属于你。”

    至此,钱子书开始奋发图强,攀上皇家这条路,做昏君的线人,势必毁掉将军府。而他作为昏君的功臣,到时候谋得一官半职,看谁还敢置喙他的身份!

    到时候他会将亲生爹娘请到身边,好生侍奉,然后打将军府老夫人的脸!

    可皇帝昏庸,也只是沉迷丹药,对待佞臣也要端看忠诚度。像钱子书这等,连养育多年的将军府都能背叛之徒,实在难堪重任,即便提携,也得防着其背叛。

    可想而知,即便钱子书与皇家里应外合,逼得将军府家眷流放,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差强人意。

    张氏提前得了的消息,知道将军府要被抄家,没告诉任何人,把自己珍藏多年家当和嫁妆打包,送到钱子书手里,选择投靠这个养子。

    事实证明,钱子书的确有些能耐,结合天时地利人和,借着养母给的启动资金,在乱世里创出一片天地,成了男频文里啪啪打脸的男主,不二人选。

    然,张氏这个养母的下场并不好。

    钱子书感念亲生爹娘调换之恩,让自己在年幼时能活下来,少吃了许多苦头,同时也照顾张氏这个养母。但亲生爹娘和养母一旦发生矛盾,钱子书自然是偏着亲生爹娘的。

    张氏是钱子书创业最初的功臣,却郁郁而终,临死前想的却是亲生儿子和将军府的盛况。

    她悔了,却也知道早就来不及了。

    她的尸体是仆从半个月后发现的。

    人死了,钱子书才虚情假意地感慨了句,“我这一生也算对得起你了,娘。”

    若张氏灵魂还在,只怕还得气吐血而亡一次。

    “上哪儿去?”

    原本收了粮食,唐臧月就要去找张氏,没想到在后院逮了个正着。

    “娘。”张氏被吓了个迷糊,包裹里的东西散落。

    金银珠宝,银票厚厚一叠,就连碎银也有不少。

    唐臧月眉梢一扬,“抱着这么些好东西,上哪儿去?”

    “娘、娘……你怎么会在这儿?”张氏神色慌张,猛地噗咚一声,跪地不起。

    这心理素质,有够糟的。

    径直不打自招了。

    唐臧月:“拿着这些家当干嘛去?”

    “娘、我……我没。”

    “我听说,锦衣卫指挥使衙门在来的路上,是吗?”唐臧月步步紧逼,待张氏退无可退,她才压低了音量,在张氏耳畔道。

    话音刚落,果见张氏脸色苍白。

    唐臧月直起身,张氏脑子懵了几秒,随即朝唐臧月磕头,“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书哥儿,给将军府带来灭顶大灾。求你放过我,娘……”

    “放过你也行,东西留下。”张氏呼吸一窒,唐臧月轻描淡写道:“这么多年,将军府在你们这房身上的花销最大,这些花销够抵你的嫁妆吧?

    吃我们将军府的,住我们将军府的,末了还包庇那个白眼狼,送钱进白眼狼腰包?

    张氏,我们将军府没亏待过你吧?”

    “没有,娘……”

    “既是没有,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空手去投奔那个白眼狼,要么你想留下这些银钱,继续留在将军府,共进退。”

第3章 和离书和母子断绝书

    老四名萧景欢,名副其实纨绔一枚,别的不会,溜猫逗狗样样精通。

    也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其他兄弟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那是一滴泪没流,一听原主要训练他,抱着原主的大腿痛哭流涕,可谓丢尽了萧家颜面。

    因此,大户人家都不愿闺女嫁给老四。

    前面几房能顺利成亲,是昏君下的圣旨,唯独这萧景欢,原主亲自到昏君那儿央求,四儿媳自己选,不必出生大户人家。

    这不,秀才之女的张氏就嫁了进来。

    原主以为这张氏有个秀才爹,好歹是个知书达理的,再加上萧景欢实在喜爱。谁成想小事还算安分,大事这么糊涂!

    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萧景欢对亲子养子都不在乎,只在意蝈蝈哪只叫得最响,公鸡哪只斗得最凶猛,张氏也差不多有一样学一样,只在意哪个孩子养得最亲。

    “怎么?还需要考虑?”

    张氏咬了咬牙,道:“娘,我要书哥儿。”

    她想得再清楚不过。

    将军府大势已去,纵然现在留下,这包东西能抱在怀里,可,能抱多久?待会儿家一抄,还剩下什么?抄完家,等待整个将军府的又是什么?

    张氏想都不敢想。

    最差发配充军,最好也不过是流放边境。咋样都得吃苦,还不如投奔书哥儿,再不济也可以回娘家,也好过去受那苦。

    其实书哥儿告知她这些的时候,她哭过,打过他,但到底疼了这么些年,舍不得下狠手。冷静下来又回味书哥儿临走前那番话,也很快做出决定来。

    书哥儿:“娘,你说为什么将军府盛宠不衰?只是因为将军府打了胜仗,一个又一个铁血男儿战死沙场,陛下感念他们?不!陛下他是忌惮!

    知道民间怎么编排陛下的吗?那些老百姓,说传位一个明君,还不如盼着将军府孙字辈上战场!娘,你知道功高震主怎么写吗?

    将军府早就成了陛下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了这根刺,即便以后打了胜仗,将那些蛮夷打得节节败退,这江山也不是陛下的江山,而是姓萧的!你说陛下能忍吗?

    即便没有我,也有其他人出卖这将军府。

    我只是提前为自己谋个退路。娘,你可得想清楚了,究竟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话是早上说的,张氏想清楚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唐臧月嘲讽地勾起唇角:“你可要想清楚了,那白眼狼连养育了他十几年的将军府都能背叛,更别说你这个养母。

    你觉得他是在挂念你的养育之恩?不,他只是在赌气,赌气自己才能在离哥儿之上,赌气我将他的身世戳穿,让他在京城寸步难行。

    张氏,他做了这种事,你觉得他以后能在京城继续立足?”

    “娘……”张氏泪流满面。

    唐臧月挥手,“行了,我知道了。既然要离开,东西留下,我替我儿写下和离书,顺带断绝你和离哥儿的关系。以后,你嫁娶与我儿无关,生老病死也不由离哥儿来管。

    本就没养育过离哥儿,这点也不算过分,你说呢?张氏。”

    张氏脸色雪白,犹豫了不过两秒功夫,一想到将军府即将面临的,忙不迭点头,同意了唐臧月的话。

    唐臧月借着琵琶袖里缝的袋子打掩护,从空间取出笔墨纸砚,按照原主笔迹写下和离书和母子断绝书,让张氏签字画押。

    共两份,一人一份。

    张氏那边,她管不着。不过她这边,张氏若以后想借着母亲的身份攀上萧钟离,也得看这份断绝书答不答应。

    张氏一边签字画押,一边落泪,末了,看着这个婆婆欲言又止。

    唐臧月挥了挥手,“行了,你且去吧,今日就当我未见过你。在外人面前我不会多说什么,但家中是瞒不住的,你且安生点,以后别瞧着将军府飞黄腾达了,往将军府泼脏水,或者舔着脸攀些关系,可明白?”

    张氏哭声戛然而止。

    很想反驳婆婆,将军府这次过后能活下来几个还不一定呢,哪来的飞黄腾达……

    但,常年面对婆婆的强势,张氏怯懦惯了,这会儿话到嘴边,一个子儿都没敢蹦出来,低头应了声:“是。”

    便匆忙离开。

    四下无人,唐臧月便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收进空间,施施然朝偌大的前院而去。

    锦衣卫齐排冲进院里,不顾奴仆的阻拦,指挥使一声令下:“给我搜!”

    仆从无论男女老少,还是将军府嫡出庶出,全数被整整齐齐地押至了前院。

    唐臧月慢悠悠,散步似的,被请到了前院。

    这个时间点正是原主小憩时间,身上没戴任何配饰,唯一随身携带玉佩也被早早纳入空间,穿得是平日练武的装束。

    锦衣卫指挥使朝唐臧月鞠躬,“老夫人叨扰。”

    唐臧月微微颔首,“可是陛下的旨意?”

    指挥使神色复杂,“臣,奉旨前来。”

    “记得回去告诉陛下,没了我们将军府,无人帮他再打江山。”

    指挥使脸色骤变,不仅如此,其他人也脸上布满峻色。

    将军府得民心,碍的是天家路。

    指挥使很尊重将军府的人,在来时就找了宫里嬷嬷,搜身时,将将军府女眷请进了里屋。

    二房的萧玲儿哪见过这仗势?平时猴大的性子,这会儿缩在柳姨娘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诓都不管用。

    与之要好的五姑娘萧月浓是玲姐儿的小姑姑,玲姐儿平日最听萧月浓的话,这会儿哭劲儿一上头,月浓小姑姑的话都不管用了。

    唐臧月眉头微蹙,厉声道:“哭什么!”

    玲姐儿打了几下哭隔,然后——

    “哇呜呜呜!”

    哭得更响亮了。

    唐臧月这暴脾气,在柳姨娘眼神哀求下,强夺过玲姐儿。

    萧月浓脸色一白,“祖母,玲姐儿不懂事。”

    萧钟浩、萧钟然有些怕唐臧月,毕竟原主的形象深入人心。

    可他们更担心亲妹妹受到苛责,率先替萧玲儿道歉。

    “祖母,千错万错都是我和兄长的错,请您不要动怒。”

    柳姨娘也回过神来,哀求道:“求老夫人放过玲姐儿。”

    唐臧月:“……”她看上去像洪水猛兽?

    唐臧月晃了晃胳膊,动着僵硬的面部表情,尽量放柔了声音,道:“好了,别哭了。”

    萧玲儿:???

第4章 抄家抄了个寂寞

    玲姐儿眼眶还挂着泪,鼻涕流了出来,被她用力吸了吸。

    比起周遭骤变的环境,玲姐儿更好奇的是祖母待自己的态度……

    祖母在哄她耶。

    祖母从来独来独往,不关心后院的事宜,只家中男儿到了年龄开始训练,端得也是严母的角色,就连大哥哥也在祖母那儿讨不到好,唯独几年前认祖归宗的二哥哥才让祖母和颜悦色几分。

    她斗胆蹭了蹭祖母怀中。

    不同于姨奶奶怀里的柔软,祖母身上硬邦邦的。如果说姨奶奶怀抱像香软的奶糖,那祖母的怀抱就像是沐浴着阳光般温暖……

    她都喜欢就是了。

    玲姐儿肉胳膊挂在唐臧月颈后,看着一群陌生且气势汹汹的人在府邸进进出出,她害怕地埋在唐臧月颈弯。

    大孙子萧钟陆是原主一手培养出来的,年龄最大,胆识也过人,自是一众同辈中最出色的。

    萧钟陆看着这一切,视线最终落在唐臧月身上,想问什么,却在唐臧月眼神下戛然而止。旋即,伸手道:“祖母,还是我来抱吧。”

    “不必。”

    真少爷萧钟离环顾四周,轻描淡写道:“祖母,父亲不在?”

    倒是没提钱子书和张氏。

    钱子书在身份公开后,姓氏回归钱家。

    唐臧月嘲讽一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萧钟离没再多问。

    玲姐儿胳膊勒紧了些,有些忐忑不安道:“祖母……”

    唐臧月单手搂着玲姐儿,另只手拍了拍玲姐儿背,道:“困了就睡,小孩子少操心这些。”

    “哦……”

    锦衣卫指挥使在得到下属低声告禀后,视线凌厉地落在管事身上,后者双膝一哆嗦,噗咚跪地不起。

    “奴才真的不知道,指挥使饶命!给奴才天大胆子,奴才也不敢欺上瞒下!”

    锦衣卫指挥使窝着一肚子火,只好客气地来到唐臧月跟前,作揖,“妄老夫人如实告知。”

    唐臧月不解:“告知什么?”

    指挥使眉心一皱,视线刻意在这些老少身上打量,道:“老夫人也不想家眷受些皮肉之苦吧?”

    唐臧月这才将玲姐儿交于萧钟陆手中,才客气道:“指挥使,借一步说话?”

    指挥使:“老夫人,请。”

    到了僻静的角落,指挥使才钦佩道:“老夫人何时发现的?”

    他指的是管事背叛和抄家的事。

    唐臧月:“也就在指挥使你来前,几盏茶的功夫。”

    指挥使显然不信。

    唐臧月讽笑:“昨夜无法安睡,总是被老萧托梦。白日我食欲不振,便在府中闲逛,驱散心中那股烦郁,却途中遇到家中管事,询问我去向。

    倒不知哪家管事会作威作福到主家头上,打听主家去向?

    又,逛至后院,瞧见老四家的鬼鬼祟祟。她慌乱之余,包袱掉落,不打自招,将那位钱家白眼狼供了出来,老身这才知道来龙去脉。

    若指挥使若怀疑老身早早知晓陛下的意思,可以派人去查。”

    见唐臧月有恃无恐的模样,指挥使歇了心思。

    将军府早已漏成筛子,到处安插了陛下的人,不仅是府中管事,还有其他人也盯着库房。

    别说近半月,就是近半年,老夫人也没进库房清点一二,收了陛下赏赐的东西便储放起来。就算是老夫人做的,那老夫人是怎么做到避开所有耳目,将将军府的库房搬空的?

    老夫人不清点库房,管事和账房先生这些人也会每月核对。

    不仅是库房,还有粮仓也被一扫而空,就相当于……抄家抄了个寂寞。

    指挥使心头憋着紧,只好命下属去各房房间收拾那些金银首饰和绫罗绸缎。

    不过,光是这些,恐怕无法向陛下那里交差。

    “看来老夫人是能吃那些皮肉之苦了。”

    唐臧月却不怕,“你回去告诉陛下,他找的那些证据,别说是朝中大臣,就是黎民百姓也不会信。谁都可能叛国,唯独我们将军府不可能!他若强行用手段,更会离间民心!”

    昏君强加在将军府头上恶名又如何?谁相信?将他们关押至地牢,还不是得好生供着?

    这事儿昏君能不明白?这哪是在提醒昏君,是在告知指挥使,她人老是老了,却知道局势,别想糊弄她。

    唐臧月:“指挥使审讯我,倒不如查查将军府的其他人。”

    指挥使思忖了瞬,视线落在那跪地的管事身上。

    这管事有嫌疑,若是与其他人里应外合,的确能避开将军府的耳目藏匿那偌大财富。

    府中谁都有可能对库房作梗,唯独老夫人不可能,毕竟几方势力都盯着,就等着一个名正言顺理由弄死萧家人,不然陛下也不会将歪脑筋动在所谓的通敌叛国上。

    “多谢老夫人提醒。”

    唐臧月这才和颜悦色道:“客气。”

    这不,人还没流放,就解决掉一个管事。

    让这人出卖主家,自食恶果了吧。

    之后,管事确实没得到任何嘉赏,还被严刑拷打,即便从牢中出来,也没哪家府邸敢用他。他只能远赴他乡,另谋出路。

    再说萧家人被锦衣卫的人押去地牢路上,老四那混账东西总算出现。

    倒不是他主动出现的,而是被庶二房那对双胞胎发现的。

    萧钟浩:“祖母,那边躺着那个人好像四叔。”

    萧钟然:“真的是四叔耶。”

    因为萧景欢横在街中央,挡了人去路。有人将萧景欢一揣,可不就将那张眼袋重,容色青白,一看就肾虚的脸暴露了嘛。

    唐臧月微微颔首,“确实是你们四叔。”

    言罢,她朝锦衣卫指着那邋遢颓靡的混账玩意儿,道:“这也是我们将军府的,要不你们一道给押上?”

    其他人:“……”

    紧接着,那混账玩意儿被两个锦衣卫架起,醉意驱散了许,但嘴里仍说着不修边幅的话:“嘿嘿嘿,我的常胜将军赢了!赢啦!”

    话音刚落,锦衣卫就朝混账东西怀里一摸,果真摸出大几十两银子,叫路人看得都不忍直视。

    唐臧月却感叹得是楚国虽混乱,京城昏君脚下治安倒是不错,这醉鬼也不知躺了多久,兜里这么多银两也没被乞儿摸了去。

    “这押的是哪家府邸的家眷?”

    “嘘——将军府的。”

    人群看向队伍里为首的,年龄最大的唐臧月,眼神多了几丝钦佩。

    “难怪了,听说将军府的四老爷不修边幅,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大人!将军府是被冤枉的!”

    一道凄惨的声音划破苍穹,顿时,四周寂静,为替将军府伸冤的人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第5章 万人血书证将军府名誉

    原著里也有这个剧情。

    现在处在楚国边境畏惧萧家的威严,不敢来犯,导致昏君以为楚国国泰民安。哪成想萧家人流放路上,死的死残的残,最后只余下萧钟离这个假少爷给钱子书打脸。

    将军府为何会沦落此境?皆是勾结外邦那些官宦,以及蛮族原就忌惮将军府所致。

    可以说,昏君亲自斩掉自己双翼,将软肋炫外邦嘴里,也难怪最后结局是灭国,被他国吞噬了。

    昏君不动将军府,便是这万人血书的缘故。

    是赤焰军的旧属在民间组织。

    一人跪在锦衣卫跟前,陆陆续续的,其他百姓也纷纷下跪。

    就连看热闹的,知道了这阵仗,明白将军府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也纷纷下跪。

    锦衣卫指挥使头皮发麻,他们最终成为百姓眼中昏君的走狗。

    ……

    万人血书也有坏处,让昏君更加忌惮将军府的声望。

    所以,这兵符必须上缴。

    唐臧月没有瞒着,将兵符的藏匿地儿说了出来。

    指挥使让下属去快马加鞭搜查,还真找到了兵符。

    指挥使神色复杂。

    唐臧月坐在地牢里闭目养神,道:“多谢指挥使将我们府邸女眷关在一间牢房,只是……”

    “只是?”

    “这当中少了个人,劳烦指挥使找到一位萧月春的婢女,将人也调到老身这间牢房。”

    “这萧月春?”

    “是那钱家作的孽,老身念及可怜,将她一直养在府邸。”

    指挥使没应声,出去了。

    想必是去查这个萧月春的婢女究竟是何来历,还得将军府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亲自点名。

    不,萧月春不算将军府的婢女,这孩子一直是自由身。

    萧月春便是那钱家几两碎银买给萧钟离做童养媳的可怜人儿。

    在钱家那几年,萧月春一直暗暗照顾萧钟离,农活替其分担,挨打也护着萧钟离。

    就是来了将军府,萧月春碍于男女有别,被老夫人指派到五姑娘萧月浓身边,才有了几年与萧钟离的疏离。

    等到下放,萧月春不是将军府的人,也是自由身,不必再入那牙行,但她毅然跟在流放路上,多次护萧家人,甚至在救萧钟离之时,瞎了一只眼。

    小说里有提及萧钟离问萧月春为什么,后者道:“我小时候经历过逃荒,娘为了半个馍馍把我卖了,在牙行他们都说我太瘦了,没人要,是钱家将我买了回去。

    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家,结果人家只是想买个奴隶回来。离哥儿你生得漂亮,不该受那些罪,我才,才……

    后来到了将军府,五姑娘给了奴婢好多吃的,好多穿得舒服的料子。那些吃的可好吃了,料子也摸着舒坦。

    老夫人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从没苛待过我,百姓也念及萧家人的好。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可惜小说里结局,萧家人一个好报的都没有。

    萧月春也在最后一次,为救萧钟离牺牲。

    之后萧钟离自毁容,隐姓埋名,招兵买马,想找机会肆意报复。楚国灭了,他便瞄准钱子书,可几次三番都没成功,最后丧命。

    谁让钱子书是男主呢。

    “祖母……”怀中的玲姐儿揉了揉眼眶,仍有些困倦,“祖母,我饿了。”

    唐臧月坐在干草铺的床上,让玲姐儿坐在自己腿上,一手往袖口里伸,实际是从空间拿出松软糕点,一点点掰碎了往玲姐儿嘴里送。

    玲姐儿早就饥肠辘辘,这会儿吃到松软香甜的熟悉味道,眼珠子都亮了几分。

    玲姐儿安安静静地被投喂,没敢吭声。

    唐臧月喂了半个,才将剩余半个给柳姨娘递了过去,“你和小五分一分。”

    柳姨娘接过不足半个巴掌大的点心,小心询问:“老夫人您呢?”

    唐臧月:“我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她语气一凶点,玲姐儿手蓦然攥紧,背脊僵直得紧。

    无奈,唐臧月只好放柔了音量,道:“没凶你姨奶奶。”

    “祖母……”

    “嗯?”

    “将军府没了吗?”

    “迟早还会有的。”唐臧月眸子幽深道。

    以后将军府立足的根本都在空间里,不愁东山再起,楚国的光景也就这几年了。

    “那,我们会被砍头吗?”

    柳姨娘手头微紧,就连吃相优雅也快速吃完点心的萧月浓也低斥了声:“玲姐儿!”

    玲姐儿缩了缩脖子,就听唐臧月轻笑:“不会。”

    将军府男丁就住在对面牢房。

    四下寂静,自然,她们这边的动静,四个小男丁也听到了。

    没多久,指挥使大约查明了真相,将萧月春带到唐臧月所在牢房。

    指挥使:“让老夫人久等了。”

    唐臧月:“还是得多谢大人费心费力。”

    “有人想见老夫人。”

    唐臧月眉梢一扬,道:“将军府的人都成阶下囚了,还有人来看望?想来是老萧去世前让老身多行仗义之事有了回报。”

    指挥使没说什么,让下属带着三女婿,如今从二品内阁学士虞知许提着饭盒来到牢房前。

    虞知许提着两大饭盒,任由指挥使下属在两侧看守着,下跪道:“娘,知许来晚了。”

    唐臧月将玲姐儿交给柳姨娘,上前道:“好孩子,快起来说话。”

    指挥使还有旁的公务,提脚离开,虞知许没急着说正事,而是道:“娘,严娘她听闻府中之事,被吓得当场晕倒,至今未醒。我娘亲在照料,无法前来,还望娘见谅。”

    唐臧月安慰:“亲家准你前来,想是认这门亲的,旁的不说,知许你比我们家养了十几年的白眼狼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你无需自责。”

    “娘,你这是说的哪儿话?知许能有现在成就,多亏娘你的人脉明里暗里照顾……”虞知许压低了音量,又看了眼两个脸色森严的人,取出几枚银子,走过去道:“劳烦差大哥借一步说话。”

    没多久,虞知许只一人回来。

    虞知许沉了脸色,褪去与唐臧月表面的寒暄,正色道:“娘,您之前带我去认识的叔伯,我来之前拜访过,他们都避而不见。”

    唐臧月倒是无所谓,道:“人之常情,大难临头各自飞。”

    “娘,这次……”

    “你来的正好,有几个杂碎需要你处理,他们想趁着将军府乱,浑水摸鱼。”

    首先是那钱嬷嬷。

    当初真假少爷的事,仗着钱家不会供出她,钱嬷嬷有恃无恐,待在原主身边当那只喂不熟的狗。甚至这些年通过威胁钱子书得了不少好处,这些当然得吐出来。

    再是那些小渣小碎们。

    吃将军府的,用将军府的,领将军府的月钱,末了,替别家做事,还想独善其身?想得倒是挺美。

    管事的话,被她那使绊子,后续也翻不起风浪,倒是不必太在意。

第6章 断后患

    再来,便是钱家。

    钱子书不是想凭借这次机会邀功吗?虽说原著里出师不利,不被昏君重用,但唐臧月不介意再加一把火,将火烧更旺一些。

    让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人人喊打,连苟且偷生的机会都没有。

    昏君现在还在意将军府这些家眷的动向,对将军府其他人死活并不上心,纵然这些人是昏君的线人。

    虞知许附耳,在听唐臧月冷静阐述完计划,俊秀的白脸倏地气得通红,“这些人怎可,怎敢!”

    虞知许:“娘您放心,知许绝不让这些畜生好过!”

    唐臧月从袖口取出三张银票,皆是万两起步,让虞知许惊得忙拒绝。

    “娘,不可。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唐臧月语气强势:“拿着。”

    见虞知许仍不同意,唐臧月道:“你若是那奸臣,行授贿赂,帮我们萧家也就罢了。正因为你两袖清风,才堪堪稳坐现在的位置,也无惧陛下清查。

    这些年你是做了成绩给陛下看,可兜里有多少银两够你打点?这些让你接着,是为了我们自个儿,你也别觉得拿着亏心。

    实在不行,被人查到,你就说是言儿的嫁妆。”

    原主所出,排行老三的姑娘,全名萧月言。

    小说里,虞知许打点上下,花光了府中积蓄,最后是萧月言掏出嫁妆,才续上。

    现在,哪需要这对夫妇的银子?

    “回去吧。”

    “好,娘,你们好好照顾自己。”虞知许也不是过于迂腐之人,想通其中利害以及局势,坦然收下。

    唐臧月满意地颔首后,又道:“打点的时候做隐蔽些,实在不行,也不用刻意隐瞒。上面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这点小事我们将军府想报复回去,陛下不会阻止的。”

    “知道了,娘。”

    “嗯,去吧。”

    什锦饭盒给他们两个牢房一间一提,唐臧月这才吃到穿来第一道古代饭菜。

    是葫芦鸡。

    有些塞牙,味儿也不是那么正。

    唐臧月吃了两口,就看两个女孩津津有味地吃着。

    “祖母,你不吃了吗?”玲姐儿天真地问道。

    “不吃了。”

    “那我也不吃了。”

    唐臧月眉梢一扬,玲姐儿便童言童语,道:“三姑父明天不知道还来不来,留着明天吃,对吧祖母。”

    唐臧月摸了摸玲姐儿的发髻,道:“吃完。你不吃,这牢里的老鼠可不会给你留。”

    “老、老鼠……”玲姐儿吓得一个哆嗦。

    玲姐儿不敢留下隔夜饭,怕便宜了老鼠,也怕老鼠真的关顾她们这间牢房。

    玲姐儿还在哆嗦:“祖母,我吃干净了。”

    “真乖。”

    “那,不会有老鼠了吧?”

    “这,说不准。”

    “呜。”

    “这么害怕?”

    “怕的。”

    唐臧月:“放心吧,老鼠不吃人。”

    “不吃我的手手吗?”

    “谁告诉你老鼠会吃手手的?”

    “我听、听一个婢女说的,饿极了,老鼠会吃人手手,还咬掉过她叔伯的耳朵。”

    “这么厉害啊。”

    唐臧月想起来,前些年天灾不断,的确有过鼠患。

    唐臧月:“老鼠没粮食偷,会吃人,但是现在不是以前,百姓有收成,老鼠不会吃人,也不会吃你手手。”

    玲姐儿放下心来。

    “快睡吧,想必明天陛下就有结果了。”

    翌日。

    众人是被混账东西的惨叫声吵醒的。

    “老鼠!有老鼠!!救命啊!!!”

    玲姐儿猛地往唐臧月怀里一钻。

    唐臧月安抚道:“我们这间牢房没有老鼠,安心。”

    玲姐儿松了口气。

    萧钟陆和俩双胞胎合力赶走老鼠,混账东西才有功夫一边捂着宿醉的脑袋,一边打量四周。

    “这是哪儿?”

    “哪儿……呵。”

    唐臧月的冷哼,让萧景欢的荒唐行为戛然而止。

    萧景欢头皮绷紧,下意识地毕恭毕敬起身,朝着声源处作揖,“母亲。”

    “看来你还认我这个母亲的。”

    闻声,萧景欢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眼神适才清明几分,盯着脚下的青石板,感受四周阴暗的环境,一时间更懵了。

    嘴上还是抱着紧绷气儿的尊崇,道:“母亲严重了。”

    “我既然是你母亲,自有应下你亲事与让你和离的权利吧?”

    “母亲这是何意?”

    萧景欢不明所以,猛然抬头,瞳孔微缩,骇然地看着她。

    “何意……跪下!”

    唐臧月的声音铿锵有力,像是一把利刃,生生压在他脖子上,迫使他蓦然噗咚跪下。

    其他人都没吭声。

    将军府谁最大?

    自是老夫人!

    老夫人说东,谁敢往西?老夫人的话就是军令,比圣旨更惯用!

    老夫人训人,他们只能听着!

    更何况,这人……的确该训。

    “娘……”萧景欢试图放软性子,撒娇过关。

    “娘什么娘!我不是你娘!”唐臧月冷声道:“当初你要娶个小门小户,我没阻扰,按照其他几房彩礼标准,将那张玉兰娶进将军府。

    离哥儿的事一出,她说养了钱子书十几年,早就有了感情。你俩脚丫子一连,她舍不得那养子,你以死相逼,行,也依了你们。

    可你看看那白眼狼给将军府带来了什么!你再看看这将军府的女眷中,可还有你的玉娘。”

    萧景欢到底生在将军府,即便再废物,经唐臧月猛话一砸,也头晕目眩,两眼犯金花起来。

    牢房,养子,玉娘。

    怎么分开来听,他能理解,明白其字面意思。串联到一起,他就糊涂了呢?

    他唇瓣打着颤,“母亲,这不可能,玉娘她……”

    唐臧月闭上双眸,对着萧景欢,也是整个将军府的家眷,道:“他钱子书背叛萧家,张氏知晓此时,想的却是卷走家中财务,投奔钱子书,被我当即撞破。

    我替你做主,与那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张氏写下和离书,替离哥儿与那从未尽到养育之恩,甚至几次三番选了白眼狼养子,次次寒了离哥儿心,还了生育之恩的张氏写下母子断绝书。

    我现在就问你和离哥儿一句,我能不能做这个主。

    若能,你俩与我们将军府共进退,若不能……”

    “祖母,孙儿多谢祖母!”萧钟离急声打断。

    唐臧月点头,又道:“不错,不愧是我们萧家儿郎。只是这性子需得再练练。”

    萧钟离作揖,“谨遵祖母教诲。”

    唐臧月借着地牢昏暗的烛光,看到这混账东西还在恍惚。她沉了眸色,继续道:“若不能。你还惦记那给萧家带来灭顶之灾的张氏,今日你我母子缘分已尽,等那指挥使来,我会央着指挥使放你自由,去寻那张氏再续夫妻缘分。”

    “母亲!”萧景欢失声道。

第7章 将军府的叛徒下场

    “母亲当我是什么人!我只是、只是不信玉娘会变成这样……”

    唐臧月嘲讽地勾起唇角:“你不信?所以你是怀疑为娘的话?怀疑我在同你撒谎?”

    萧景欢还想说两句,但下秒,他注意到家中儿郎女眷,皆是戒备地看着他。恍若他是那个外人……

    萧景欢喉结干涩地滚动,就听唐臧月又道:“柳姨娘是嫁入将军府,却不姓萧,尚且可以离去,为什么她在这牢中?怎么柳姨娘作为长辈都在,她却不在?

    她已经为钱子书失了心疯,家中不需要再有一个不明事理、失了心疯之人。萧家再被捅一刀,那我们萧家真的会陷入万劫不复!

    老四,我不止你一个儿子,我还有孙子孙女要护着,他们都是你战死沙场兄弟们的遗孤。我如果出了事,我怕死后无颜再面对你地下的父亲和兄弟们啊,老四。”

    若不是原主尚且对这混账东西抱着遗愿,唐臧月也不想去费那口舌。

    古代重血缘,不然原主也不会在萧钟离被亲生爹娘厌弃,选择养在膝下。当然,张氏是个例外。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唐臧月不会放弃萧景欢。

    即便这个混账东西荒唐过日,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绝了对张氏的心,免了给萧家继续捅娄子。

    萧景欢双眼赤红,一边是下面的血亲,一边是恩爱多年的张氏,他再荒唐,也不是那无情无义的人。

    其实,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只是需要个过程去适应罢了。

    萧钟离冷漠地看着,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生父,像在看一个局外人,一个陌生人。

    只是……

    萧钟离目光投向对面牢房,那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在幼时帮过他的,一个是撇开一切,为他讨回公道,惩罚钱家那些人,在钱子书与他之前,坚定不移地选择他的。

    他自是毫不犹豫追随萧家。

    此时此刻,萧钟离才感受到血液沸腾,那是流着萧家血液的原因。

    他能如祖母的愿,为楚国赴汤蹈火,战死沙场,为守护黎民百姓死而后已!

    地牢因一颗老鼠屎还未齐心,地牢外沸沸扬扬。

    其他背叛萧家的人,在虞知许的操作下,个个得到报应,要么重回牙行,要么投奔无门落魄地回了家乡。

    先说张玉兰。

    她离开将军府的时候,身无分文,想回娘家暂住,等休憩够了再找养子想想日后的生计问题。

    结果第二日,门前就被泼了粪水。

    嫂子叉着腰就在门口破口大骂:“谁啊!哪个王八羔子干的!知道我们是谁嘛!我……”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张家!对了,你那出卖将军府,连亲生儿子都不顾,紧着农家养子,有眼无珠的傻子,小姑子回了吗?”

    这是在骂谁?!

    张氏哪忍得住?

    张氏正要去厨房打点水擦洗。她还嫌娘家没有婢女仆从伺候,烧个水都麻烦呢。

    路过的时候,恰好听到乡下婆子在那儿阴阳怪气。

    张氏顿时就恼了,“你乱说什么!”

    那乡下婆子一瞅,张氏在呢,顿时对张家嫂子更啥好脸色,当即就啐了口,“活该被泼粪,你们能攀上将军府那样的门楣,那是几辈子攒的福气啊?都被这骚娘们坏了!我看呐,骚娘们偏着那白眼狼养子也有猫腻,说不定两人就滚一起,让将军府嫡子当只活生生的绿毛龟!!难怪这养子比不上亲子!感情比的不是亲情,是爱情啊!”

    张氏在将军府养尊处优多年,何时见过这阵仗?被骂得脸色发青,等反省过来,那乡下婆子嫌晦气,正要离开,张氏才惊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张家兄弟没有爹那份心性,连秀才公都没考上,这些年靠着将军府的关系,在京城做些营生买卖,今天却被叫停所有生意,还被街坊邻居指手画脚,议论纷纷。打听之下,才知道自家妹子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张家兄弟怒气汹汹地回家,就看到张氏和一乡下婆子扭打在一起。

    张氏力气自然不抵对方,被压在地上,滚了一身粪水,还披头散发,形象全无。

    张氏眼见自家哥哥们归来,忙尖叫道:“大哥四哥!快救我啊!”

    哥几个将婆子和张氏分开,这才见张氏脸上挂了彩。

    张氏哭嚷着:“我要报官!哥哥们帮我报官!决不能轻饶了这老虔婆!”

    乡下婆子是好欺负的?当即就在张家门口又啐了口浓痰,“尽管去!我老婆子还不能实话实说了?欸,街坊邻居都看到了,是你先动的手!是你不堪实话,才冲过来,我是正当防卫!别当我老了,不懂楚国的律例!”

    张家兄弟们脸色铁青。

    当大哥的,才沉着脸问张氏,“小妹,可是你先动的手?”

    张氏:“大兄,是那老婆子先污蔑我和书哥儿……”

    “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张氏被吼得,当即一愣。呆滞地顺应着点头。

    张家兄弟连忙将老婆子请走,“是我们家小妹不懂事,让您受了惊,我们带小妹先向您道歉。”

    总算将人送走,张家兄弟也掩上门,阻断了街坊邻居想探虚实的行为。

    张氏的父母在她出嫁后没几年病逝,家中是张家兄弟在主持,因着合伙做生意,利益绑在一起,没分家。

    张家兄弟将外面传的张氏所作所为复述了遍,后者心逐渐凉透。

    张氏面色惶惶,“这,我在将军府的事,怎么大街小巷都知道了?还口口相传。”

    张家兄弟对视了下,才看向张氏,也不说她刻意隐瞒将军府的事了,只道:“小妹,当年爹娘找的,给你养子看相的道士……”

    张氏:“说我儿会加官进爵,名留青史。”提到这儿,张氏就很庆幸,“当时我还拿书哥儿生辰八字给那道士看,那道士却说面相和八字不符,还问我是不是诓他。直到萧钟离被找回来,我才知道那道士有几分真本事。”

    张家大哥:“纵然道士有几分本事,以后那养子真能加官进爵名留青史,那他也是忘恩负义之徒。将军府养育他多年,他都能与外人里应外合,让将军府毁于一旦,他对你有多少恩情?他功成名就,你又能沾到多少光?”

    张家四哥:“小妹,我们其实早想劝你了,这些年我们承将军府的情,老夫人在意离哥儿,你就待离哥儿好些。离哥儿好歹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嫡子……哪成想!哎。”

    “我们是无颜再面对将军府,张家也容不下照拂过我们的将军府的叛徒,所以小妹……”

    “你们说我是将军府的叛徒?!”

第8章 叛徒张氏遭娘家嫌弃,养子钱子书陷入绝境

    张氏也不是傻子,很快理清思绪,再一看自家兄长和嫂子们面色戚戚,哪还有不明白的?

    “你们莫不是把我当傻子!这么多年,兄长嫂嫂们,借着我嫁进将军府的东风,承了多少好意?哦,没了好处,出了事就想撵我走是吧?

    是,将军府落了难,可那是我想看到的吗?是书哥儿一时气不过才做的!我也是昨日,抄家当天才知晓,不比你们早知道多少!怎么我就是将军府的叛徒,是将军府的罪人了?”

    既然撕破了脸,张家嫂嫂们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憋着了。

    本就不满意嫁出去多年的小姑子空手回娘家住。

    以前哪次不是大包小包的?

    小姑子没给家里长脸就算了,还瞒着将军府的事,在娘家白吃白喝,将她们这些嫂子和侄女跟婢女一样使唤!

    她们好歹也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进张家的正头娘子,哪有小姑子这么作践的!

    这下好了,从当家口中得知小姑子做的这档子事,压在她们心口大山倒了,她们可不得在当家的示意下,可劲儿地发泄发泄?

    “小姑子这话说的,是你为那养子助纣为虐。老夫人当年还想撵走那白眼狼,也是你给妹夫吹枕头风,导致白眼狼留到今日,做了这档子事。就算你不是将军府的罪人,那也是帮凶。”

    “如今将军府失势,小妹你没了靠山,怎么不学乖,还处处要强呢?我们张家不收容你,难道你还想靠着那忘恩负义的养子?”

    张氏被气得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指着两位嫂嫂指尖发颤,又看向沉默是金的两位哥哥,“嫂嫂们的话,是哥哥们的意思,对吗?”

    大兄:“小妹,这几日你尽量别出门,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让步了。也是为了你自己。”

    张氏咬着下唇,道:“别说是为了我!我可当不起!既然哥哥嫂嫂们容不下我,给我点银两,从此我张玉兰和张家再无瓜葛!”

    张氏想得好,兄长和嫂嫂们借她的势,这些年赚了不少,家中积蓄应该丰盈,当中,得有她的功劳和份儿吧?

    正好,她还担心去找书哥儿,身上没子儿,以后不好为书哥儿打点关系。

    俩兄长脸一黑,瞬间翻脸。

    “你是多年出家的外嫁女,伸手找兄长要银钱?你觉得合适嘛?”

    张氏:“怎的不合适?你们这些年做生意没打将军府的旗号?没用我的名讳?怎么就不能分我一分利?我要得不多,五百两。”

    几人闻言,倒抽了口冷气。

    张家嫂嫂没忍住,冷嘲热讽起来,“五百两!亏得小姑子你也说得出口!我们打将军府的旗号,那也该分将军府利息,与小姑子你有什么关系?”

    张氏想到离开将军府前,老夫人逼着她写的和离书,心中一痛。下秒,她来不及感怀伤秋,面对冷漠的兄长们,刻薄的嫂嫂们,张氏仗着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和离一事,理直气壮道:“那又如何!那我也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四房媳妇儿!”

    “呸!还想打着将军府旗号呢?你要还是将军府的人,此时不该在我们张家,而是地牢!”

    张家另一个嫂嫂:“是啊小妹,等你去了地牢,我们保管将你提的那五百两给你送去。现在嘛……小妹你告诉我们,你能全身而退,是不是在将军府抄家前,已经与那萧四郎和离了?”

    张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娘家人,嫂子们对她揣着敌意也就算了,哥哥们也默认嫂嫂们这些行为。她又想到儿时的回忆,怎么才几十年的光景,娘家就容不下她了呢?就大变样了呢?

    张氏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如破皮无赖道:“那我不走了!我看看那些人知道我还在张家,会不会再泼粪,泼了粪你们还怎么做生意!”

    “你!”

    这是,彻底和娘家撕破脸了。

    张家兄弟脸色很难看,“小妹,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已经回不去将军府,再同我们撕破脸,你这辈子的指望可只剩下那个养子了。”

    张氏何尝不害怕?但一想到那道士的话,说什么她都有恃无恐。

    她都为书哥儿连亲儿子、婆家娘家都不要了。钱子书若放任她不管,按大楚律令,那便是不忠不孝,钱子书想加官进爵,绝不可能有这道污点。

    可她哪知道原本剧情里,大楚灭国,钱子书加官进爵的律令里,没有对养母也要尽善尽责的律令。

    张氏亲手斩断与娘家的关联,拿得百两银子,去投奔养子钱子书。

    钱子书这儿也进展不顺利。

    他为陛下铲除将军府这么大一祸害,按理说他应当加官进爵才对,可圣旨下来,他只得了处破宅子和一个闲职,便无其他。

    钱子书表情微僵,强打起几分笑,询问这次前来宣旨的太监:“公公,这,没了?”

    太监挥了下拂尘,像是在挥什么晦气,捏着鼻子,掐着嗓子道:“你是在怀疑陛下记性不好,还是杂家看漏了字?”

    “这,公公,我哪敢,只是这次我做得挺出色……”

    “出色?什么出色?将军府库房早早被搬空也叫出色?”

    “什么?!”钱子书惊呼道:“库房被搬空了?是谁?”

    太监翻了个白眼,“锦衣卫指挥使受训,将军府库房早早被搬空,一大笔财物不知去向。若不是念在你大公无私的份儿上,你连这点官职都没有。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那笔财物让天家摔碎了不少茶盏。大太监也心有余悸,那么多财物加起来,富可敌国啊!难怪天家那么生气了。

    当初为了做给天下看,天家也是想着反正最后抄家后,东西会回到私库,可是将不少值钱的往将军府送去,谁知道……

    太监不敢再想,回宫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他打,毕竟龙怒难熄。

    钱子书恭送太监离开。

    钱子书想的却是:这朝廷,漏成跟筛子似的,抄家白抄,这种话能放出来?连个宫里宣旨的太监都知晓此时,这楚国确实没什么值得掌实权的,哪个职位都差不多。

    哪成想,第二日去官场报道,受尽了窝囊气。

    “那,便是将军府的那位?”

    “人家现在姓钱。”

    “钱家人不是已入大狱了吗?”

    “钱家人是进去了,钱子书不是没有?那样的家世,还能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哎。”

    “你小声点,不想要命了?”

    “不兴说?那钱子书背信弃义,连养育多年的将军府都能背叛……”

    “行了,他年纪还未到,只是暂时任职,后续得看表现,到时实在看不惯,我们去陛下那里参一本就好。”

    “也是。他以为做了那背信弃义的事,陛下就能重用他吗?想得倒是美,陛下最恨的便是那背信弃义之人,将军府一垮,他就没了利用价值。到底是初出茅庐,不懂当中世故。”

    “的确是太年轻。”

第9章 张氏与钱子书分道扬镳

    楚国律令,除非世袭,任官年龄当以科考十四的年龄为准。

    不过,钱子书仕途也止于此了,且有可能随时不保其位。

    钱子书回到家中,便见养母张氏抱着包袱,坐在台阶上,蓬头垢面不说,身上还有股怪味儿。

    钱子书捏鼻倒退了两步,“娘,你身上什么味儿?”

    张氏面色一僵,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遍,最后才道:“书哥儿,娘只有你了……”

    说着说着,又说回娘家去。

    张氏信誓旦旦:“书哥儿你是娘打小看着长大的,有没有出息,娘还不知道?等你飞黄腾达了,他们就是想攀这门关系,娘也不答应!”

    钱子书一言难尽,但到底没说什么,将张氏请进了院子,才道:“过几日,我乡下的三位兄长和嫂嫂们,以及他们孩子会住进来,妄娘多担待。”

    张氏本就对这破落的院子不满意,一听钱家人还要住进来,心里更是不舒服。

    虽说当年因为道士的话,她更偏向这个养子,可钱家人换子,还待她亲生儿子那样,她哪会舒服?何况还和那家子住同一屋檐下?

    “这事,我不同意!”

    钱子书一下子想到官场里那些背地说他的老狐狸,他皱眉道:“娘也要怪我的判断和决定吗?”

    张氏如今失去了将军府这一庞大靠山,娘家也回不去,可不得指着这个养子?

    瞧出养子神色不对,张氏立刻忐忑:“这、这是怎么了?可是外面受了委屈?”

    这算是戳钱子书心窝子了,当即冷了脸色,道:“无碍。娘,你若是不想留下,我可以帮娘找客栈住下。”

    张氏心头也凉了大半,眼神戚戚道:“书哥儿,在你眼里,钱家才是你亲人,是嘛?”

    钱子书没回话。

    他有些累了,徒留一道背影,便回屋睡了。

    张氏随便找了间卧房躺下,却是彻夜无眠。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将军府的生活,想到服侍自己的婢女和仆从,又想到老夫人让她空手走出将军府的话,然后便是哥哥们的翻脸无情,嫂嫂们压抑多年的厌恶暴露,最后还有养子偏向钱家人……

    将将睡着,又猛然惊醒。

    张氏两眼绝望且满布沧桑地看向四周,这是……哪?

    她回忆了下,发现记忆点和前世有违和,一是老夫人逮到她走后门,拦截了她给那畜生以后的出头本金,二是这院子与那畜生初得陛下赏赐的院子天差地别。

    不管如何,昨日就有了苗头,那畜生向着钱家人!她愣是用了一辈子看透、想通,可笑。

    当真可笑。

    在她舍弃四郎和亲子后,那畜生即便飞黄腾达也是向着钱家人!

    张氏对着床边啐了两口,泪水模糊双眼,她又忍不住笑起来了。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她忙从枕下翻出从娘家讨回来的百两银子。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张氏的思绪。

    张氏警惕地捂住包袱,“谁?!”

    “娘,是我。”

    张氏眸底开始泛起恨意,她忙将包袱一藏,整理了下思绪,下床拉开门,道:“书、书哥儿……怎么了?”

    开门瞬间,钱子书愣了下。

    他觉得张氏与昨日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缓过神后,他道:“娘,今日我兄长嫂嫂和侄子侄女们就会赶到,到时候你多担待点。”

    以钱子书对张氏的了解,他说要将她送去客栈,她最终会向他妥协。

    前世也是如此,钱家那些人住进来后,她用着将军府的东西打点畜生的府中上下,最后被钱子书指责大手大脚,美名其曰替她保管东西,结果那些东西一去不复返,钱家人嘴脸就暴露了。

    她受了委屈,到钱子书那里说理,这畜生怎么回的她?

    钱子书一脸不赖,“娘,我兄长和嫂嫂们以前吃得苦多,你与他们不同,从小锦衣玉食,你多担待点。”

    担待?担待什么担待?!

    她若当初不偏袒这畜生,早早听了老夫人的,将他送回钱家,哪还有后面这些破事?!

    是,他钱子书最终功成名就了,是飞黄腾达了,她又享到几分福?她是被活生生气死的!

    早知这样,还不如同将军府一起,死在那流放路上!

    她悔了,幸好老天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没有从将军府顺东西出来,也从娘家薅了一笔。这笔钱绝不能再落到这畜生手中!

    张氏点了点头,道:“书哥儿,娘这些年待你不薄吧?”

    钱子书惊诧张氏不接话,好奇道:“娘,你想说什么?”

    “这样,你将将军府害成这副田地,娘不追究了,你要接钱家人来提前享福,娘也不阻止了,这些年就当娘对你的爱护是狼心喂了狗肺。娘对离哥儿亏欠许多,昨夜想了一宿,现在想弥补了……

    书哥儿,今日就当娘与你的母子情分尽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我们各不相干,如何?”

    钱子书傻眼了。

    他没想到疼了自己十几年的养母,有朝一日会舍他而去!

    钱子书想到那些官僚背地里对自己的评价,咬着后槽牙,心生恨意,“娘是不是觉得我也是白眼狼?”

    这还用觉着?你本来就是。

    她都明说了,他居然没听到?是她声音太小了?

    张氏只好又道:“钱家固然是你血亲,可我也有自己的血亲。我为你,不顾离哥儿想法,将你继续养在膝下,将他推向老夫人,同样的情况,你不顾我想,委屈我住客栈,却让钱家人住进来。

    钱子书,我从未对不起你过,可你昨日的话着实让我寒了心。既,将军府落得如今田地,是你‘功劳’,作为帮凶难逃其就……我想通了,我宁愿回去跟着将军府的人,也免得继续被寒心。”

    钱子书一怔,道:“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昨天那话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那钱家人,你是接还是不接?”

    “娘……”

    “莫要再喊我娘,你姓钱,也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说到底,我们血缘上没有任何关系。”

    “娘,你这不是寒我的心嘛!”

    “你就不寒我的心了?明知老夫人将钱家老夫妇送进大牢,至今还关着,我当时作为将军府的四房夫人,是默许了这事。将他们接过来,他们想找将军府的人算账,找不到人,可不得发泄在我这个曾经将军府四夫人身上?”

    “娘你多虑了。”

    “我可没多虑,他们家连调换孩子的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娘!”

    “莫要再叫我娘!”张氏再次腔调。

    钱子书身心疲惫,挥了挥衣袖,一副不再做纠缠的模样,道:“随你的便吧。”

    张氏赶紧卷上包袱跑路。

    至于娘家……她上辈子在钱家遭的罪,娘家人会不知道?仍打着她的旗号在外面敛财揽势,她在钱子书那里矮一头,说不上话,也有娘家哥嫂不为她着想的缘故。

    既都是薄缘,那以后便各自珍重吧。

第10章 张氏的跟随

    钱子书没想到除了钱家人,钱嬷嬷也挟恩上门。

    钱嬷嬷:“少爷,当年是我给你的锦衣玉食,你现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老奴没地方去了!”

    钱嬷嬷是自由身,按理说她的资历,在其他府邸谋个出路不成问题,但全京城将她调换将军府少爷的事传遍大街小巷,哪个大户人家敢用她?不仅是达官贵人,就连商户人家亦然,让她连吃了几日的闭门羹。

    没办法,钱嬷嬷打听了下,顺利地找到钱子书这里。

    钱嬷嬷在将军府大手大脚惯了,跟在老夫人身边最长,受到府邸人尊重,老了也没受过什么罪。结果第一天听到钱家人讽刺她:“不就是个下人?怎么敢和主家一个桌上吃饭?什么事儿也不做,扫地不会,洗碗打碎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请回来一个姑奶奶呢。”

    钱嬷嬷当场就扇了那妇人一个大嘴巴子。

    钱子书自是向着血缘至亲,当场就下了脸色,呵斥钱嬷嬷,“当年是你给我锦衣玉食又如何?我还是婴孩,没有选择权利!如今报效陛下,也要被强安个背信弃义的名声!若是与将军府没那养育之恩,以我的能力,也能为陛下所用!”

    钱嬷嬷不可置信地看着钱子书,须臾,才嘲讽:“没有将军府,少爷你连个读书识字的机会都没有。少爷该不会天真以为,农户人家会供出个读书人吧?你的几位兄长至今可会写自己名字?外面传言少爷薄情寡义,如此一看,也非虚嘛!”

    这是不想干了?

    正好给了钱子书台阶下,将这好吃懒做还作威作福的恶仆撵了出去。

    钱嬷嬷也不客气,出了院子就开始诉自己苦楚,在地上打泼,不惜来个鱼死网破。

    “当年是钱家人哭着求我给那孩子一条生路,他们家养不起金贵的孩子,我就心软应了!谁知事情一戳穿,我老了,找不到活计,人家面上说得好,收容我,其实是嫌我多吃一口大米呢!

    那得了利的孩子更好,现在长大了,嘴皮子利索了,说自个儿当时小,没得选,否则不会承将军府这份恩情!自己闯荡一番也会有作为!我呸——

    能不能活都是一回事,就那穷酸的农户人家,能供他读书?怕不是长大仍地里刨食的!做什么春秋大梦!还想抹掉我的功劳!我活这么长,还未见过如此厚颜五次的!难怪外面都骂他白眼狼!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他爹娘!白糟蹋了我名誉,还让我落了这么个下场!老天爷开眼啊,怎么不劈死这忘恩负义的人家!”

    钱嬷嬷和钱家闹得很难看。

    在地牢中得知消息的唐臧月满意地点头,“办的不错。”

    虞知许将剩余的银两递过去,“娘,这是剩余的钱……”

    唐臧月侧身躲了过去。

    “娘!”

    唐臧月:“我既然能给你这些,自然还有其他傍身,无需你给我剩回来什么,收回去。”

    “可是娘……”

    唐臧月:“从你站出来,为将军府奔波,就已经成了当今天子的眼中钉。如今楚国少了将军府为朝廷打江山,怕是顶不了几年,内忧外患,你和言儿只怕会更艰难,这点银钱,你就当做是傍身,也妄姑爷你真到那个时候,护着点言儿。实在不行,可来边关寻我们。”

    “娘,你说的哪儿话,言娘是我的发妻,我不护着她,护谁?”

    唐臧月看着呢。

    她是信这三女婿人品的。

    圣旨下来,果真等待的命运是流放边关,仆从婢女则发卖。

    边关在后世北方,楚国京城建在西安,徒步的话至少得花费几个月时间。

    且,后世北方区域工业兴起,大城市人口密集,繁华自是不用说。这个架空时代还未兴起南水北调,流放边关第一艰难便是吃水问题,南方依山傍水,北方资源紧缺暂且另说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架空时代没有裹脚的恶习。

    空间里,将军府库房东西富可敌国,但总不能流放途中骑马车这么张扬吧?中途倒是可以凭借路过乡镇采买些东西,且得多储备水。至于为什么不在州郡采购?

    她担心地方越大,人杂,越容易被跟踪。

    不过……

    唐臧月怎么也没想到,张氏居然回来了?偷摸着跟在流放队伍后面。

    是被押送他们的衙役发现的。

    “老夫人,这人说是你们府里的。”整个押送队伍没为难过将军府的家眷。

    低头的妇女抬起头,唐臧月也禁不住皱眉。

    其他人皆沉默是金,没发表任何意见,唯独萧景欢这个混账叫得最欢。

    “你怎么回来了!我们不欢迎你!你赶紧走!不是和离了吗?有多远走多远!”

    张氏有多久没见萧景欢了?

    她出嫁前是欢喜他的,为他生儿育女也是乐意的,只是她不喜萧景欢不学无术,她恨铁不成钢。念及大户人家后院三妻四妾,萧景欢却对她从一而终,没敢面上抱怨几句。

    她上辈子悔恨而终,在这几日的跟随路上,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和四郎同甘共苦呢?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和四郎共同的结晶好点呢?

    怎么就迷了心智呢?

    唐臧月翻了个白眼,“行了,老四。”

    萧景欢哼着鼻,撇过头去,由唐臧月来处理这事。

    唐臧月打量起张氏。

    受原主的影响,唐臧月维持着原主的大部分脾性,穿来这些时日,才没被底下儿孙和柳姨娘看穿。

    除此以外便是,她似乎继承了原主的眼光毒辣。

    她看出这个张氏的不同。

    从将军府刚离开的张氏,是那个出嫁前被哥嫂爹娘宠着,出嫁后没被夫家磋磨,还养尊处优的张氏。

    可眼前的张氏,眉宇沧桑,疲惫难掩,没那股被将军府养出来的表面矜贵劲儿,倒像历经万苦的老妪。

    须臾,唐臧月:“你想跟着我们?”

    张氏早已泪流满面,“娘……”

    “你与老四和离,你这声娘,我可担待不起。”

    张氏改口:“老夫人,我知道我糊涂,引狼入室,留着那祸害害了全家,让四郎和您伤了母子情分,让离哥儿没享受过一日母亲的关怀……”

    萧钟离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视线落在祖母身上。

    他其实年岁不小了,萧家如今落难,能顶事的,除了大哥便是他。可他总有祖母才是这个家定海神针的感觉,只要祖母在,家便在。

    唐臧月:“所以,你是想现在修补我和四郎的母子情分,弥补你对离哥儿的关怀?

    张氏啊,我们萧家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

    张氏垂眸,又道:“老夫人,我不求名分,只求与萧家共进退。”

    “看来是想死皮掰脸硬要跟着咯。”

    “求老夫人成全。”张氏苍白了脸色,须臾,磕了几个响头。

第11章 最危险的是?

    唐臧月扭头对衙役道:“差大哥,这人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随你们怎么处置。”

    衙役们商榷了几秒,才将张氏给放了。

    她是真瞧不上张氏。

    纵然这张氏有了机遇,手中有点银钱,但她空间能缺这些?需张氏那点东西?

    唐臧月冷眼看着张氏对萧景欢和萧钟离父子献殷勤,后者冷而待之,丝毫不动容。倒是给她交了份满意的答卷。

    走了一日,唐臧月才对差大哥道:“望差大哥成全,容我去附近小镇采买些东西。”

    言毕,她塞给差大哥几枚碎银。

    衙役也是要油水的。

    押送流放的犯人,皆是曾经那些有官职的大户人家,这些人即便被抄了家,也有点底蕴傍身。搜刮搜刮,能到自己手中。

    他们原是没想收取萧家一针一线。

    萧家的老将军,为楚国开疆扩土,下面儿郎,死的死,废的废,眼睁睁地看着老夫人撑了几十年,孙字辈也要送去边境,结果被朝廷抄了家,以庶民身份下放到那蛮荒之地去!

    谁都知道,等待这一家老小的是什么……

    别说他们这些衙役了,就是家中内子、长辈也一再叮嘱,不可为难萧家的家眷。

    但……

    有钱不拿是王八蛋。

    “正巧,今日我们还得整顿休息,老夫人你慢些回来没关系。”

    唐臧月笑道:“好。”

    唐臧月叫上萧钟离和萧月春俩孩子,徒步去镇上进行采买。

    他们连背篓都没有……

    唐臧月采购了些吃饭的家伙,再来便是粮食之类。肉类暂时没采购,蔬菜的话,一路走来她瞧见不少野菜,皆是可以采摘烹煮的。

    为方便,她买了架车子,让萧钟离和萧月春合力将粮食搬上去,又购了些烧火的东西,就打算自个儿去办点事。

    “你和月春在这里等着。”

    “是,老夫人/祖母。”

    见萧钟离欲言又止,唐臧月没多问,加快了步伐,却在巷口拐角处跃到高空,双腿蹬着窄小的两墙面支撑。

    须臾。

    果然,这混小子跟着她。

    “在瞧什么?”

    萧钟离身形一僵,没敢抬头,祖母已然在跃下,立足跟前。

    “祖母。”萧钟离恭敬道。

    “想跟着?”

    萧钟离对上唐臧月的视线,铿锵有力道:“我也是萧家子孙,有权利扛起大任,而不是一辈子活在祖母的庇护下。”

    这真少爷还真是……

    唐臧月浅笑,“不错,不愧是我们萧家儿郎。”

    “祖母你不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见萧钟离仍欲言又止,唐臧月:“你记住,我们萧家之所以没有其他人家的乌烟瘴气,那都是有话直说!更不能对着家人耍那些阴险的手段。

    当然,这次将军府遭灾,也是与太耿直有关,我们可以一致对外耍手段,对内一定要坦诚相见,可明白?”

    “我明白,祖母。”

    唐臧月满意地点头。

    她在前,萧钟离走在后。

    自穿到这里,她便没好生看看这古代的繁景。

    在京城有多方势力盯着,从地牢里出来,人又走得匆忙,到了小镇才欣赏起古代人文。

    小镇自是不如京城。

    建筑物倒是和后世农村房差不多,却也不如砖块砌成的自建房。

    镇上人看着瘦弱,可瞧着精神,尤其头发茂密,双目有神,有着对生活的追求。

    古代人出行要么靠马车,要么便是骡车这种,大部分穷苦人家靠步行。

    京城鲜少见女子外出,倒是小镇没有这种顾及,街上能看到男女老少。

    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来往人比较密切。

    街边小摊还有妇女守着。

    她带着萧钟离坐下,道:“老板娘,来两碗馄饨。”

    “好嘞,两碗馄饨!”

    萧钟离欲言又止,她抬手道:“既然跟着我,多看多听,少言,明白吗?”

    “明白了祖母。”

    若萧钟离能独当一面,她自然不会说这些话。

    海鲜馄饨是现包的,且上得很快,唐臧月尝了口味道,用料实在,味道鲜美,虾皮也给得很足,紫菜倒是少许。倒是不比后世的差。

    看来,美食不管在哪个时代都很盛行,只是古代交通不发达,像虾皮和紫菜这种沿海的食品运输不方便。

    还未吃完,就有客人找老板娘理论。

    “怎么你比别人家馄饨要多出几个铜板?!抢钱啊你!”

    老板娘赔笑,“客官你讲讲理,其他人家用料会这么足吗?还有碗底的虾皮紫菜,那都是我托人带的,那是沿海的东西,金贵着呢,我也花了不少钱搞到手。便宜不了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客人一瞧其他桌都吃自己的,明显是老顾客了,知晓些里面门道。

    自知理亏的客人,嘀咕道:“那也不能这么高价格吧。”

    老板娘见人还这么不依不饶,冷了脸色,道:“这事儿,上了衙门老爷那儿也是我在理。”

    那客人脸色微变,匆匆留下钱,落荒而逃。

    唐臧月吃完,付了钱,领着萧钟离离开,才问:“看出什么?”

    萧钟离斟酌一二,才道:“那位卖馄饨的老板娘衙门里有人。”

    闻言,唐臧月视线落在萧钟离身上片刻,才收敛。

    原主的记忆里,萧钟离儿时吃过苦头,亏了身子,即便接回将军府,也没能调理好。能做重活,却不是当兵上战场的料。

    原主护着萧钟离,却没将其当接班人培养。

    在唐臧月看来,这孩子心思缜密,能一眼看穿事物本质,倒是个不可多得的能手。

    唐臧月随口一提:“可知晓我带你去那摊位的原因?”

    萧钟离回头,盯着逐渐远去的摊位几秒,才收敛视线,道:“那家摊主客人不多,却很安生,桌椅齐全,摊车干净,就连老板娘也……”

    萧钟离红了耳根,没再说下去。

    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碍于古代恪守男女之别,没再妄言那位老板娘。

    唐臧月却替他道:“风韵犹存。”

    萧钟离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唐臧月又道:“我们将军府家眷被贬为庶,离哥儿可知以后该怎么营生?”

    “祖母是想……”

    唐臧月漫不经心地打断,潮风味儿很浓,“当今天子以为萧家为他打下的江山,该稳了,可那边境的匈奴人仍是虎视眈眈,碍于萧家的威严才望而却步。离哥儿可知,此次流放,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不是那边境的困苦,也不是被贬庶人后生活上的差异。

    最危险的,是在这流放路上。”

    唐臧月感慨:“说不定还未抵达流放之地,我们萧家人便成了冤魂。”

第12章 一线天

    萧钟离背脊生出冷汗,怕被人听晓,还频频看向四周。

    唐臧月:“放心,现在离匈奴势力还很远,他们动不了手。人多的地方越是安全,你看这些百姓,像是对我们的谈论感兴趣的人吗?”

    萧钟离松了半口气,又看唐臧月气定神闲的神色,道:“祖母已有了主意?”

    “自然。”

    “那我们何时准备跑?”

    “跑?”唐臧月重复了下他口中最后一个字,笑了,“我们为何要跑?”

    “路既是必死之路,为何不跑?”

    “如何跑?”

    “买马匹,快马加鞭。”

    “跑去何方?”

    “这……”萧钟离被难住了。

    楚国境内,昏君天下,他们萧家人自得守楚国律令。楚国境外,是多年萧家人竖立的敌人,对他们早已虎视眈眈。

    天大地大,竟没有萧家人容身之地?!

    唐臧月:“现在还是当今天子的天下,已被他栽赃过一次,便是再等我们真正犯错。真跑了,等待我们的,不止是杀手,还有朝廷的追击令。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

    “那,那当如何?”萧钟离似反省过来,朝唐臧月作揖,心生敬佩,道:“请祖母赐教。”

    “到了。”

    萧钟离抬眸望去,就见是间当铺。

    唐臧月率先跨进步子,萧钟离紧随其后。

    他原以为祖母是来典当藏匿的首饰,哪知……

    唐臧月取出一枚不起眼的玉佩,对拨弄算盘的店员道:“麻烦小哥看这枚玉佩能典当多少银两。”

    那人潦草看了几眼,道:“不止几个银钱。”

    “麻烦你仔细看看。”

    小哥不耐烦,却见玉佩正方两面雕花不同,这、这是……

    他脸色骤变,猛地起身,道:“劳烦您稍等。”

    祖孙二人没等多久,店铺掌柜便亲自恭迎,“老夫人里面请。”

    唐臧月领着萧钟离去了里间。

    玉佩是萧家之物,除了赤焰军,萧老将军还在世时便瞧出了局势,大约参悟昏君的本性,早早给原主留了一线。

    这一线,只有原主知晓。

    原著里,因为抄家来得突然,别说是这枚玉佩,就是碎银子都没有,所以无法凭物联系上人。

    现在嘛……

    唐臧月淡定地拨了拨茶叶,品着龙井,等对方先开口。

    “老夫人,您先休息,我来安排。”

    一线天是老将军在世时培养出一股不比赤焰军差的精锐队伍,他们是在楚国天灾那几年逃荒的未记事的孩子组建,抹掉了过去,没有背景,没有未来,只听令于玉佩主人。

    一旦认主,便是一线天启动之时,不再受玉佩限制,可比辛辛苦苦培养出赤焰军,只听令于令牌,最后给昏君做嫁衣好多了。

    一线天与其说是精锐的队伍,倒不如说是死士。

    是保障萧家一家老小流放之行的唯一生路。

    没多久,一个样貌普通却骨骼清奇,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少年出现在唐臧月跟前。

    他朝唐臧月恭敬地单膝而跪,“老夫人。”

    “名字。”

    “十五。”

    “特长。”

    “轻功。”

    “不错。”唐臧月又浅酌了口,道:“通知下去,紧跟萧家人,确保我们一路安全。”

    “是,老夫人。”

    这间房只他们三人。

    掌柜是萧家发展的暗线,除此之外,京城附近小镇小县当铺都有这样的暗线,就是为了与一线天取得联系。

    一旦联系成功,这些暗线便会切断与将军府的关联,成为真正独立的商铺,与一线天、将军府往后再无瓜葛。

    唐臧月取出一张银票,道:“有指令我会吹口哨,你现身便好,其他人待到边关,再视情况而见。”

    “是,老夫人。”少年接过,应声。

    “去吧。”

    待那少年从窗口跃出,通过交错茂密的树叶消失不见,唐臧月才敛了视线,道:“有什么就问。”

    “祖母,他是……”

    “你祖父在世时培养出来,给我们留一条后路的死士。未联系上前,只靠玉佩认人,联系上后,只认人不认玉佩。

    这支死士叫一线天。”

    “那刚刚的掌柜……”

    “什么掌柜?我们只是来典当玉佩,不认识旁的人。”

    萧钟离恍然,当即颔首,“是,祖母。”

    拿到典当的碎银,她与萧钟离朝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边道:“当今天子不会在流放路上让人跟着,但是下放之地会有人等着,离哥儿,早早做好准备。”

    萧钟离不知准备什么,但还是应声道:“是,祖母。”

    “好了,你去与月春丫头汇合,我再逛逛。”

    “是,祖母。”

    逛逛,当然是指继续采购。

    明面上那些采购东西是给押送他们的官兵看的,实际上,她还需要采购些别的。

    尤其是经过刚刚馄饨小摊上,更确定了她的想法。

    哦,忘了说。

    去馄饨摊位上,倒不是想要给二孙子什么启发,而是纯粹的饿了。

    赶了一天的路,吃不好睡不好,瞧着那些小摊小贩熬煮的东西,就等你上门尝两口,能不发饿吗?

    只是作为当家主母,自是不能让二孙子瞧出来这些,所以才让二孙子率先有感而发,她顺着二孙子的话说罢了。

    这叫什么?

    叫故作深沉。

    保留她头一次做当家主母的体面。

    既是赶集,市场上东西自是不会少。

    唐臧月买了个背篓,用麻布将背篓四周和上面严严实实盖起来,才开始在集市上采购真正想要的物资。

    一般来说,什么便宜买什么。

    粮食到哪儿都不便宜,毕竟朝廷赋税,天灾也过去没多久,百姓粮食都自家留着吃,鲜少出来卖。

    倒是野货和自己编制的竹制品比想象中价低。

    唐臧月把将军府都搂空了,连昏君赏赐的东西也不例外,相当于径直薅了昏君,那她囤货的癖好自是不用忌惮。

    野物她让猎户杀干净了再收。

    猎户为难,“夫人,这天燥大,现在杀了这些牲畜,等带回去不得臭了?还是直接生捆吧。”

    “不用,按我的说法做。”

    猎户没再劝,杀干净给唐臧月装背篓,实则进了唐臧月的空间。

    竹制品的话,多是竹筒竹椅竹篮背篓这些居多,还有些扫帚筷子等日常用的手工品,都被唐臧月收进了空间。

    就在唐臧月满载而归之时,有人在她耳畔道:“夫人,你要西瓜吗?”

    “西瓜?”唐臧月打量起与她并肩的小矮子,倒是眉目有神,只是嘴巴微翘,一看就是会说话那种。

    唐臧月:“这个季节确实盛产西瓜,可这金贵玩儿不是给上面上供的吗?你有?”

第13章 交易,囤粮,攒物资

    小矮子遭到质疑倒是不生气,而是抱着和气生财的态度,继而道:“这不是上面要的有限,我们恰好种多了嘛。”

    “哦?那你有多少。”唐臧月放慢了脚步。

    小矮子一听,便知有戏,“您一看就是富贵人,手头不差钱……”

    没等对方恭维完,唐臧月打断:“我全买,你价能少多少?”

    小矮子脸开始五颜六色,倒是没想到唐臧月在集市出手大方,现在会讨价还价。

    “怎么?没得少?”唐臧月顿步,没了跟对方交流的心思,“那算了。”

    小矮子连忙“欸欸欸”地喊着她,“有少有少,夫人您要得多,价格好商量嘛。”

    唐臧月笑容更加灿烂了。

    瞧瞧,刚刚还说是紧俏货,上面不要了才拿出来买点散的。这会儿又说她要的多,价格好商量。

    这小矮子,生意做多了,睁眼谎撒多了,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唐臧月当然不会戳穿他。即便戳穿,对方也不会承认。

    她笑了笑,“好啊,先看看东西。”

    原主手不行,是提不了战场上重兵器,但像那些轻巧的剑倒是可以玩出花花,对待一些小喽啰还是管用的。

    所以,当察觉到有埋伏时,唐臧月顿下脚步,对上小矮子狐疑的视线。她笑了笑,“生意人,何必做黑吃黑的买卖?”

    小矮子脸色再次瞬息万变,随即沉了脸,对着草丛吹了下口哨,道:“既然被发现了,我现在教夫人一招,以后别跟着陌生人走。”

    唐臧月点头,放下背篓,从里面抽出一柄轻巧的剑,朝着对方挥去。

    刀光剑影间,她轻松将这行人拿下。

    这些人所求的是财而不是命,所以是赤手空拳,顶多拿几副农具在手中。她也手下留了情,划破他们的胳膊,没下狠手。

    最终,剑直指小矮子鼻尖,骇得对方双腿一蹬,一阵骚臭味儿传来——

    尿了裤子。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唐臧月嫌弃地挽了个剑花,将长剑覆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矮子,“货在哪儿?”

    货倒是有,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只十几颗且个头不大。

    唐臧月也不嫌弃,按照原价丢了银子给小矮子,让他回避。

    谁知小矮子跪地磕头,“女侠饶命,这些都是要上供的,没了它们,我们会有什么后果……求女侠手下留情。”

    这是没看上她丢的几两碎银咯?

    唐臧月也沉了脸色,道:“今日我若是不会武,被你诓到此处来,岂不是遭罪、财物两失的是我?我放过你,可你打劫我的时候有想过我的处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阁下应当知道这个道理。”

    那小矮子还在磕头,唐臧月却将剑抵住对方脖颈,逼出血来。

    “还不走?是想将命留下?”

    小矮子意识到,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可不是好惹的主儿,是他看走了眼,还想用道德绑架对方。

    这会儿,小矮子才掏出诚意来,将事情原委倒出。

    昏君治理的国度,不仅是边关寒苦,就连挨着京城的小镇也备受压迫,只紫禁城内载歌载舞。增添的赋税用以修建林园,以前大臣对此上奏的折子,昏君是驳了又驳,现在佞臣当道,上奏的折子只余国泰民安。

    如此一来,国库再充盈也经不起昏君折腾,到了后面,黄商不是商人的荣誉,而是商人的灾难,贡品也只贡,白给,天家不掏钱。

    小矮子便是上面来搜刮所谓贡品的其中一小方罢了。

    他们作为农户,精心照料这些金贵玩意儿,到头来一分钱没到手,前期培养还花了不少钱,这让谁能甘心?

    第一年这样,第二年还来!

    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也斗不起,只好逮着落单的肥羊来宰。

    他们也想清楚了,左右不过一次死,这单干完就去山里做寇,没想到遇到个硬茬。

    所谓的硬茬,便是唐臧月了。

    唐臧月皱起眉头,没想到京城外世道乱成这样。

    她道:“带我去看看货,拿了这笔钱,记得找处远离朝廷的地方。”

    多的,她没讲。

    这群人手中武器别说是对抗朝廷,就是一个县派的官兵都挡不住。

    小矮子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知道今日栽在这位夫人手里,别说是用银子换那批货,就是要他们的命也不在话下。可人家就是手下留情了,也好心提醒……

    小矮子:“夫人大恩大德,我们一定铭记于心。”

    坐着马车来到目的地。

    西瓜藏在村子外一处破庙里。

    看着堆满的大西瓜,唐臧月满意地点头,对着小矮子勾手,“马车和这些西瓜我全要了,开个数。”

    小矮子咽了咽唾液,想算计一番,在对上唐臧月似笑非笑的眼神,像在问候他“你额头不疼了,裤衩干了”?顿觉窘迫不已。

    他不敢再造次,开了个双方都满意的数字,才率着人离开。

    待人一走,唐臧月便将整个破庙的大西瓜收入空间,等赶着马车来到镇上,将马车低价转手后,才与等待多时的萧钟离和萧月春汇合。

    空间排斥活物。

    只要有生命迹象,便无法收进空间。

    唐臧月只好低价转手。

    只是转手时,她又对那后生道:“小哥可是镇上人?”

    后生点头,唐臧月:“今夜我会前来采买些东西,看小哥对这里很熟,麻烦引荐一二,说不定还能用到小哥的马车。你们这里平常租给其他人马车怎么收钱?我用一个晚上,按照一天的收费如何?”

    那后生忙不迭应下。

    集市这带治安是后生家亲戚在维持,是衙门里当差的,自是瞧见了唐臧月的出手阔绰。

    后生有人脉,只是询问唐臧月:“夫人想要什么?我差人帮你留意,夜里……”

    唐臧月笑着接话,“我最迟寅时来。”

    “竟是这么晚?倒是有足够时间做准备,夫人倒是到这处地址来。”

    唐臧月接过对方临时写的地址,询问:“这个季节,镇上和周边小镇村子,除了西瓜还种了哪些稀罕物?”

    后生笑道:“夫人这可算是问对人了,除了西瓜,还有桃子这稀罕物,不过种的不多,都是留给自家吃或是走亲戚的。”

第14章 米好像没淘过

    唐臧月不管这些水果来源,只道:“除了这两样呢?粮食……”

    “夫人可别想,除了粮店,谁家还将救命的粮食拿出来卖?不过夫人想要,我也可以帮你联系粮店,只是这价格……”

    “价格可以商量。”

    这人身份放在后世,相当于中介,中介抽成分两种,一种是甭管顾客需要什么,等交易完成,径直支付一定金额,交易达成;另一种便是要的东西少,中介从每种商品中提价得来的钱当中介费。

    唐臧月要的东西多,所以选择第一种。

    “粗粮,5文一斤;精米,30文一斗;猪肉,35文一斤;油,100文一斤;盐,20~160文一斤。有多少来多少,价格按照我说的来。”

    后生闻言,变了脸色,显然是不满意这个说法,唐臧月又抬手道:“先听我说完,肯定不会让小哥白跑,只要东西够多,我满意了,该给小哥的好处自是不会少。”

    “您打算给多少。”

    这肯定得先商量着来。

    唐臧月浅笑:“若将这些东西凑齐,且以吨为计量单位的成交,辛苦小哥跑路,自是四十两往上说的。”

    后生咽了咽唾液。

    四十两!

    村子一户人家一年到头收入也不过十两银子左右,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家的二等丫鬟,一个月也不过四五两银子。

    四十两得庄户人家奋斗十年,体面的奴仆也得奋斗近一年才有这等收入。

    这妇人还说不止四十两。

    那他肯定得将事情办圆妥了。

    东西按原价收上来,得利的是粮铺和下面的庄户人家,他没赚头,但交易一成,当中利润是实打实的。

    这算什么?

    算平时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后生搓了搓手,“那,万一您不来,或是跑了呢?东西不得砸我手里了?”

    唐臧月笑道:“生意有风险是正常的,实在不放心,小哥可以请点人,到时候我们当面点清楚,如何?”

    “夫人敞快人。”

    与萧钟离二人汇合后,萧月春没说什么,默默地拉着架车子上的粮食。

    萧钟离倒是想说什么,却被唐臧月制止了。他只好接过萧月春的活儿,埋头拉

    她让两人先走,在林间小路上,看左右无人后,便吹了下口哨。十五便跃然入眼帘。

    十五单膝而跪,恭敬道:“老夫人。”

    “晚上搞点事。”

    十五:???

    见这孩子一片茫然,唐臧月让对方附耳过来,低语了几句,才放十五离开。

    采购东西花费时间久了些,但衙役们本就打算整顿一天,隔日出发,所以没多说什么。

    唐臧月指挥大孙子二孙子挖简单灶,双胞胎去捡柴火,接着引领剩余妇孺去采摘可以食用的野菜。

    索性这些妇孺还算踏实可靠,能吃苦,没让唐臧月操心太多。

    柳姨娘认这些东西很快,很快便教起玲姐儿来,她则负责带五姑娘。

    小五心思细腻,见采摘的野菜超过今日份的食用量,忍不住问道:“娘,这些野菜还有其他用途吗?”

    小五本该叫她主母,被她早早改了口。

    唐臧月:“做些腌菜,这个时节还有些野菜,我们徒步到流放之地,得花几个月时间,中途即便有镇子县城补充些粮食,但新鲜菜不好弄。到时候天寒地冻的,少了蔬菜摄入,人容易生病。

    还可以做些酱菜,只是忘了采买些酱缸子。”

    小五萧月浓恭敬道:“多谢娘解惑。”

    “无碍。”

    这些人即便被原主管教有度,但总归没进过厨房,皆是男儿以练兵为主,女眷以刺绣为主,练过些防身之术罢了。思来想去,还是得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带。

    说实话,唐臧月自己的手艺,也就那样,能吃,却称不上多好吃。

    她抓了把米扔锅里,用水搅合搅合,等最后熬煮好了,才将切好的野菜倒了进去。

    完毕,见柳姨娘眉头紧蹙,她主动问了句,“怎么?”

    柳姨娘不知当不当讲,犹豫的模样,看得唐臧月心焦。

    唐臧月想着,这位不知朝廷变故和家中真正秘辛,说的话应当是周围衙役能听的,于是主动询问。

    柳姨娘被骇了下,须臾,才结巴道:“老、老夫人,这米好像没淘过。”

    唐臧月接碗筷的手微僵。

    她仔细回忆了下。

    嗯?有吗?

    好像有……

    她居然连做饭最重要的步骤,淘米都忘了!

    为维持做当家主母的尊严,唐臧月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道:“许久没下厨,难免生疏了些。”

    其他人没敢作答。

    唯有年龄最小的玲姐儿,噗嗤笑出声。

    在对上唐臧月漫不经心的视线后,骇得浑身一个激灵,忙埋头苦喝起祖母没淘过米的野菜糙米粥。

    气氛,倒是和抄家前一样祥和。

    不,对比以前将军府规矩多人杂,现在的萧家人少了一层束缚,倒是显得更为自在、亲近了些。

    唯有不远处啃着干馍馍的张氏,眼巴巴地看着,掺和不进去。

    在前婆婆去采购后,张氏多次给四郎眼神示意,但对方都当视而不见,没有任何表示。

    张氏急了,想向萧景欢靠近,却被大房的萧钟陆强势拦下。

    “张婶既与四叔和离,应当知晓男女大妨。”

    张氏咬着下唇,欲哭无泪道:“陆哥儿,再怎么说你也喊了我四叔母这么多年,怎生分成这样?你这是要寒四叔母的心呐!”

    见萧钟陆不为所动,张氏咬起后槽牙,道:“可是老夫人让你这么做的?这是防着谁……”

    萧钟陆:“婶子若是有脸皮,不该在祖母离去后,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摆谱。害我们萧家落得这副田地的,难道不是婶子对那养子的偏宠吗?”

    张氏脸色刹时难看,再一看周围,姑且不说柳姨娘那房被吓得不轻,就是其他看热闹的衙役,看她也是一副鄙夷的模样。

    “怎么我们队伍里还多了一个人?”

    “你这几日奔波傻了?她,你都不认识?”

    “我应当认识?”

    “她就是名满京城,将军府那位宠爱养子多过亲子的四夫人啊。”

    “原是她啊。”

    在将军府还没垮之前,官户大家谁不背里嗤笑张氏的行为?越是大户人家,越是重视血缘关系,要是自家孩子遭农家那番对待,不说报复在养子身上也就罢了,就这张氏糊涂,还偏宠那养子。

    谁看了不摇头?

    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思想狭隘。若不是将军府老夫人主持大局,只怕这真假二少爷一事还会闹出更多荒唐来。

    也经过这番笑谈,官家府邸自是对嫡子们严加看守,想娶个玩意儿可以,抬为侧室也没问题,得在出了子嗣才有资格。至于正室位置,必须门当户对,他们府邸可丢不起那脸,让小门小户的女子过门,叫他人看笑话。

    大户人家,最讲究脸面。

    将军府出了张氏这颗老鼠屎,可谓是丢尽了脸面。

    以前小打小闹便罢,将军府这次因张氏维护的养子栽了这么大跟头。纵她重来一回,想弥补,也得看萧家人吃不吃这套。

    张氏脸色青了一阵,又白了一阵,最后对着萧景欢低喊:“四郎,我知错了四郎,你就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次吧四郎……”

    这声音带着哭腔,婉转且悠长,叫人听了怪心疼的。

    这也是张氏成亲多年,惯用的招数,只要这么哭求,萧景欢定会原谅自己。

    可纵然萧景欢再好糊弄,再荒唐,也是萧家人,也能看清楚局势。

    若张氏在将军府出事第一时间共进退,萧景欢还不会将过错怪在张氏身上,更多的是恨养子养了这么多年成为将军府败落的刽子手!

    且,张氏在将军府抄家前离开,压根没支会过府中任何人,按照娘的意思,她是偷偷摸摸……

    这,如何让萧景欢忍得了?

    难道在张氏心底,只有那养子是家人,他们萧家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那白眼狼不成?!

    萧景欢拨开大侄子,后者皱眉想阻拦,“四叔。”

    萧景欢颓靡道:“我只是有件事想确认一下,好让我彻底死心。”

    张氏心底咯噔了下,就连坚持的萧钟陆也放了行,让出道来,“行。”

    萧景欢一双眸,紧紧凝视着张氏。

    “我就一个问题,当时萧家被抄,你是不是如娘所说,想带着私款偷偷离府,没有支会任何人。”

    张氏想撒谎的。

    可她和萧景欢隔的不是几夜的时间,而是整整几十年的夜晚。

    她第一次后悔时,就在心中模拟当年若是不偏袒那畜生该如何,若是未抄家又当如何?若是抄了家,与萧家共进退又作如何?

    再次看到活生生的萧景欢,想要说的谎言哽在喉咙,怎么也对不住四郎对她真挚的感情啊!

第15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张氏,又跑了

    是她犯了浑。

    明明是秀才之女,嫁进将军府是高攀,却仗着多年过去,为萧家生儿育女,仗着萧家人和善,仗着四郎对她的爱作妖,连亲儿子都顾不上,在抄家前就让外人看足了将军府笑话。

    是她糊涂,是她冷心冷肺。

    她想弥补,想要疼爱夫君,偏宠亲生儿子。

    今只心虚了一下,就让枕边人看穿。

    萧景欢哈哈仰天大笑两声,既悲戚又可笑道:“张氏啊张氏,枉我看走了眼,从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了。以前为了活着,我听你的,装傻,顽劣不堪,叫娘伤透了心,如今我总得为整个萧家赎罪,扛起重任,带他们走下去……

    张氏,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嫁娶各不相干。”

    萧景欢再没用,那也是对比萧家其他儿郎并不出色,也是能扛起大旗的。为什么荒唐这些年?因为成了亲,他的娘子成日担心他上战场,连个傍身的孩子都来不及给他留下。

    他当年思来想去,为了小家,只能豁出去大家,才这么荒唐过了这么多年!

    现在,他对她彻底寒了心。

    张氏泪流满面,是为久远记忆却深刻的真挚感情。

    她知晓,萧景欢这么说了,两人再无可能。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上辈子没来得及告别,听说萧家人便大部分死在这流放路上,当时得知消息,她甚至还庆幸过投靠了养子……

    她怎么就这么混账,这么没心没肺呢?

    重来一世,好歹能当面诀别,却更叫她难受了。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她面容便憔悴、衰老了许多。

    可她只能双目无神,远远看着,没有资格再靠近。

    明明,曾经萧家的温暖也有她一份的。

    夜里,一阵响动声起,导致马蹄混乱,刀光剑影。

    唐臧月让男丁以架车子为中心,将女眷围在里面,打算赤手空拳与之搏斗,但贼人似乎只对银钱感兴趣,伤了衙役,搜刮了银钱后便逃之夭夭。

    唐臧月清点完粮食,才前去和衙役询问情况。

    衙役大部分受了伤,甚至还有重伤,而萧家这边,萧钟离也受了轻伤。

    唐臧月:“差大哥,这样可不行,我们先去就近小镇整顿一下吧,伤势好了再出发。”

    “这,会耽搁时辰。”

    “谁会惦记流放的犯人?这事可大可小,差大哥还是往上禀告,说明下情况再做定夺不迟。”

    衙役思忖了下,应下来。

    这事的确可大可小,得看从什么角度去看待,若是普通的劫财之人,瞧见他们一身官服应当望而却步才是,难道是附近草寇起了别的心思?还是冲着这次流放之人来的?

    不管是哪种,衙役也是第一次碰见,不敢草率决定了。

    于是,受伤的衙役们相互搀持着离开,其他衙役留下要么清点东西和人手,要么手书一封,快马加鞭递给京城。

    唐臧月让萧钟离自行去镇上,等那行伤员走远了,环顾还未静下来的四周,徒然皱眉,“张氏呢。”

    小五萧月浓抬起头,小声道:“张婶趁着混乱之际,跑了。”

    唐臧月毫不意外地点头,“一早便知那是个能一同享福不能共苦的。”

    这样刻薄的话,倒不是刻意去贬低张氏,主要目的还是说给萧景欢听的,为的是断掉萧景欢心底最后那点念想。

    倒是萧景欢的反应叫她意外。

    “娘,儿不会叫娘失望了。”萧景欢强打起苦笑,道。

    唐臧月挑眉,就听萧月浓又小声解释,“下午张婶想和四叔单独说几句,叫大哥给拦下了,不过张婶和四叔还是说了两句。不知道说的什么……就成了这样。”

    唐臧月喟叹后,安慰萧景欢:“你能醒悟过来就好,浩哥儿然哥儿还小,总不能这流放几个月路上,只让陆哥儿和离哥儿抗事。他们还在长个儿,经不起重活儿。

    老四,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是时候醒了。”

    夜色中。

    她终是听到久违了的声音应:“是,娘。”

    趁着还处混乱之际,她同萧钟陆道:“祖母有事得去处理,你替祖母打好掩护。”

    “是,祖母。”

    走远后,她才口哨招出十五。

    她盯着十五半响,才道:“能背动我吗?”

    十五迟疑了瞬,点头,“能,老夫人。”

    “用轻功,去这处。”

    她将后生给的纸条递了过去。

    十五夜里也能识物,不然也不会被当做死士培养。

    看过纸条,十五将之粉碎后,背上她,用轻功朝着目的地飞去。

    十五的轻功是不错,但她也有百来斤,大大削弱了十五轻功的娴熟运用,导致速度未有马车快。

    不过,抵达目的地是在寅时前。

    后生眉开眼笑道:“夫人,你来了,比约定的要早呢。”

    “东西呢。”唐臧月没有寒暄的习惯。

    “在里面。”

    这里是座废弃的四合院,院墙有几块地方落了砖,有人看守,大约是怕遭了贼,毕竟院里东西多。

    唐臧月扫了眼里面,心中惊喜,面上无波澜道:“这是将粮店都搬来了啊。”

    “夫人能吃下?”

    唐臧月扫了眼后生,浅笑,“既然让你筹,我这里自是没那么多顾及。”说到这儿,她放低了音量,“我还会在这里多待几日,夜里赶来,白天你有足够多的时间继续凑这些。还是那句话,有多少我收多少。”

    后生眸子一亮,朝唐臧月作揖,“多谢夫人赏识,后生定当不负夫人重望。对了,这些东西多,我替夫人凑够几辆马车,只是马车金贵……”

    担心她骑跑了,没地儿说去?到时候还亏损许多?

    唐臧月浅笑,“正解我燃眉之急。马车多,费了你不少心思吧?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借于我一个陌生人使用,多少说不过去。这样,我先抵在你这儿点押金,你和我那不多话的孩子守在这儿,待东西归放好了,我再将马车驾回来归还于你。”

    至于押金,当然是一并归还。

    留下十五,也是监管这人,毕竟几辆马车的押金比他赚得要多得多。

    这后生也算察言观色之人,连忙摆正态度:“待夫人归来之时,押金也会全数归还。”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唐臧月礼貌道。

    “不麻烦,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都是银货两讫。我让他们帮夫人将东西搬上马车。”

    “那便多谢了。”

    这些人是后生请来的,做些劳力也在请人范畴中,倒是不必唐臧月另外掏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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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至古代,下有恶仆与外勾结,外有天家虎视眈眈,一堆未成年崽待接受教育。
索性,来自二十一世纪奔三大龄女青年穿的是将军府至高主母,说一不二。
恶仆当场惩,天家气数尽,崽崽们个个听话,以她马首是瞻。
什么?刚穿就流放?
不着急。
空间一出手,天下我皆有。
流放路上打点一切,蛮荒之地开铺子,赚银子,买粮食,种药田,打兵器,招兵买马打江山!
最后的最后,曾孙围满堂。
“曾祖母曾祖母,还有呢?”
“还有啊,你们祖父一穿铠甲腿发抖,一上战场尿裤子……”
有道声音无奈打断:“娘,这话你都说八百回了,你曾孙们没听腻,我都腻了。”
“好小子,你和谁说话呢!”
“娘娘娘,儿子错了。”老倌面命提耳,下跪求饶。被流放,有空间,将门主母养崽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被流放,有空间,将门主母养崽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被流放,有空间,将门主母养崽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