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若非仙人,哪能这般好看

    姜望怎么也没有想到,侍候自己起居的小婢女,竟然是一位郡主!

    终究是有着小侯爷的身份,知晓隋国里王侯的数量稀少,老爹也只是一个侯爷罢了,但小鱼的父亲则是王侯里的王。

    郡主流落浑城,想来王府的下场必是凄惨,谈老六又是青玄署的人,恐怕小鱼的仇家非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权贵人物。

    因王侯有势无权,若要针对,朝堂里有资格的绝不在少数。

    他揉着小鱼的脑袋,轻声说道:“我们是同病相怜啊,你父亲被人害死,而我父亲下落不明,怕是也没了,且放宽心,在公子身边,再没人能伤害你,此般大仇,必然报得。”

    “今日什么都不要想,在城隍庙会肆意玩闹,尽情宣泄后,便努力变得更强,强到整个世间,再无人无妖无仙能威胁到我们。”

    小鱼很是感动的点点头。

    这时,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走了过来。

    “姜先生,冯灵槐已被您除去,我们大仇得报,未能亲自出手,实感羞愧。”

    他们揖手说道:“姜先生的大恩,怕是我们下辈子也难以还清,但我兄弟三人来浑城,便为寻仙迹,月满西楼同样对我们有恩,这个任务总得完成......”

    姜望笑着说道:“你们大可跟月满西楼回话,浑城里根本没有仙人,那些所谓的寻仙者,注定徒劳无功。”

    青袍修士惊讶道:“可栖霞街有海市蜃楼高悬是事实啊?”

    姜望笑着摇头。

    白袍修士则心神一震。

    莫非......

    他当即躬身说道:“姜先生,我们明白了,这便送信回月满西楼。”

    青袍修士还有话要说,便被白袍修士直接拉走了。

    “你这是何故?虽然仙人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但我们总得寻过才行啊。”

    白袍修士低声说道:“你怎的糊涂了,海市蜃楼高悬何处?”

    青袍修士愣神道:“栖霞街啊。”

    白袍修士再问,“那浔阳候府又在何处?”

    青袍修士瞪大了眼睛。

    白袍修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我可都看不透姜先生,不管是面对妖怪傲因,亦或是蔡棠古和青玄署的那人,姜先生皆未曾陷入苦战,浑城无仙人可能有假,但寻仙者找不到确为真,哪怕我们跟随在姜先生身边,又何曾想到呢?”

    青袍修士身子发抖,甚至不敢回头,极力压低声音,说道:“姜先生是仙人?”

    白袍修士面色凝重,说道:“很有可能,但姜先生应该不想被旁人知晓,我们得装作无知,更是不能将此事透露出去半分,切记,切记。”

    青袍修士有些腿软,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们这些日子竟是跟随在仙人左右?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仙!没错,仙人就该是姜先生的样子,在第一眼见到姜先生的时候,我便惊为天人,若非仙人,哪能长得这般好看!”

    虽然这番话很没有道理,但白袍修士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可这般回复月满西楼,是否有不妥?来浑城寻仙者尚且有人未至,我们便说浑城无仙人,楼主怕是很难相信啊。”

    青袍修士为难的皱着脸。

    白袍修士想了想,说道:“那便晚些回复,等到寻仙者无功而返,事实摆在眼前,楼主自也就信了。”

    青袍修士说道:“还是你够谨慎啊,更是观察入微,思路清晰,除了遇到事情,胆子小点。”

    白袍修士很无语,“你夸便夸了,后面那一句话就多余了啊。”

    青袍修士哈哈一笑,随即是想到什么,又问道:“姜先生是小侯爷,那岂非意味着侯爷也是仙人?”

    白袍修士愣住,思忖道:“这确是有些超出了我能思考的范围,姜先生是仙人,其父亲也是仙人,是说得过去的,但若姜先生是借凡躯降生的仙人,应当便是没有太大关系。”

    青袍修士说道:“不管怎么样,跟着姜先生混,我们日后成就也必然不可限量,若能得到姜先生的随意施舍,我们便有可能突破瓶颈,站在更高的位置。”

    他颇有些狂妄地说道:“届时,莫说杀了一个青玄署的人,纵使面对整个青玄署,又有何妨?”

    白袍修士告诫道:“莫要有此般想法,姜先生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可不能仰仗姜先生,任意妄为,若因此惹恼了姜先生,我们怕是永世不得超生。”

    青袍修士说道:“你也不用太谨慎,目前来看,我们同青玄署注定成不了朋友,总得做好打算,更重要的是不能给姜先生丢脸才是。”

    姜望自是不晓得青袍两位修士在谈论什么,曾经因城隍庙会太热闹,街上行人拥挤,他都是被禁止出府的,想要偷跑出去都没机会。

    这将是他第一次得见城隍庙会的景况。

    心里难免会有些期待。

    但他只能在栖霞街观望,夜游神没有恢复过来之前,姜望绝对不会再踏出去一步。

    等到老管家和赵汜回来,各自都换上了新衣裳。

    城隍庙会要在酉时才正式开始,两个时辰很快便过去。

    青袍修士提着藤椅,白袍修士和小鱼跟在姜望左右,老管家走在最后面,而赵汜自然跑在最前头。

    他甚至背着篓子,里面装着笔墨纸砚。

    城隍庙会的盛况,是他作画的最佳风景。

    赵汜早就提前寻到了最好的观景位置,随意打了个招呼,便跑得没影儿了。

    白袍修士则跟随保护小鱼逛庙会,姜望就躺在放置栖霞街路口的藤椅上,老管家和青袍修士伴其身旁。

    亮如白昼的灯笼挂满整个凭阑街,两侧门铺前也同样悬挂灯笼,人潮汹涌,很是喧闹,有街头卖艺者表演着让百姓们叹为观止的技术,鳞次栉比的摊位里传来各种吆喝声。

    甚至高空亦有数个雕画着城隍爷形象的巨大木鸢,像是在俯瞰着整座浑城。

    看着小鱼穿梭在人群里,那番最为真实的笑颜,姜望也是抿嘴一笑。

    周捕头此刻也在附近,注意到姜望的身影,上得前来,揖手见礼,“小侯爷。”

    姜望点点头,说道:“周捕头逛庙会怎么还穿着衙服?”

    周捕头苦笑道:“我哪有工夫逛庙会啊,昨夜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杜家人去楼空,南城巷大半被毁,百姓们哀声哉道,要修街重建房屋,镇守府衙实在掏不出那么多钱。”

    姜望愣住,随即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轻咳一声,说道:“我侯府可出钱修建南城巷,那些店家的损失,也由我侯府代为赔偿。”

    他回头看向老管家,说道:“周捕头便跟着童伯去侯府拿钱吧。”

    周捕头颇为震惊,感激涕零道:“小侯爷当真是大善人啊,我定回禀镇守,给予小侯爷最高表彰,让世人都念及小侯爷善名。”

    姜望尴尬道:“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捕头跟着老管家离开。

    青袍修士知晓姜先生在南城巷遭遇冯灵槐的事情,想来南城巷多半就是被姜先生毁掉的,见此一幕,他神情很是怪异。

    舒泥和宁十四也来到庙会,径直走向姜望。

    “你倒是怪得很,你这是在逛庙会,还是在看庙会?”

    栖霞街里空旷,唯有灯笼悬挂,姜望躺在藤椅上,跟凭阑街的热闹仿佛隔着一堵墙。

    舒泥抱胸说道:“我们虽然没能找到妖怪,但你也要说话算数,仙人在栖霞街临世,你侯府在浑城权势最大,又恰巧住在栖霞街,若再顾左右而言他,我便整日里缠着你。”

    青袍修士有些紧张,她话都说得这般清楚了,要是察觉到什么,可如何是好?

    他甚至已经做好但凡舒泥猜到姜先生仙人的身份便直接拔剑的准备。

    宁十四则说道:“师妹莫要如此,咱们事情没有办成,怎能让姜先生允诺,何况寻仙一事急不得,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姜望立即接话道:“正该如此,我答应的事情,自当做到,但你们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完成,便不要说这些了,免得伤了和气,瞧这庙会多热闹,你们赶紧去逛逛。”

    舒泥瞪了宁十四一眼,朝姜望冷声说道:“我可信不过你,就算没有找到妖怪,我们也努力找了,你总得做点实事,让我相信你确能信守承诺。”

    姜望说道:“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你们寻仙应当有自己的方式,为何非得找别人帮忙?寻仙是人多便能找到的么?若是如此,浑城早就遍地修士了,何至于在本地寻求帮助。”

    宁十四回答道:“仙迹难觅,又哪里存在什么方式,否则怕是早就寻到几百仙人了,寻仙的唯一方式,便是不错过任何天生异象,在异象之地慢慢摸索罢了。”

    “何况寻仙虽很重要,但也不可能全隋寻仙,其他事情都不做了。不管是西覃虎视眈眈,又或是妖怪横行,哪里都需要修士,在本地寻求帮助,只是想更快找到蛛丝马迹而已。”

    姜望有些愕然,说道:“也就是瞎子过河,纯靠运气呗?”

    宁十四苦笑道:“虽然比喻有些问题,但确凭运气。”

第三十二章 姑娘莫怕

    夜色已深,但满城的灯笼,让人们都已忽略了时辰。

    今晚注定有人不眠。

    继续满口胡话,把舒泥和宁十四打发走,姜望略有些疲惫,看得时间久了,便觉得庙会也没什么意思。

    青袍修士提着藤椅,姜望慢吞吞离开了栖霞街路口。

    他径直来到了西城巷。

    自然没有真正踏足,而是在栖霞街范围里就地躺在藤椅上,让青袍修士去把陶天师找来。

    “小侯爷,庙会那般热闹,您怎么跑这来了?”

    陶天师跟在青袍修士后面从巷子里出来。

    姜望笑道:“你不也窝在家里,没去凑热闹嘛。”

    陶天师说道:“年纪大了,何况每年庙会都是那般,就算新出一些好玩的把戏,也是年轻人更爱看。”

    姜望正色道:“有件事情得搞清楚,否则心里总像扎着一根刺般。”

    陶天师疑惑道:“小侯爷的意思是?”

    姜望说道:“你曾经总缠着我算命,那股所谓的凶煞之气必须得讲清楚,你能抓捕魍魉,便证明确有些本事,我的命途,你又是怎么看的?”

    陶天师颇有些汗颜,踌躇着说道:“其实我也就是想在小侯爷身上赚点银子,因小侯爷体虚,曾经浔阳侯爷亦是想尽办法给您治病,但当时侯爷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

    他赶忙又道:“我那都是胡言,小侯爷莫要放在心上!”

    姜望深深看着陶天师,微笑道:“你曾说给我算命,我不信,而你现在说那都是假的,我却还是不信。”

    陶天师很慌张的擦汗,说道:“我是从小侯爷身上看出一股气的存在,但那绝非煞气,我亦不知晓是何物,大家尊称我为天师,但我其实只是刚刚入门罢了,小侯爷,你得信我啊!”

    最后这句话,姜望相当熟悉,便也回以当时自己说过的话,“你觉得我信了么?”

    陶天师亦是感到这句话好像曾经听到过,稍微愣了一下,急切道:“陶某向来行事坦荡,真诚待人,天地可鉴......”

    姜望摆手打断他,说道:“你脸皮是真厚啊,前脚刚说自己胡言,现在又说自己真诚,就算是撒谎,也得找好逻辑啊。”

    陶天师的脸皮抽搐了一下,讪笑道:“我毕生也就讲过那么一句...额,两句...可能三四五六句,也可能数十上百句...谎话而已,但我保证,现在说得绝对是真话,小侯爷,你真得信我!”

    姜望盯着他:(¬_¬)

    青袍修士面部肌肉颤抖着,想笑又强忍着的模样,很难受。

    “那什么......”陶天师慢慢往后退着,“家里的魍魉在叫我了,咱们回见。”

    但他刚刚转身,青袍修士便已挡在面前。

    姜望则淡淡说道:“若你骗我,后果该清楚。”

    陶天师点头如捣蒜,“句句属实,且比黄金更真!”

    姜望看向青袍修士,后者让开路,陶天师抹着冷汗,陪笑着跑入巷子里。

    青袍修士说道:“姜先生,我看那位陶天师,能耐确实低微,这世间真正的天师本就稀少,能看出......懂得命途者,怕是隋国神都里那位老天师也不敢妄言。”

    他险些说出姜先生仙人的身份,幸好及时转变话锋,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姜望没有说什么,虽然觉得陶天师有所隐瞒,但其应该也非全篇谎话,只要跟所谓凶煞之气无关,他倒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想来陶天师亦不可能真的看出神国的存在。

    将得大门轻轻关上,陶天师转身用背抵着,缓缓吐出口气,呢喃道:“小侯爷啊,非是我不讲实话,谁让你生辰八字那般特殊呢,想要真正在天师道路上走得长远,只靠自己瞎琢磨是没用的,也不知那位到底会不会信守承诺......”

    ......

    相隔浑城以南四十里的位置。

    雾霭弥漫地崎岖山路上,有着像是遭遇撞击而散架的马车倒在路旁。

    杜言若背靠着木板,屏住呼吸。

    忽有长满了软刺的尖锐之物直接贯穿了木板,随即是从雾霭里探出的脑袋,张着血盘大口,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

    那只脑袋快要贴在杜言若的脸上,猩红地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杜言若控制不住的身子颤抖,被吓得面色惨白。

    她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妖怪蠃颙!

    蠃颙很少形单影只,基本都是成群结队,回想起栖霞街曾被众多蠃颙围困的事情,莫非是有更多数量的蠃颙要袭击浑城?

    可为何这般倒霉的被自己撞见了。

    她根本没有本事同妖怪蠃颙相抗衡。

    好不容易逃出来,难道便要死在这里?

    正前方有黑影攒动,又一只蠃颙出现。

    身躯黢黑,高有两丈,唯独爪子前端有白色,四只宛如她脑袋般大的眼睛,在浓雾里浮现,甚是吓人。

    蔡棠古曾讲述过,蠃颙是一种没有任何智商的妖怪,行动皆受本能驱使,有时候面对修士,都不懂得害怕逃窜,若非有着能杀死蠃颙的实力,但凡遇到了,就不要有侥幸心理,能跑就赶紧跑。

    虽明知这一点,但被四面夹击的杜言若根本无处可逃。

    求生的念想,让得她攥紧手里的剑,可又不敢真的出手。

    想到被妖怪蠃颙撕碎的场面,她便不寒而栗。

    五只蠃颙将得散架的马车围住,杜言若视线里便好像全都是眼睛,顿觉呕意上涌。

    她挥舞着剑,泪水爬满脸颊,声嘶力竭的吼着。

    有一只蠃颙往前,仿若一根柱子般的腿立在杜言若身侧,脑袋低垂,就要张口咬下去。

    原本平静地浓雾,忽然卷动起来。

    有笛声悠扬传来。

    紧跟着便是一把飞剑,直接将得那只蠃颙的脑袋斩落。

    墨绿色的鲜血浇得杜言若满身都是。

    剩下四只蠃颙齐声嘶吼,声如雷震。

    浓雾里走出一道身影。

    白衣飘飘,手持玉笛,面容刚毅,有着一对剑眉,眼神也如剑一般锋锐。

    他微微伸手,飞剑回转。

    将得剑身上的墨绿色鲜血甩掉,来者看向被吓傻的杜言若,轻声说道:“姑娘莫怕。”

    他随即挥剑。

    嘭地两声闷响。

    墨绿色血液喷溅。

    又一只蠃颙没了半个身子。

    仅剩的三只蠃颙,朝着白衣男子疯狂冲去。

    嘴巴里墨色的唾液,飞溅到树上,那些树便在顷刻间枯死。

    而白衣男子随手舞了个剑花,就把墨色唾液尽数拦截。

    他闲庭信步一般,在三只蠃颙周身游逛,仅是出了一剑,便在极其刁钻的角度,让得三只蠃颙身首异处。

    白衣男子取出黑色手帕,将剑擦拭干净,剑归鞘后,他走向杜言若,说道:“附近应当尚有妖怪蠃颙存在,姑娘可在此等待片刻,我速速就回。”

    他仿佛自说自话,直接就转身离开。

    杜言若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手里的剑掉落。

    她身子也瘫软在地,看着面前五具妖怪蠃颙的尸首,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等了半个时辰,白衣男子终于回来。

    但原本洁净的白衣,却已沾染了诸多污垢。

    那皆是妖怪蠃颙的鲜血。

    “此事颇怪,方圆数十里,居然有上百只蠃颙,往年寻仙也未曾听闻妖怪这般大规模行动。”

    白衣男子暗暗思忖,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浑城真的有仙人临世?

    隋国以往寻仙的次数不知凡几,实际上都没有仙人的半点踪影,他原想着此次也是一样,很难真的有所收获,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

    他想到自己临行时,老师很罕见的出关,据说是要前往苦檀腹地斩妖,能让老师亲自出手解决的妖怪,怕是恐怖到极致。

    在浑城‘海市蜃楼’出现后,苦檀各地都开始有了乱象。

    看着妖怪蠃颙墨绿色的鲜血都凝结在脸上的杜言若,白衣男子上前说道:“此处荒无人烟,姑娘为何在此?”

    杜言若抬眸,面前的男子虽是没有姜望那般好看,但也是相当俊秀,足以甩出苏凌夷几条街了。

    而且漫不经心的随意斩杀妖怪蠃颙,实力也非苏凌夷能比的。

    她因此有了些念头。

    但又想到姜望吓得谈老六求饶的画面,怕是就算请求白衣男子救父亲和弟弟,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她一时间有些纠结。

    而白衣男子则以为杜言若是被吓坏了,便没有继续再问,而是说道:“附近有溪流,姑娘可暂且清洗一下。”

    他也要换身衣裳。

    话落,便自顾自走开。

    杜言若看了一眼,拾起长剑,跟了上去。

    此地妖怪都已被铲除,白衣男子让杜言若安心,选择相隔较远位置的溪流,彼此间肯定看不到。

    他把满是蠃颙鲜血的衣裳褪掉,轻轻挥手,便凭空出现一身新衣裳。

    待他恢复白衣飘飘的形象,忽想到那位姑娘怕是没有换洗的衣物。

    稍微犹豫了片刻,便朝着杜言若清洗的位置走去。

    想着只需把干净衣物放在那里就好。

    等到看见杜言若的身影时,发现其坐在溪边,根本尚未清洗。

    白衣男子心里冒出了可惜的念头。

    紧跟着连连摇头,又凭空掏出一身衣裳,同他穿的一样,看到杜言若很惊慌地回头,他立即解释道:“姑娘莫怕,我是来送衣物的。”

第三十三章 真正的猎人都是以猎物身份出现

    把衣裳递给杜言若,白衣男子轻笑着说道:“我不曾有女子衣物,姑娘且将就着。”

    杜言若点点头,看着他。

    白衣男子哦了一声,说道:“我这便回避!”

    他转身离开。

    就像杜言若等他一般,白衣男子也等了半个时辰,听到动静,回头望去,不由怔住。

    杜言若本就生得秀雅绝俗,穿着男子衣裳,亦是颇有一番韵味。

    虽生得那般,但实际是同这四个字的含义不太相符。

    但给人第一眼的感观,确是如此。

    白衣男子在宗门修行,且没有师姐和师妹,整日里都是和男子混在一块,此次又是第一回下山,从未跟姑娘相处过的他,免不了有些脸红。

    那种想看不敢看,抿着嘴低头的模样,甚是娇媚。

    这般画面让杜言若看着都是一愣。

    感觉会是很好骗的样子。

    她很是大家闺秀的福手见礼道:“方才多谢公子搭救。”

    白衣男子赶忙回礼,说道:“恰巧路过,顺手为之,姑娘不必言谢。”

    杜言若掩面轻啼,悲痛道:“公子又何必救我,就那般被妖怪杀死,却也算解脱......”

    白衣男子慌乱道:“姑娘因何这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杜言若继续哭哭啼啼,“家已空,至亲遭逢磨难,我没有本事救他们,更是无处可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白衣男子正色道:“姑娘可讲明缘由,在下能帮,定不会推脱。”

    杜言若装作很犹豫地样子,于白衣男子再三劝说下,方才添油加醋,说起姜望仗着侯府权势怎般羞辱她,找着各种借口刁难杜家,总而言之,把姜望说得可谓是恶霸中的恶霸。

    白衣男子果然大怒。

    虽看出杜言若已处在百日筑基的阶段,但毕竟没有成为真正的修士,想来侯府权势颇重,如这般都被欺辱,寻常百姓恐怕更是活在水深火热里。

    “姑娘莫哭,此等事被我谢吾行撞见,自当会管,在整个苦檀尚且没有我不敢得罪的人,像姜望那般恶霸,我必一剑斩之!”

    杜言若本是试探,言语里故意把姜望说得很厉害,但见白衣男子丝毫不惧,甚至放出豪言,哪怕不知真假,也是心头略喜。

    纵是白衣男子不敌姜望,若能有机会把父亲和弟弟救出来,也是好事。

    她当即很虚弱的就要摔倒,顺势便躺在了白衣男子怀里。

    ......

    浑城,凭阑街。

    已至丑时。

    庙会的热闹渐退。

    摆摊的人很多也都收摊回家。

    姜望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小鱼,笑道:“看来是玩得很开心,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便让孙青睚教你学武。”

    白袍修士低声说道:“姜先生,刚才庙会里我发现了几名修士,许是很快,真正的寻仙者便都要来到浑城了。”

    姜望让老管家先带着小鱼回府,看向白袍修士,疑问道:“寻仙者还分真假?”

    站在一旁的青袍修士接话道:“不管是我们,还是像苏凌夷亦或是舒姑娘那般,其实都只是第一批来探路的人,真正被派来寻仙的高手,是蔡棠古和青玄署那个人的层面,再来浑城的寻仙者,境界绝对不会在他们之下,甚至更强。”

    白袍修士又说道:“更何况,鱼渊学府和青玄署都来人了,想必剑阁也不会太迟。”

    他和青袍修士对视了一眼。

    在一开始,他们怀疑姜先生就是剑阁弟子,但现在猜测姜先生其实是位仙人,便很可能与剑阁无关了。

    “来便来吧。”姜望对此没有太大兴致,若真是四处招惹,恐被人群起而攻之,所谓真正的猎人往往要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但姜望也实是没有想到,‘猎物’会来得那么快。

    他刚刚转身要回府,便有一道声音传来,“敢问兄台,可知姜望家里怎么走?”

    再次转身,看到面前站着一位白衣男子,正很有礼貌的揖手为礼。

    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神情凝滞,他们竟是看不出眼前白衣男子的修为!

    此时凭阑街里基本空荡,唯有各种搭建的台子,以及满城悬挂的灯笼。

    姜望在栖霞街里,看着半个身子处在凭阑街的白衣男子,问道:“你找姜望何事?”

    白衣男子想到杜言若曾告诫,因畏惧姜望甚重,若直言的话,唯恐寻常百姓惊吓之余,反而给姜望通风报信。

    他却也能理解,寻常百姓哪能得罪的起姜恶霸,为保全自身安危,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实为正常。

    如此,他微笑着说道:“在下仰慕小侯爷已久,初到浑城,便想着拜会,望兄台指条明路。”

    白衣男子自也第一时间看出青袍和白袍两人的修士身份。

    本以为他们同样是寻仙者,但看到跟随姜望左右,而姜望却是弱不禁风的模样,许是浑城里某个大族跟宗门有些关系,才会有修士随行保护。

    何况有处在百日筑基阶段的杜言若在前,姜恶霸权势之大应是匪夷所思的。

    既是浑城恶霸,镇守府衙却对其无可奈何,寻常修士亦被压制,是完全能够讲得通的。

    这便是思想差异的问题了。

    小地方是很难得见修士的,但白衣男子所处的地方,可谓遍地都是修士。

    他没觉得普通人身边有修士护卫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这个世间并非人人都有资质修行,纵然是大宗门的掌教,若其子嗣没有资质,但终究还有着身份,门下修士尽力保护,甚至毕恭毕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算姜望的情况与此不同,也有可能是想见见世面,所谓寻仙者,不一定全是修士,某些背景深厚但未曾踏上修行路的贵公子,想要跟着寻寻仙人,亦在情理之中。

    只是白衣男子对此种行径的贵公子瞧不上眼便是了。

    他倒是给出了不止一种的合理解释。

    但未考虑周全的是,他把找寻姜望的借口想得很不合理。

    莫说浑城以外的人对姜望仰慕已久,怕是就连浑城本地人都有大半只知姜望其人,却从未亲眼见过,最出名的也就是长得好看,可也只会被小娘子们仰慕。

    若连男子都仰慕,便是出大问题了。

    姜望一时间不寒而栗。

    再看向白衣男子的眼神,满是警惕。

    白衣男子对此自是不解,但又很快释然。

    浑城百姓都对姜恶霸深恶痛绝,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他说出仰慕姜望的话,很容易被人误解是跟姜恶霸一丘之貉,做出警惕的反应,便很正常了。

    只要他把姜望铲除,相信这些误会都能解开。

    他此刻只能承受,不可道出真相。

    这便是深藏功与名吧。

    当时就有一股情绪涌了出来,可谓正义感爆棚。

    他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姜望想着,莫非你在彰显自己的腰力?

    简直细思极恐。

    他很是慌张的指着某个方向,“姜望就在半日闲客栈,你赶快去找吧!”

    白衣男子困惑道:“他不是小侯爷嘛,为何在客栈里?”

    姜望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我便不晓得了,只是逛庙会时看到他往那里去了。”

    白衣男子感激道:“多谢兄台,在下告辞。”

    姜望使劲挥手,看着白衣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他才长松了一口气。

    青袍修士问道:“姜先生,此人可有不妥?”

    姜望擦了擦汗,说道:“岂止不妥,简直就是不妥,险些面临花残花落的祸事。”

    青袍修士哪里晓得,在短短一瞬间,姜望和白衣男子脑子里想了那么多事情。

    ......

    半日闲客栈。

    舒泥和宁十四早早便从庙会里回来了。

    他们在房间里商议着明日寻仙的事宜。

    忽闻外面有人说话,且有姜望的名字出现,宁十四推门而出,见楼下大堂里站着一白衣男子。

    因时辰太晚,客栈里的人都已睡下,店伙计趴在柜台也是处在半梦半醒间,被白衣男子的喊话吵醒,尚未反应过来。

    而见到自己喊姜望的名字,只有宁十四一人出来,白衣男子便已心下了然。

    待得舒泥紧随其后的走出房间,白衣男子觉得自己已经猜出堂堂小侯爷为何会在客栈里的原因。

    虽然客栈绝非最佳场合,但似姜望这般恶霸,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合理的。

    且看舒泥神情也不似自愿,恐是被姜恶霸威胁,白衣男子很是庆幸来得及时。

    他直接拔剑出鞘,指向楼上的宁十四,沉声说道:“好个鱼肉乡里的恶霸,此等恶事被我撞个正着,也算你运气不好,今日定要取你性命!”

    舒泥呆滞的看着楼下白衣男子,又看向同样愣住的宁十四,说道:“你做啥恶事了?这都被人找上门了,没想到啊,你还有这能耐?”

    她话音刚落,白衣男子又说道:“姑娘莫怕,我是来救你的!”

    舒泥表情更呆滞了。

    您哪位啊?

    为啥要救我?

    我咋了?

    原本听到姜望的名字,她很是怒气冲冲,结果没看到姜望的人,怎么冒出来个傻子?

    宁十四疑惑道:“这位兄台,是否有什么误会?”

    白衣男子冷声说道:“事实都已摆在眼前,哪有什么误会,像你这种恶霸,人人得而诛之,拿命来!”

    凛冽剑意瞬间充斥整个客栈。

第三十四章 溪河剑意!

    半日闲是浑城最大的客栈。

    谓之偷得浮生半日闲,人间至味是清欢。

    莫管在外如何忙碌,劳累,只要来到这客栈里,便能得清闲,此乃半日闲客栈的服务宗旨。

    像白衣男子这般直接拔剑相向,自客栈初建起,便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只因半日闲客栈的第一位客人,是浔阳候爷。

    在半日闲客栈不得动刀兵,虽只是不成文的规定,但遵循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规矩,后来者哪怕不知缘由,也似入乡随俗一般,未曾有人将之打破。

    实则半日闲客栈并没有什么大背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亦如寻常客栈般,根本不知怎么应对。

    掌柜的只能吩咐店伙计,一则通报镇守府衙,一则通报浔阳候府。

    姜望怎么也没有想到,半日闲客栈出了事情,居然会找到自己头上来。

    看着店伙计慌里慌张求助的模样,姜望暗自咂舌。

    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本有意拒绝。

    但老管家悄悄告诉他,半日闲客栈也勉强算是浔阳候府的产业,是客栈初建时,侯爷有出钱装潢,也因侯爷的关系,客栈被镇守府衙照拂,生意颇佳。

    虽非半日闲客栈的真正老板,但每年府里都有进账。

    若是放任客栈的规矩被打破,导致生意受到影响,侯府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姜望想要拒绝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原来浔阳候府那么有钱的原因在这里。

    怎么着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姜望咬咬牙,唤来青袍和白袍修士,让他们到半日闲客栈走一遭。

    而在侯府外,目睹着青袍两位修士离开的身影,躲藏起来的杜言若很是不解。

    她想着等谢吾行来找姜望麻烦的时候,借机把父亲和弟弟救出来,怎么侯府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莫非谢吾行一个照面就被制伏了?

    不至于那么废吧?

    她蹲在暗处,只觉腰酸背痛,犹豫着要不要先行离开的时候,便见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去而复返。

    身后跟着的就有谢吾行。

    半日闲客栈就在凭阑街,他们赶到时,双方刚刚解开误会,并未真的打起来。

    也因庙会结束后,在街上巡视的镇守府衙役更早来到客栈,得知真相的谢吾行既感羞愧,又有着满腔怒火。

    姜望躺在院里的藤椅上,看着神情出奇一致的白衣男子和舒泥,宁十四则仍是一副摸不清头脑的模样,他暗暗头疼。

    “原来你就是姜望,居然蒙骗于我!”

    谢吾行深刻领会到姜恶霸的品行,若非镇守府的衙役来得及时,他险些伤及无辜,若此事传扬出去,可是丢脸丢大了。

    师兄们第一次下山,皆是满载而归,各种降妖除魔的事迹传神,他谢吾行却被恶霸戏耍,算是把宗门的脸都丢尽了。

    姜望微笑着说道:“闹着玩嘛,何必当真,正好也让你知晓江湖险恶,莫要什么人都信,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算得上是用心良苦啊,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谢吾行怒道:“休要强词夺理!”

    舒泥紧跟着怒声道:“就算是蒙骗他人,为何把我们牵扯进来,说什么不好,非说半日闲客栈,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姜望没成想,惹了众怒。

    我也很冤枉啊。

    半日闲客栈是随口说的,我哪里有想那么多。

    总不能让人平白采了花吧?

    想到这里,姜望也怒声道:“若非此人思想龌龊,要辱我清白,我又怎会骗他,最委屈的是我好嘛,你们吼什么吼!”

    舒泥愣住了。

    宁十四震惊了。

    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也是瞠目结舌,他们随即便挡在姜望身前,满脸警惕地看向谢吾行。

    没想到啊,此人看着眉清目秀,原来竟是此等恶贼!

    哪怕姜先生长得好看,也不能有这般想法啊!

    谢吾行气极反笑。

    他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居然连这种借口都想得出来。

    莫非把人当成白痴嘛?

    他看向其他人。

    怎么?

    你们都信了?

    宁十四躲得远远的。

    舒泥很恶心的看着谢吾行,她算是长见识了。

    谢吾行顿时恼羞成怒。

    但他没有找地缝,而是直接拔剑出鞘。

    剑意凛然!

    青袍修士险些跪在地上。

    白袍修士震惊道:“溪河剑意!”

    谢吾行冷声道:“确有些见识,居然认得此剑意。”

    宁十四也惊讶道:“传闻溪河剑意乃是剑神的成名绝技,曾以一剑使得奈何海倒灌,隋国剑士无出其右者,你竟是剑阁传人?!”

    青袍两位修士很是恐慌,真正的剑阁弟子出现了!

    能修得溪河剑意,必是剑神真传弟子,相比青玄署,镇压整个苦檀的剑阁,是最受苦檀修士尊崇的。

    他们对青玄署是畏惧,对剑阁便是至高无上的敬意。

    姜望撇嘴道:“剑阁弟子又如何,剑阁弟子就能任意采花了?”

    场面瞬间寂静。

    是啊。

    剑阁弟子有着那般癖好,可谓是在打剑神的脸啊。

    虽说断袖之癖算不得罕见,但出自剑阁,就是好说不好听了。

    他们只恨自己为何在这里,万一此事传扬出去,仅有的知情者怕是有口难辩,平端得罪剑阁啊。

    谢吾行面庞成了酱红色,双目圆睁,紧紧盯着姜望,恨声说道:“竟此般羞辱我,实在可恶!”

    溪河剑意突然变得疯狂起来,直接压得青袍两位修士跪服在地,若非宁十四挡在舒泥身前,怕是也要狼狈不堪。

    因宁十四是武夫,且境界不低,凭借着体魄强撑,但也只能如此而已,他浑身僵住,整个面部充血,青筋暴起,好悬下一刻就要炸裂。

    姜望发丝飞舞,藤椅都有要升空的迹象,若非那股剑意过于强盛,一瞬间就使得神国自脑海里浮现,他恐也会丢大脸。

    双手摁住藤椅,一切便恢复了平静。

    若只从剑意来看,谢吾行甚至要比谈老六还强得多。

    姜望感觉到脸庞都有些刺痛。

    这是神国力量涌现后,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究竟是谢吾行太强,还是溪河剑意的缘故?

    夜游神的声音浮现,“怎么我睡一觉的工夫,你就招惹了这般强敌?”

    姜望在心里问道:“你也觉得他很强?”

    夜游神说道:“他确实不弱,但真正强悍的是这道剑意,此人显然只学到了皮毛,若是完美的剑意,纵然是我全盛时期,怕也很难挡得住。”

    姜望想起宁十四的话,溪河剑意是那位剑神的绝技,门下弟子只是学了个皮毛,便如此恐怖,若是那位剑神亲自出剑,又该是何等景象?

    这个人间果然很危险啊!

    姜望很庆幸自己终归没有太张狂,世间里很多大物,要杀他都是轻而易举的,但这也让他想要变强的念头更深了些。

    夜游神说道:“没什么事,我便睡了,你自个注意点。”

    姜望眉头紧皱。

    想来谢吾行仍是个难缠的家伙。

    他朝着青袍和白袍修士轻轻挥手,剑意的压制便悄然消散,“动不动就跪的毛病要改改了。”

    青袍两位修士很是惭愧,他们也不想跪啊,奈何对手太厉害。

    但忽又想到,姜先生此番话莫非有深意?

    是想要指点我兄弟二人?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改变这般局面啊!

    他们顿时有些激动。

    姜望莫名其妙的瞥了他们一眼,怎么被人直接压制的跪在地上是好事不成?那么高兴干嘛?

    “姜......姜先生,我撑不住了!”

    宁十四的脸已经憋紫了。

    姜望再次挥手,宁十四啪叽便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说不出的轻松愉悦啊。

    舒泥虽被宁十四护着,但也并非毫无感觉,此刻压迫力骤然消散,让她很是惊疑不定的看向姜望。

    “你做了什么?”谢吾行很震惊。

    姜望笑着说道:“就算你有着那般癖好,但可惜找错人了,我很直,且很强,我确非歧视你,若真的忍不住,去找同好之人便是,要是敢打我的注意,我肯定打死你。”

    谢吾行气坏了,怎么这茬过不去了是吧。

    他懒得再解释,直接出剑。

    溪河剑意瞬间变得更强盛。

    藤椅嘎吱作响,顷刻间崩散开来。

    姜望好悬没有摔个屁股墩儿。

    这些天竟是被毁了两张藤椅,再毁几个他可就没有藤椅能躺了。

    姜望很生气。

    长夜刀出鞘,整个夜空变得更深沉了些。

    见此一幕,谢吾行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他往前迈步,剑锋已至姜望眼前。

    长夜刀一如往常那般随意斩出。

    但刀剑相撞,却是势均力敌。

    谢吾行改为双手握剑,剑意隔着姜望,使其身后房屋径直被贯穿,滚滚浓烟升起。

    老管家和小鱼的身影很快先后出现。

    姜望衣袍猎猎作响,感受着面庞的刺痛,微微眯着眼睛,横刀向前,砰地一声,谢吾行被拍的身子腾空,但紧跟着便瞬间绕至姜望身侧,剑锋从下而上斩击,长夜刀及时拦截,再次相撞。

    狂风席卷,除了老管家,其余人皆是倒退数步,整个院落满目疮痍。

    姜望低头看着自己有些颤抖的手,这可真是遇到强敌了。

第三十五章 可能是什么厉害的招数吧

    谢吾行持剑的手负在身后,颤抖地更为剧烈,他神情相当凝重。

    怪不得姜恶霸鱼肉乡里无人能治,原来其本身竟是高手!

    “却不知阁下师承何门?若晓得是哪座宗门教出似你这般恶贼,我定要上山讨教一二。”

    既识姜望便是姜望,此前凭阑街问询时的猜测便都做不得数了。

    非是有宗门牵扯的普通人,亦非未入修行路的宗门贵公子,更非真正的寻仙者。

    姜望恶贯满盈,盘踞浑城,若是从某座山上来此寻仙者,便没有此般事情了,除神都以及宗门所在地,哪有修士只待在家里修行的。

    又或者姜望自修行前便是恶霸,此次恰逢寻仙归家,更是仗着修为,极尽恶事。

    剑阁在苦檀至高无上,若真有苦檀宗门出此祸害,谢吾行自有代为清理门户的资格。

    姜望淡然笑道:“漫漫修途而上下求索的野路子罢了。”

    谢吾行哪里会信这种谎话,世间无有一人只靠自己摸索便能年纪轻轻修为大成。

    他在想,整个苦檀里,如这般年纪,能与他匹敌者,到底有几人?

    老师曾言,同辈里面,他已能做到傲视苦檀,唯有一赵姓姑娘不在其列,而那位姑娘行踪诡秘,根本不知来自哪座山上,兴许并非苦檀人士。

    谢吾行下山除了寻仙和降妖除魔,便是想着能遇到那位赵姓姑娘,以此奠定自己苦檀年轻一辈修士第一人的名头。

    没想到未曾遇到赵姓姑娘,却冒出来一个恶霸姜望。

    但老师既说出整个苦檀年轻一辈修士里唯有赵姓姑娘可压他一筹,且不管服气与否,姜望便不可能有本事赢他。

    他正待再次出剑,姜望却忽然叫停,说道:“咱们换个地方打,可别把我家给毁了。”

    谢吾行的目的是要诛杀恶贼姜望,也不想牵连无辜,便没有拒绝这个提议,身子悬空,淡淡说道:“你且好好寻个去处,算是给你能同我过招的奖励,好好选出自己的安葬之所。”

    姜望没有反驳,是想到自己不会飞啊。

    到时候谢吾行直接飞走,而自己却在路上跑,也太丢脸了些。

    “鸟儿......夜游大神!快帮个忙!”

    夜游神很是不满地声音传来,“想求人帮忙的时候倒是叫的好听,以后再叫我鸟儿,可别指望我会帮你。”

    姜望能屈能伸,说道:“我保证!”

    “就信你这一回。”夜游神在神国里振翅,姜望身子便腾空而起。

    他最羡慕修士的就是能飞了,此刻第一次体会到,相当兴奋。

    就像是一只鸟儿,扑扇着翅膀,又像是一只青蛙,蹬着腿儿......

    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都看傻了。

    小鱼拽住老管家的衣袖,发懵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老管家嘴角抽搐着,讪笑道:“可能是什么厉害的招数吧。”

    宁十四深有同感,很认真地看着在半空做出各种姿态的姜望,像是要学点什么。

    舒泥扶额,她觉得姜望此人真是古怪到了极致。

    因第一次御炁飞行,她也有过类似的表现,只是姜望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实则有着很强的实力,却又总是表现出很小白的样子,她根本不敢相信姜望是第一次飞。

    理所当然的认为,姜望怕是犯病了。

    谢吾行也是惊愕住了。

    他险些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恶霸行径或许匪夷所思,脑子里有坑,但貌似不是一般的坑。

    姜望慢慢回过神来。

    看着谢吾行以及下方众人各异的神色,他难得的有些面色红润。

    想到不会飞会丢脸,没想到现在更丢脸。

    他当即轻咳一声,很正经的说道:“热身结束,来战!”

    话落,他径直飞出侯府。

    谢吾行紧随其后。

    青袍两位修士反应过来,赶忙跟了上去。

    而看着奔出侯府的宁十四,舒泥朝着小鱼伸手,带着她飞离。

    老管家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神情略有些凝重。

    此刻赵汜晃晃悠悠走来,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

    栖霞街里。

    姜望落在了已被镇守府衙拆掉一部分的废墟处。

    谢吾行环顾周围,淡笑着说道:“这便是你选的地方?”

    姜望伸展着手臂,稍微活动了下筋骨,攥紧长夜刀,说道:“希望你能让我打得痛快些。”

    不管是蔡棠古,亦或是谈老六,其实基本都是碾压之势,姜望也很想体会一把真正的战斗。

    谢吾行目光微凝,沉声说道:“虽然不愿承认,但在同辈里,你确是第一个让我想认真打一场的家伙,若非恶霸行径,我还真不想杀你。”

    姜望皱了皱眉,气氛已经到这了,也懒得去问恶霸是怎么回事,他主动提刀,神国的力量凝聚,使得长夜刀散发出凛冽的寒气。

    谢吾行持剑指向姜望,溪河剑意充斥在此处,两股力量碰撞,空气里不时有爆响传出,平地有风卷起灰尘,废墟之地变得视线朦胧。

    站在远处的青袍和白袍修士,感受着场间气机变化,只觉恐怖如斯。

    若是离得近了,单凭气息,都有可能把他们的身体撕碎。

    宁十四倒有可能撑上一会儿,但武夫的身份也就只能给他带来这点优势了,根本改变不了最终结果。

    舒泥按着小鱼的肩膀,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道:“我想象到姜望可能很强,没想到居然这么强,那个白衣飘飘的家伙也就算了,毕竟是剑神的真传弟子,但姜望如果没有拜入哪个大宗门,到底是怎么修行至这般境界的?”

    闻听此言的青袍两位修士很默契地保持沉默。

    他们觉得姜先生堂堂大仙人,此刻展现的力量应当只是皮毛而已,就算谢吾行背景很深,修为很高,在真正的仙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跟着姜望久了些,他们的想法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虽得知谢吾行的身份,仍是让他们很惊惧,可也仅此而已。

    想着整个苦檀甚至隋国其他各界的修士都因剑神之名而对剑阁尊崇至极,但岂能尊崇过仙人?

    青袍修士看向白袍,问道:“你觉得姜先生要赢他,需要几招?”

    白袍修士说道:“若姜先生没有直接结束的想法,那人应当能撑两三招。”

    青袍修士则说道:“但我觉得,哪怕姜先生未曾认真,也只需一招就可取胜。”

    白袍修士点头道:“是极,是极。”

    宁十四露出很茫然地神色,接话道:“你们是认真的?虽然姜先生确实很强,但对手终究是剑神真传弟子啊,你们这番话是否太夸张了些。”

    青袍修士鄙夷地看向他,好像在说你懂个毛啊。

    ......

    谢吾行紧紧蹙着眉头。

    看到对面姜望惬意地模样,他意识到姜望是比自己猜测的还要强一些。

    他轻抖手腕,剑音悦耳,废墟处尽显凄凉肃杀之意。

    乌云席卷,宛如瀑布倾斜,繁星点缀,使得夜空呈现瑰丽景象。

    谢吾行抬高手臂,剑锋自上而下挥落。

    如同小溪凝聚成河,天地间的炁灌注而下,乌云被洗刷,清澈洁净,仿佛携裹着愤怒咆哮声的巨浪,径直朝着姜望猛烈拍击而来。

    “溪河剑意!”

    在侯府里只是凭剑意压人,此刻才是真正的溪河剑意。

    且不提夜游神描述谢吾行只学到了皮毛,究竟有多少皮毛,但只是呈现出的画面,完全不像只学了皮毛的样子。

    整个栖霞街都在震动。

    那仿若惊涛骇浪一般拍击而至的气息,让得姜望血液都开始沸腾,他反复攥紧手里的刀,虽是很想也制造出大场面,但只知把神国力量释放出去的他,根本不懂得要怎么做。

    真是让人羡慕啊。

    想到轻描淡写就把声势浩大的攻击化解掉,给人的感官貌似会更爽点。

    他挥刀斩向剑意。

    如同黑暗与光明的对决。

    但这一次,姜望没能做到摧枯拉朽般直接崩碎剑意,两股力量撞击着,互不相让,短时间里竟是没有谁呈现颓势。

    谢吾行暗自震惊。

    在整个剑阁里,除了老师本人和将溪河剑意领悟到五六成火候的师叔,就属他领悟最高,同辈师兄弟里鲜少有能同其剑意抗衡的人。

    没想到浑城的一个恶霸居然能与他势均力敌!

    这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怕是老师也未知晓其存在。

    谢吾行被激起了战意。

    短暂遗忘了姜望恶霸的‘事实’,只想着能够将其打败。

    他的眼睛里散发出很耀眼的光辉。

    整个人就仿佛藏在匣中内敛的剑,此刻终于出匣,向着世人展露真面目。

    云海倒灌呈现出的瀑布,渐渐凝聚成直立天地间的剑,莫说浑城,恐是小半个苦檀都能得见此景象。

    若非巨剑倾斜,朝着地面砸落,此般景象再持续一会儿,怕是要被寻常修士误以为乃仙人临世的异象了。

    姜望再次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这场面也太壮观了。

    蔡棠古和谈老六的手段跟谢吾行一比,简直弱爆了。

    这才是真正修士该有的样子啊。

    姜望舒缓着心跳加速的情绪,仍是摆出最普通的姿态,将得神国力量尽数牵引而出,乌黑的寒光自长夜刀上迸溅,直冲天际!

第三十六章 挥刀

    栖霞街废墟。

    谢吾行执剑而立。

    仿佛夜空被撕裂出一道口子。

    巨剑横贯浑城,若落实,怕是大半个浑城都要化作废墟。

    姜望举刀,乌黑的寒光同巨剑相比,就如萤火,但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寒光与巨剑接触的刹那,竟是迫使下落的巨剑停滞。

    谢吾行瞳孔微缩,这已然是他能斩出的最强的一剑,没想到仍是谁也奈何不得谁的结果。

    但想到拥有此般实力的姜望,却恶事做尽,他有惋惜,亦是怒发冲冠。

    有着堪称傲视苦檀年轻一辈修士的能耐,没有想着斩妖除魔,反而欺压百姓,显然是比妖怪更可恨。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谢吾行打了个响指,巨剑猛地下沉,姜望双脚陷入地面,可怖的沟壑如蜘蛛网般向外蔓延,有土块层层拱起,紧跟着姜望所在的位置直接塌陷。

    “有意思。”姜望把双脚从土里拔出来,踢开周围的土块,谢吾行当真是他遇到的最大劲敌,这让他感到热血沸腾。

    灼热气流在一瞬间变得更为炽烈,姜望双臂紧绷,一缕缕滚烫的白烟升腾而起,长夜刀又散发着凛冽寒意,使得场间环境异常恶劣。

    栖霞街废墟里的残桓断壁,本就不堪重负,在两股极端气流的冲击下,很快支离破碎,崩散的碎石,颗粒分明,悬浮在半空。

    姜望额头青筋暴起,攥着长夜刀,抬眸凝视着巨剑,拼尽全力挥刀!

    轰隆隆!

    碎石散落栖霞街,将得地面砸出一个个坑。

    也让得青袍修士和宁十四他们远遁躲避。

    “姜先生到底有没有认真啊?”

    看情况却是一场很激烈地战斗,但把姜望当做仙人的青袍修士,觉得过程不该是这样啊。

    白袍修士说道:“此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但能让姜先生认真,也不太现实,没看到姜先生自始至终都是简单挥刀迎敌嘛。”

    他们很会做解释,而且是让自己深信不疑。

    青袍修士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就算谢吾行再厉害,又岂会是姜先生的对手。

    事实证明,姜先生才刚刚出第二招而已,而这一刀,便有可能要分出胜负了。

    那一刀撕裂黑夜,将得巨剑推向更高空。

    清澈的云气翻涌,被黑色浸染,那把刀就像整个长夜,一口一口的把巨剑吞噬。

    谢吾行猛地一声大喝,散开的云气试图再度凝聚。

    如此往复的极限拉扯,随着姜望斩出第三刀,云气彻底崩散。

    恐怖地气息在栖霞街上空荡开,席卷整个浑城,就像刮起了一阵狂风。

    若非两股力量在高空碰撞,大半个浑城必然要毁于一旦。

    但只是四散的余波,也让得屋顶被掀开,场面虽逊于夜游神在南城巷吹得那口气,可也算是造成了不小的灾祸。

    谢吾行呼吸声沉重,他的右脸上有一道纤细的划痕,刺痛感却很强烈,有灼热地气息在伤痕处经久不散。

    姜望从塌陷的坑里跳出,神国已在脑海里隐匿。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便装出一副很镇定的样子,说道:“你输了。”

    谢吾行瘫坐在地,右手搭在剑柄首端,语气很低沉的说道:“自修行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打输,姜望,你果真很厉害。”

    姜望想到,这也是自己第一次把神国的力量全部牵引出来,甚至损耗到直接让得神国隐匿,往常皆是过了很久,神国的力量才会渐渐消退,脑海里的‘海市蜃楼’才会再次隐匿。

    “你也很厉害,但我很想搞清楚,你那般癖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吾行表情凝滞,恼恨道:“我没有!你别瞎说!我很正常!”

    姜望挠了挠自己的脸,问道:“那你找我干嘛......呸!那你找我做甚......”

    他很快闭上了嘴巴。

    好像不管怎么说,都觉得怪怪的。

    谢吾行没有说话,既然输了,便没必要再把杜言若牵扯进来,若是恶霸姜望想报复,他怕是拦不住。

    姜望也未曾多问,现在他很虚,但凡被谢吾行瞧出来,麻烦就大了,他目前尚不能保证,神国的力量是否可以再次涌现。

    何况有谢吾行这般强敌,是招惹几十个蔡棠古和谈老六也比不了的,且不管其中有没有误会,他亦是不想那么快解除。

    想到日后谢吾行屡次来寻麻烦的画面,姜望反而是有些期待了。

    ......

    浔阳候府里。

    目睹着姜望和谢吾行他们掠出的画面,杜言若耐心又等待了片刻,随即便翻墙潜入了侯府。

    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父亲和弟弟的踪影。

    她兜兜转转来到了柴房所在的位置。

    “莫非姜望已经把他们杀了?”

    想到这里,杜言若面色苍白,双腿有些站不稳,摇晃着撞在了柴房门上。

    躺在柴堆里的苏凌夷面黄肌瘦,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双目无神,听到动静,他也未曾有太大反应,只是眨了下眼睛。

    “姓姜的,给个痛快吧,我受不住,我服软了......”

    他呢喃着,也不管外面的人能不能听见。

    “苏师兄?”杜言若靠着柴房门,那微弱的声音有些熟悉,她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师妹......”苏凌夷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身影,眸子里终于焕发神采,痛哭流涕道:“师妹,你可算来救我了!”

    杜言若很震惊,此刻苏凌夷哪还有个人样了。

    “姜望居然如此狠毒地对待你。”杜言若刚刚往前迈出一步,但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传来,让她下意识又退了回去。

    “师妹,快救我出去。”苏凌夷挣扎着起身,径直摔倒,奋力爬向杜言若。

    杜言若忍着气味的不适,蹲下身子,问道:“苏师兄可曾见到我父亲和弟弟?”

    苏凌夷微愣,“伯父和令弟也被姓姜的抓了?我未曾见过他们,许是关在别处。”

    杜言若心里不好的预感更重,她憋住一口气,尝试着要搀扶苏凌夷,但刚刚踏出柴房门,便见老管家早已站在外面。

    他微笑着说道:“杜蘅和杜子澄并未在侯府里,你白跑了一趟。”

    杜言若沉声说道:“姜望把他们怎么样了!”

    老管家瞥了一眼府外,说道:“你是借着那个人把公子引开,特意想救亲人吧。”

    看着没有说话的杜言若,老管家很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说服剑阁弟子帮忙的?”

    杜言若微微瞪大眼睛。

    剑阁弟子?

    是在说谢吾行?!

    老管家挑眉道:“看来你是不知晓他的身份,原想着你若跟剑阁攀上关系,总归是件很麻烦的事情,现在来看,你应当是骗了他,把他当成了救人的棋子。”

    杜言若神色几番变化,冷笑道:“我与他私定终身,我早晚也是剑阁弟子,你们最好把我父亲和弟弟放了,否则就等着剑阁踏平侯府吧。”

    苏凌夷很震惊。

    师妹竟是与人私定终身了?

    但感受着此刻杜言若搀扶住他的手臂在轻微颤抖,意识到师妹可能是在撒谎,他当即紧闭嘴巴。

    老管家微笑着,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杜言若愈发紧张,渐渐地满脸都是汗。

    老管家的笑容更重了些。

    杜言若强装镇定,再次说道:“侯府可莫要自误。”

    她作势便要搀扶着苏凌夷离开。

    老管家伸手拦截,平淡说道:“侯府待客向来和善,只是客人也要懂规矩,我想你们应该不愿领教侯府对待非客人的态度。”

    苏凌夷侧头看向老管家,说道:“我代表鱼渊学府来浑城寻觅仙迹,若有所求,整个苦檀所有城镇驻军都没资格拒绝,而你们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蔑视朝堂,真想坐实谋逆的罪名?”

    老管家笑着说道:“鱼渊学府确有能让城镇驻军配合行事的权力,但不可强行命令驻军配合,除非你手里有圣谕,否则驻军也有拒绝的权力。”

    “何况先帝有言,我浔阳候府的兵,可以听调不听宣,或许你们鱼渊学府面子很大,基本上城镇驻军都会选择配合,因此让你生出了一些错觉。”

    苏凌夷面色一黑。

    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他自然不清楚浔阳候府有这样的特权。

    这可气坏了苏凌夷。

    杜言若直接拔剑出鞘,“不过是一老头儿,我们杀出去便是!”

    虽然只处在百日筑基的行炁阶段,没有真正修士的本事,但要拼命的话也有跟初入第二境的武夫有一战之力,若连一个跛脚老头儿都打不过,便也就没必要修行了。

    她持剑冲向老管家。

    而老管家只是轻喝一声,杜言若便如遭重击,手里的剑掉落在地,脚下一软,就跪在了老管家身前。

    苏凌夷在杜言若冲向前的时候,也使出浑身力气径直撞了过去,但没想到师妹跪得那么快,尚未反应过来,便直接来了出拜高堂。

    并肩跪着的两人,面色憋得通红。

    心下更觉骇然。

    侯府里的跛脚老管家居然是位高手!

    老管家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侧目看向栖霞街那处废墟,淡淡说道:“胜负已分,待得公子回来,你们是去是留,就全凭公子心情了。”

第三十七章 苦檀骆尊者

    在回半日闲客栈的路上,舒泥和宁十四脑海里仍是那挥之不去的战斗画面,他们对姜望的认知又要拔高一筹了。

    舒泥也不再念着姜望是妖怪的事情。

    剑阁谢吾行都未曾指出,便已经证明姜望不可能会是妖怪。

    但能跟剑神真传弟子打成那般程度,舒泥又开始猜测姜望到底是什么人。

    说什么靠自己摸索修行怎么想都是胡扯。

    很显然,姜望身后一定有着很大的背景。

    ......

    姜望回到侯府,便径直去了房间。

    瘫在榻上,虚弱感一阵阵袭来,但脑子却愈发清明。

    他在心里呼唤夜游神。

    神国隐匿,他便探知不到。

    经此一战,姜望觉得神国的力量肯定又有所升华。

    夜游神如他所愿那般说道:“神国确被滋养,我的力量也回来了一丝丝,但因神国的力量损耗太重,短时间里就算再遇到危险,也没法用了,但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姜望心满意足,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而在柴房前,目睹姜望回府,青袍修士和小鱼他们也都各自回了房间,老管家看向并肩跪在地上的杜言若和苏凌夷,笑着说道:“公子许是累了,你们便耐心在柴房里待一夜,不要想着逃跑,我会时刻注视这里。”

    苏凌夷重新躺在柴堆里,看着柴房门被关上,他有很多脏话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杜言若也没想到,自己是来救人的,却回不去了。

    “那位剑阁弟子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可能来救我们?”

    苏凌夷还是抱着些希望。

    杜言若摇头说道:“谢吾行肯定败了,是死是活都不知晓,哪有可能来救我们。”

    她想着自己果然是高估了谢吾行,就像蔡棠古和谈老六一样,都是废物。

    怎么就一时想不开,利用谢吾行吸引侯府之人的注意力,贸然来救人呢?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莫管杜言若如何在心里编排谢吾行,四处寻觅杜言若不得的谢吾行,已经心急如焚的再次朝着侯府而来。

    他怀疑是姜望把杜言若抓走了。

    那般柔弱的杜姑娘要是落在恶霸姜望手里,后果不堪想象。

    ......

    栖霞街废墟处。

    有数道身影出现。

    他们皆是刚来到浑城的寻仙者。

    姜望和谢吾行的战斗闹出的动静太大,看着面前惨不忍睹的场景,已经能够想象到那场战斗有多么激烈。

    “应是两位洞冥境巅峰修士。”其中一人猜测道:“但绝非寻常之辈,怕是在整个隋国洞冥修士里都能排在前列,很可能处在即将破境的关口,有此般高手在浑城,我们需得低调行事了。”

    除了彻底被朝堂青玄署压制的小宗门,某些只是被制衡的大宗门,若能寻到仙人,大多不愿把仙人送往神都供奉,而是会请至自家宗门里。

    所以寻仙者都有各自的想法,相互之间可以是盟友,也可以是敌人。

    苦檀最大的宗门便是剑阁,其次是朝堂部署在苦檀境内的青玄署和鱼渊学府势力雄厚。

    而介于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宗门,能出一位洞冥之上的大修士实属罕见,所以最是妄想着能借助仙人一步登天。

    “我更担心的是,那些大宗门会派出澡雪境界的修士前来,现在只能趁着那些大物分身乏术,尽快找到仙人踪迹,否则我们便只有看戏的份儿了。”

    其他人深有同感。

    像他们所处的宗门,修为最高的也只在洞冥巅峰而已,底蕴深厚一些的或能出十几位洞冥巅峰修士。

    可若是面对澡雪境界的大物,弹指间,整个宗门就得灰飞烟灭。

    “苦檀各境甚至隋国他界都有大妖肆虐,各大宗门都在竭力降妖除魔,而你们这些家伙却妄想着借助仙人登天,青玄署号称统辖全隋修士,我看也是名不符实,使得你们这些漏网之鱼到处蹦跶。”

    有着鹅黄长衫的年轻男子突然出现,看向那些修士,冷声说道:“百年来寻觅仙人都是隋国最重要的事情,那不仅事关如何斩除妖怪,亦是要对抗西覃。”

    “传闻西覃有仙,若非我们神都也有一位仙人,隋国早就被西覃灭了,也不想想,就你们那种小宗门,仙人脑子坏了,才会让你们供奉。”

    那些修士原本有点慌乱,但探知来者片刻,其中一人便轻笑道:“区区一个武夫,懂得什么?又何来的胆子敢在这里叫嚣,我随手一剑就能要你的命。”

    鹅黄长衫的男子讥讽道:“我是武夫不假,但你们想杀我?哼,未免想太多了些。”

    再次认真探知来者身上的气息,他们长舒了一口气,“大话说得确实吓人,害得我们以为你是宗师。”

    “武夫入第四境才能勉强跟修士抗衡,唯有宗师才有资格站在洞冥修士之上,哪怕你是四境武夫,莫不会觉得能打得赢我们这么多人吧?”

    鹅黄长衫的男子笑道:“我确实打不赢你们,但谁说我只有一个人的?”

    他话音刚落。

    便有一道身影破空而至。

    那是看着约莫已年入古稀的老者。

    鹅黄长衫的男子躬身见礼道:“尊者。”

    修士们原本无甚在意的神情忽变。

    在苦檀能被称为‘尊者’的,只有一个人。

    那并非一种敬称,而是职位。

    青玄署统辖全隋修士,自然便有统辖全隋武夫的存在。

    虽然在真正意义上来讲,修士和武夫不可相提并论,但统辖全隋武夫的武神祠,在朝堂里有着同青玄署一般的地位。

    就像青玄署和鱼渊学府都有在苦檀设立,武神祠自然也不例外。

    而苦檀武神祠里的最高掌权者,便为尊者。

    众所周知,武神祠尊者皆是宗师境高手。

    洞冥巅峰修士面对宗师,若没有匪夷所思的手段,基本是必死无疑的。

    宗师为武夫臻至化境,可称得上脱胎换骨,体魄的强度是洞冥修士飞剑所无法撼动的。

    且宗师也能做到短暂的浮空而行,拳风可破百丈外,洞冥修士在宗师面前,很难体现出优势。

    “骆......骆尊者。”

    那些修士把姿态放得很低,恭敬地行礼。

    普通修士畏惧青玄署,但武夫们却将武神祠当做圣地。

    虽然很难做到让武夫跟修士平等,可也正因有武神祠的存在,给予了武夫有机会俯视修士的资格。

    哪怕只能俯视普通的修士,哪怕得到可以俯视的资格没有那么容易。

    这些修士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武神祠的骆尊者,竟然亲自到了浑城。

    寻仙的事情多是修士在做,武夫只能起到帮忙的作用,但这也要看人。

    骆尊者淡淡说道:“收起你们的小心思,安安稳稳的寻仙,若被我发现,你们找到仙人踪迹而有所隐瞒,便尽数留在浑城吧。”

    那些修士忙称不敢,吓得一个个冷汗直冒。

    骆尊者沉声道:“滚吧。”

    修士们落荒而逃。

    鹅黄长衫的男子说道:“但他们有句话说得没错,此地有两位洞冥巅峰修士交手,按照情况来看,甚至很可能已经触及澡雪境界的门槛。”

    骆尊者说道:“剑阁那位已经下山,许是到了浑城,但未曾听说其他大宗门的真传弟子来到苦檀,剑阁弟子虽好战,也不至于在此时节闹出这么大动静,你且找到谢吾行,便能知晓与其对战的是何人了。”

    鹅黄长衫的男子苦笑道:“尊者,都这么晚了,我们刚来浑城,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骆尊者淡淡说道:“也好,明日再去拜访浑城那位也不迟。”

    浑城里除了有仙人临世的异象,唯一让他感兴趣的便也只有一个人。

    他很期待跟那位见面的场景。

    ......

    浔阳候府里。

    老管家看着径直闯进来的谢吾行,平静说道:“阁下另有赐教?”

    谢吾行沉声说道:“姜望呢,让他出来!”

    老管家说道:“我家公子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可以明日再讲。”

    谢吾行拔剑指着老管家,“让姜望把杜姑娘放了!”

    老管家微愣,随即笑道:“剑神的真传弟子,怎么像个毛头小子,你可知那位杜姑娘是什么人?又因何觉得杜姑娘在侯府里?”

    谢吾行皱眉说道:“除了姜望,没有别人会抓杜姑娘,她到底在不在侯府,我寻过便知。”

    说着,便直接要越过老管家。

    老管家倒也没有阻拦,跟剑阁敌对终归不是一件好事,他目视谢吾行朝着后院而去,转身来到姜望的院落。

    青袍和白袍修士也住在这里。

    他们感知到谢吾行的气息,刚刚走出来。

    “童伯,那家伙又来了?”

    老管家点点头,看向姜望的房间,漆黑一片,说道:“谢吾行是被杜言若谎话蒙骗,非必要,不可为敌,公子同其一战,应是很累,你们好好守着,不用理会外面的事情。”

    他说完便又离开。

    青袍和白袍修士面面相觑。

    想着要是谢吾行发起疯来,童伯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哪能抗得住?

    而且在他们看来,姜先生跟谢吾行那一战,纯粹游戏罢了,怎会累呢?

    毕竟姜先生可是仙人啊。

第三十八章 拔剑自然神

    卯时初刻,天边微亮。

    柴房里,苏凌夷询问着这些日子外面发生的事情,杜言若一一作答,最终话题又落在了谢吾行的身上。

    “我依稀记得祭酒曾提及剑阁真传的事,因剑阁弟子每年都要下山,降妖除魔的事迹甚至比青玄署都要多,也使得剑阁每年都会陨落一些弟子。”

    苏凌夷躺在柴堆里,有师妹作陪,他此刻竟是有些惬意。

    甚至以经验摆出最舒服的姿势,轻声说道:“而谢吾行是数十年来,剑阁里资质最高的,按照师妹所言,谢吾行仅在半个时辰里便往返方圆数十里,斩杀上百只蠃颙,连口气都未喘,修为肯定是比蔡教习更深厚。”

    他侧目看向杜言若,继续说道:“姜望怎么可能敌得过谢吾行?”

    杜言若踌躇道:“我是有猜测谢吾行或许不弱,但觉得也不会太强,若果真如师兄所言,姜望岂非更可怕?”

    她如实说出谈老六的事情。

    苏凌夷虽心下觉得师妹竟能想出如此毒计而感到有些惊讶,但因是针对姜望,便很是畅快,只可惜最终结果不尽人意。

    他沉思道:“谈老六此人我也有听闻,苦檀青玄署降妖除魔时,谈老六总是躲在最后面,但偏偏在苦檀青玄署里其斩杀的妖怪最多,因此他的人缘并不好,其真实修为哪怕比之蔡教习强一些,但也不会差太多,想来是弱于谢吾行的。”

    苏凌夷回想刚来浑城直至现在,每次面对姜望的经过,就算姓姜的确实很强,他也依旧不愿承认会强得过谢吾行。

    莫说鱼渊学府,纵然是苦檀青玄署里,老一辈不出手,哪个会是谢吾行的对手?

    原本只道师妹认识了一位剑阁弟子,但若是谢吾行的话,他便又升起了一些希望。

    “我们现在这般惨,正好也能让谢吾行更相信,只要坐实姜望恶霸的名头,他便是上了剑阁必杀的名单,退一步来讲,就算谢吾行败了,但姜望又何来的本事对抗整个剑阁?”

    在苦檀得罪剑阁是要比得罪青玄署和鱼渊学府更恐怖地事情。

    苏凌夷和杜言若郁结的情绪也都因此一扫而空。

    他们就等着谢吾行杀上浔阳候府了。

    但殊不知谢吾行此刻已然站在柴房门外。

    他们每一句话都被谢吾行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表情阴沉地谢吾行,老管家轻声说道:“现在你该知晓那位杜姑娘是什么人了吧?”

    虽是想到柴房里的苏凌夷和杜言若‘久别重逢’,肯定会说些什么,但他们聊得如此深刻,也是让老管家很意外。

    谢吾行没有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下山。

    没有栽到妖怪手里,却是栽到了一个女人手里。

    他很愤怒,也很羞愧。

    他沉默了很久,有些意兴阑珊。

    果然是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方为至理。

    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毁其道心。

    谢吾行看向老管家,轻声说道:“我为误会姜望的事情,感到抱歉,想来也是,他能与我势均力敌,甚至胜我一筹,必是潜心修行,又怎会是什么恶霸。”

    他再次说道:“我要亲自向姜望致歉,此番也算不打不相识,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虽然不是很想让谢吾行打搅公子休息,但能跟剑神真传弟子成为朋友,许是公子莫大的机缘,便在前领路,带着谢吾行到了姜望的院落。

    青袍和白袍修士极其紧张,看到谢吾行的一瞬间,便纷纷拔剑出鞘。

    老管家微微抬手,向他们稍作解释,随后上前轻轻敲门,“公子,可睡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反应。

    老管家回身说道:“谢公子不妨明日再来,想必与我家公子一战,也是伤了元气。”

    谢吾行说道:“没有得到姜望的谅解,我很难睡得着,现在天已微亮,我便在这里等着吧。”

    他直接坐在了姜望房间门口的台阶上。

    老管家欲言又止,只能无奈笑道:“那谢公子请自便吧。”

    目送老管家离开,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仍是很警惕地看着谢吾行。

    姜望在房间里睡得香甜。

    谢吾行在门外坐得端正。

    青袍两人也是认真地盯着他,直至天光大亮。

    ......

    有开门的声音响起。

    谢吾行侧目望去。

    是隔壁房间里的小鱼走了出来。

    她很惊讶地看着谢吾行,又转头看向瞪大眼睛仿佛两座石柱的青袍和白袍修士。

    青袍修士此刻转动僵硬地脖颈,眼睛里都有着血丝,待得他沙哑着声音做出一番谢吾行为何在此的解释,小鱼便也加入了队列。

    齐齐盯着谢吾行。

    显然,小鱼同样保持着警惕,谨防谢吾行伤害公子。

    没过一会儿,姜望便推开门,伸着懒腰出来。

    他的视线很快被整齐站在一侧的小鱼三人吸引,疑惑道:“你们在干嘛?”

    三人默契地伸手指向谢吾行。

    姜望顺着他们的手指,同谢吾行四目相对。

    谢吾行起身说道:“我在这里守了一夜,闻得姜兄的呼噜声,想必是睡得很好。”

    姜望很震惊。

    你在我房间门口守了一夜?!

    这不是说书先生讲得那般,俊俏公子对心上人才会做得事情嘛?

    姜望面色煞白,颤抖着声音说道:“没想到你对我已用情至深,但我很抱歉,怕是要让公子错付了。”

    谢吾行:[○・`Д´・○]

    他强行咽下这口气,很郁闷地说道:“我不想再解释这些......”

    他很诚恳地向姜望致歉,也讲明了被杜言若蒙骗的事情,再次说道:“蔡棠古以及青玄署的麻烦,我会帮姜兄解决,何况本身就有误会,看在剑阁的面子上,定能化干戈为玉帛。”

    姜望的面色变得红润,当然不是因为在门外守他一夜的谢吾行,又如此尽心的帮忙解决问题,而备受感动所致。

    他很愤怒的说道:“你的心肠怎会这般歹毒!就算得不到我,也不能如此害我啊!”

    简直岂有此理!

    原本很好的强敌突然倒戈就已经让他很是悲痛了。

    现在还要把其他的敌人都给解决掉?

    谢吾行分明就是自己无敌道路上的绊脚石啊!

    他很生气的转身回屋,房门被大力关上。

    谢吾行很茫然,他看向小鱼等人,“我说错什么了?”

    小鱼摇头,她也没有很理解。

    许是公子有起床气?

    但以前也没发现啊?

    青袍修士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当即冷笑说道:“姜先生又怎会需要你来帮忙解决麻烦,瞧不起谁呢!”

    谢吾行微微张嘴,心下了然。

    姜望能胜他一筹,应是同他一般,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何况年纪轻轻便有这么高的境界,岂会没有背景?

    自己有些想当然的喧宾夺主了。

    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自己遇到麻烦,也不会希望别人来帮忙,而是靠自己的本事解决才行。

    他感到很惭愧。

    “姜兄且放心,我不会再帮你了!”

    谢吾行喊了一句,便告辞离开。

    姜望重新推门出来,表情很是幽怨。

    见此一幕,白袍修士脑袋瓜一转,又臆想出了很可怕的事实。

    莫非姜先生也看上谢吾行了?

    先是很生气,但等到谢吾行走了,又表现出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

    这不就是妥妥的真相嘛!

    他很快掩饰住自己的神情变化,想着就算姜先生有着断袖之癖,也不可歧视之,应当如同往日那般尊敬。

    ......

    姜望继续瘫在藤椅上,虽然丢了谢吾行这般强敌,但好在蔡棠古的麻烦没有消失,想到这里,他很是急切,怎么蔡棠古到现在还没来报复?

    难道是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掉坑里摔死了?

    他连忙双手合十,保佑蔡棠古安然无恙。

    老管家在旁看着姜望这番表现,难免担忧道:“公子,要不请个郎中来瞧瞧?”

    姜望茫然道:“请郎中做什么?”

    他摆摆手,又说道:“杜言若就且在柴房里关着吧,正好跟苏凌夷做个伴,只期望蔡棠古能快点回来吧。”

    老管家点点头,说道:“剑阁傲视整个苦檀,谢吾行乃是剑神真传,若能与之较好,对公子必将大有益处。”

    想到侯爷当年面对的危局,公子日后要做些什么,有剑阁相助,显然会事半功倍。

    姜望冷声道:“可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恶心。”

    老管家不知早上发生了什么,正要再劝解公子几句,青袍修士忽然跑了过来。

    “姜先生,有客造访,说是侯爷的故旧。”

    姜望神情微变。

    老管家刚要开口的话咽了回去,表情也变得很凝重。

    他看了姜望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在侯府门外的是一着鹅黄长衫的年轻男子。

    他打量着周围,嘀咕着,“堂堂侯爷居然住在破旧的栖霞街,这府墙都塌了大半,怕是过得很惨啊。”

    老管家人未至声先到,“侯爷念旧,自来到浑城便住在栖霞街,你一个区区四境武夫也敢非议侯府!”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跛脚老者,鹅黄长衫的男子淡淡说道:“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你有意见?”

    老管家眸子微凝,瞬息间就有一股莫名的气息浮现。

    “童霁啊,何必跟一小辈计较。”

    骆尊者负手而至。

    老管家浑身僵住。

第三十九章 闾埔荣家

    栖霞街,浔阳候府。

    看着骆尊者,老管家神情无比凝重,沉声说道:“所谓故旧,原来是你。”

    “童霁啊,当初见你仍是少年,现在却已这般,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骆尊者不胜唏嘘,一副很怀旧的模样。

    老管家说道:“尊者此来何意?”

    骆尊者笑着说道:“故人重逢,怎的这般冷漠,说起来,侯爷出生时,我还抱过他,甚至也指点你习武,怎么着也算你半个老师。”

    老管家沉默,随即躬身见礼,说道:“那么,尊者此来何意?”

    骆尊者眯起眼睛,说道:“自是来拜访侯爷。”

    老管家皱眉说道:“侯爷已不在了。”

    骆尊者表情大变,说道:“怎么回事?为何我没有听闻?”

    老管家看着他,也不清楚对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淡淡说道:“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

    骆尊者身子摇晃了一下,哀伤道:“我现坐镇苦檀武神祠,诸事繁忙,始终没有机会来看他,没想到却已天人永隔,他自幼便生活凄苦,竟又走在我前面,实乃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看到骆尊者的悲伤不似作假,老管家的神情也有所缓和,轻声说道:“尊者节哀,人之生死本就无法掌控,修士但求长生,可长生又哪里真的存在。”

    骆尊者抹了抹眼泪,说道:“且带我去祭拜。”

    老管家犹豫说道:“侯爷身躯未在,亦无牌位。”

    骆尊者眉头紧皱,说道:“怎会如此?莫非另有隐情?”

    老管家说道:“此乃侯府自家事,便不劳烦尊者了。”

    骆尊者沉声说道:“简直胡闹,若侯爷是被人害死,又怎能不关我的事!”

    老管家没有说话。

    这里面当然另有隐情,但老管家谁也不会相信,哪怕是骆尊者。

    骆尊者见其这般模样,沉思片刻,问道:“侯爷可留下子嗣?”

    老管家点头说道:“小侯爷就在府里。”

    骆尊者径直便踏入侯府。

    老管家稍微顿足,方才跟了上去。

    鹅黄长衫的男子紧随其后,待得真正进到侯府里,他才察觉,此地装潢相当奢侈,各处都可见名贵之物。

    来到姜望所在的院落,看着躺在藤椅上病恹恹地男子,骆尊者惊诧道:“那便是小侯爷?”

    鹅黄长衫男子打量一番,笑道:“若非动弹了几下,我还当是死人。”

    骆尊者闻言瞪了他一眼。

    老管家说道:“尊者手底下的人却是一点规矩都不懂,若再满口胡言,我便替尊者教育教育他。”

    骆尊者用眼神制止想要说话的鹅黄长衫男子,朝老管家说道:“闾埔荣家是大户,又年轻气盛,跋扈了些,实则内心纯良,并无恶意,你也莫要动怒,待回去我自会教训他。”

    闾埔荣家算得上是武夫世家,对武神祠忠心耿耿,因仰仗权势便肆无忌惮者,老管家最是不喜,但此刻也并未再说什么。

    骆尊者来到藤椅前,看着模样极其好看的姜望,笑道:“果然不愧是侯爷之子,将他们夫妻的优点全占了,怕是整个隋国也找不出你这般好看的男子。”

    姜望抬眸,很随意的说道:“老人家便是我父亲的故旧?”

    骆尊者尚未开口,鹅黄长衫男子又跳了出来,“尊者在你面前,不起身行礼也就算了,态度怎的如此散漫!”

    姜望瞥了他一眼,说道:“关你屁事。”

    这可把鹅黄长衫男子气坏了。

    骆尊者沉着脸,自来到侯府,已经是第二次瞪鹅黄长衫男子了,年纪大了,他感觉自己眼睛都有些酸涩。

    “无妨,我是长辈,小侯爷便如我自家孙儿一般,见不见礼有何所谓?”

    骆尊者挥袖把鹅黄长衫男子赶到一旁,又满脸微笑的看着姜望,说道:“现在你已是一家之主,未来承袭候位,便也是隋国权重,我看你身子虚弱,未曾修行,也未习武,恰逢惊闻侯爷之事,我满心愧疚,自要好好教你,可愿随我习武?”

    姜望挑眉道:“你很厉害?”

    骆尊者大笑道:“只能说在整个苦檀,除了剑神及其弟和鱼渊学府的祭酒,算上青玄署那个老顽固,便没有比我更厉害的了。”

    姜望想着也没有那么厉害嘛,你再多除去几个,还有排列的必要嘛?

    但既是武夫,他的眼睛也是微亮了一下。

    孙青睚已经来到侯府教小鱼习武,眼前的骆尊者肯定是要比孙青睚强得多。

    他说道:“我没有习武的想法,但我家婢女资质颇高,老人家可能教教?”

    骆尊者的笑容僵在脸上。

    鹅黄长衫的男子很合时宜的再次跳出来,“你想什么呢?尊者要教你习武,你便感恩戴德吧,居然想要让尊者教一个卑贱婢女,你侮辱谁呢!”

    这一次骆尊者没有制止。

    毕竟说的话很中肯,他堂堂武神祠尊者,怎么可能教一个婢女习武?

    姜望的神情慢慢阴沉下来。

    别的不说,卑贱两个字,就已经触及他的肝火。

    虽然暂时无法动用神国的力量,但夜游神也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正要直接出手之际,便见孙青睚和小鱼走了过来。

    “公子,小鱼天赋确实极高,我只是教了她两个时辰,便已再次破境。”

    孙青睚很兴奋,像小鱼这般资质的武夫,他从未见过。

    不仅仅是破入第二境巅峰,甚至已经使炁流窜四肢百骸,达成第三境武夫才能做到的成果,更夸张点来说,小鱼能打一百个同境武夫。

    孙青睚浑然没有在意此间氛围,继续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属下已是没什么可以教她的了,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的巩固基础,再凝练出真炁即可,而这种事情是外人无法相帮的。”

    姜望暂时抛却怒意,很是欣喜地看着小鱼,说道:“不愧是我家婢女大总管,真是好样的。”

    小鱼有些羞赧的低头,清冷的面容,做出这般姿态,虽然怪了点,但姜望看着,便觉得愈加可爱。

    骆尊者的视线落在小鱼身上,神色渐渐震惊。

    确是习武的绝佳根骨!

    闻得孙青睚的话,他很确信小鱼境界不高,但已经踏上凝练真炁的阶段,此般资质简直匪夷所思。

    骆尊者当即朝着姜望说道:“小侯爷,我答应了,愿教她习武!”

    姜望皱眉,说道:“但我现在不愿了。”

    骆尊者面部微僵。

    鹅黄长衫男子气愤道:“居然不识抬举,尊者肯教她,属实乃祖坟冒青烟,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你竟敢拒绝?!”

    “住嘴!”骆尊者很生气,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姜望冷声道:“我自会帮小鱼找来更厉害的老师,这种祖坟冒青烟的福分,不要也罢。”

    骆尊者说道:“莫要赌气,此子是嚣张跋扈了些,但也不可耽误了小鱼的资质,何况是老夫教她,我又是你父的长辈,自当尽心尽力。”

    话虽如此,但姜望脾气来了,哪能轻易止息,沉声说道:“那便让满口喷粪之人给小鱼磕头致歉。”

    小鱼很茫然,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鹅黄长衫男子恼羞成怒,“我可是闾埔荣家嫡子,苦檀武神祠二品侍官,让我向一个卑贱婢女磕头致歉,简直岂有此理!”

    姜望面色变得更为阴沉。

    这是第二次了。

    所谓事不过三,他的一口怒气已经涌至喉咙。

    骆尊者面无表情。

    要让荣予鹿磕头致歉,显然是很有难度的事情,但他确十分欣喜小鱼的绝佳资质,索性旁观,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

    姜望看向孙青睚,后者会意。

    他径直走向荣予鹿,双手攥在一起,骨头咯嘣作响。

    骆尊者微挑眉,仍是无动于衷。

    荣予鹿冷笑,说道:“怎么,想动手?那小爷便陪你玩玩。”

    他拔出悬挂腰间的刀,武夫气息四溢,也仅是比冯灵槐弱上一筹。

    孙青睚没有携带兵器,赤手空拳,直扑荣予鹿,宛如下山的猛虎,气势磅礴。

    双臂肌肉紧绷,面对荣予鹿斩来的刀,竟是徒手挡开,这便是武夫的强悍体魄。

    但荣予鹿毕竟是四境武夫,又有锋锐的刀傍身,虽然第一刀没有破开孙青睚的防御,却也留下一道很清晰的印痕。

    若再来几刀,纯粹以体魄硬抗,也是有极限的。

    所以孙青睚打算速战速决。

    再次挡开荣予鹿挥来的刀,孙青睚的左掌便已经朝着他的咽喉而去。

    直接扼住了他命运的脖颈。

    将其整个人提起,狠狠砸落在地上,咽喉处的剧痛,让得荣予鹿无法呼吸,任凭他拳打脚踢,都撼动不得如山岳般魁梧的孙青睚半分。

    “什么闾埔荣家,倒确实离谱,废柴一个。”

    孙青睚扼制住荣予鹿的脖颈,居高临下望着他,很随意地嘲讽一句。

    姜望拍手道:“孙大哥好是凶猛!”

    骆尊者见此一幕,心中了然,虽说他不认得孙青睚,但定是黑焰军里的猛将,武夫境界已至第四境巅峰。

    隋国里,修至宗师境的武夫不能说很少,但确实不算太多,孙青睚距离晋升宗师境,怕也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第四十章 最年轻的宗师

    侯府里很寂静。

    唯有荣予鹿痛苦地哼唧声。

    骆尊者不得不开口说道:“且住手吧,再这么下去,他便没命可活了。”

    孙青睚看向姜望。

    姜望点点头。

    孙青睚这才把手掌移开,得以呼吸的荣予鹿大口喘着气,但牵扯喉咙,仍是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因呼吸太急而死。

    骆尊者看了他一眼,朝着姜望说道:“既是已经教训过了,此事便就此揭过,若要习武,整个苦檀便没有谁比我更适合教她了,除她之外,小侯爷愿意,我可一并传授。”

    想着骆尊者毕竟是老爹的故旧,否则他肯定就让孙青睚直接把荣予鹿弄死了,可也正因有荣予鹿在,他绝对不会放心让小鱼跟着骆尊者。

    “小鱼必须待在我身边,老人家若是有空的话,便在侯府里教她,若是没空,此事便算了,苦檀那么大,我总能给她找到一个好老师。”

    骆尊者难免有些心里郁结,想着姜望怎这般小肚鸡肠,他以为姜望仍是因荣予鹿而拒绝。

    看出小鱼习武的绝佳资质,纵使他会在浑城待一段时间,可若不能把小鱼带去武神祠,唯恐给旁人做了嫁衣。

    他犹豫了片刻,无奈说道:“我在浑城待的时间不会太久,这段时间里我便尽心教她,但小侯爷也要多方考虑,你这婢女要是能入武神祠,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只要跟小鱼朝夕相处,教给她一些绝技,骆尊者自信,窝在小小浑城的婢女,肯定会甘愿随他前往武神祠。

    姜望看向小鱼,问道:“这位老师你可满意?”

    小鱼看了骆尊者一眼,后者露出了很和善的笑容。

    “但凭公子做主便好。”

    姜望点点头,说道:“那便这么着,虽因我父故旧,本该让老人家直接住在侯府,但姓荣的那家伙我不喜欢,只能请老人家另寻他处了。”

    骆尊者无甚在意,说道:“老夫已有落脚之处,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开始教你。”

    后面一句话是看着小鱼说的。

    等到骆尊者跟着小鱼前往她经常练剑的地方,姜望拍了拍孙青睚的肩膀,说道:“把那姓荣的扔出去。”

    孙青睚提起荣予鹿,直接挥动手臂,伴随着惨叫声,一道身影飞出墙外,当真是落实了扔出去的命令。

    老管家此时上前一步,说道:“苦檀里有剑阁,有鱼渊学府,有武神祠,骆岘山的身份崇高,也就剑神可以不给他面子,说是侯爷故旧,其实交情并不深,但曾经骆岘山确是帮过侯爷一些忙,只是侯爷对他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姜望慵懒说道:“老爹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他以前的朋友,我不喜欢,那便不是朋友,他的敌人,若是合我胃口,便可以是朋友。”

    “老爹为何对那个骆岘山敬而远之,我也管不着,但若真能把小鱼教成高手,那自然便是我的朋友。”

    老管家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侯爷以前在家的时间很短,虽然对姜望也算关怀备至。

    可因有病只能被关在家里的姜望,从每日期盼侯爷回来,到慢慢的不那么在意,父子俩俨然没有什么增进感情的机会。

    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孙青睚虽是黑焰军统领,但也不敢谈论侯爷父子的事情,而是重开话题道:“苦檀武夫应是没有谁不知晓骆岘山的,哪怕在整个隋国,宗师骆岘山都可称得上碾压洞冥巅峰修士的武夫第一人。”

    “若非年纪大了,他的实力可能会更上一层,有他来教小鱼,确是不二之选。”

    姜望说道:“孙大哥也可旁观,毕竟是一位宗师,说不得突然明悟,也能更上一层楼。”

    孙青睚确有这个想法,闻言感谢公子,随后匆忙离去。

    ......

    转眼又至傍晚。

    因小鱼习武辛苦,姜望让赵汜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这可把赵大画家给累坏了。

    尊者骆岘山也在,他看向小鱼的眼神无比满意。

    真正传授武学,他更惊叹于小鱼天赋之高。

    当年骆岘山初学时的难题,在小鱼面前就如同孩童涂鸦,信手拈来,哪怕小鱼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她就是能做到。

    他教了那么多徒弟,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惬意。

    “整个隋国武夫未有能比我武神祠首领大人资质更高者,但小鱼怕是能和首领相提并论,如果能随我前往武神祠,我再把小鱼带去神都,由首领大人亲自来教,定可在短时间里培养出最年轻的宗师强者。”

    骆岘山恨不得把小鱼绑到武神祠,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姜望,莫要误了小鱼的前程。

    姜望也有些犹豫。

    若果真按他所言,把小鱼送到武神祠,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因怀疑小鱼的仇人来自朝堂权贵,贸然前往神都,且不说会不会成为最年轻的宗师,怕是第二日就可能横死街头。

    似是看出了姜望的犹豫,小鱼直接说道:“我要一辈子待在公子身边,哪都不去。”

    骆岘山急切道:“怎能说出这般胡话?你只是婢女,但却有着武夫最高的天赋,你的视野里应是星辰大海,在侯府当一辈子婢女算怎么回事!”

    老管家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小鱼的碗里,淡淡说道:“既是小鱼不愿,尊者何必强求,人各有志,你所希望的,不见得便是她想要的。”

    骆岘山说道:“童霁啊,你该明白我有多么求贤若渴,你学武的资质平凡,当年我照样尽心教你,又何况是小鱼?她能站在武夫的最巅峰,怎可如井底之蛙般窝在侯府?”

    老管家平静说道:“若非我跟着老侯爷,你又怎会尽心教我?无非是因权势罢了,现在你自己便是权势,又得见小鱼的天赋,许是真心实意,但人家不愿,你又能如何?”

    骆岘山一时语塞。

    当年他也只是普通武夫,或是勉强能比普通更强一些,每日里想得都是攀附权贵,穷苦以及平庸之辈,哪里能入他的眼?

    正如老管家说得那般。

    若非身处权贵之家,又是当年老侯爷给刚出生的侯爷安排好的贴身侍卫,想让他们一块长大,主仆俩坚定绑在一块,就童霁当初那瘦弱的毛头小子,骆岘山必然理都不理。

    这顿饭吃的不算愉快,骆岘山告辞离开。

    回到院落里,姜望看着小鱼,说道:“其实那位骆尊者说得也有道理,你要报仇就得变得更强大,虽然公子我也会努力变得更强,但若没有一个好老师尽心尽力长时间的教你,报仇的日子自然会延后。”

    他揉着小鱼的脑袋,继续说道:“可我更担心的是,那虽然是神都,但危险恐怕更胜苦檀,思来想去,若命都没了,报仇更是彻底无望,只要命还在,你的天赋在,报仇便只是早晚的事。”

    小鱼伸手捧住姜望的脸,凑近了一些,说道:“都说我天赋很高,那我便在最短时间里把那位骆尊者的本事全学过来,我既不用去神都,也不会让报仇的日子延后。”

    姜望愣了一下,这就是天赋异禀者和资质很渣之人的思想差距嘛?

    他纠结了半天,在小鱼看来,貌似是很简单就能解决的问题。

    ......

    第二日的城隍庙会如期举行。

    因舒泥和宁十四正在栖霞街附近寻仙迹,倒是没能跟骆岘山碰面。

    此刻的半日闲客栈里,荣予鹿轻揉着自己的脖颈,愤恨道:“坐落在浑城的一个破侯府,真当是什么权贵了,此仇若不报,闾埔荣家的脸面往哪搁?”

    侯爷逝世,仅有小侯爷在,府里连个奴仆都没有,就算家里装饰的再富丽堂皇,也终将走向落魄,像这般侯府,还真的比不过闾埔荣家。

    骆岘山默默饮茶,平淡说道:“老侯爷是当年世间诸国之一祁国的皇储,说起来姜望便也是皇太孙,虽是亡国皇太孙,但其血脉终究尊贵。”

    “黑焰军便是当年祁国最战无不胜的存在,哪怕老一辈黑焰军基本都已战死沙场,却仍不可小觑,轻易把你打败的那人,就是出自黑焰军。”

    他看着愤愤不平的荣予鹿,继续说道:“我虽教过童霁习武,但其确实资质平平,现已放弃武学,踏上修行路,我未能看透其具体境界,可只凭外露的气息,最弱也在洞冥境巅峰。”

    “就算侯府里只剩寥寥几人,你若想报复,也得倾尽闾埔荣家之力,你祖父怎会愿意付出此般代价,只为帮你出气?”

    荣予鹿也不是傻子,骆岘山的意思很明显。

    武神祠不会成为他报复的手段,而闾埔荣家亦是不会因这点事情,葬送百年家业,想要报仇,只能靠自己本事。

    但他连孙青睚都打不过,何言报复整个侯府?

    荣予鹿从未感到如此憋屈。

    他们在半日闲客栈靠窗位置说着话,却没有注意到楼上有人在听着。

    只因来浑城寻仙者,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修士,骆岘山并没有很在意这些,楼上有什么气息,就算感知到,也不会多想。

第四十一章 祁国皇族后裔

    骆岘山回屋休息,荣予鹿则情绪烦闷,独自出离客栈,在城隍庙会里闲逛。

    忽有一人挡在他身前。

    荣予鹿阴沉着脸,说道:“滚开。”

    来者微笑着说道:“荣小友脾气很大嘛,这是遭到羞辱,却没法报仇,心情郁闷?”

    荣予鹿眉头紧皱,“你是何人?”

    来者负手说道:“蔡棠古。”

    荣予鹿行修士稽首礼,双手抱拳,拇指相扣,腰身微屈,强笑道:“原来是鱼渊学府的蔡教习,久仰大名。”

    蔡棠古则很直接的说道:“荣小友是在姜望手里栽了跟头?”

    荣予鹿问道:“蔡先生也晓得姜望此人?”

    蔡棠古神情变得沉重,说道:“实不相瞒,我亦是被姜望小贼百般羞辱,酉时刚至浑城,正打算去讨回面子。”

    荣予鹿惊讶道:“那姜望竟也敢在蔡先生面前造次?”

    蔡棠古沉默了片刻。

    他回到鱼渊学府,自也查了浔阳候的情况,正如骆岘山在半日闲客栈里说得那般,怪不得姜望如此嚣张。

    但背景终究只是以前的事情,现在的侯府若非有着黑焰军,俨然跟寻常富贾没什么区别。

    像这种王侯,他就算来报复,也不会出什么太大问题。

    “仗着祁国皇族后裔的身份,嚣张跋扈了些,我此次回来,便是要教他做人,莫要觉得依仗祖辈余荫,仍当自己是什么皇太孙,现在只有隋国,没有什么祁国。”

    荣予鹿真正笑逐颜开,说道:“蔡先生所言甚是,小子愿助蔡先生一臂之力,好好教教姜望怎么做人。”

    蔡棠古眯起了眼睛,说道:“闾埔荣家效忠陛下,亦是武神祠的左膀右臂,怎能在此折了面子而息事宁人呢,荣小友助我,便也是我助你,我们现在便可同行前往侯府。”

    想到骆尊者说的话,荣予鹿环顾四周,问道:“只您我二人?”

    蔡棠古指向某个位置,笑道:“当然另有高手相助。”

    在酒肆门前的灯笼下面,站着一中年男人,双臂抱刀,闭目养神。

    ......

    浑城以南约百里。

    稀疏地竹林里,燃着篝火。

    篝火前的石头上,坐着一位年轻男子。

    他背着一把剑,模样偏女式佩剑,有蓝色剑穗伴清风摇曳。

    其肤色略有黢黑,但相貌却很不凡,正默默吃着饼子,忽闻风吹草动,背后的剑径直破鞘而出,再回来时便已沾染着墨绿色鲜血。

    他剑眉微挑,篝火剧烈摇晃的瞬间,此地已没了男子踪影。

    就在相隔五十丈的距离,躺着硕大的妖怪蠃颙尸首。

    男子驻足,闻听得周围动静,下一刻,手里的剑便再次破空而去。

    有野兽般的嘶吼声振聋发聩,竹木纷纷折断,巨大的黑影自高空坠落,男子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紧跟着剑鸣声起,直接贯穿黑影的身躯,妖怪蠃颙砸落在男子面前。

    两者只隔一寸。

    男子伸脚很随意的就把妖怪蠃颙庞大的身躯踢到一旁,再次细细聆听周围动静。

    飞剑掠空。

    竹林里妖怪蠃颙的嘶吼声连绵不绝,不消片刻,便归于寂静。

    男子将得飞回的剑归鞘,正要转身离开,又再次顿足,不远处地面堆起的落叶轻微震动,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

    篝火旁,男子盯着躺在眼前的人。

    那是一位老者。

    伤得很重。

    幸好他曾学过药术,若非恰巧路过,又有妖怪蠃颙嗅到老者气息汇聚而至,再耽搁一会儿,老者便会必死无疑了。

    没过多大会儿,老者睁开了眼睛。

    他脑海里仍是那妖怪的身影,惊得一身冷汗。

    侧目看到坐在旁边的男子,老者微愣,嘶哑着声音说道:“是你救了我?”

    男子点头。

    老者挣扎着坐起身,塌着腰,盯着面前的篝火,问道:“此为何处?”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竹枝,所指位置有着一块路碑。

    老者震惊道:“我居然飞出了百里!”

    他看向男子,像是才刚反应过来,摆出堤防的姿态,谨慎说道:“阁下要去浑城?”

    男子点头。

    老者皱眉,又说道:“看来也是一位寻仙者,但浑城里有大妖出没,那只妖的身躯极为庞大,乃我生平仅见,它只是吹了一口气,我便飞到浑城百里之外的地方,想来浑城已经遭难。”

    老者并非旁人,正是冯灵槐。

    初才是没有真正回神,对人保持警惕之心乃是身为渐离者的本能。

    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变化的男子,在听闻大妖两个字时,眼睛微亮,他看向冯灵槐,依旧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是要让对方再展开讲讲。

    冯灵槐很怀疑男子是个哑巴。

    毕竟是救命恩人,知恩图报也是渐离者的规矩。

    虽有警惕,但冯灵槐还是一五一十把情况讲得很清楚。

    男子蓦然起身,直接就要朝着浑城而去。

    但随即想到什么,回头看着冯灵槐,平静说道:“你伤得很重,但得我手医治,只要短时间里不提气,便与常人无异。”

    冯灵槐很惊讶。

    原来不是哑巴?

    但接着便很震惊。

    若无金丹或老天师的神符,哪个郎中拥有此般本事?!

    他是武夫,也能感知到炁,甚至已经凝练出一口真炁,若是被金丹或神符救治,身体是有感觉的,事实证明,男子真的是单纯凭借医术将他治好的。

    ......

    浑城,栖霞街,浔阳候府。

    蔡棠古看向抱刀的中年男人,说道:“那姜望确有些本事,又要救苏凌夷,我们需得速战速决,万不可给其任何能翻盘的机会。”

    抱刀的男人没说话,荣予鹿很诧异,“那个姜望明明是个废柴,蔡先生此言何意啊?”

    蔡棠古很不想提及糗事,但还是如实说道:“我跟姜望打过一架,其境界至少处在洞冥境巅峰,许是用什么手段,隐藏了气息,可莫要被他表面的模样骗了。”

    荣予鹿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这侯府里倒是真的不简单啊。

    抱刀男人终于开口说道:“既是祁国皇族后裔,留下些秘法是理所当然的,姜望若果真没有拜入什么大宗门,祁国瑰宝,定是不凡。”

    蔡棠古挑眉说道:“重阳兄的意思是,姜望年纪轻轻便有那么高的境界,是因祁国留下的瑰宝所致?”

    抱刀男人说道:“纵使他资质很好,若没有真正的宝物辅助,只凭一人在修行路摸索,能筑基便已是好事,何况是破入洞冥境界。”

    蔡棠古动了些心思。

    若真有此般宝物,他停滞洞冥巅峰那么多年,便有希望打破瓶颈了。

    抱刀男人岁数甚至比他还要大一些,但却是中年的模样,可是把蔡棠古羡慕坏了。

    只要能晋入澡雪境界,他就能改善自己的相貌,返璞归真变得年轻后,也就不会像以前那般丑陋。

    刚突破洞冥巅峰的修士,固守本元,便可返璞归真,但机会只有一次,有人选择变得年青,有人选择稍微年轻一点,也有人选择保持不变。

    晋升澡雪境界,便能使自己变得更好看一些,那是蔡棠古的毕生夙愿。

    侯府大门此时被打开。

    老管家走出来,身后跟着青袍和白袍修士。

    看到蔡棠古,老管家眉头紧皱,说道:“你果然还是回来了。”

    蔡棠古笑着说道:“当初你是刻意躲着没有露面吧,在我得知侯府的背景后,我便好奇怎么没有见到同浔阳候亲如兄弟的童霁,是怕我那时便直接认出你?”

    他是对隋国里的王侯没什么兴趣,但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没有刻意关注那些王侯的情况,才无法猜出浑城的浔阳候府到底是哪一家。

    而童霁是曾有些名声的,也在神都里待过。

    有关浔阳候府的典籍,追溯到祁国历代皇帝,包括各种事迹,在最新的篇章里,童霁的名字是很显眼的。

    “若是老侯爷在世,侯府确称得上权重,但当今圣上对曾经诸国皇族尤为不喜,王侯权势变得越来越微末,仅是仰仗着先帝敕封而苟延残喘,就算我真的把你们侯府掀掉,也算不得大事。”

    蔡棠古往前一步,威胁道:“姜望侮辱鱼渊学府,又私自关押我学府弟子,我来讨说法,皆是理所应当,奉劝你们尽快把苏凌夷交出来,否则我不介意将你们侯府连根拔起。”

    老管家面露不悦,说道:“蔡教习好大的口气。”

    那抱刀的男人拍了拍蔡棠古的肩膀,让他往旁边挪一挪,紧接着悍然出拳,直接破了侯府大门。

    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拔剑便攻了上去。

    但就如往常一般,被人轻松拿捏。

    又喷血飞了回去。

    青袍修士很感慨,躺在地上,朝着白袍修士说道:“自来到浑城,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谁都打不过,瞧我这躺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正常睡觉呢。”

    属实没有法子,他开始了自我调侃。

    白袍修士无言以对,太丢脸了。

    “武夫?不,是修士!”老管家面色凝重地看着抱刀男人,修行路上本就艰苦,没人能做到两者兼修,又能保证皆可有所成就,最终只会两个都修不成,平白耽误了一生。

    但眼前的男人貌似是个例外。

第四十二章 萧姓男子

    老管家抬手,青袍修士的剑便飞至其面前。

    紧跟着,剑鸣声大作。

    抱刀男人不动如山,却自有一股磅礴气息涌现,青袍修士的剑就好像成为了他们对抗的棋子,被两股气息灌注,剧烈颤抖,眼看着就要破碎。

    这可把躺在地上的青袍修士心疼坏了。

    “童伯原是高手!”白袍修士事不关己,但因第一次见到老管家出手,很尴尬地发现,被他当做很普通的跛脚老管家,却有着能随意碾压他的实力。

    想来也是,跟着姜先生的,又岂是寻常之辈?

    小鱼虽然目前只是第二境巅峰的武夫,但胜在资质绝高,未来肯定是一大宗师。

    甚至怀疑很明显是废柴的赵汜,也可能会是一个隐藏的妖孽。

    合着整个侯府里面,就我们兄弟两个最废呗?

    这可真是一件很让人悲伤的事情。

    抱刀男人气度从容,淡淡说道:“虽然你也学过武,但第二境都未入,不可能是我的对手,童霁是侯爷麾下第一高手,我有所耳闻,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老管家眼眸微凝,那把剑直接破碎,碎片散落一地,就如同青袍修士的心。

    “阁下确实很强,但想胜我,也没那么容易。”

    他再次抬手,白袍修士的剑飞了起来。

    “童伯且慢!”

    青袍修士见此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好兄弟便是要共患难的,但没想到白袍修士很快出声阻止。

    像是孩童保护糖果,唯恐被人抢走一般,白袍修士把剑藏在身后,很认真地说道:“姜先生一直在等着蔡棠古,此刻应该先告知姜先生才对。”

    老管家闻言,沉默了少许,点头说道:“那便去通报给公子吧。”

    白袍修士如释重负般,极快的跑进侯府里。

    青袍修士欲哭无泪,最终受伤的只有自己啊。

    姜望慢悠悠地出来,看到蔡棠古时,顿显激动,直接抓住他的手,欣喜道:“老蔡,你终于来了,可等死我了!”

    蔡棠古傻眼。

    这是几个意思?

    我是来报仇的啊。

    怎么好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见面激动成这样?

    抱刀男人很狐疑地看向蔡棠古。

    这情况跟你讲述的不太对啊。

    蔡棠古甩开姜望的手,怒声道:“你又在搞什么鬼!”

    姜望再次上手,抚平蔡棠古衣裳的褶皱,笑着说道:“我可是日日祈祷老蔡你平安无事,浑城距离鱼渊学府肯定很远吧,这来回必是很辛苦,要不整杯茶喝?”

    想到曾经姜望以三寸不烂之舌把他骂得险些抑郁,现在又对他关怀备至,恍惚间,蔡棠古觉得莫非那都是做梦?

    其实自己跟姜望关系很好?

    他下意识的摇头说道:“不辛苦,喝茶就算了,我这人喜欢喝酒。”

    姜望赶忙向着白袍修士招手,“快给老蔡弄壶好酒来!”

    蔡棠古猛然反应过来,再次把姜望的手甩开,恼羞成怒,“弄什么好酒,我是来报仇的!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饶恕你,姓姜的,赶紧把苏凌夷放了!”

    姜望很无奈地说道:“瞧你,怎么急眼了呢,不喝便不喝嘛。”

    蔡棠古很生气啊,他觉得自己跟姜望必是八字犯冲,总共就见了两回面,但每次都被气得半死。

    他看向抱刀男人,说道:“重阳兄,动手吧!”

    东重阳面无表情,有凛冽地气息已经向着姜望奔涌而至。

    姜望眉头微皱,在心里说道:“鸟儿,情况如何?”

    夜游神淡然说道:“正正好。”

    姜望笑容满面,举刀便砍。

    那股凛冽气息与长夜刀撞在一起,姜望往前迈步,像是凭空切割着某种事物,犹如琉璃破碎般的声音,击溃着凛冽气息,一步步来到东重阳的面前。

    东重阳眸子微凝,那股凛冽气息瞬间变得更为雄厚,把姜望推的又后退了两步。

    姜望咧嘴笑道:“老蔡真够义气,确实找了个很强的帮手。”

    蔡棠古总觉得这番话很有问题,他当即拔剑出鞘,便要斩向姜望,但老管家直接挡在面前,白袍修士的剑终究没有逃脱噩运,飞到了老管家手里,同蔡棠古的剑狠狠相撞。

    荣予鹿不甘落后,也拔刀向前,青袍两位修士只能赤手空拳和荣予鹿纠缠,混战就此展开。

    栖霞街某处屋顶,站着一年轻男子和一老者。

    冯灵槐微微喘着气,有些惊魂未定。

    那里相隔浑城可是有百里啊。

    被年轻男子带着竟好似转瞬即至。

    这便是大修士么!?

    虽然冯灵槐杀过洞冥境修士,可也未曾听闻此般神异手段,他甚至都不敢想象眼前男子到底是什么境界。

    “那人便是姜望,妖怪跟他是一块的。”

    男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姜望,说道:“他的气息虽然很雄浑,但却是外力,根本没有半点修行基础,那只大妖或是他的奇遇,又或者他有更神秘的东西傍身。”

    冯灵槐一时没法理解。

    “萧先生,那姜望可是有什么问题?”

    萧姓男子沉默,看着姜望再次往前迈步,最终奋力一刀把东重阳的那股凛冽气息彻底崩散,方才说道:“大有问题。”

    冯灵槐侧目,注意到栖霞街里又出现一道身影。

    是谢吾行感知到此地的气息,直接掠空而来。

    但他并没有上前,想到蔡棠古和青玄署的事情,跟姜望对战者,想来也不会是旁人,他很信守承诺,没有半点帮忙的意思。

    似是察觉到什么,他看向冯灵槐所在的位置。

    萧姓男子也转头看向他。

    谢吾行紧蹙着眉头,直接飞身落到屋顶。

    “阁下有些奇怪。”

    他此刻打量着萧姓男子,其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有些怪。

    萧姓男子问道:“剑士?”

    谢吾行点头说道:“你的气息也像剑士,但又有点出入,而且你的剑......像是姑娘的。”

    萧姓男子说道:“确是一位姑娘的剑。”

    谢吾行又问道:“天下剑士,要么出自剑阁,要么出自满棠山,再者便是出自西覃剑宗,阁下来自哪座剑山?”

    萧姓男子说道:“哪个都不是。”

    虽然仅是说了几句话,但谢吾行却感到有些累,眼前的人真是问一句便答一句,多余的话一点都不说。

    他很有耐心地继续说道:“纵使随处可遇剑士踪影,但无一例外,皆是从这三座剑山里走出来的,西覃和隋国有奈何海相隔,若有西覃剑士来到隋境,自会被第一时间知晓。”

    谢吾行凝视着萧姓男子,“我便来自剑阁,那阁下便只能是出自满棠山了,除此之外,天下哪还有第四座剑山?”

    萧姓男子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看着谢吾行。

    在跟姜望相识后,谢吾行已经没有刚下山时那么天真了,他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莫非此人有着断袖之癖?否则这般深情的盯着我做什么?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萧姓男子淡淡说道:“我确对剑阁有些兴趣。”

    谢吾行耳背道:“什么?你对我有兴趣?!”

    萧姓男子:“......”

    冯灵槐沉默了片刻,把萧姓男子的话又帮忙转述了一遍。

    谢吾行有些尴尬。

    都怪姜望!

    正在跟东重阳对峙的姜望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便见东重阳眼前一亮,直接拔刀,若非姜望反应够快,及时举刀相抗,怕是要被贯穿胸膛,一命呜呼哉!

    但饶是如此,也被东重阳势大力沉的一刀,给轰飞数丈远。

    注意到那般画面,谢吾行想着这玩意儿这么准?

    俗世有云,打一个喷嚏,说明有人在想你,打两个喷嚏,说明有人在骂你,打三个喷嚏以上,那就啥都别想了,指定有病。

    谢吾行很抱歉的喊道:“我不是故意的!”

    姜望闻声看过去,根本没有理解是什么情况,但就在他转头的瞬间,东重阳的刀再次来袭。

    好悬没有直接身首异处。

    他咒骂道:“你特么就是故意的!”

    怕不是跟谢吾行八字犯冲,先是差一点就让蔡棠古这个麻烦消失,现在更是从未有过的狼狈,明明和东重阳该是势均力敌的,怎么就被打得满地乱窜?

    冯灵槐很狐疑地看向谢吾行。

    莫非此人跟姜望也有仇?

    高手对战最怕分神,胜负往往就在瞬息间,谢吾行此举明显就是要害死姜望啊。

    谢吾行有口难辩。

    他只能闭嘴。

    而战场已有变故出现。

    荣予鹿身为四境武夫,本就具备同洞冥境修士抗衡的实力,青袍两位修士没有飞剑,又不敢跟武夫近身缠斗,可耐不住荣予鹿不要命的往前冲,最终还是被寻到机会,重伤倒地。

    他第一时间便翻墙进侯府里。

    因与蔡棠古互帮互助,他的目的就是把苏凌夷救出来。

    而此刻柴房里的苏凌夷和杜言若,显得极其颓废。

    他们等着谢吾行来救,等到白昼又入夜,渐渐的都有些绝望了。

    想着姜望怎么也不可能胜得过剑阁真传弟子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杜言若站在柴房门后面,说道:“外面没有人看守,我们为何不逃?”

    苏凌夷躺在柴堆里,理所当然的说道:“姜望此贼阴险,是故意露出破绽,只要我们推门出去,肯定倒霉。”

    虽然这番话有些道理,但杜言若仍很犹豫地说道:“师兄会不会想多了?”

第四十三章 剑下血可填海

    蔡棠古看着对面老管家,虽是在有关浔阳候府的典籍里探知到童霁在二十年前便已破入洞冥境巅峰,但他破入此境的时间更早,怎么也没有想到,童霁居然会这般难缠。

    “我曾跟随侯爷征战四方,剑下之血,可填小半个奈何海,而你端坐鱼渊学府,就算与我同境,却也相差甚远。”

    老管家低头看着属于白袍修士的剑,哀叹道:“只可惜,我的剑死了,没有它,我便不是完整的童霁,世人都称我为侯爷麾下第一高手,那我自然要对得起这个名头。”

    童霁抬眸,自顾自轻抚着手里的剑,淡淡笑道:“此刻,我是童霁,而非侯府的跛脚管家。”

    他就像是藏在鞘中无尽岁月的剑,积攒出的凛冽杀意,在剑出鞘的那一瞬间,尽数奔涌而出。

    蔡棠古满是褶皱的脸,好似水波纹一般荡漾,“你已瘸了腿,又没有最熟悉的剑,真正的战力又能发挥出几成?”

    童霁笑道:“你试试便知。”

    修士的飞剑自然非是凡物,哪怕境界再低微,背景再差,手里的兵器都不能随便凑合。

    但不可否认的是,青袍和白袍修士的剑纵非凡物,品秩也算不得很高,只是勉强能拿得出手。

    跟蔡棠古的剑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但他是童霁,兵器的问题便可忽略不计。

    剑出,杀意凛然。

    就像有一股狂风凭空出现,让得蔡棠古一时有些站不稳。

    他面色凝重,挥剑斩击,两股力量分庭抗礼,紧跟着双双升空,就宛若两颗流星,在夜空里狠狠相撞。

    伴随着高悬浑城的巨大木鸢,两把剑撞击的火星子,如烟花般灿烂,使得庙会里的百姓,驻足观瞧,欢呼雀跃。

    同样注视着那副画面的姜望,暗自感慨,“童伯真的很厉害啊。”

    东重阳沉默举刀,眼前的年轻人,实力有些超乎他的预期,看来蔡棠古并没有夸大其词,他得更认真些才行。

    有两把剑在空中抗衡,也有两把刀在栖霞街里展露风采。

    姜望深知自己时间不多,便开始横冲直撞般的强势反击。

    他出招没有任何章法,就是拿着刀,砸来砸去。

    这也让东重阳有些捉襟见肘。

    没有章法也就算了,但出刀的力量亦是无比强悍,每次出其不意的挥刀,纵然挡住,仓促之下,也要吃个大亏。

    站在屋顶的谢吾行,挑眉说道:“为何总觉得姜望真的没有半点修行,哪个宗门会这般教弟子?分明就是孩童拿着木剑,胡乱摆动。”

    萧姓男子继续保持沉默。

    他此刻略有些手痒,看向谢吾行。

    谢吾行皱眉,说道:“你看我做什么?”

    他忍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萧姓男子说道:“我对剑阁很有兴趣,打一架?”

    看着栖霞街的场景,谢吾行说道:“我们再打的话,这里就显得太乱了。”

    萧姓男子说道:“听闻剑阁弟子都好战,莫非打架也要看场合?”

    谢吾行面色凝重,说道:“既然阁下有意,那我便奉陪到底。”

    冯灵槐下意识往后退,险些从屋顶掉下去。

    萧姓男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很果决的拔剑。

    谢吾行自始至终都觉得萧姓男子很不简单,他选择率先出剑。

    剑气横穿整个栖霞街。

    萧姓男子挑眉道:“无需试探,请使出你最强的剑。”

    谢吾行微愣,笑道:“那便如你所愿。”

    溪河剑意卷动着天地之炁,倾灌而下,脚下房屋直接土崩瓦解,冯灵槐惊慌失措,纵身跃至另一座屋顶,因动用气息,只觉浑身刺痛,面色惨白。

    萧姓男子悬于半空,看着下方的残桓断壁,笑道:“该我出剑了。”

    他轻抬握剑的手,便有一股剑气猛地冲向谢吾行。

    溪河剑意直接被崩散。

    谢吾行尚未反应过来,剑气便在他眼前消散。

    而萧姓男子已经归剑入鞘。

    谢吾行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萧姓男子,“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萧姓男子回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谢吾行喘着气,说道:“怎么可能有人不清楚自己的境界?”

    他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败在姜望手里,他倒也没有什么负担,因两者也算是势均力敌,只是输了半筹,可萧姓男子只出了一剑,甚至那都不算出剑,他便莫名其妙的败了。

    下山本是降妖除魔,彰显剑阁的威风,却接连两次败北,谢吾行感受到了人世间对他的深深恶意。

    他观察着萧姓男子,渐渐瞪大了眼睛,“你的黄庭呢?!”

    萧姓男子没有说话。

    谢吾行震惊道:“莫非你不是修士,而是武夫?!”

    只有铸就黄庭才是一名真正的修士,若无黄庭,自然便是武夫,因天师除了符箓,就没有其他手段了,能做到浮空而行,怎么着也是宗师。

    可武夫不同于修士,想要问鼎宗师之境,哪怕天赋再高,其本身也不可能太年轻。

    何况果真是宗师的话,虽能力压洞冥境巅峰修士,可谢吾行也不会败得那么快,甚至寻常的宗师,他亦有着一剑杀之的能力。

    除非萧姓男子是一位大宗师!

    但这般年轻的大宗师,整个世间都找不出来。

    最关键的是,萧姓男子明明拥有着剑士的气息,又怎会是武夫呢?

    这太奇怪了!

    谢吾行百思不得其解。

    他突然神情剧变。

    是因想到老师曾经说过,在近十年间,天下出了怪事,有一位自称渐离者的人,未曾铸就黄庭,却拥有着修士的本领,在隋国垅蝉境内极具盛名。

    那位也是剑士。

    但又跟世人认知的剑士存在些区别。

    那位渐离者背着一把木剑,就只是最寻常的竹木雕制的剑,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境界,但却有着洞冥境巅峰之上大修士的实力。

    这也使得垅蝉境内没有资格铸就黄庭的凡俗之辈,心向往之,对其尊崇至极。

    青玄署因此花费很长时间到处寻觅,但其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今也未找到半点踪迹,只晓得对方姓柳名翩。

    谢吾行维持着震惊的表情,拱手言道:“敢问阁下贵姓?”

    萧姓男子沉默片刻,说道:“我姓萧,并非像你想得那般。”

    有此问题,再见其神态,萧姓男子自能猜出谢吾行在想什么。

    但谢吾行更为震惊。

    若是眼前的萧姓男子跟那位名柳翩的渐离者非同一人,便很可能是柳翩真的开辟了另一条道路,无需百日筑基,无需铸就黄庭,也能修行?

    这必是能够改变整个天下大局的事情!

    正因修行道路艰难,单是百日筑基就让得大多数人望而却步,就算完成筑基的人,也有可能一辈子寻不到铸就黄庭的契机,使得天下修士数量稀少。

    但凡让修行最开始的步骤变得简单,人人皆可修行,亦非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整个世间只有一个柳翩,那便可解释其为天赋异禀,生而知之。

    可要是世间里能诞生出更多像柳翩那样的人,恐怕寻觅柳翩会变得比寻仙更重要。

    毕竟柳翩是直接摆在面前可能使隋国力量变得更强大的‘至宝’!

    虽然下山后的经历很耻辱,但若能证实这件事情,谢吾行难以想象,隋国会变成怎样的盛世。

    他再次问道:“萧兄是跟着那位柳前辈修行?”

    萧姓男子摇头说道:“我的黄庭只是未在固有的位置。”

    谢吾行很茫然。

    黄庭还能在其他地方?

    萧姓男子继续说道:“就像有些人的心脏在右边。”

    谢吾行懂了。

    但仍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莫不是故意找的借口吧?

    “黄庭是修士根基,若萧兄此般奇异,怎可随意道出真相?”

    谢吾行以探寻的目光盯着他。

    萧姓男子微笑道:“我只是说某些人的心脏会在右边,并未说我的黄庭在哪,我的体质确有些特殊,就算告诉你黄庭不在固有位置,你也找不到。”

    这是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谢吾行深深看着他。

    高境界甚至同境里,都可探知对方的黄庭所在,哪怕萧姓男子的黄庭位置特殊,总是能探知到的。

    而事实证明,他的确找不出萧姓男子的黄庭在哪。

    但世间到底有没有这种情况,很有必要回剑阁问问老师。

    最稳妥的方式,便是把萧姓男子也带往剑阁。

    否则他离开浑城,万一找不到对方,就算证实萧姓男子和柳翩存在着某种关系,也只会凭生祸端。

    因此事牵扯甚大,若被西覃探知到蛛丝马迹,先一步找到柳翩,隋国将面临极大的危局。

    谢吾行最终决定,还是留在浑城,时刻盯着萧姓男子,尽可能探寻其秘密。

    看到谢吾行那般模样,萧姓男子没有要再解释的意思。

    此时,蔡棠古和童霁已经重新回到栖霞街里。

    但却是蔡棠古从夜空坠落,他刚要起身,童霁便执剑抵在其脑门上。

    蔡棠古阴沉着脸,说道:“确不负侯爷麾下第一高手之名,纵使残疾,没有趁手的兵器,也能赢我。”

    童霁神色平静。

第四十四章 帝师(上)

    蔡棠古面庞抽搐着,童霁那般平静地模样,无疑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侯府已经这般模样,便好好守着你家公子,他不懂得,难道你也不晓?只要鱼渊学府愿意,你们侯府便将不复存在,就算打赢我又能如何?你甘愿让侯府毁于一旦?”

    童霁淡淡说道:“侯府怎么样,与你无关,你既知晓浔阳侯府的来历,便该懂得,若没有能堵住世人之口的理由,莫说鱼渊学府,圣上也保不住你。”

    蔡棠古一时语塞。

    虽然圣上并不待见那些诸国皇室后裔,但表面上确实得给他们足够的殊荣。

    挑衅或欺压,只要不是太过分,圣上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因莫名其妙的事情屠尽侯府,他绝对是死得最快的那一个。

    正如他将浑城侯府的事情告知祭酒,以及想要回来报复,祭酒都未曾说什么。

    但报复是有底线在的,不意味着他就能为所欲为。

    事实上,他也不曾想真的把侯府直接连根拔起,只是想着能无所顾忌的报复姜望,哪里想到,他又一次败了。

    若要继续报复,很可能便会触及底线。

    童霁看着他,说道:“虽然不清楚为何,但公子貌似不想让你死,你应该感到庆幸,否则此剑便不是抵住你的头,而是直接将其洞穿了。”

    蔡棠古神情变得很怪。

    姜望那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微微侧目,只见姜望和东重阳的战斗,已然像是武夫间的搏杀,以拳对拳,以刀对刀,此刻相互踢腿,狠狠相撞,随着一声闷响,两者又迅速撤身。

    蔡棠古觉得自己貌似低估了姜望。

    东重阳是先修武,又再行炁,在百日筑基圆满的时候,便也已入武夫第三境。

    虽然正式踏入修行路后,把重心都放在修行上,但武夫境界在这些年里亦是提升到了第四境。

    依照其资质,若非修武,怕是早就破开洞冥境界。

    不敢说澡雪境界之下第一人,也必然处在前五之列,却这么长时间都没能奈何得了姜望,实在匪夷所思。

    他很担忧此间事会出意外。

    ......

    姜望微微喘了口气,长夜刀变得很沉重,是因他体力消耗太大。

    但反而让他很是兴奋。

    等着蔡棠古来报复,不就是期待这件事嘛。

    只要敌人没有强到能瞬间击杀他的程度,那么自然是越难缠越好。

    神国的力量也会随着他的消耗,变得越来越强。

    夜游神的声音响起,“你只剩一盏茶的时间了。”

    姜望笑道:“那还是很充足的嘛。”

    夜游神说道:“对面之人的消耗要比你低很多,若打持久战,则对他有益,你也莫要太乐观,现在是借力量,本就无法把神国的力量全部发挥出来,如果在半盏茶的时间里不能占据优势,便基本是输定了。”

    停顿了片刻,夜游神又说道:“有件事情我需得提醒你,因大妖作乱,真正的强者都未至浑城,又或者因数百年来所谓仙人临世的异象不算太罕见,那些大物不一定亲至。”

    “可但凡有谁突然来了兴趣,出现在浑城,你又招惹到对方,杀死你真是再简单不过了,纵使要让神国变得更强,也要选择适合的目标,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姜望点头说道:“我自是知晓,蔡棠古找来的帮手,已是极限,再强些的话,我便很难应付了,与其把事情做绝,不如留有余地。”

    他看向侯府里面,荣予鹿已经接近柴房,同时小鱼也正往那边去,“我能否直接跟小鱼说话?”

    夜游神说道:“我能帮忙。”

    话落,神国里便有一根线飞出,径直没入侯府里面。

    姜望按照夜游神的指示,尝试着跟踪那根线,在心里说道:“小鱼,别捣乱,让姓荣的把人救走便好。”

    刚刚来到柴房附近的小鱼愣了一下,“公子?你在哪儿?”

    姜望的声音随即传来,“乖乖回去睡觉,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出来。”

    小鱼茫然的左顾右盼,但还是很听话的转身离开。

    她因在潜心感悟骆岘山传授的武学知识,可谓是两耳不闻周边事,根本不晓得侯府发生了什么,若非累了,意识从感悟状态里出来,怕也发现不了荣予鹿的存在。

    姜望的注意力再次放到东重阳的身上,笑道:“我刚才走神了,你怎么没有偷袭我?”

    东重阳沉默。

    姜望继续说道:“现在是最后一刀,你也大可拿出全部的实力,否则便没机会了。”

    东重阳皱眉说道:“我刚刚其实在想一件事情,你貌似没有任何修行基础,也未学武,但体魄却非一般的强横,祁国当年也是雄国,有些不为人知的神通倒也正常,可我仍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拥有这股力量的?”

    姜望没听懂,说什么祁国啊,这是哪个国?

    夜游神说道:“在隋覃之前,世间诸国林立,祁国可称得上实力最雄厚的王朝之一,那个时候我已沦落为妖,也亲眼见证着,祁国以举国之力将众妖打得节节败退,漠章战役的胜利,祁国功不可没。”

    “但很遗憾的是,在那场战役里,祁国生灵涂炭,最终走向消亡。”

    姜望皱着眉,所谓‘漠章战役’,他倒是有所见闻,因史书及各种典籍都有记载。

    那是人间修士同妖怪的第二场战役,因为首的妖怪便名为‘漠章’,故被称之为‘漠章战役’。

    “但这跟我有何干系?”

    夜游神说道:“侯府麾下可是有一支黑焰军?”

    姜望点头,在心里回道:“是啊。”

    夜游神说道:“黑焰军便是祁国最强大的战力,想来当世没有那个军部敢与之同名。”

    姜望震惊,“黑焰军是祁国的?!”

    夜游神说道:“要么是祁国黑焰军的残部,被侯府归纳,要么便是侯府本身就跟祁国有莫大干系,也许你还是祁国皇室后裔呢。”

    姜望猛地摇头,很难相信自己身上还流着帝王血。

    若真是祁国皇室后裔,哪能混得这般惨?

    虽然有钱是真的有钱,但道理不是这么讲的啊。

    他甚至都没见过哪本典籍里有关于祁国的记载。

    看着对面的东重阳,姜望了然道:“他这是怀疑我修炼了祁国留下的什么神通?”

    夜游神说道:“若是起了贪念,此事便很难善了了,毕竟符合逻辑,且被认定的事情,无论你怎么解释,他都会觉得你在撒谎。”

    姜望笑道:“那便不解释,他爱怎么猜怎么猜。”

    夜游神轻咳了一声,说道:“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姜望神情变得严肃,直接出刀,灼热气流在整个栖霞街蔓延,悬挂的灯笼瞬间被燃烧,地面温度滚烫,但同时又有一股极其寒冷的气息自长夜刀迸溅而出,直袭东重阳面门。

    正在等着姜望回话的东重阳,没想到小年轻居然也搞偷袭。

    他当即浑身肌肉紧绷,宽松的衣裳都被撑起,脚下石板直接龟裂,缓缓吐出一口真炁,白烟透过衣裳,蒸腾而起,手里的刀亦在瞬间被灌注黄庭炁,举刀的过程里,夜空星辰都在闪烁。

    在长夜刀来袭的那一刻,凝聚全身力量的一刀,也被东重阳斩击而出。

    两把刀再次于栖霞街里相撞。

    这回是他们各自的最后一刀。

    是即将分出胜负的一刀。

    谢吾行的身影高悬半空,认真看着那副画面。

    “姜望的力量跟与我打的时候,弱了一些。”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谢吾行确有这种感觉。

    同样悬空而立的萧姓男子,淡淡说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姜望的面色越来越苍白,握刀的手在颤抖着,他把余力尽数释放出来,神国在脑海里若隐若现。

    附着在石像里的夜游神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径直飞出,在神国里盘桓。

    有座大山拔地而起。

    有小溪湍湍流淌。

    空无一物的神国,自石像诞生后,有了山,有了水,渐渐地又生出了些花草。

    紧跟着,磅礴气息暴涌而出!

    原本变得萎靡的姜望,忽然精神一振。

    长夜刀上的寒冽气息骤升数倍不止。

    随着姜望的高喝,摧枯拉朽一般,很快把东重阳的力量吞没。

    东重阳面庞变得红润,他尽可能的释放黄庭炁,但都于事无补,就像一颗石子投掷整个大海,仅是起了些微不可察的波纹,便消失无踪。

    谢吾行惊讶道:“他的力量怎么一瞬间又变得这么强!”

    萧姓男子挑眉。

    场间,东重阳弓着身子,手里的刀已被寒气冻结,他微微抬眸,姜望就站在眼前,“你在隐藏实力?”

    姜望吐出口气,平静说道:“你可以这么觉得。”

    东重阳沉声说道:“此事瞒不住的,若被知晓浑城里有你这般人物,再被查出你的修为来源,麻烦将无穷尽也。”

    姜望摆手道:“怎么就不相信我天赋异禀呢。”

    东重阳沉默。

    此时侯府大门里,荣予鹿带着苏凌夷和杜言若出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苏凌夷很茫然。

    杜言若环顾周围,无意间抬头,与谢吾行四目相对,面色微变。

第四十五章 帝师(下)

    谢吾行的身影缓缓飘落。

    杜言若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表情,装作喜极而泣的模样,“我就知道公子肯定会来救我的。”

    要是在之前,杜言若这般表现,肯定把谢吾行唬地一愣一愣的,但已经知晓被欺骗的他,再看着杜言若此刻的样子,只觉得甚是恶心。

    “杜姑娘真是好演技。”谢吾行冷笑道:“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泫然欲泣的讲述着姜望恶霸的行径,若非谢某才智过人,真要被你给骗了。”

    用刀抵着东重阳的姜望,闻听此言,险些吐了。

    若非老管家刻意让你闯入侯府,听到柴房里苏凌夷和杜言若的谈话,怕是现在依旧被唬地像傻子一样。

    倒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杜言若神情不自然的说道:“公子在说什么啊,小女子怎么听不懂呢。”

    谢吾行也懒得继续撕破其嘴脸,而是指着侯府门外的场景,说道:“真正来救你的人已经败了,就算从柴房里出来又能如何,你的结局已经注定。”

    杜言若看向满脸灰败的蔡棠古,又看向被姜望用刀抵住的东重阳,表情变得无比难看。

    苏凌夷急切道:“蔡教习,你没有把全部事情告知祭酒嘛,若是祭酒亲至,又怎会是这般画面!”

    蔡棠古神情微震,当即沉声说道:“苏凌夷乃祭酒亲传弟子,这回是祭酒在给侯府机会,若把人放了也便算了,否则祭酒定会亲至浑城,届时,侯府有再大的背景,也于事无补!”

    最糟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蔡棠古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连东重阳都败给了姜望。

    现在要紧的不是报复,是想办法全身而退。

    苏凌夷的身份便是突破口。

    谢吾行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整个苦檀里,站在最巅峰位置的人,有自己老师,有武神祠尊者,有青玄署行令,再就是鱼渊学府的常祭酒。

    换句话来说,苏凌夷的身份与他对等,若杀死苏凌夷,便等同于跟苦檀鱼渊学府为敌。

    剑阁虽有本事镇压苦檀鱼渊学府,但也不会轻易与之为敌,毕竟鱼渊学府的大祭酒可是帝师,是‘漠章战役’之前便已经存在的大物。

    姜望保持着沉默。

    鱼渊学府的祭酒,他自是得罪不起,虽然很希望能跟那位祭酒打一架,但绝对不是现在。

    “此处好是热闹啊。”

    骆岘山负手而至,就像是很普通的老人家在闲逛一般。

    “骆尊者!”蔡棠古有些惶恐。

    因在半日闲客栈楼上偷听到骆岘山和荣予鹿的谈话,继而怂恿荣予鹿一同前来侯府报复,有正好都敌对姜望的缘故,自也有想借武神祠给姜望再施一层压的念头。

    武神祠是一群武夫组成的,其首领更是隋国最强的武夫。

    莫说洞冥境修士,甚至连澡雪境界的大修士都不被武神祠首领放在眼里。

    世人常言粗鄙武夫,武神祠便是把粗鄙一词彰显到了极致,虽然有个更好听的名字为霸道。

    有武神祠首领这位强大靠山在,武神祠在隋国各处都将霸道的作风贯彻到底,那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就像荣予鹿那般,有着闾埔荣家做背景,又是武神祠的二品侍官,虽然他的行事作风违背了霸道的真正含义,但也能窥见一二。

    武神祠首领便曾在神都里狂喷过帝师,且是在朝堂之上,百官噤若寒蝉。

    当今圣上也只是做和事佬,武神祠首领没有受到半点处罚,帝师也自始至终都是笑眯眯的样子。

    但武神祠首领绝非莽夫,是根本不把神都规矩当回事。

    最重要的原因,武神祠首领是整个世间里战力处在前十的可怕人物,在隋国能挤进前四位,乃是隋国最强的力量之一,不可或缺。

    哪怕因帝师受辱的事情,鱼渊学府对待武神祠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畏惧武神祠也是事实。

    何况是蔡棠古利用了荣予鹿。

    而骆岘山却根本没有搭理他,只是盯着东重阳瞧了片刻,笑道:“没想到在此能见到重阳老弟,曾经我尚且是武神祠新人的时候,前尊者便曾想让重阳老弟入武神祠,可惜遭到拒绝,是因重阳老弟更向往修士的世界,结果你还是没有放弃武夫的身份嘛。”

    东重阳面色平静地看向他,说道:“骆尊者是在嘲讽我?若当年我入了武神祠,专心修武,此刻尊者的位置,便是我的,又哪里轮得到你,骆尊者应当感激我才对。”

    骆岘山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依旧笑道:“重阳老弟此话倒也不假,可现在我是武神祠尊者,而你却败在小辈的手中,画面真是难堪啊。”

    东重阳眼眸微凝。

    骆岘山随即看向姜望,说道:“怎么也没想到,我竟是看走了眼,小侯爷原来已踏上修行路,怪不得拒绝拜我为师了,如此看来,侯府终将会再次兴盛,我心也甚慰啊。”

    姜望手里的刀没有离开东重阳的脑袋,也很有礼貌地向骆岘山颔首为礼。

    骆岘山微笑着看向四周,神情忽变,淡淡说道:“侯府与我乃故旧,你们此般是何意啊?”

    蔡棠古抹了把冷汗,揖手说道:“骆尊者,姜望擅自关押我鱼渊学府的弟子,其是祭酒大人亲传,我们讨个公道,不为过吧?”

    他指向站在一旁的苏凌夷。

    骆岘山挑眉道:“简直胡说八道,此人安稳的站在这里,哪有被关押?我只看到你们上门欺辱侯府,鱼渊学府就该好生教育子弟,到处乱跑做什么,寻仙自有青玄署和各大宗门,有你们鱼渊学府什么事?”

    往常里鱼渊学府确很少参与寻仙事宜,巧便巧在,杜言若正好是浑城人士,又因隋国各处大妖肆虐,鱼渊学府派人前来,倒也说得过去。

    蔡棠古沉声说道:“骆尊者岂能这般不讲理?苏凌夷是刚被救出来,你瞧他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骆尊者却要装作看不到?”

    “我鱼渊学府虽是教人的地方,但也有资格参与寻仙事宜,那是为圣上分忧,骆尊者此言便是有些胡搅蛮缠了。”

    骆岘山倒是洒脱,笑道:“我便胡搅蛮缠你又能如何?当年首领直接在朝堂狂喷帝师,即是首领下属,自然不能堕了颜面,就算是常祭酒亲至,我也依旧是这番话,有能耐就让常祭酒来找我,看我不把他后槽牙捶掉。”

    蔡棠古阴沉着脸,说道:“武神祠果然都是粗鄙之人!”

    骆岘山说道:“此乃世人皆知,你偏要跟我讲道理,就显得很愚蠢了。”

    蔡棠古沉默了片刻,说道:“就当确没有这回事,我带着苏凌夷他们离开,骆尊者总不会再说什么吧?”

    骆岘山笑道:“我想说便说,何须有什么理由,况且此事该小侯爷说的算,他若不放你们离开,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所谓呢。”

    蔡棠古强行堵住心里的一口气,看向姜望,说道:“事情闹到这般程度,确也够了,我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只要小侯爷把苏凌夷和杜言若放了,我此后自不会再来浑城。”

    姜望很犹豫。

    若是现在就把那位祭酒惹出来,他确实消受不起,但也很不想失去蔡棠古这个麻烦,这可真是很两难的抉择。

    他虽本意也没想把苏凌夷怎么着,可若直接把这个麻烦彻底解决,总觉得太亏了。

    但很快就有人帮他做出了决定。

    许是苏凌夷被关了太久,精神出了点问题,又或者他本身就有问题,竟是看不清场合的叫嚣道:“我在柴房里饱受煎熬,遭奇耻大辱,怎可轻易了事,姜望此贼必死,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姜望挑眉道:“看来是苏兄不愿离开啊。”

    苏凌夷冷声道:“我要走,你又岂能拦得住,待回去,我必将此事告知祭酒,甚至捅到帝师那去,届时,我定将你挫骨扬灰,把你们侯府每个人每一寸土地都扬了!”

    姜望眯缝着眼睛说道:“要做这么多事情,苏兄怕是会很辛苦。”

    苏凌夷步履蹒跚,来到姜望面前,瞥向自己耷拉着的断臂,恨声说道:“你给予我的,我都会百倍奉还,姓姜的,做人不要太嚣张,这个世间能杀死你的人数不胜数,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侯府里的人是怎么被我一个个弄死的。”

    姜望露出一抹笑容,说道:“你应当是我见过最蠢的人了,只希望世间不要有那么多像你这般蠢的人,否则我会对这个世界再无兴趣。”

    苏凌夷冷笑道:“你要清楚一点,我是祭酒亲传弟子,而祭酒的老师乃是帝师,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的老师跟当今圣上是师兄弟,我便也是帝师的徒孙,莫非真的以为武神祠能帮你?”

    姜望释然道:“原来不是那般蠢,是觉得有很大依仗,你这身份确实够吓人。”

    他随即又说道:“但帝师若知有你这般徒孙,怕是不愿承认,任你说得天花乱坠,跟我有毛关系,乖乖跟着蔡棠古离开也便是了,非得放些狠话,你要清楚惹怒我是什么后果。”

    姜望抵在东重阳脑门的刀,在话音刚落,便直接朝着苏凌夷斩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844/ 第一时间欣赏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棠鸿羽所写的《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为转载作品,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介绍:
“我叫姜望,当我望着你的时候,你便已经死了......”
每日躺在藤椅上的少年,只想活着,然而看着面前跪伏的一众妖神,唯有苦笑:“我真的不是仙人。”
【书友群:657590866】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