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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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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平十四年

    “长平十四年,有海市蜃楼屹立长夜,妖怪蠃颙大规模出现,浑城栖霞街多处房屋被毁,幸,无人伤亡......”

    镇守府衙里,浑城镇守正在接待来自鱼渊学府的两位客人。

    他们是一男一女。

    身穿黑衣,腰间悬剑的男子,看着卷宗记载,深深皱起眉头。

    浑城镇守赔笑道:“说来倒也奇怪,这些蠃颙就像凭空出现的,而且都在栖霞街,因事发突然,等我们赶到时,发现妖怪都僵在原地,根本没有遭遇到任何反抗,就把它们全除掉了。”

    这里面存在着很大问题。

    另一位穿着白裙的女子,轻声说道:“苏师兄,我们得去栖霞街再查证一番。”

    根据古籍记载,仙人临世,总会伴随着异象出现。

    传闻中,隋国神都里便有一位仙人。

    而浑城有‘海市蜃楼’的异象降临,又有数十年难遇的妖怪群袭,都跟古籍中描述的场景很像。

    他们奉命前来,若能再寻到一位仙人,必是大功一件。

    ......

    栖霞街路口,很突兀地摆着一张藤椅。

    姜望就躺在上面,他的那张脸虽然如同精细雕刻般好看,但却很是苍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有独臂男子蹲在旁边,收拾着眼前的画,嘴里嘀咕个不停,“有病就在家里躺着,非得往外跑,要是再有妖怪冒出来,可如何是好?”

    姜望正以一种探寻的目光扫量着路上行人,闻言心想:是啊,妖怪怎么还不来?

    “镇守府衙到处在宣扬剿灭妖怪的功绩,但我觉得肯定是有传闻中的修士出手,只是没有露面而已,否则明明很凶恶地妖怪,怎会突然僵在原地,任人宰割?”

    姜望犹豫道:“我要说妖怪是被我控制住的,你信不信?”

    赵汜转头看着姜望,“你觉得我信了么?”

    果然啊。

    这的确是很难让人相信的事情。

    其实就连姜望自己都觉得可能是错觉。

    但妖怪出现在栖霞街又是事实。

    两日前,他刚刚及冠。

    老管家取出了据说是父亲历经艰难险阻捡来的一把刀,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在接触到那把刀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便忽然浮现出了一座隐匿在云雾中的‘海市蜃楼’。

    没等他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栖霞街里就冒出了数不尽的妖怪。

    拥有着四只大眼睛,十八条大长腿,高约两丈,形似蜘蛛的妖怪蠃颙,疯涌到他面前的时候。

    姜望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你别过来啊!

    然后。

    妖怪便真的全都停住了。

    他最终猜测是跟那把刀有关。

    老爹历经艰难险阻捡来一把刀,这种事情本身就很离谱。

    他觉得这把刀肯定大有来头。

    但在老管家那里也没有询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虽然期盼妖怪再袭浑城,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可要证实自己是不是能够控制妖怪,总得再遇到妖怪才行。

    他现在看路上每一个行人都像妖怪。

    然而,事实证明,连个妖怪毛都没有。

    此时,有马蹄声响起。

    穿着一黑一白的男女,骑着两匹高头大马,缓缓而来。

    白裙女子勒马止于藤椅前,居高临下看着姜望,嘲弄道:“这不是小侯爷嘛,数年不见,这么快就把侯府家底败光,沦落到在街头卖画了?”

    “我现在已经就读鱼渊学府,未来甚至有机会直接面圣,你应该很后悔当初的选择吧?”

    姜望侧头瞥了一眼,没有搭理,想着今日妖怪怕是不会来了。

    以往浑城里也确实没有妖怪频繁出没的事件,像两日前那般情况,纵使是在整个隋国里,都是数十年难遇。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惆怅。

    白裙女子则神情一僵。

    他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挑衅?

    还是根本就瞧不起我?!

    过往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两年前第一次在侯府见到姜望时,他便是这般态度。

    当年杜家高攀侯府,被瞧不起也就算了。

    我现在已经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身份地位皆不同往日而语,你凭什么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杜言若冷着脸再次说道:“瞧你那半死不活的模样,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妖怪蠃颙出现在栖霞街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把你弄死,想来当时你也是被吓得很惨,真可惜没能亲眼看到那副画面。”

    姜望终是忍不住看向杜言若,“你谁啊?”

    他的态度依旧慵懒散漫。

    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突然挡住自己视线,叽里咕噜一大堆话,简直莫名其妙。

    杜言若的面色变得很难看。

    见此一幕的黑衣男子,若有所思。

    两年前,他跟随教习蔡棠古途径浑城,遇到孤身一人待在城外竹林里的杜师妹。

    因蔡棠古观察到师妹有些资质,便想将其带回鱼渊学府。

    拜会杜家的时候,得知是杜家想要把师妹许配给浑城侯府的小侯爷,但遭到拒绝,故师妹才羞愤之下跑出城去。

    虽然没有小侯爷的拒绝,师妹便不会有入读鱼渊学府的机缘,但黑衣男子此刻也有意想帮师妹出口气。

    他微微一笑。

    故意拍马上前,马前蹄踏翻摊位,那些画作皆有破损。

    赵汜黑了脸。

    姜望眉头紧皱。

    想着莫非是赵汜得罪了人?

    刚要让赵汜离自己远点,免得殃及池鱼。

    便见黑衣男子忽然拔剑出鞘。

    看着抵在眼前的剑尖,姜望很无语。

    “你指错人了,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我跟这画画的待在一块,但根本不熟,我又没得罪你。”

    赵汜脸更黑了,说道:“他们明显不是冲我的好嘛!”

    姜望不理解。

    他一出生便有病,可以说,整日里都处在身体被掏空的状态。

    在及冠之前,基本很少踏出家门,根本不可能得罪谁啊?

    黑衣男子淡淡说道:“一个落魄侯府的小侯爷,若不懂得审时度势,迟早被人打死。”

    杜言若说道:“苏师兄,犯不上跟这种人计较,现在的浔阳侯府,在此刻的我眼里,也就是大点的蚂蚱而已,跟他说话,都是有辱我们的身份。”

    苏凌夷持剑指着姜望,说道:“师妹莫要脏了手,师兄帮你出气便可。”

    杜言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眼旁观。

    想着姜望肯定是装作不认识自己,兴许是明白两者身份上的转变,掩饰所谓的自尊心罢了。

    剑锋轻颤,便是一股莫名气息爆涌。

    姜望有了极强烈的窒息感。

    “我好好的在这里晒太阳,你们一来就各种自说自话,甚至还要杀我,未免太过分了些!”

    杜言若觉得有必要撕开姜望的伪装,冷声说道:“我是浑城杜家的杜言若,你还敢说不认得我?”

    姜望恍然道:“原来是你啊。”

    装得还真像。

    看着姜望那番才知道的模样,杜言若心里的气又冒了出来。

    刚要让苏师兄好好教训教训对方,却发现此刻的苏师兄,状态有些不对劲。

    原本剑锋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散了。

    苏凌夷保持着执剑的姿势,额头上有冷汗簌簌而落。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姜望,“你做了什么?”

    姜望微微一愣。

    似是想起了什么。

    他拍了拍赵汜的肩膀,示意其把地上的石子递过来。

    然后,他直接把石子扔在了苏凌夷脸上。

    苏凌夷嘴角抽搐,眼眸里喷涌着怒火,但身体却再无其他反应。

    姜望喃喃低语道:“莫非还能控制人的身体?”

    赵汜在旁闻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控制人的身体?

    他的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弧度。

    姜望侧头看着他,说道:“虽然你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从你的表情来看,你肯定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

    赵汜慌忙擦掉嘴角的口水,义正严词反驳道:“我是一名画师,亦通读四书五经,我的思想绝对正义,莫要以你龌龊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姜望懒得搭理赵汜。

    他现在稍微有点兴奋。

    若仔细观测,方能感触到周围一些轻微的灼热感,虽然微弱,但是真实存在的,且范围就正好笼罩着苏凌夷。

    但想要彻底弄清楚,需得再验证几次。

    姜望依旧坐在藤椅上,只是身子前倾,看着苏凌夷,挑衅地勾了勾手指,“你来打我啊。”

    苏凌夷气急。

    握剑的手,已经暴起青筋。

    他使出浑身力气想要往前迈步。

    但毫无作用。

    他渐渐有些惶恐。

    这是很不正常的。

    难道这浑城小侯爷也是修士?

    而且还是境界很高的强者?

    苏凌夷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杜言若此时看向淡定自若,甚至还在挑衅地姜望,把注意力从苏凌夷身上挪开,也未曾多想,沉声说道:“苏师兄已经是半只脚跨过门槛的修士,你如此行为,实在是找死。”

    姜望笑着说道:“你最好让他快点弄死我,但我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个本事。”

    “苏师兄。”杜言若很生气,朝着苏凌夷说道:“以我们的身份,就算杀掉他,也没人敢说什么,你不用有任何顾虑。”

    苏凌夷欲言又止。

    看着笑眯眯地姜望,他内心的恐惧不断滋生。

    心里想着。

    你快闭嘴吧!

第二章 我只是很有钱又长得好看的废柴啊

    其实姜望也一直在尝试怎么控制那股力量。

    但他毫无头绪。

    却能感觉到那股灼热气息在慢慢减弱。

    直至彻底消散。

    苏凌夷发现自己好像能动了。

    虽然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了两百种方式弄死姜望。

    但他很谨慎。

    修行道路很难走,最终能入门的更是万中无一。

    单是第一个步骤便困难重重。

    天地间有炁。

    能够被感知到的最初之炁,至微至细,仿佛种子入土之后,刚刚拱出的嫩芽,虽然微小,但是蕴含无限生机。

    只有抓住一线生机,才有希望在体内铸就黄庭。

    而过程里需以炁冲击窍门至少三千五百次,且每一次都要遭受身体以及精神被撕裂的痛苦。

    那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若非极大毅力者,注定无缘。

    此阶段被称之为百日筑基。

    天赋异禀者,甚至无需百日便可铸就黄庭。

    其次有需三年,再者九载,不一而足。

    杜言若便是处在百日筑基的阶段,且只能算刚刚开始。

    而苏凌夷则是已完成冲击窍门的过程,只待抓住契机,黄庭铸就,便可真正跨入修行大门。

    他认真观察着姜望身上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

    却发现根本看不透。

    普通。

    简直太普通了。

    纵使在同境里,很微末的差距,都很难被感知,但也并非不能感知。

    而不被感知的情况,便是显而易见的。

    他默默擦了擦额头流下的冷汗,冲着姜望露出很和善地笑容。

    年纪轻轻便能完美筑基,踏入洞冥境界的修士,若非真的天赋异禀,便该是有着极深厚地背景。

    这里面是要有人情世故的。

    鱼渊学府虽然是隋国至高学府,但真正有资质的皆在神都,在这苦檀地界,便有剑阁独占鳌头。

    归根结底,苦檀是剑阁的地盘。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谁也不能保证,姜望是否也得到了什么大机缘,拜入了某个大宗门。

    更何况,苏凌夷对于浑城这位小侯爷,根本不了解。

    他看到姜望此刻露出有些茫然的眼神。

    心下一凛。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姜望却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显然是有所企图。

    世间某些修士的确存在着特殊怪癖。

    明明很强,但装作自己很废的样子。

    把自己整成虚得要死的模样,就是为了扮猪吃虎,最终得到所谓的快感。

    真是恶趣味啊。

    苏凌夷保持着最高警惕。

    极其谨慎地后撤一步。

    姜望此时则在想着,控制住苏凌夷的时间貌似短了点。

    当初面对妖怪的时候,可是持续了一个时辰。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

    “我只是个很普通的,很有钱,长得很好看的废柴啊!”

    姜望很真诚地看着苏凌夷,说道:“你就没有想要打死我的冲动嘛?”

    苏凌夷讪笑道:“刚才都是误会,所谓打打杀杀实在不雅致,不如咱们坐下来喝杯茶,一笑泯恩仇?”

    姜望皱眉说道:“人要有骨气,刚才还要杀我,现在怎么能怂呢,这样做,只会让身边美人瞧不起你。”

    杜言若说道:“...苏师兄...”

    苏凌夷抬手打断她,义正严词道:“鱼渊学府奉行的便是有教无类,我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面对任何人都要一视同仁,不可欺压弱小,初才之举,乃我之过,我要深深忏悔,相信师妹也会认同的!”

    他微微抱拳,再次郑重其事道:“改日定当登门致歉,让小侯爷感受到我深刻忏悔的诚意,告辞!”

    话落,便已一骑绝尘。

    姜望颤抖着身体,病恹恹地咳了几声。

    你这就走了?

    我都还没开始发挥呢。

    就不懂得助人为乐嘛?

    你真想忏悔,就来打我啊!

    杜言若:“o((⊙﹏⊙))o......苏师兄,等等我!”

    苏凌夷根本不敢回头,待得远离栖霞街,这才勒马止步,等着杜言若追来。

    看着杜言若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凌夷想到若是把此事传扬出去,可能会打扰小侯爷游戏的乐趣,平白得罪人,便决定守口如瓶。

    “师妹啊,我们此来浑城是有任务的,要以大局为重。”

    “跟那小侯爷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耽搁时间,毕竟杜家还在浑城,把小侯爷得罪太狠,等我们离开浑城时,杜家便无法自处,师妹要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啊。”

    杜言若闻言,很是感动,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侯府虽落魄,但在浑城依旧势大,若是刻意刁难杜家,确实很麻烦。”

    苏凌夷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们先去拜访杜家,然后再来栖霞街调查吧。”

    ......

    赵汜背着装画的篓子,又要拖着藤椅,看着慢慢悠悠走在前面的姜望,气得直冒火。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明明是故意找茬,为何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难道你真的能控制别人的身体?”

    姜望没有说话。

    最开始遭遇妖怪事件,他也一头雾水。

    但在清楚自己不光是能够控制妖怪后。

    他便明白。

    这将是自己命运彻底改变的时刻。

    现在要做的就是得以随心所欲的控制那股力量。

    而这显然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在真正变得强大之前,他得保守这个秘密。

    栖霞街是浑城的旧街道,曾经也是繁华路段,只是原来的百姓多数已经搬走,仅留下寥寥几户人家和很多空宅子。

    浔阳候府是栖霞街里最富丽堂皇的,屋檐的设计,房屋里的装饰物,院子里的摆放物品,各种奇花异草,都极尽奢侈。

    只因原本府里的家仆要么被遣散,要么主动离开,在表面上看确实好像败落了一样。

    姜望其实一直也很好奇。

    为啥自己家这么有钱?

    虽说是侯爷府邸,但坐落于小小浑城,可谓是偏到没边儿了,怎么看,也是不受朝堂重用的。

    且侯府也只是一座侯府,并没有其他什么来钱的门路。

    姜望只能怀疑,是自己那位已经下落不明的老爹有问题。

    就在他们刚刚回到侯府门前时。

    斜刺里忽然冒出了一道身影。

    “小侯爷,你要媳妇不要?”

    姜望无奈说道:“老许头啊,这是你第十五次问我了。”

    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许头,搓着手呵呵笑道:“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呢,这城里的小娘子们都稀罕你。”

    “只要你开金口,我满城给你踅摸,绝对给你找个最漂亮的出来,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吃亏不是。”

    侯爷在时,姜望没有出过门,浑城里只知有小侯爷的存在,但谁也没有见过,而为攀上侯府,媒婆也是踏破侯府家门槛的。

    直到侯府开始所谓的落魄,找上门的媒婆也丝毫没见少,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姜望那张脸上。

    且对于浑城某些颇有家财的富人来说,找个小侯爷入赘,那也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老许头也就仗着以前经常出入侯府,跟姜望熟识,得知利己又利人的好买卖,自是不愿放过。

    姜望摇摇头,从其身边走过,“我可是堂堂浔阳候府的小侯爷,寻常女子哪能配得上我。”

    老许头跟在后面,丝毫没有被姜望的身份吓到。

    “浔阳候府也就只剩一座侯府了,要不是你这小侯爷的身份,那些富贵家的娘子们哪还需要想法子找人说媒,怕是直接把你抢到府里去了。”

    姜望很是无语地说道:“你就是个开裁缝铺的,怎么还跟媒婆抢上生意了,为了那点钱至于么。”

    老许头乐呵呵地说道:“什么钱不钱的,都是身外物,主要你也老大不小了,前些天又刚刚及冠,是该找媳妇儿了。”

    姜望也是想把老许头打发走,直接说道:“不漂亮的我可不要啊。”

    反正漂不漂亮自己说了算。

    闻听此言,老许头很是激动,连连做着保证,明明一大把年纪了,却跑得飞快,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赵汜有些忍俊不禁,伸出仅有的右手,拍了拍姜望的肩膀,说道:“小侯爷啊,提前预祝你抱得美人归了。”

    姜望看着赵汜,说道:“你好像也快而立之年了,我得告诉老许头一声,也要帮你找个媳妇儿。”

    赵汜直接越过姜望,推开侯府的大门,“我这辈子只搞画,绝不搞其他的!”

    ......

    杜家宅子。

    一排排美貌的丫鬟端着美味佳肴,明明只有三个人落座,却是满满一大桌子酒菜。

    杜蘅看着坐在对面的苏凌夷和杜言若,笑得很畅快。

    曾经极力想要撮合自己女儿跟姜望。

    是他最后悔,同时最庆幸的事情。

    后悔的是,他的‘好意’被残忍拒绝,可谓颜面扫地。

    庆幸的是,正因被拒绝,杜言若才有机会获得仙缘。

    那是要比攀上侯府更值得快慰的大喜事。

    鱼渊学府隶属朝堂,能就读学府绝对是祖坟冒青烟。

    因学府并非只是教书育人,那里面全都是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存在,说是神仙也不为过。

    杜言若此时轻皱眉头,“子澄呢?”

    杜蘅叹气道:“你那弟弟不学无术,又不知道跑到哪里鬼混去了,我花费重金请来大师,教他学武,至今也只是学了个半吊子,真是要活活气死我。”

    杜言若说道:“最近浑城会有些不太平,最好叮嘱他不要乱跑。”

    苏凌夷接住话茬道:“叔父不是外人,而且我们也需要叔父的帮忙,便有话直说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杜言若,继续说道:“我们此次来浑城,是奉师命,探寻仙迹,只因数日前,栖霞街有海市蜃楼高悬,被学府祭酒观测,怀疑是仙人临世的迹象,不日,恐各方势力都会派人来到浑城。”

    杜蘅惊讶道:“仙人?”

    他凝视着面前的苏凌夷,又看了看杜言若,不解道:“许是我见识短,当年的蔡教习不正是仙人么?”

    苏凌夷微笑道:“我们只是一些修行之人,哪怕蔡教习的强大远胜于我百倍,但也还远远不敢称作仙人,虽然我也未曾见过,但真正的仙人,举手投足,怕是都能毁掉我们这方世界。”

    他突然想到姜望。

    觉得姜望纵然已是一名真正的修士,但终归很年轻。

    等到蔡教习来浑城,他必要报此被辱之仇!

第三章 破巷里的修士

    浔阳候府。

    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的院子里。

    姜望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睛。

    很认真思索着面对妖怪蠃颙和苏凌夷时的一幕幕。

    他基本可以确定。

    是要自身受到很大威胁的时候,那股力量才会出现。

    想要彻底掌控那股力量,他得不断让自己身处险境。

    依照自己这虚弱不堪的身体,想要遇到危险,貌似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他甚至想着,这股力量是否本来就在自己身体里?

    只是以前被保护在家里,不让出门,没有机会遭遇危险,否则这股力量是不是很早就会出现了?

    他这两天一直都在研究那把刀,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特别之处,如果不是刀的原因,那便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

    目前侯府里唯一的婢女,此时提着一把大长剑,灰头土脸的从院外走来,轻唤了一声,“公子。”

    姜望侧头瞥了她一眼,“小鱼啊,姑娘家家的要矜持,别总是舞刀弄枪的,瞧你那副好像在泥坑里滚过的模样,怎么配得上我侯府大婢女总管的身份。”

    小鱼伸手抹了把脸,扔掉手里的大长剑,直接把藤椅的腿角切断。

    姜望吓得卷起双腿,骂骂咧咧,“我早晚要死在你手里!”

    小鱼虽然脸蛋脏兮兮的,但仍旧依稀看得出来,其容貌姣好,身姿丰腴,年纪不大,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

    只是那个眼神实在很冷,让得姜望都不敢与之对视。

    “又有啥事啊?”

    小鱼轻声说道:“公子说帮我找来的绝世秘籍,我照着练了那么久,一点用没有,您不会是在骗我吧?”

    姜望闭着眼睛,淡淡说道:“怎么会没用呢,你提着把大长剑可是好几次差点要了我的命,再说了,既然是绝世秘籍,哪能轻易就能练成呢,你要有耐心啊。”

    虽然小鱼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哪有什么绝世秘籍,只教挥剑,其他半点招数都没有的?

    看着好像暂时被糊弄过去的小鱼,姜望其实很惆怅。

    三年前,他偷偷跑出侯府,在栖霞街里闲逛。

    遇到了貌似正在被人追杀的小鱼。

    那也是姜望第一次见到修士。

    他当时就觉得小鱼这丫头很不简单。

    毕竟是被传闻中的修士追杀啊。

    若非老管家及时出现,带着姜望和小鱼藏了起来。

    怕是他们都没命可活。

    小鱼练武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报仇。

    但她虽然看起来很高冷聪慧,其实有点傻。

    居然妄想通过练武来对抗修士!

    姜望自是不会让小鱼去送死。

    但为了让小鱼有奋进的目标,这才故意弄了本所谓的绝世秘籍让她练。

    明明是个单纯的傻丫头,却整日里想着怎么去杀修士。

    真是离了大谱。

    而让姜望很服气的是,明明只是个假秘籍,小鱼却好像真的练出了些门道。

    侯府的西墙,三天两头的被小鱼挥剑搞塌,为此修墙的费用都不知道花了多少。

    此时,有跛脚的老者来到院子里,很是和蔼地看了小鱼一眼,随即朝着姜望躬身道:“公子,府外有人拜访。”

    姜望很是意外。

    如果依旧只是那些媒婆上门,老管家是不会来通报的,但正儿八经来拜访侯府的,这两年里可一个都没有。

    ......

    侯府门外,站着一位身穿灰布长衫,手持拂尘,颇有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老头儿。

    姜望看到来者,很是惊讶,“陶天师?”

    天师是一种尊称,据说此类人懂得画符驱妖。

    虽然姜望未曾亲眼见过,但陶天师在浑城里名声很响,各种事迹十分传神,不似作假。

    但他对此始终持有怀疑态度。

    陶天师轻摆拂尘,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小友,算命否?”

    姜望默然无语。

    就像老许头整日里缠着他介绍媳妇儿一样。

    自从某次偷跑出门,跟这位陶天师结识后,每次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要给他算命。

    而今天居然直接找上门来,倒也是头一遭。

    陶天师自顾自地说道:“小友,你有大凶兆啊。”

    姜望:“......”

    陶天师又很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与小友半年前第一次见面,便看出了小友身上有一丝凶煞之气,只是小友不愿让我破解,时隔许久,我预感到小友身上的凶煞之气必然已至顶峰,故不得不登门拜访,此次小友可莫要再拒绝我了。”

    见姜望依旧不说话,陶天师往前迈出一步,作深呼吸状,再次说道:“若小友有甚怀疑,我可先行帮小友破解凶兆,事成后再收费。”

    姜望微微皱眉,说道:“怎么个破解法?”

    陶天师笑道:“小友身上的凶煞之气较为特殊,往日里或许不会察觉到异常,但这两天凶煞之气凝聚到顶峰,小友也会慢慢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到那时不仅破财,亦会伤命。”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姜望想起妖怪的事情。

    他的神色不仅起了些变化。

    陶天师微微一笑,说道:“破解之法其实很简单,小友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娶个媳妇儿。”

    姜望:“......”

    陶天师被姜望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说道:“我可没有收到哪家娘子的银子,故意用这种方法说媒,这确实是破解之法,而且是要娶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姑娘。”

    姜望依旧很怀疑地盯着陶天师,“你觉得我信了么?”

    陶天师摇头道:“老夫一生行事坦荡,绝无半点虚言,小友,你要信我啊。”

    姜望沉默片刻,轻轻抬手一挥,“童伯,送客!”

    老管家应声走了出来。

    微笑着把仍在极力劝说姜望的陶天师请走。

    姜望转身回府。

    浔阳候府很大,但除了姜望,便只有一个老管家,一个小丫鬟,以及画师赵汜。

    除了住在前院的老管家,以及要照顾姜望起居的小鱼,赵汜亦有独属于他自己的院落。

    此刻的赵汜正在院子里作画。

    见到从外面进来的姜望,他用嘴巴嗦了嗦毛笔,当时便下笔如有神助,整座浑城的样貌都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我觉得我的画技又升华了,三年里行遍浑城每个角落,精益求精的勾画每一个细节,此时终于大功告成,这绝对是可以流芳百世的神作!”

    姜望思忖着陶天师的话,随口说道:“能卖出三两银子不?”

    赵汜顿时脸红脖子粗,“庸俗!实在庸俗!”

    姜望继续说道:“画得再好,卖不出价钱,还是得饿死,当年要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你怕是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赵汜很气,但他没有办法反驳。

    当年他确实是饿得快死了,否则也不可能在街头卖画。

    他也不知道遇见姜望,究竟是运气好,还是倒了大霉。

    犹记得当初他满脸颓废的模样,那么好的画作却无人问津,忽然出现一个长得极其好看的少年,要让他帮其画一幅画。

    他的情绪是相当糟糕,故意把人画的丑陋不堪。

    没想到却被夸赞了一番。

    他当时就觉得那人有病。

    事实证明,姜望确实有病,赵汜觉得自己也有病。

    居然稀里糊涂的以毕生才华换了口饭吃。

    说好听点,是浔阳候府堂堂小侯爷的御用画师,归根结底不就是个家仆嘛。

    姜望完全没有意会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好奇问道:“陶天师的名声是真的么?”

    赵汜不去看姜望,但还是回答道:“徒有虚名之辈是长久不了的,但陶天师的名声怎么说也在浑城响亮了二十余年。”

    “五年前我倒也亲眼目睹过陶天师的能耐,当年快要病死的镇守大人,遍寻名医无果,却被陶天师随便一张符箓给救了回来,到现在镇守大人也是活蹦乱跳的。”

    姜望若有所思。

    不管陶天师说得是真是假。

    又是否跟自己忽然拥有的那股力量存在关联。

    他本身就没几年可活了,又何须在意?

    如果能够掌控那股力量,甚至踏上修行路,寿命得以延长,怎么都不是坏事。

    姜望原本有些触动地情绪恢复过来。

    忽闻浑城某处震动。

    紧跟着有数道身影,自栖霞街上空掠过。

    在浑城里是很少见修士出没的。

    既是出现,必有原因。

    姜望径直离开,叫上依旧在练习挥剑的小鱼,出了侯府。

    就在相邻的破巷里,站着三位气质截然不同的人。

    身后都背着一把剑,分别穿着白袍、青袍和紫袍,岁数大约都在不惑之年。

    “此地确有莫名气机残留,但实在很难看出什么。”

    青袍修士探查周围,紧皱着眉头。

    白袍修士则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也未曾见过仙迹,只能按照记载来推断,但不可否认的是,仙人的临世,肯定就在这栖霞街里。”

    紫袍修士忽然问道:“仙人临世到底是怎样一种画面,是仙人直接降临,还是从母胎降生?”

    白袍和青袍修士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我们也不清楚。”

    虽然有关仙人的记载很多,但基本都没有很详细。

    莫说是普通人或寻常武夫了,其实就连他们这些修士,也只知神都里有位仙人。

    但谁都不清楚那位仙人长什么样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又或者,神都里那位仙人,根本就不存在。

第四章 月满西楼

    “三位前辈。”

    苏凌夷和杜言若出现在巷子里。

    白袍修士看向他们,笑着说道:“看来鱼渊学府对待仙人临世一事,并没有那么上心,居然派了两个还没有完全踏上修行路的新人来。”

    苏凌夷眉头紧皱,却也没有说什么。

    在隋国是有些宗门高高在上的,纵是高居庙堂的大人物,也不敢轻易招惹。

    面前的三位毕竟是真正的修士,虽然没有弄清楚他们的来历,但总要谨慎些。

    此刻的青袍修士正凝视着某处破旧院子。

    因是多年未住人,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半敞开的屋门,被蛛网缠绕着,看着颇有些阴森。

    “有问题。”

    白袍修士和紫袍修士对视一眼。

    前者轻轻挥手,便有风平地而起,院子里烟尘乱舞,屋门全部敞开,发出一阵嘎吱的声音。

    只见正对着院门的屋子里,斑驳的墙上挂着一张画。

    画中有屋又有田。

    杜言若好奇问道:“前辈,有什么问题?”

    青袍修士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白袍修士则笑着说道:“修行路漫漫,我们蹉跎半生,也只是刚刚入门,今日有缘,也算是向鱼渊学府结个善缘,你们在学府里修行,只识理论,实则真正的人间,危险超乎想象。”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便也是剑阁为何每年都有大量弟子下山的缘故,我们修士最大的敌人,便是妖,若经验不足,就会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史记有载,妖怪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六百年前。

    曾经人间修士亦同妖怪爆发过战争。

    最近的一次,世间诸国参战,历经半甲子,战况极其惨烈。

    如今人间只剩隋国和西覃二分天下,便可见一斑。

    那些立于巅峰的先辈修士,尽数陨落。

    人间受到前所未有的大洗礼。

    后辈修士都将降妖除魔之事,当做毕生宏愿。

    因此,寻仙的漫长路也开始了。

    若能有真正的仙人坐镇,修士们都很坚信,这份宏愿便不再只是妄想。

    杜言若和苏凌夷虽在鱼渊学府修行,但终究是没有真正入门,降妖除魔之事自然轮不到他们。

    若非杜言若就出自浑城,且此次主要为寻仙迹,便也不会被派来。

    她看向站在破旧院子里的青袍修士,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浑城处在苦檀边界,有些小妖怪潜藏,倒也并非稀奇事,但怪就怪在,明明有妖,却在浑城里很难感知到,若非我们就站在这里,恐怕也会被这妖怪躲过去。”

    白袍修士又想到妖怪蠃颙大规模出现在栖霞街的事情,神情变得很是凝重。

    但他只能把原因归结于仙迹上了,既然有仙人临世,浑城自该有其不同寻常之处。

    破旧院子里。

    青袍修士将背后的剑握在手中,一股股阴风扑面而来,使其发丝衣袍轻舞,目光所及,屋内隐隐闪烁着妖冶红光。

    他紧紧盯着墙上那幅画。

    他站在真实的屋门前,凝视着画里的屋子,仿佛在那里看到了一双眼睛。

    “找到你了。”

    青袍修士低喃一声,手里的剑呼啸而出,就要斩碎墙上那幅画。

    但忽有一股黑烟腾起,飞剑受到阻隔,被迫又回到了青袍修士手里。

    “确是有些道行的妖物。”

    青袍修士像是被勾起了兴趣。

    手里的飞剑从轻微颤动,再到变得越来越剧烈。

    剑鸣声清脆,在某一刻,便如离弦之箭般,直接遁入画中。

    原本看似寻常的画,也十分突兀地多出了一把飞剑。

    紧跟着那幅画就像活了一般。

    田地里的小麦开始随风摆动,而飞剑直指画里的房屋。

    青袍修士全神贯注。

    操纵着画里的飞剑,横贯整幅画的剑气瞬间将得房屋摧毁。

    一团灰白色像是雾霭般的气体很快从画里蔓延而出,笼罩住整个破旧院子。

    苏凌夷和杜言若的精神一阵恍惚。

    在苏凌夷面前出现了很多身姿妖娆,容貌美艳的女子。

    但他毕竟是已经半只脚跨过修士门槛,很快便稳定精神,却也很难立即挣脱出来。

    而杜言若在迷迷糊糊中,眼前也出现了姜望那张脸。

    身形虽清瘦,但却相貌堂堂,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眼睛里像是散发着光彩,嘴角挂着一抹妖冶的微笑,让人情不自禁沉浸其中。

    在场只有三位修士未受影响。

    “大胆魍魉,尔敢放肆!”

    魍魉是某类妖怪的统称。

    它们基本都是百年前就已横行人间的大妖残魂,因此只能藏于画中或者各种各样的老旧器具里。

    若非修士,且意志力足够坚定之辈,也很难逃得出魍魉织布的天罗地网。

    甚至稍有不慎,也会让修士栽个大跟头。

    白袍和紫袍修士当即上前帮忙。

    三把飞剑齐出,将那幅画绞得粉碎。

    没有可寄藏的本命物,魍魉便无所遁形。

    但有一缕青气自破碎的画里遁出,直接朝着巷外逃去。

    姜望刚刚来到破巷里。

    就看到一团青气直直撞了过来。

    事发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很护主的小鱼却已经拔剑出鞘,剑锋狠狠斩击在那团青气上面。

    但青气直接一分为二,正要擦着姜望两边而去。

    忽有嘶啦嘶啦的声音响起。

    灼热地气流席卷整个小巷,伴随着一声凄厉地惨叫声,那团青气瞬间便被蒸发干净。

    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苏凌夷很快恢复清明,急促喘着气。

    杜言若此时的脸蛋娇艳欲滴,瞥见站在破巷里的姜望时,脑海中的画面清晰呈现,可谓羞愤愈加,下意识撇过头去。

    他们都没有得见刚才发生的一幕,但那三位修士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相互对视一眼,便都朝着姜望走去。

    “我等乃是月满西楼修士,敢问道友来自哪座山上?是否也为仙迹而来?”

    月满西楼是苦檀地界的一座宗门。

    因整个世间里修士数量稀少,资质偏低者很难在大宗门里上位,他们相遇相知,便有了月满西楼的存在。

    归根结底,就是在修行道路上不如意者的报团取暖之处。

    在隋国各界里,都有月满西楼这样的宗门。

    突然出现的姜望,轻而易举就灭杀了魍魉。

    让得三位修士一时间想了很多。

    百日筑基后的洞冥境界,才是修士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境界。

    而修至洞冥巅峰者,皆能返璞归真。

    年长者不见得很弱,因为他们可能是不想恢复年轻时候的容貌。

    但年轻者,很可能会是已经返璞归真的大修士。

    不像苏凌夷和杜言若,他们能够一眼看透。

    姜望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

    可刚才的事情已经证明绝非如此。

    在他们看来,姜望若非是返璞归真的强者,便也只能是大宗门里的弟子。

    虽然苏凌夷和杜言若也都出自鱼渊学府,却很难同年纪轻轻就已经真正入门的修士相提并论。

    不管姜望是属于哪一种,都值得青袍等三位修士礼敬对待的。

    姜望微微喘着气。

    看着面前的三位修士,此刻竟是用稍显尊敬地眼神看着自己,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站在姜望身侧的小鱼。

    此时的表情也很震惊。

    她忍不住怀疑,难道这些年公子一直在藏拙?

    那团青气径直撞过来的时候,小鱼很清楚看到了青气里异常恐怖地脸。

    她是有见过世面的,知道那是妖怪。

    想着公子那么厉害,给她的绝世秘籍肯定也很厉害,她得更用心的去练才行。

    而见到姜望始终没有回话的青袍三位修士,则有些释然的点了点头。

    他们猜想,姜望可能是剑阁弟子。

    剑阁弟子每年下山,虽是修士们共知的事情,但实则下山的剑阁弟子从来不会自报家门。

    大家也只是能够从他们用的剑,猜出其身份,事实也证明,他们没有猜错过。

    念及此,青袍三位修士神色更尊敬了些。

    毕竟剑阁是苦檀里最大的宗门,随便出来一个,怕也是能够踏平月满西楼。

    青袍修士小心翼翼道:“敢问贵姓?”

    姜望怔然说道:“我姓姜......”

    青袍修士连忙揖手见礼,“姜先生,我们已探知到仙人就在栖霞街临世,但想要确定目标,恐还需多些时日,既然姜先生到了,若有困难之处,怕是得姜先生出手才行,我们就不先打扰了,告辞。”

    姜望默然无语地看着对方自说自话,随后毕恭毕敬的离开。

    虽然他到此的目的,就是要再度身处险境,貌似这件事情算是完成了,但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好像都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看着青袍三位修士,直接腾空飞走,他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杜言若此时看向姜望,仍有些脸红。

    而且她很不明白,为何刚刚三位前辈对待姜望的态度是那般?

    浔阳候府的势力有这么大?

    苏凌夷则是猜到了什么,他面色很难看,想着姜望貌似比自己认为的还要厉害。

    杜言若苦恼思考的时候,姜望也在看着她。

    见其脸蛋红润地有些过分,姜望好心提醒道:“你好像生病了,赶紧回家吃点药吧。”

    杜言若回神,恼羞成怒道:“你才有病!”

    姜望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是有病啊。”

    杜言若语塞。

    随即冷哼一声,拉着苏凌夷快步离开。

    在姜望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然后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第五章 浑城有妖

    姜望回到侯府的时候,老管家就在门口等着。

    他发现老管家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让小鱼先回府,姜望看着老管家,疑惑道:“童伯,你没事吧?”

    老管家笑着说道:“公子,饭已经好了。”

    看着姜望茫然地模样。

    老管家感到有些欣慰,公子终究是长大了啊。

    他想到公子藏拙的理由,也许是意识到侯爷的事情很危险,在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才故意装作很废的模样。

    虽然姜望有病是事实。

    但谁说有病就不能很强呢?

    老管家目前没有把全部事情都告诉姜望的打算。

    因为他觉得公子肯定有着什么计划,等到公子开诚布公的时候,他再说也不迟。

    而姜望如果知道老管家此刻在想什么,肯定就很无语。

    没事不要总是猜来猜去好嘛,有话不能直说嘛?

    ......

    深夜的栖霞街静悄悄。

    有雾霭弥漫。

    杜子澄摇摇晃晃走在回家的路上。

    想到父亲对姓苏的满口称赞,对自己又打又骂,他的心情便糟糕透了。

    此时因脚下打滑而摔倒,惹来他一阵骂街。

    随后坐在一块石头上喘口气。

    两眼迷蒙,不一会儿就直接睡着了。

    很快,他被很响的动静吵醒。

    微微迷瞪着眼睛,昏暗的街道里,有细芒闪烁,金铁交鸣之音悦耳,渐渐地有血腥味道传来,且越来越浓。

    杜子澄瞬间清醒过来。

    他刚想要逃,便忽然有一道剑光刺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杜子澄再次醒来,已经在镇守府衙大牢里。

    只因昨晚,浑城发生了几起命案。

    甚至有一位修士死在了东集市里。

    其中一例,就在栖霞街路口处。

    镇守府衙的捕快赶到时,杜子澄躺在那里,旁边有一把断剑,且身上有不属于他的血迹,自然变成了嫌疑人。

    栖霞街路口在第一时间便被封锁,不让任何人靠近。

    有浑城第一神捕向镇守禀报道:“依属下刚才查看,栖霞街和凭阑街交叉处有一道深刻的划痕,目测得有三尺深,能造成那般痕迹,绝非普通人可以做到。”

    镇守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杜子澄只是初境武夫,本质上跟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

    但他很难办。

    这些天浑城里确有修士出没,却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若只是武夫或修士之间的争斗,事情便好办多了,那毕竟不是他能管制得了的。

    可现在有普通百姓遇害,又有修士死在浑城,他陷入极大的两难境地。

    ......

    姜望是在巳时得知此事的。

    看着面前的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他眉眼间跳个不停。

    想要在浑城找一个长得极其好看的人,真的一点都不难。

    但他其实还算平静。

    因为两人目前没有展露恶意。

    毕竟浔阳候府的小侯爷跟剑阁弟子的身份,并不冲突嘛。

    虽然姜望不清楚自己多了个剑阁弟子的身份,但青袍两人此刻就是这么想的。

    “姜先生,相信浑城命案的事情,您已经有所耳闻,东集市虽然离栖霞街很远,但据我们所知,除您之外,在浑城里没有其他人能够轻易做到杀死一位洞冥境修士。”

    姜望现在有点不平静了。

    月满西楼三位修士只来两个,这件事情便已经很明显了。

    但此番话是啥意思?

    被怀疑了?

    他正要解释点什么。

    青袍修士再度说道:“但如果浑城里有高手在隐藏,就另当别论了。”

    姜望张了张嘴。

    没等他说出话来。

    紧跟着青袍修士又说道:“现在只有姜先生能帮我们,只要姜先生能帮忙找出隐藏在浑城里的凶手,我兄弟二人愿为姜先生马首是瞻。”

    话落,他便和白袍一起向着姜望深鞠一躬。

    姜望很无语。

    他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两个人就已经把他架了起来。

    正想着该怎么拒绝。

    貌似是为表达诚意,青袍两人直接跪下了,“若姜先生不答应,我们便长跪不起。”

    姜望:“......”

    虽然很想答应,但我到哪里去找凶手啊!

    你们这是在为难我小侯爷!

    “其实你们误会了。”姜望觉得有必要说出真相,“当时在破巷里,我根本什么都没做,那团青气自己就没了,虽然最近我身上确实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但事实并非你们想得那样。”

    白袍修士抬头,很认真地看着姜望,说道:“姜先生,我明白。”

    姜望笑着说道:“你明白就好。”

    白袍修士说道:“我们只是月满西楼的苦修士,在普通人以及寻常武夫眼里或许高高在上,但在像姜先生这样的人眼里,我们仅仅是强壮一点的蚂蚁,萍水相逢,便让姜先生冒着可能得罪某位大修士的风险,确实是我们得寸进尺了。”

    你明白个鬼啊!

    姜望差点一口唾沫把自己呛死。

    你们真的不要想太多好嘛!

    青袍修士紧跟着说道:“我们不奢求姜先生亲自出手,只需找到凶手,我们的生死便与姜先生无关,若能侥幸活下来,我们依旧会把毕生奉献给姜先生,毕竟,这已是我们最值钱的东西了。”

    姜望有些累了。

    他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我会帮你们找凶手的,但能不能找到,我无法保证。”

    青袍和白袍激动道:“多谢姜先生!”

    ......

    虽然姜望觉得很累,但既然答应的事情,总是要做的。

    便让老管家前往城外三十里,调遣黑焰军。

    这是自侯府开始所谓落魄后,黑焰军第一次再入浑城。

    黑焰军人马具甲青面獠牙,手持亮银枪,扬起烟尘滚滚,气势恢宏,惹来浑城守卫如临大敌。

    若非及时看清为首者高举的一束黑焰旗帜,便已然要惊慌地吹响战争号角。

    镇守大人第一时间得知了此事。

    在弄清楚是小侯爷要查找浑城命案凶手时,他只能感慨道:“小侯爷实有乃父之风,令人钦佩啊。”

    他对姜望依旧保持着客气,归根结底,就是黑焰军的存在。

    黑焰军是浔阳候的兵,目前只听命于小侯爷,此乃浑城最大的一股势力。

    虽然都说浔阳候府已经败落,但镇守大人最是清楚,只要黑焰军还在,侯府便依旧是曾经那个侯府。

    姜望直接调遣黑焰军满城搜捕的行动,或许冒失了些,但终究是心存正义之举。

    黑焰军以最简单地方式,一路横推,把镇守有所顾虑的障碍全部清除,使得查案的进程大幅度提高。

    镇守大人很感动啊。

    面对那些镇守府衙根本得罪不起的嫌疑人,若要强硬对待,必将付出很大代价,而小侯爷非常善解人意,把一切危险都揽了过去。

    镇守府衙便能毫无顾忌地针对浑城命案大查彻查。

    他甚至已经在想,事后该怎么感谢小侯爷。

    而身在浔阳候府的姜望,自是完全不清楚这些事情。

    他只是让老管家向黑焰军传达了自己的意思,至于黑焰军怎么做,他根本没有任何考虑。

    但黑焰军的速度确实很快,到了傍晚,副统领单琦玉便来到了浔阳候府。

    他站在姜望的面前,躬身见礼道:“小侯爷。”

    姜望待在自己屋子里,自顾自倒了杯茶,问道:“查出结果了?”

    单琦玉把一份名单递到姜望眼前,说道:“这是最近所有外来修士和武夫的名单。”

    姜望疑惑道:“死得是修士,你查武夫干嘛?”

    单琦玉愣了一下,说道:“东集市里死掉的是一位洞冥境修士,但能杀死修士的并非只有修士,除了道行很深的妖怪之外,某些武夫也能做到。”

    这就有点超出姜望的认知了。

    他一直以为武夫只是会点拳脚的江湖人。

    “在整个苦檀里,武夫遍地,修士难寻,最常入世的修士境界都偏低,但对四境以下武夫而言,依旧是难以对抗的可怕存在。”

    单琦玉很认真地说道:“可武夫只要跨入第四境,便拥有了同修士一战的实力,宗师境界的武夫,甚至能够轻易轰杀洞冥境修士。”

    姜望再次深刻认识到,这个世界果然很危险。

    他抿了口茶,问道:“那你都查到什么了?”

    单琦玉指着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说道:“目前最有嫌疑的便是此人。”

    “浑城里现有的修士没几个,要么就像鱼渊学府的苏凌夷和杜言若那般,尚未真正跨入洞冥境界,剩下的便只有月满西楼那两位修士......”

    “只有这个叫冯灵槐的人,他是一位四境巅峰的武夫,只要条件允许,他完全能够做到瞬间杀死一名修士。”

    “但目前我没有查出,这个冯灵槐跟那位死掉的修士之间存在什么恩怨,更值得注意的是,我们在调查的过程里,发现浑城里有妖怪出没的痕迹。”

    姜望低头看着名单,闻言惊讶道:“又有妖怪?”

    现在的浑城都快要变成妖怪窝了。

    想着浑城里是有好几起命案发生,而且基本都在同一时间,相比于冯灵槐,妖怪行凶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他让单琦玉继续调查,并且问出了妖怪出现的具体位置,决定要在这次彻底掌控那股力量。

第六章 请姜先生出手

    深秋时节,月黑风高。

    凭阑街的一条幽静小巷里。

    姜望扶墙,急促喘着气。

    他迄今为止还没有走出过栖霞街,哪怕这条巷子就在栖霞街边上,但也是把他累得够呛。

    正在这时,姜望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

    “妖怪是这人间里最大的异类,它们行事毫无顾忌,但低级的妖怪也有恐惧,不会主动袭击修士,除非是道行够深的妖怪。”

    苏凌夷攥紧手里的剑,其实他并不想来。

    黑焰军把调查到的情况,也顺便告诉了镇守府衙,从而有妖怪出没的事情,便被苏凌夷探知到。

    因杜子澄被关押,他也成了镇守府衙怀疑的对象,为证清白,且帮师妹把其弟弟救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搏一把。

    但对此般情况愈是猜测,他心里便越后悔。

    若是碰到某种大妖,他已经在想着怎么逃跑了。

    杜言若也清楚这很危险,但救弟心切,她顾不了那么多,能指望的也只有苏师兄一人。

    “是谁?!”

    苏凌夷很谨慎。

    稍微的风吹草动便被他察觉。

    看到姜望从拐角处走出来,苏凌夷眉头紧皱。

    “原来是小侯爷。”

    蔡教习没有来到浑城之前,面对姜望,他只能陪着笑脸,虽然很气,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姜望哪壶不开提哪壶,笑着打招呼道:“苏兄不是说要来我侯府致歉嘛,我怎么一直没有等到你来啊,看来你确实没有啥诚意啊。”

    苏凌夷面部微僵,讪笑道:“这不是诸事繁多,没有找到机会嘛。”

    杜言若想要说些什么,觉得苏师兄没必要对姜望这般客气,但她忽然心头一紧。

    猛地转身。

    只见昏暗地小巷子里冒出了绿光。

    前面隐隐有细长且高大的身影摇晃着。

    清脆地脚步声在此刻有些刺耳。

    有浓雾渐渐蔓延,其内绿光闪烁,氛围在一瞬间变得森然起来。

    苏凌夷第一时间拔剑出鞘。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姜望随即发现,手里的长夜刀在轻微震颤,散发出极其彻骨地冰寒之气。

    那更像是对危险的一种预警。

    很快,巷子里摇晃地身影变得清晰。

    破烂的白衫挂在身上,其身形修长,高足有一丈,两条袖子垂在地面,行走时,略微弯曲的上半身左右摇晃着,及腰长发披散,遮住了整张脸。

    因身高的问题,姜望的视线也在往上慢慢移动。

    这哪里是正常人该有的高度?

    杜言若的面色有些苍白。

    看着面前高大且修长的身影,她下意识抓住了苏凌夷的手臂,声音带着点颤抖地说道:“这跟教习提到过的妖怪有点像......”

    苏凌夷沉声说道:“是傲因!”

    姜望皱眉问道:“这妖怪很厉害?”

    苏凌夷握剑的手都有些发抖,“妖怪蠃颙以及魍魉在它面前,便形同玩物。”

    他怎么都没想到,浑城里居然会有‘傲因’这种可怕的妖怪!

    虽然姜望已经见识过妖怪蠃颙和魍魉,但实在体会不到它们的可怕之处,自然也很难理解此刻苏凌夷的心情。

    所以他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就像听到前面有蚂蚁拦路一样。

    苏凌夷看着姜望那很无所谓地模样,心下更觉凛然。

    难道姜望居然连‘傲因’这种妖怪都不放在眼里?

    他有点难以接受。

    就算是蔡教习面对妖怪傲因,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绝对不相信,姜望会比蔡教习更强,否则他还怎么报仇?

    似是想到了什么,苏凌夷慢慢退到了姜望旁边,行抱剑礼,“在下本事低微,恐得仰仗小侯爷,既然我们能在此相遇,便该是目的相同,苏某愿为小侯爷掠阵。”

    姜望哪里能不知道苏凌夷是什么意思。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凌夷略有尴尬地陪着笑脸。

    姜望倒是没有直接点破,他其实也稍微有点担忧。

    如果妖怪傲因真的很可怕,他不敢保证,那股力量是否能压得住。

    但他依旧决定试一试。

    攥紧手里的刀,他一步步朝着妖怪傲因走去。

    杜言若见此一幕,小声说道:“苏师兄故意让他对付妖怪,岂不是要让他送死?”

    苏凌夷刚要说话。

    杜言若又说道:“我明白了,如果让他死在妖怪手里,那侯府便没理由事后刁难杜家,此乃一举两得,苏师兄果然高招。”

    苏凌夷:“......”

    虽然很有道理,但他刚才确实没想到这些。

    他只能笑着说道:“我这也是为了师妹啊。”

    杜言若大为感动。

    ......

    小巷里很昏暗,但姜望的眼睛里却有光。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持刀冲向面前的妖怪。

    嘭!

    啪叽!

    妖怪傲因只是轻轻抬手。

    姜望的脸便贴在了墙壁上。

    它的脑袋微微抬起,披散着的头发里露出一只绿油油地眼睛,像是充满很多的疑问。

    长到直接垂在地面的袖子随着手臂抬高,慢慢露出了隐藏在里面的,仿若金属一般的利爪。

    它晃悠悠地往前走,足有两尺长的锋锐利爪在墙壁上摩擦,划出四道极深的痕迹,火星子迸溅。

    苏凌夷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幕。

    就这?

    看着姜望重新站起身。

    杜言若说道:“真可惜啊,居然没死,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苏凌夷沉默不语。

    他觉得这幅画面很有问题。

    姜望明明很强才对,就算没有像蔡教习那么强,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难度又是所谓的恶趣味?

    他看着晃悠悠有些站不稳的姜望。

    此人肯定有受虐倾向。

    姜望其实很懵。

    他现在浑身像散架了一般,剧痛无比。

    但那股力量根本没有出现。

    是威胁程度不够,还是自己根本就猜错了?

    如果再试一次,会不会死掉?

    他有点纠结了。

    这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很果断的转身就跑。

    总不至于把命丢掉。

    苏凌夷惊了。

    这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眼看着姜望快要跑出巷子,那大口喘气的声音好像要死似的。

    苏凌夷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拉着杜言若也跟着跑。

    很快便超过了姜望。

    他隐约有些回过味来。

    或许姜望根本就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厉害。

    当时在栖霞街路口很可能只是自己身体出了些问题。

    在破巷里,那三位修士面对姜望的态度,或许另有原因。

    念及此,他很是恼火。

    原来是自己在吓唬自己。

    结果每次见到姜望,还得违心地陪笑脸。

    他觉得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就在他想要直接在这里杀掉姜望时。

    回头发现,姜望已经跑不动了。

    虚脱般的瘫坐在地上。

    看着来到面前的妖怪傲因,他喘着气说道:“咱打个商量行不行,不要玩这种你追我逃的把戏,你最好直接弄死我。”

    妖怪点了点头,有这种要求的人类很少见,它觉得自己应该满足。

    唰!

    忽有破空声响起。

    两把飞剑从小巷尽头而来。

    直接钉在了傲因脑门上。

    青袍和白袍修士的身影悬在半空。

    后者俯冲而下,空气的炸裂声振聋发聩,一拳狠狠砸向妖怪傲因的脑袋!

    嘭地一声闷响。

    利爪划着墙壁,往前行的脚步,没有半点停顿,傲因的脑袋只是微微倾斜了一下。

    白袍修士扭转腰身,顺势把钉在妖怪脑袋上的一把飞剑拔出,借力甩出更势大力沉地一剑。

    爆涌而出地气息将得巷子两面墙壁直接震裂。

    但白袍修士的脸色反而变得惨白。

    傲因根本毫发无损。

    只见妖怪傲因抬起另一条手臂,金属利爪探出,在巷子里凝聚地浓雾瞬间散开,一股阴风席卷,伴随着轰隆隆地巨响,直至小巷尽头,赫然呈现出一道尺深的沟壑!

    烟雾翻滚,白袍修士的身影飞出去,就如断了线的风筝,摔落在地。

    姜望剧烈咳嗽着,看着眼前妖怪轻轻抬手,便造成的恐怖画面,惊骇不已。

    暗暗吞咽口唾沫,姜望双手颤抖着举起长夜刀,但沟壑的呈现,让得巷子里落脚之地变得极为狭窄。

    纵使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姜望依旧迫使自己往后退。

    “姜先生!”青袍修士落到姜望面前,“此妖绝非我们兄弟两人能够对付,虽然很无耻,但我们只能请求姜先生出手了。”

    姜望露出尴尬一笑。

    他很想拒绝。

    苏凌夷此时又折返回来,冷笑道:“前辈怕是有什么误会,这位小侯爷根本就是个废柴,我也是被他给骗了,不希望前辈再因此丢了脸面......”

    他话还没有说完。

    妖怪傲因的咆哮声便传了过来。

    轰隆隆!

    两面墙壁彻底坍塌,滚滚浓烟腾空而起,也使得浑城某些人的目光探寻而来。

    待得浓烟渐渐散去。

    妖怪高大且修长的身影在废墟里尤为醒目。

    青袍修士拽着姜望的手臂,退到了栖霞街里。

    苏凌夷则很是狼狈地从巷子里冲出来。

    “姜先生......”青袍修士看着姜望,眉头深深皱着,此时姜望的模样颇为不堪,他的心里也有了怀疑。

    妖怪傲因高高跳起,从凭阑街小巷的废墟,重重落在姜望他们身前。

    恐怖地气息扑面而来。

第七章 握住整个长夜

    有风起。

    妖怪傲因破烂的衣裳在轻轻摇摆。

    披散着的头发扬起,整张脸清晰映入姜望的眼帘。

    那是一张很白很白的脸,略有些发黑的嘴唇,绿油油地眼睛,跟普通人的五官倒也没有太大区别,甚至可以说,有些俊俏。

    姜望依稀记得,青楼里某些姑娘,为了满足顾客们的各种癖好,用胭脂把自己的脸涂抹的很鲜艳,有些时候抹得重了,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也就是这般。

    甚至还没有妖怪的这张脸好看。

    但姜望对此也没有太多想法,妖怪长得这么好看,虽然挺奇怪的,可终究是没有自己好看。

    他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变化。

    再次体会到了来自深渊的凝视。

    面对青袍修士怀疑的眼神。

    便听到姜望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就站在这里,你杀一个试试。”

    妖怪傲因低头看着他。

    它貌似有些好奇。

    明明刚才还吓得很惨的人类,为何突然有了勇气?

    有些妖怪是只能依靠本能的怪物。

    有些妖怪则拥有着同人一般的智慧。

    它们自然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思考。

    有些妖怪不能开口说话,有些妖怪很喜欢说话。

    也存在能说话,却不喜欢说话的妖怪。

    傲因没有从姜望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很确定对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它就站在原地,想要看看这个极其普通的人类,到底能做些什么。

    姜望举起手里的刀,就像握住了整个长夜。

    通体漆黑的刀,已经完全融入在黑夜当中。

    正如同用金箔刻在刀颚部位上的名字——长夜。

    他挥刀砍向妖怪的手臂。

    迸溅出地火星子,证明妖怪的身躯很是坚硬。

    此般画面让得青袍修士脸上的狐疑之色更甚。

    苏凌夷在冷笑着。

    而姜望却很淡然。

    他摆出要往前冲的架势。

    白袍修士正从废墟里爬出来。

    老管家刚刚赶到。

    他拼尽全力,直接腾空而起。

    但在下一刻,姜望整个人就好像一支离弦的箭,携裹着尖锐呼啸声,破空而去!

    手里的刀正对着妖怪傲因脑门上的飞剑,以高速的冲击力道,狠狠撞了上去!

    而傲因此时也伸手抓住了飞剑。

    轰隆隆!

    以栖霞街路口开始,横贯凭阑街,深有四尺,宽六寸的刀痕,清晰呈现出来。

    姜望持刀而立。

    妖怪傲因倾斜着身子,可以看得出来,它的眼神很困惑。

    苏凌夷睁大了眼睛。

    表情如妖怪此刻的困惑如出一辙。

    什么情况?

    老管家的身影落回地面,他的情绪也很不平静。

    虽然猜到公子有所藏拙,但貌似藏得不是一点半点。

    唯独青袍和白袍修士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青袍修士为自己刚才甚至怀疑姜先生而感到惭愧。

    傲因相比于魍魉,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

    但姜先生面对实力相差悬殊的两个妖怪,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轻松拿捏,恐怕已经是洞冥境巅峰的大修士!

    他们深知,月满西楼的楼主便也只是此境界而已。

    青袍和白袍此刻对视一眼。

    姜先生真是可怕啊。

    ......

    姜望的脸色很苍白。

    但因他本来就是一副虚得要死的模样,便没有人能看出他此刻的异常。

    刚刚,在面对妖怪蠃颙时见到的‘海市蜃楼’,再次浮现了出来。

    这次只有他能看得见。

    就像是某种神秘的领域,在对他敞开大门。

    与其说是‘海市蜃楼’,不如说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站在那个世界里,他觉得自己就是神,且是唯一的神。

    他低头看着属于凭阑街的路面。

    脑海里闪过刚才发生的一幕幕。

    处在栖霞街里时,那种感触最为强烈,但在他踏足凭阑街时,虽然依旧成功命中了妖怪傲因,可力量很明显在急速流逝。

    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自己只有在栖霞街里才能展现那股力量。

    是因‘海市蜃楼’的覆盖范围,只有栖霞街,一旦超出范围,他便还是曾经的废柴。

    既然有范围,他想着,肯定有办法将范围扩大。

    如果有朝一日能把‘海市蜃楼’覆盖在整个隋国,甚至整个人间,他就真的无敌了!

    而且他还发现,长夜刀貌似确实跟‘海市蜃楼’存在着些关联。

    用最通俗易懂的话来说,长夜刀就像是‘海市蜃楼’的钥匙。

    他只有握着长夜刀时,才能像同妖怪傲因战斗那样,直接使用那股力量,否则,也只是像曾经面对苏凌夷那般,力量虽然存在,但却触及不到。

    “姜先生......”

    青袍修士搀扶着白袍修士,来到了姜望身边。

    姜望回过神来,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

    随后,看向面前的妖怪傲因。

    紧跟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退至栖霞街里。

    青袍两位修士很茫然。

    他们也只能跟着姜望走了回去。

    只见姜望轻咳一声,举起长夜刀,轻轻一点。

    妖怪傲因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你是否到过东集市,杀死过一位修士?”

    姜望很认真地问道。

    妖怪傲因紧紧盯着姜望那张脸。

    缓缓摇了摇头。

    白袍修士立即怒道:“除了你这妖物,还能有谁?居然敢不承认!”

    青袍修士沉声说道:“妖怪傲因最喜四处游荡,经常袭击路人,或许你在袭击浑城百姓的时候,被我兄弟撞见,可惜他不是对手,被你残忍杀害。”

    妖怪傲因微微张嘴,第一次开口说话,“我是有袭击人类,但没有见过你们说的修士,更没有去过什么东集市,就算我是妖,你们也不能随意按罪名。”

    “妖言惑众!”白袍修士持剑便要冲上去,“我可不会相信你们妖怪的话!”

    姜望示意青袍修士拦住白袍,看着妖怪傲因,轻声说道:“所以你承认浑城的百姓是被你杀害?”

    妖怪傲因淡淡说道:“我做过的事情,自然会承认。”

    姜望沉默。

    如果妖怪所言是实话,那么具备嫌疑的便只有一个人了。

    但谁又能保证妖怪没有撒谎呢?

    姜望微微一笑,“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杀妖怪,想想便有点小兴奋呢。”

    不管月满西楼那位紫袍修士是怎么死的。

    妖怪傲因袭击百姓都是事实。

    他直接甩出了手里的刀。

    瞬间洞穿妖怪的脑袋。

    傲因睁着绿油油地眼睛,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森然笑容,“浑城有某样事物在吸引着我们,虽然你很强,但等有比我更厉害的妖出现时,你们整个浑城都将不复存在!”

    看着彻底没了生机的妖怪傲因,姜望眉头紧皱。

    青袍修士说道:“它说得应该是和仙人临世有关,浑城有姜先生在,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修士赶来,浑城必定万无一失,莫听它妖言惑众。”

    姜望好奇地问道:“浑城真的有仙人?”

    青袍修士点点头,说道:“我们虽然也没见过,但世间传闻有仙的事迹太多了,数日前栖霞街上空高悬的海市蜃楼便是佐证,那很可能便是仙人临世的异象。”

    姜望心脏一紧。

    海市蜃楼?

    仙人临世的异象?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很怪异。

    青袍修士没有察觉到姜望的异常,貌似想起了什么,环顾四周,发现早已没了苏凌夷的踪影,愤恨道:“别再让我见到他,差点让我怀疑姜先生,酿成大错。”

    姜望默然无语。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且不管那妖怪所言真假,我倒也确实调查出,有能力杀死你们同伴的并非只有这妖怪,还有一个叫冯灵槐的武夫,如果你们有意,可以去查。”

    青袍和白袍朝着姜望躬身行礼,说道:“我们日后定当为姜先生马首是瞻。”

    姜望摆摆手,转身离去,“随你们便吧。”

    他们暗暗感慨道:“姜先生真有高人风范啊。”

    ......

    镇守府衙大牢。

    杜子澄被放了出来。

    虽然只被关了一天,但他好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很是颓废。

    “镇守大人已经准备全城表彰小侯爷了,若非有小侯爷帮忙,那些有嫌疑的咱是一个也动不得啊。”

    “侯府黑焰军满城搜查的场面实在太震撼了,差点把杜家给掀掉,若非鱼渊学府来的那个苏凌夷和杜言若被证实没有嫌疑,想必杜家直接就在浑城里消失了。”

    “杜蘅仗着自家闺女身在鱼渊学府,都已经快不把我们镇守府放在眼里了,居然还敢跟黑焰军叫板,直接就被那位单统领打得半死,当时我也在,那场面真是壮观。”

    “要我说,咱就应该把那杜子澄多关几天,让杜家好好出出血才对。”

    杜子澄盯着正在欢声笑语谈论的狱卒,眼眸里有火在窜。

    凭什么我在大牢里受罪,而姜望却得了名声?

    甚至如此欺辱杜家。

    哪怕杜子澄不喜欢自己老爹,但也不能坐视自己老爹被人打得半死。

    因姐姐的事情,他很早就想报复姜望了。

    此刻情绪上头,直接把自己被关大牢的事情,也归咎到姜望身上了。

    可谓新仇加旧恨,让他有些失去了理智。

    面对着狱卒们异样的眼神和嘲笑声,杜子澄步履沉重地走出了镇守府大牢。

    他的眼中隐现一抹狠厉。

第八章 西城巷渐离者

    栖霞街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浑城命案的查办依旧在进行着。

    妖怪傲因已经伏诛,但东集市里的修士事件尚未结案。

    姜望尝试着走遍了栖霞街每个角落。

    哪怕累得要死,直接在床榻上躺了两日才休息过来,但各种验证后,也对那股力量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虽是在受到生命威胁时,那股力量会出现,但无法自主提供条件来引发,例如给自己来一刀这种事,若非有老爹留下的几枚金丹,得以最快治好伤势,他人已经没了。

    他更意识到,自己身体的虚弱,很可能便是‘海市蜃楼’造成的。

    因他发现‘海市蜃楼’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是依靠汲取他的寿命,才得以稳固。

    而长夜刀貌似能够让‘海市蜃楼’稳固的时间更久一些。

    但这显然治标不治本。

    他得真正成为一名修士,获得漫长的寿命,才能彻底稳固‘海市蜃楼’。

    可筑基的过程要经受非人的痛苦,他孱弱不堪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

    那只会加速寿命的流逝。

    他想到陶天师曾说过的那些话,若非危言耸听,便是真的看出了什么。

    或许可借机试探,找到暂时的解决办法。

    近日里浑城气温有所降低。

    而栖霞街空旷无人,弥漫着凄风苦雨的味道。

    姜望向前走着,小鱼撑着油纸伞,跟在旁边。

    刚刚来到栖霞西街路口,踏足陶天师所住的西城巷街道。

    抬眼便看到,有身穿灰衣,戴着帷帽,手里有剑,同时背着厚重剑匣的男子,正沐浴着苦雨的洗礼。

    姜望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他慢慢想要撤回栖霞街。

    但帷帽男子直接拔剑出鞘,剑锋在风雨里疾行。

    很浓烈地压迫感,让得姜望身子僵在了原地。

    剑尖正指着他的脑门。

    小鱼虽然已经很快做出反应,但依旧迟了一步。

    帷帽被轻轻抬起,那是看着约有三十几岁的男子,他咧嘴笑道:“你挺值钱的,对于越值钱的猎物,我总会越兴奋,我会让你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的。”

    姜望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请了刺客要杀他。

    对面的帷帽男子是一名武夫。

    但姜望看不出来他是什么境界。

    “我不问是谁雇佣你的,我只想知道你所谓的值钱,到底是多少钱?”

    帷帽男子笑道:“我曾杀过的人很符合千奇百怪这个词,因为什么样的人都有,像你这种似浑不在意,甚至回趣我的人,也不在少数。”

    “见得多了,不管你有何表现,都不再值得让我另眼相看,但你也确是我最挣钱的买卖,足以让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姜望了然道:“那确实很值钱,但真的不是什么钱都能拿的。”

    帷帽男子食指轻点了一下剑柄,剑身发出剧烈的颤音。

    空中落下的雨珠被弹飞,有些雨珠直接拍击在姜望脸上,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做生意是要讲究诚信的,哪怕诚信二字对我而言并不值钱,但生意要做,总得讲一点,毕竟是最值钱的买卖,我会给你一些优待,那就是把过去我做生意的所有手段都用在你身上。”

    剑芒闪耀,好似雨中彩虹。

    帷帽男子出剑的动作很快。

    但因小鱼一直在盯着那把剑,这次很及时的挥剑将之拦截。

    可剑尖本就距离姜望很近,两把剑撞击的瞬间,好悬没有把姜望的眼睛闪瞎。

    帷帽男子看向小鱼,倒是觉得很意外。

    “居然是已接近第三境的武夫,刚才那一剑确实精彩,能在此般距离下拦住我的剑,就算已是第三境的武夫也很难轻易做到。”

    姜望也很意外。

    他一直都觉得小鱼可能很厉害,但没想到已经半只脚跨入武夫第三境。

    但又想到小鱼只练了挥剑这一招,或许是熟能生巧,其实没有那么厉害?

    事实证明,面对帷帽男子的再次进攻。

    小鱼都是用挥剑的方式来格挡,渐渐地便开始力有不逮,被打得节节败退。

    帷帽男子也发现了问题。

    “原来只是个刚开始学武的废柴,但挥剑时居然能斩击出堪比第三境的力量,倒也确实天赋异禀,可惜你遇到了我。”

    他话音刚落。

    剑气便覆盖在整条街道。

    能斩出剑气的武夫,最低也在第三境的巅峰。

    而帷帽男子显然已有了要破入第四境的迹象。

    此般年纪,在武夫里面已经算得上很有天赋了。

    天降雨水在那一刻凝滞,一颗颗晶莹雨珠悬浮在半空。

    映照出无数把剑影。

    小鱼再次挥剑,拉扯出一道水线,冲击在对面剑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被雨淋湿的幌子垂落,街道两侧店铺前挂起的灯笼接连破碎,门窗拍打着,好似奏响一曲仙音。

    帷帽男子咧嘴笑着。

    他抬起的手猛地握拳。

    雨幕里,破空声大作。

    小鱼瞳孔骤缩。

    脑袋迅速向后仰起。

    但帷帽男子眨眼间已迫至近前。

    有一缕青丝贴着她的脸颊滑落。

    姜望轻咳了一声。

    他此时已退回到栖霞街里。

    手里握着已经出鞘的长夜刀。

    帷帽男子绝杀的一剑因此定格。

    他的神情变得惊愕。

    没等他回过神来。

    姜望左手撑伞,右手攥着刀,直接朝着帷帽男子扔了过去。

    而帷帽男子也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动了,当即便持剑格挡。

    但长剑跟飞刀撞击,却是长剑应声而断。

    帷帽男子不信邪,紧跟着背后剑匣开,又是数把长剑来袭。

    姜望重复动作,将飞回来的长夜刀再次扔出去。

    刀出,剑破。

    “见鬼!”帷帽男子很是不能理解现在正发生的一幕。

    他无法从姜望身上感受到半点气息波动,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人拿着刀扔来扔去。

    姜望微微一笑,“我早就说过,不是什么钱都能拿的。”

    帷帽男子的剑匣已空,手里也只剩下一把剑。

    他阴沉着脸说道:“我收回此前说过的话,你确实让我有些另眼相看,果然最值钱的买卖,也得物超所值,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回事,但我要做的生意,绝无失败的道理。”

    他没有半分犹疑,果断出剑。

    其身法飘逸,剑锋斩碎风雨,引来雷霆炸响。

    而姜望只是再次举起手中的刀。

    帷帽男子手里的剑仍是未能避免直接断裂的结局。

    且长夜刀趋势不减,重重砸在帷帽男子胸口上。

    伴着清脆骨裂的声音,帷帽男子喷出一大滩血,混合着雨水在街面散开。

    他脚下踉跄着,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望。

    姜望把刀归鞘,慢吞吞说道:“你拿了不该拿的钱,接了不该接的任务,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候,所以你便得死。”

    帷帽男子捂着塌陷下去的胸膛,不断咳着血。

    “别......别杀我,我也只是拿钱办事,这一切都是误会......”

    姜望看着慢慢跪倒在地的帷帽男子,说道:“你觉得我信不信?”

    帷帽男子倦缩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嗬嗬’地声音。

    他艰难抬头,凝视着姜望的脸,“要杀你的人姓杜,我只是他花钱买来的刀而已,只要你肯放过我,我会帮你把那家伙解决掉,且分文不取......”

    姜望默然不语。

    帷帽男子爬到栖霞街里,抓住姜望的裤脚,因激动而再次咳血。

    他一脸的哀求,甚至泣不成声,但眼底却闪烁着一抹怨毒之色。

    姜望低身掰开他的手,在那一刹那,忽有寒芒崩现。

    帷帽男子手里居然又多了一把二寸小剑,以迅猛地速度,直直朝着姜望咽喉刺去。

    “我可是要成为苦檀最强渐离者的人!我不可能会输!要死的人是你!”

    帷帽男子歇斯底里。

    姜望弯着腰,面色平静。

    小剑距离他有三寸。

    他的右手紧紧箍着帷帽男子持剑的手腕。

    硬生生掰着手腕,扭曲到极其恐怖地角度,在帷帽男子凄厉地惨叫声里,小剑已入其咽喉。

    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在帷帽男子意识弥留之际,听到姜望平淡地声音,“如果在刚一开始,你的剑没有停住,我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你的废话太多了,根本不适合当刺客。”

    帷帽男子脑海里最后闪过老师曾经说过的话。

    他虽然具备渐离者应有的狠厉,甚至到有些变态的程度,但渐离者要做的是一击必杀,而不是在杀戮中得到快感,以此忘记自己的身份。

    ......

    姜望有些虚弱地扶住小鱼,疑惑道:“渐离者是啥?”

    小鱼憋得脸蛋通红,强支撑着姜望的身体,抿嘴说道:“就跟江湖里的刺客类似,但能成为渐离者,境界最低也在武夫第三境,甚至里面还有修士的存在,当年追杀我的人,便是渐离者。”

    姜望若有所思。

    他始终没有询问过小鱼的身份,但小鱼能知道这么多,已足够证明很多问题。

    “姓杜的......”

    虽然浑城里杜姓之人繁多,可有钱请渐离者,且想要杀他的,怎么想都只有一个。

    但他又没觉得自己跟杜家有这么大的仇怨。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不管真相怎么样,他都没有忍气吞声的理由。

    为避免再有渐离者冒出来,他决定先回府。

    杜家在南城巷,出了栖霞街便是废柴的姜望,自然不能亲身前往。

    他只需在侯府里指点江山,黑焰军便会踏平杜家!

第九章 回想起被浔阳候支配的恐惧

    酉时三刻,微雨。

    姜望坐在浔阳候府的门槛前。

    小鱼提着长剑,在濛濛雨雾里练习着挥剑。

    而赵汜则在屋檐下作画。

    今晚的月亮不是很圆。

    但在南城巷杜宅里的杜蘅,眼睛却瞪得很圆。

    他正在家里吃着晚宴,有苏凌夷和杜言若作陪。

    杜子澄那孽子当然是直接被赶回房间,没得饭吃。

    可正在苏凌夷向他敬酒,他满脸开心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巨响。

    有家仆慌张来报。

    是黑焰军把杜家大门给拆了。

    看着面前很熟悉地那张脸,杜蘅想起了几日前被痛揍的凄惨经历。

    单琦玉手持一杆亮银枪,身后是乌泱泱百名黑焰骑士。

    将得杜家门前的南城巷堵得水泄不通。

    微微细雨亦是把他们身上的黑色甲胄洗刷的透亮。

    黑焰军办事,街上百姓都得回避,免得伤及无辜。

    但黑焰军直接打上杜家的事情,也在最快时间里传遍了整个浑城。

    杜蘅阴沉着脸,说道:“单统领,你这是何意?”

    单琦玉冷笑一声,直接持枪抵在杜蘅的脑门上,“上次打你没过瘾,想再打一次,你有意见?”

    杜蘅恼羞成怒道:“欺人太甚!”

    “我女儿可是鱼渊学府的高徒,你们也只是一落魄侯府的兵,浑城可不姓姜,真当现在还是浔阳候一言堂的时候了?!”

    单琦玉却很张狂,直言道:“那是小侯爷低调,只要小侯爷愿意,浑城就可以姓姜。”

    杜蘅真是没有想到,单琦玉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苏凌夷此时上前说道:“没想到黑焰军竟猖狂至此,若往大了说,浔阳候府拥兵自重,可是有谋逆的嫌疑。”

    在凭阑街面对妖怪傲因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又被姜望耍了一通。

    明明很强,但偏偏装作很弱的样子。

    可就算姜望是一名大修士,也未免太过放肆了些。

    若是盖上谋逆的帽子,浔阳候府势力再大,也难逃抄家灭族的结局。

    他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

    而且是直接送上门的机会。

    但单琦玉却根本没有搭理苏凌夷。

    虽然小侯爷让他搞清楚到底是杜家里的谁请了渐离者,可单琦玉觉得小侯爷太善良了。

    管他是谁呢,直接把杜家一锅端,简单又轻松。

    什么谋逆不谋逆的,只要不传出去,有啥所谓?

    此时杜子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单琦玉眉毛一挑,说道:“先把他的腿打断。”

    杜子澄:“......”

    黑焰军里走出一人。

    径直朝着杜子澄走了过去。

    杜言若当即拔剑出鞘,冷脸道:“谁敢动我弟弟!”

    一杆银枪瞬间扫出。

    杜言若直接被抡倒在地。

    紧跟着便是杜子澄的惨叫声。

    杜蘅被吓傻了。

    “第三境的武夫!”杜言若看着弟弟被打断腿,恨意自眼眸里喷涌而出。

    她冲击窍门有六百余次,看似很多,却只是刚刚开始筑基而已,这也是为何修士数量稀少的原因。

    莫说已经将五脏六腑都强化到极致的三境武夫,单是二境武夫也能轻易打她四五个。

    江湖武夫的初境是普通人依靠锻炼也能达到的程度。

    而第二境便也如同修士一般,需得感知到炁的存在。

    但只能使炁附着在肌肤表面,修至巅峰便可刀枪不入。

    第三境的武夫就能使炁流窜四肢百骸,经久不息,甚至能借炁飞檐走壁,已是真正踏入高手行列,以一敌百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四境武夫已然具备了匹敌真正修士的实力。

    刚入门的修士,面对四境武夫也只能退避三舍。

    苏凌夷自来到浑城,就一直吃瘪,他觉得现在终于是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他距离真正的修士也只差临门一脚。

    他很自信,只要不是面对三境巅峰以上的武夫,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忌惮姜望是一回事,但不意味着随便什么人都能上门来羞辱。

    “果真是粗鄙武夫。”苏凌夷上前把杜言若扶起来,摆出一副高人风范,“今日,我就让你们深刻认识到,修士和武夫最大的区别。”

    他话音刚落。

    腰间的剑便自主出鞘。

    任凭那位把杜子澄腿打断的黑焰军士怎么做,都无法摆脱飞剑的锁定。

    “修士炼炁,则天地之炁皆用,武夫只能借炁来淬炼体魄,就算把你们的体魄淬炼的再强,打不到敌人也是枉然。”

    黑焰军士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其眼神里明显有着一抹嘲讽。

    他看着滔滔不绝彰显自己优越感的苏凌夷,猛地挥枪,直接把飞剑扫落。

    紧跟着大步奔袭,以横扫千军之势,重重一枪拍击在苏凌夷脸上。

    居高临下看着被一枪抡吐血,趴在地上惨嚎的苏凌夷,黑焰军士冷笑道:“只要力量足够强大,所有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何况你都算不上一个修士,就凭一把轻飘飘地飞剑,你到底哪来的优越感。”

    苏凌夷怎么都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他话是没有说错,但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就算只差临门一脚,可他终究还不是真正的修士。

    若是碰到寻常的三境武夫,他确能得偿所愿。

    可面对着身经百战的黑焰军,他的想法也只是一种想法。

    单琦玉其实对苏凌夷也有着些忌惮,毕竟鱼渊学府可是不好得罪的,但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斩草除根,免得春风又生。

    他朝着那位黑焰军士打了个眼色。

    黑焰军士会意。

    高高举起手里的亮银枪。

    正在和杜子澄一块交替哀嚎着的苏凌夷,见此一幕,顾不得面部的剧痛,失声道:“我可是来自鱼渊学府,你们要想清楚杀我的后果!等蔡教习来到浑城,你们整个侯府都要被连根拔起!”

    单琦玉眉毛一挑,笑着说道:“如果你要这么讲的话,那我可就非杀你不可了。”

    杜蘅此时紧紧拽着杜言若,眼前的画面,让他回想起曾经浔阳候率领黑焰军入驻浑城,镇压各族,把黑焰军大旗挂满整座城的场景。

    面对要立威的浔阳候,当初很多富族都倒了大霉。

    虽然浔阳候只找那些鱼肉乡里的富族麻烦,但那些富族里面也有存在宗门背景的。

    就如同杜言若就读鱼渊学府。

    哪怕当年的那个宗门根本不能和鱼渊学府相提并论,可浔阳候带着一群武夫就敢直接打上那座宗门,最终结果却是宗门派来修士向浔阳候道歉。

    在当时尚未起家的杜蘅眼里,浔阳候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因为凡人哪敢跟仙人叫板?

    杜蘅现在清楚仙人和修士并非一回事,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因侯府的落魄,杜蘅渐渐都要遗忘这件事情。

    又有杜言若拜入鱼渊学府,让他有些被冲昏了头脑。

    或许侯府已经不是曾经的侯府,但黑焰军依旧是浔阳候所率领的那个黑焰军。

    看着苏凌夷此刻歇斯底里的模样,杜蘅因回想起被浔阳候支配的恐惧,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埋怨苏凌夷了。

    想到这些年里,虽对浔阳候府多有讥讽,但在杜家势力没有真正压过侯府时,也经常叮嘱家里人,不要主动去招惹。

    现在能把黑焰军惹来的,只有苏凌夷这个外人了。

    一直抱着腿嘶嚎的杜子澄,已经被完全忽视了。

    杜蘅只想拉着杜言若离远一点。

    毕竟同是浑城人,只要错不在杜家,他觉得事情还是可以商量的。

    就在黑焰军士即将杀死苏凌夷的时候。

    杜家上空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单琦玉神情微变。

    他的身影第一时间便掠了出去。

    直接夺过黑焰军士手里的亮银枪,挥动手臂,以极其刚猛的力量,朝着苏凌夷砸落!

    嘭!

    咔吧!

    亮银枪已然把苏凌夷的右手砸断,整个地面都龟裂开来。

    苏凌夷只是惨叫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但单琦玉的面色却很难看。

    因为他砸落的位置,是苏凌夷的脑袋。

    看着杜家宅子里凭空出现的一道身影,单琦玉暗骂了一声,以比之刚才更势大力沉的一枪,狠狠砸了过去。

    “放肆!”

    来者穿着灰袍,身形瘦弱,满脸枯槁,但眼神却尤为犀利。

    他此刻伸手朝着单琦玉屈指一弹,亮银枪便直接从单琦玉手里崩飞,深深地钉在了墙壁里,尾部剧烈震颤。

    而单琦玉接连倒退十数步,虎口已然出血。

    “蔡教习!”杜言若喊了一声。

    蔡棠古轻挥衣袖,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苏凌夷便直接被托起,缓缓落在了杜言若身边。

    他看着面前严阵以待地百名黑焰骑士,沉声说道:“你们是浑城驻军?因何故竟敢杀我鱼渊学府的学生,若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我便将你们挫骨扬灰。”

    单琦玉垂下颤抖的手臂,咧嘴笑道:“你想要的理由很简单,杜家暗地里请了渐离者,行刺小侯爷,这可是极大的罪名,而那个姓苏的施行包庇,咎由自取。”

    在隋国里能被封侯的都很不简单。

    那并非凭借战功就能得到的。

    行刺侯爷之子,罪无可赦。

第十章 卖我个面子

    蔡棠古面沉如水。

    他看向杜言若。

    未等杜言若开口,杜蘅便已经上前恭敬道:“蔡先生,对方实乃诬陷之语,切不可轻信。”

    在见识到蔡棠古的强大之后,杜蘅又有了新的想法。

    “这些人并非浑城驻军,而是侯府的私兵,当年我有意把小女许配给小侯爷,蔡先生是知晓的,如今小女归家,侯府又已落魄不堪,许是那小侯爷自尊心受挫,寻机报复,还望蔡先生主持公道。”

    杜蘅指着自己尚未消肿的脸,悲愤道:“前些日子因浑城发生命案,他们便不分青红皂白的上门殴打于我,现在更是横行霸道,已经欺辱到鱼渊学府的头上,若是蔡先生晚来一步,怕是我杜家都要被灭门了。”

    他以一种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语气,再配合痛哭流涕的模样,将这场戏演得入木三分。

    他甚至都要忍不住给自己鼓掌了。

    就连杜言若都差点以为事实真是如此了。

    但可惜蔡棠古不是傻子,看着杜蘅那副做作的模样,他就清楚这里面肯定另有原因。

    他没有第一时间说什么。

    而是在思考浑城侯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隋国的王侯其实很少,何况是在偏远之地的侯爷。

    又想到侯府已落魄这件事情,可面前的黑焰军气势如虹,装备贵重,怎么也瞧不出落魄的模样。

    只因他向来对这些王族贵胄没什么兴趣,想要探究浑城侯府的身份,只能亲见其人才行。

    如果真的是某位权势滔天的王侯,那么便也只能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

    念及此,他没有理会依旧在表演的杜蘅,看着单琦玉说道:“事实虽摆在眼前,但我也并非不讲道理,情况究竟如何,待我见过你们侯爷再说。”

    “若杜家真的有错,我自是不会包庇他们,反之,你们伤害我鱼渊学府学生的事实,我也得讨个说法。”

    ......

    浔阳候府。

    因坐在门槛上很不舒服,姜望又让小鱼搬来了藤椅,直接躺在了门口。

    微微细雨尽数‘落’在赵汜的画纸上。

    小鱼挥剑。

    剑锋切雨。

    如同玉珠落玉盘,荡起阵阵音符。

    风骤急,细雨微凝。

    姜望闭着的眼睛蓦然睁开。

    只见栖霞街里,有一灰袍老者,踏雨而至,轻飘飘落在侯府门前。

    紧跟着便是急促地脚步声。

    百名黑焰骑士整齐排列,在侯府门前两侧站定。

    赵汜默默把桌子抬起,退到了侯府里面,假装很平静地继续作画。

    单琦玉则径直走向姜望,附其耳边一阵低语。

    随即便很是惭愧的立于一旁。

    姜望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原来是鱼渊学府的蔡教习,久仰大名。”

    蔡棠古的眼神从赵汜和小鱼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姜望身上,淡淡说道:“你就是小侯爷?”

    姜望笑道:“如果浑城没有第二个小侯爷,那便是我了。”

    蔡棠古点点头,说道:“侯爷......”

    他刚刚开口,便被姜望直接打断,“现在侯府里我最大,你要是想找我老爹的话,浑城里肯定找不到,但如果你能帮忙找到我爹,我会非常感激你的。”

    蔡棠古瞠目结舌。

    我是来这里帮你找爹的嘛?

    轻舒一口气,正要说话,姜望却又打断了他,“杜家行刺的罪名确凿,蔡教习这时候上门,意欲何为?想要仗着鱼渊学府颠倒黑白,帮杜家洗脱?又或者以你个人名义,杀我灭口?”

    蔡棠古再次瞠目结舌。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这是在堵他的路啊。

    毕竟浔阳候府那般大,黑焰军又人多势众,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是怎么都没办法彻底隐瞒的。

    到时候便是葬送自己的前程。

    他在苦檀里的鱼渊学府任教习之职,可终究也想再进一步。

    隋国神都的鱼渊学府才是真正让他向往的圣地。

    在杜家时虽放了狠话,但有些事情不是非得说到做到。

    蔡棠古看着躺在藤椅上的姜望,那虚弱不堪地模样,说是要死都不为过。

    再回想起杜蘅那做作的表现,他觉得也许杜家真的做了错事。

    短短时间里,他的想法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打量着面前富丽堂皇的侯府,虽然貌似侯爷不在了,但若非必要,他的态度也不能太过强硬。

    “杜言若毕竟已经入我鱼渊学府,就算杜家真的做了什么,也没必要牵连满门,若小侯爷肯卖我个面子,便只需在杜家查找雇佣渐离者之人即可。”

    蔡棠古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一些,说道:“苏凌夷已是残废,纵使我对小侯爷再做些什么,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便各退一步,大家各自安好......”

    但这次他的话依旧没有说完。

    打断他的不是姜望。

    而是月满西楼的青袍、白袍两位修士。

    他们破空而来。

    第一时间便拔剑出鞘,挡在姜望身前,对蔡棠古虎视眈眈。

    “姜先生,我们说过的话自是算数,也许您用不着我们,但不管在任何时候,我们兄弟两人的性命,都是护在姜先生面前的第一堵墙。”

    他们从蔡棠古身上感知到了极其可怕的气息,但依旧义无反顾。

    看着青袍两位修士有些颤抖的身体。

    姜望真的有点感动了。

    蔡棠古则轻皱着眉头。

    其他的暂且不论,每次说话都被打断,难免是让人很生气的事情。

    他看向姜望,轻声问道:“这两位修士是小侯爷的人?”

    白袍修士直接说道:“我们尚且没有资格跟随在姜先生麾下,但就算你是鱼渊学府的教习,若要冒犯姜先生,我们也会以命相搏。”

    蔡棠古瞥向白袍修士,淡淡说道:“既是清楚我的身份,又非侯府之人,究竟是哪来的胆子敢拔剑指着我?”

    被蔡棠古犀利眼神直视地白袍修士,心脏猛地一紧。

    仿佛有一座大山从天而降,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浑身骨骼一阵咯嘣作响,白袍修士闷哼一声,手里的剑掉落,双腿弯曲,重重跪在了地上。

    哪怕只是余威,青袍修士也同样被压迫地面部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持剑的手臂不受控制的垂落。

    姜望依旧安稳地躺在藤椅上,此时微微眯缝着眼睛。

    深刻的明白。

    蔡棠古该是他有史以来面对的最强大的存在。

    因单琦玉在其耳边低语,已经把蔡棠古的可怕之处讲明,所以姜望原本是想暂且规避这场局面的。

    但青袍两位修士的出现,一言不合,最终还是得靠拳头说话。

    事实也证明着,蔡棠古的实力恐怕还要胜过妖怪傲因。

    虽然没有十足的自信,可青袍两位修士不顾生死相助,姜望总不能作壁上观。

    他伸手拿起放置在藤椅旁边的长夜刀。

    在没有直面巨大威胁的情况下,他依旧没能找到可以随心所欲掌控那股力量的方法。

    但想要让那股力量出现,却非很难的事情。

    “蔡教习......”

    蔡棠古闻声看向姜望,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刀,说道:“小侯爷有何请教?”

    他话音刚落。

    侯府门前的气息仿佛发生了一些变化。

    仍在撑着的青袍修士便直接瘫倒在地。

    “我已经算是给足了小侯爷面子,但既然这两个修士并非小侯爷的人,我怎么处置,便也都跟侯府没关系,所以小侯爷也得给我些面子才是。”

    他可以和善。

    也可以讲道理。

    但只要没有直接杀死小侯爷,甚至毁掉侯府,就算杀了侯府里的家仆,传扬出去,也不会坏了他的前程。

    至多返回鱼渊学府,禁止一段日子授课罢了。

    所以不动侯府,不意味着他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何况是侯府之外的两个修士。

    他觉得小侯爷是聪明人,不至于因此破坏了原本安好的氛围。

    姜望微微一笑,在藤椅上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淡淡说道:“瞧你那满脸枯槁的模样,就像癞狗皮似的,我想给你面子,都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蔡棠古面色一沉。

    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他原本便面相丑陋,经常被人异样看待。

    在修行有成之后,虽能恢复年轻时候的容貌,但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想要彻底改善,是洞冥境界之上的修士才能办到的。

    但也因他变得强大,再无人敢言语,渐渐便快要遗忘了当年的屈辱感。

    姜望一句话,却直接戳中蔡棠古最大的痛处。

    这是姜望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只是为了激怒蔡棠古,随口而出罢了。

    “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了,上一个已经在阴曹地府,小侯爷莫非也想让我送你过去么?”

    蔡棠古怒极反笑。

    但在他说话的同时,整个栖霞街都仿佛置身于凛冬时节,飘落地微微细雨,变得冰凉刺骨,寒风拂面,让姜望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鱼第一时间挡在姜望身前。

    站在侯府门前两侧的黑焰军,已经摆好了进攻的架势,散发着冷冽寒芒的亮银枪,齐齐指向蔡棠古。

    姜望抱紧了自己的小身板,深吸了口气,“你这个癞皮狗!”

第十一章 我怕这座城受不住

    濛濛雨雾笼罩着栖霞街。

    姜望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响亮。

    他在喊出那句话后,便很期待地看着蔡棠古。

    快来杀我。

    快来啊!

    同时在护着姜望和小鱼的单琦玉很难理解此刻小侯爷的做法。

    毕竟蔡棠古在洞冥境巅峰的修士里也是很强大的存在,就算他们百名黑焰军覆没,都不见得能伤其分毫。

    如此这般羞辱蔡棠古,实非明智之举。

    可事已至此。

    单琦玉只能做好以死护小侯爷周全的准备。

    察觉到蔡棠古有了一丝异动,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喝令黑焰军出击!

    突如其来的喊杀声,震得姜望耳膜发疼。

    看着两侧黑焰军冲向蔡棠古,姜望懵了一下,连忙出声制止,但他的声音直接就被黑焰军冲杀的气势淹没了。

    原本虽是怒急,但仍保留着理智的蔡棠古,此刻终是长啸一声,杀意彻底喷涌而出。

    姜望人都傻了。

    怎么局面总是瞬息万变?

    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按照我设想的来嘛?

    百名黑焰军列阵,超过半数都是第二境巅峰的武夫,亦有第三境及少数三境巅峰的存在冲阵在前,其力量完全足以一夕间覆灭浑城。

    曾经他们跟随着浔阳候的脚步,也不止一次的战过修士,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和洞冥境巅峰修士对垒,但他们却没有半点畏惧。

    面对蔡棠古一瞬间幻化出来的数百把飞剑,他们凭借着作战经验,相互之间的信任,将各自后背保护的滴水不漏。

    且在抵抗飞剑的同时,不断缩小战圈,只要能够近身,修士脆弱不堪的身体,便能触之击溃。

    单琦玉首当其冲。

    他将是最终击溃盾的茅!

    而事实上,想要打败一名修士,绝非那么简单。

    单琦玉看到蔡棠古直接腾空而起,那将会是武夫所无法企及的高度。

    但就在蔡棠古腾空的一瞬间。

    配合相当默契的黑焰军,已经将得十数把亮银枪搭架在一块,托起单琦玉,猛地抛向高空,使其如同一把利箭,眨眼间便追上了刚刚腾空的蔡棠古。

    单琦玉的手臂绷紧,在半空中扭转腰身,阵阵爆响在他身体里传出。

    他以最为刚猛地力道,不给蔡棠古任何反应的时间,手里的亮银枪就已经狠狠砸落!

    空气地爆裂声振聋发聩!

    属于武夫的气息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面对这般局面,蔡棠古却未见慌乱。

    虽是很难在单琦玉的攻势到来前躲开,但修士的本事又岂会只有这些。

    只见蔡棠古只是吐了口气,栖霞街里的微微细雨便在下一刻变成瓢泼大雨。

    数不尽地雨珠凝结,宛如一把把晶莹剔透地剑,将得蔡棠古笼罩在其中,紧跟着大范围溅射而出。

    周围的房屋和黑焰军的甲胄都被雨珠洞穿,战阵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单琦玉手里的亮银枪也被雨珠拍打的偏移了方向,蔡棠古再次腾空而起,有一把飞剑掠入他的手中,直指单琦玉的面门!

    身在半空的单琦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剑袭来。

    此时侯府门前的藤椅上,姜望推开挡在身前用剑抵御溅射而至的雨珠的小鱼,那足以要他性命的雨珠,成功让‘海市蜃楼’的力量暴涌而出。

    漫天雨珠凝滞在姜望眼前。

    他慢慢离开了藤椅。

    手里紧紧攥着长夜刀。

    在蔡棠古的剑距离单琦玉面门只有三寸时,便忽然止住了。

    但这并非姜望做了什么。

    “敢问是何方道友释放威压?还请现身一见!”

    蔡棠古直接落在一座房屋上面,很谨慎地观察着整个栖霞街。

    那股凭空出现的气息极为强大,而且貌似充斥着敌意,只是接触到的一瞬间,蔡棠古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相信,小小浑城里居然会有洞冥境界之上的大修士驾临!

    因‘海市蜃楼’力量爆涌的刹那,压迫地范围相当广泛,就连单琦玉等黑焰军也受到了影响,纷纷变得萎靡不振。

    若非姜望及时收势,怕是侯府门前的所有人都要命丧黄泉。

    但饶是如此,摔落在地的单琦玉也直接昏死了过去。

    姜望示意小鱼和赵汜把单琦玉抬进侯府里。

    而百名黑焰军大半都失去了行动能力,乌泱泱躺了一地,想要把他们全部安置好,颇有些难度。

    除了侯府门前的小范围,其他地方都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姜望稍微想了一下,便踏着黑焰军身边的空隙,很艰难地往前走。

    最终站到了蔡棠古所在的房屋下面。

    而蔡棠古的视线也早早就放在了姜望身上。

    他的神情很是怪异。

    甚至有着一些茫然。

    “是你......?”

    他很不确定的看着姜望。

    因他始终锁定着那股气息,随着姜望的移动,那股气息的所在确有变化。

    但这更加让他难以置信。

    姜望抬眸,轻声说道:“当然是我。”

    蔡棠古癞狗皮一般的脸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右腿往前迈出,直接悬空,缓缓飘落到姜望身后。

    躺在地上挡着路的黑焰军好像被人拖动一般,在蔡棠古落地的时候,便已经腾出了位置。

    姜望转身,紧蹙着眉头,“虽然刚开始我也没想闹到这般程度,可你打伤了我这么多人,我总得做点什么,否则他们豁出性命的举动,就太不值得了。”

    蔡棠古沉默了片刻,笑道:“小侯爷倒是隐藏很深,但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能够在此般年纪拥有洞冥境界之上的力量,除了大宗门里的首席真传和神都的寥寥数人外,便该是活了很久的老怪物。”

    “再是天赋异禀,没有得到最好的培养,也很难有所成就,修行从来都是一件很艰苦地事情,又或者说,其实你便是这侯府的侯爷,只是返璞归真,重新变得年轻罢了。”

    姜望忍不住鼓掌道:“蔡教习果然思路清奇,我是我爹,我爹就是我,这种说法,当真是妙。”

    蔡棠古沉声说道:“在整个苦檀,也就只有剑阁具备培养出像你这般年纪便晋升洞冥之上弟子的资格,甚至这些年里,剑阁根本没有培养出新的人,若非这种解释,你的修为又从何而来?”

    姜望说道:“你就当我天赋异禀,自学成才。”

    在妖怪没有降临人间的时候,某些人因奇遇而在很短时间里便立于修行界巅峰的事情确实存在,可在当世,这种事情很难发生。

    就像世间传闻有仙,但就连蔡棠古也未曾见过。

    修行之路的艰难,绝非一蹴而就,想要往前再进一步的难度,是没有接触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一直都待在苦檀的蔡棠古,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世间里会有像姜望这样的人。

    他已经认定,就算姜望并非侯爷本人,也肯定是一大把年纪的老家伙,在这里装嫩。

    因此,他再看向姜望的眼神,难免有了些变化。

    “小......姜先生。”

    想到之前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对于姜望的称呼,蔡棠古也改了口。

    他揖手见礼,说道:“我来此的目的,一开始便讲了,还是那句话,姜先生可以继续调查杜家的事情,只要不再牵连无辜,刚才的情况,我们也应当化干戈为玉帛,否则真要打起来,怕是这座城受不住。”

    姜望掂着手里的刀,摇头说道:“现在不是杜家的问题,而是你打伤了我的人,怎么着也得让我打你一顿,才能对得起他们。”

    蔡棠古的面色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姜先生是要一意孤行,非打不可了?”

    姜望皱眉说道:“其实说话也是很累的,我不想说了,咱们都痛快一点,赶紧打完回家吃饭。”

    貌似是怕蔡棠古继续说些废话,他直接就拔刀砸了过去。

    明明只是很随意地动作,但蔡棠古却感觉到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力量疯涌而来。

    栖霞街里暴起一声炸雷。

    飘落地雨水骤然消散。

    狂风刮得蔡棠古衣袍猎猎作响,褶皱的脸庞都被抚平。

    他下意识提起黄庭里全部的炁,宛如江海倒流,鼓荡地气息尽数呈现在他身后,最终凝聚在长剑之上,向着砸来的刀狠狠斩击过去!

    但在接触的一瞬间,来自刀的力量忽然减弱。

    剑气直接摧枯拉朽一般,崩散了那股力量。

    姜望往旁边挪了一步,剑气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身后栖霞街空置的房屋被径直贯穿,甚至趋势不减,滚滚浓烟如一条大蛇,朝着更远的地方爬去。

    只此一剑,栖霞街已经毁了大半。

    看着眼前的场景,姜望也不由得抹了把冷汗。

    如果让得两股力量真的在此相撞,怕是黑焰军和侯府都要没了。

    蔡棠古微微喘了几口气,冷笑道:“姜先生是有顾虑啊,那又何必非得闹到这般地步,我们本可以坐下来畅谈痛饮,除非姜先生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否则你便赢不了我。”

    姜望点点头,“蔡教习这番话很有道理。”

    蔡棠古淡然一笑。

    “但我还是能赢你。”

    姜望伸出一根手指。

    蔡棠古表情大变。

    他身体居然不受控制了!

第十二章 姜先生就是神

    姜望持刀,用刀面拍打着蔡棠古满是褶皱的脸,微笑着说道:“你看,要赢你还是很简单的嘛。”

    蔡棠古忍受着羞辱,沉声说道:“只有境界相差悬殊,才能只凭气息便镇压对手,刚才我已接触到你的力量,纵使你有所收势,但你的修为也不会高过我太多,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若只是气息,确实极其恐怖。

    但真正接触到,蔡棠古基本能够确信,姜望的境界尚且没有踏足洞冥之上,但至少要比他走得更远。

    可眼下的情况,又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而姜望又哪里懂得修行上面的事情,他迄今为止根本就没有修行过好嘛。

    目睹一切的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对待姜望的敬意,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因白袍修士其实也曾在苦檀鱼渊学府修行过一段时间,但他的资质很差,完成百日筑基,整整花费了二十余年。

    已经基本注定此生停留于洞冥境界。

    想要成为修士的条件太过苛刻。

    除神都外,其他各界的鱼渊学府实则良莠不齐。

    但凡碰到了,只要稍微有点资质的,他们都照单全收,像白袍修士这样的,在苦檀鱼渊学府里比比皆是。

    可真正能成为修士的,怎么也不会混得太差。

    除非是像青袍和白袍修士这样,汇聚在月满西楼,不与朝堂有所牵扯。

    身为教习的蔡棠古自是不会记得白袍修士这样的人,但白袍修士确很清楚蔡棠古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就是这样的存在,依旧被姜望轻易拿捏。

    白袍修士很难想象,姜先生该是何种强大的人物。

    他觉得姜先生简直就是神!

    “蔡教习,你生在苦檀,十五岁便入了鱼渊学府,二十四岁入洞冥,如今耳顺之年,在整个世间的洞冥修士里,都能排在前百位。”

    白袍修士对蔡棠古的事情如数家珍。

    他颤颤悠悠和青袍修士互相搀扶着,以一种坚定地语气说道:“在我的眼里,您或许高高在上,但你甚至都没有踏遍苦檀,在这人间里,肯定还隐藏着不世出的强者,就如同姜先生那般。”

    “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实则大有可能。”

    蔡棠古背对着白袍修士,淡淡道:“你是在说我见识短?”

    白袍修士说道:“我只是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蔡教习应当多去走走,那对修行也有好处,否则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难堪。”

    姜望挠了挠自己的脸,困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洞冥是修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境界,都已经耳顺之年,还没能突破第一层境界,蔡教习你也太弱了吧。”

    虽然没有修行,但他渴望修行。

    对于一些基础的事情,他还是有点了解的。

    蔡棠古:“......”

    他没有觉得是姜望对于修行的理解太过片面,而是认为对方在刻意羞辱。

    如果姜望真的天赋异禀,且没有得到大宗门的培养,相比之下,他的确弱到了不忍直视的程度。

    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正如白袍修士所言,蔡棠古在洞冥境界里绝对能排在前一百位。

    而洞冥境界的修士在整个人间里是最多的。

    甚至可以说,大多数的修士都在洞冥境界。

    想要攀登更高的境界,所需条件更为苛刻。

    就说整个苦檀,算得上隋国比较大的州域,总计人口七千余万,但洞冥之上的大修士,一只手便数得过来。

    只要蔡棠古想,他俨然能凭借一己之力,摧毁半个苦檀。

    可在姜望的嘴巴里,他就好像是个废柴。

    蔡棠古很委屈,但更生气。

    于是,他手里的剑就震颤着飞了起来。

    “......”

    姜望和蔡棠古四目相对。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看来是我估算未错,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回事,但你能镇压我的身体,却压制不了我的意识,没有任何束缚的飞剑,纵使身体动弹不得,照样能让我发挥出可观的力量。”

    姜望保持着沉默。

    这是‘海市蜃楼’的力量第一次出现问题。

    或许是蔡棠古真的太强了。

    又或者是“海市蜃楼”只能单纯的控制别人的身体?

    姜望忽然想到,他根本没有真正的依靠‘海市蜃楼’的力量镇压过修士。

    青袍和白袍修士只是因为想太多而已。

    但他觉得‘海市蜃楼’的力量不该只是如此。

    他看向仍然还有很多躺在地上的黑焰军,尝试着抬了抬手。

    那些黑焰军的身体竟是慢慢悬浮了起来。

    见此,姜望微微一喜,再次挥手,便把栖霞街里躺着的黑焰军全部送到了侯府里面。

    他想着,貌似并非‘海市蜃楼’出了问题,而是自己根本就不会用。

    再次尝试想要让自己飞起来,但不管他怎么蹦跶,都没有什么效果。

    蔡棠古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姜望如同蚂蚱般跳来跳去,忍不住说道:“你在搞什么?”

    姜望皱眉说道:“果然就像你说的,修行是很艰苦地事情,它不是你通过努力就能轻易掌握的东西,更何况是只在脑子里想,其实根本没有怎么努力过。”

    蔡棠古不理解。

    这番话的意义何在?

    是说你根本不需要努力,就能强过我?

    还真是被你装到了呢。

    简直欺人太甚!

    他念头微动,飞剑便直接朝着姜望掠出。

    姜望慌忙举刀拦截,“老家伙,你搞偷袭!”

    但飞剑刚刚来到他面前,便仿佛被一只大手牢牢锁住,任凭其如何挣扎,都再难进一寸。

    姜望轻舒了一口气,看来是没有办法镇压蔡棠古驱策飞剑,但飞剑本身依旧能被镇压。

    “怎会如此?!”

    蔡棠古怒目欲裂,这么搞下去,他还有反抗的必要嘛?

    直接躺着任凭姜望欺辱不就好了!

    白袍修士此刻上得前来,朝着姜望揖手见礼,沉声说道:“姜先生,鱼渊学府的势力在苦檀仅次于剑阁,学府祭酒更是洞冥境之上的大物,若非万不得已,切莫招惹太狠。”

    他刚刚已经从小鱼那里弄清楚了蔡棠古之所以来到此地的原因,觉得这件事情尚有回旋余地,实在没必要树立鱼渊学府这般大敌。

    想来蔡棠古明白姜先生的实力,也不会事后报复,毕竟要报复也得有资格才行。

    虽然结怨的修士,基本都是杀之而后快,但也要看情况。

    纵使姜先生神通广大,但毕竟侯府就在这里,一旦鱼死网破,后果将不堪设想。

    白袍修士又转身劝慰蔡棠古道:“蔡教习身份尊贵,也知晓朝堂对待修士有多看重,像姜先生这般强者,是神都也得极力拉拢的人物,且本身双方便没有解不开的仇恨,实在没必要闹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蔡棠古沉着脸,默然不语。

    现在这些倒是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奈何不了姜望,若要继续说些硬气的话,很可能今日便命丧于此了。

    他虽然是很要面子的人,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适当低头,并不丢脸。

    正待他要说些软话的时候。

    姜望直接把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让他刚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瞧你长得就不像好人,与其担忧事后报复,不如快刀斩乱麻,杜绝所有隐患。”

    蔡棠古气得火冒三丈。

    又用以貌取人的方式来羞辱我?

    而白袍修士原本想着要劝阻姜先生,但又想到,自己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姜先生却依旧态度强势。

    或许是自己认为的大敌,在姜先生看来,根本是小菜一碟?

    如果姜先生根本不把鱼渊学府放在眼里,甚至有自信对付洞冥境之上的存在,那他之前的言论就确实多此一举了。

    想到这里,他默默点头,径直回到了青袍修士身边。

    蔡棠古很震惊。

    你不是来讲和的嘛?

    怎么这般轻易就放弃了?

    再多说一句啊!

    就在白袍和青袍修士等待着姜望出刀的画面,蔡棠古急得满头大汗,想着该怎么避免一死的时候。

    姜望忽然把刀挪开了。

    “但我细细想来,把你放了也好,毕竟你太弱了,可能鱼渊学府也是夸大其词,我就不相信你们那位祭酒大人会亲自跑到浑城,就算他来了,想必也是沽名钓誉之辈,我一刀就砍死他。”

    是因姜望想到,如果蔡棠古能召集鱼渊学府更多的修士,那他就可以有很多陪练了。

    只有实战经验,才能让他更好的掌控“海市蜃楼”的力量,这可是在浑城很难碰到的大好事。

    毕竟他也不知道妖怪什么时候再出现,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变得更强大,没有直接拿修士练手更妙的了。

    但为了能够保证蔡棠古会报复,纵使要放他走,也得再极尽羞辱一番,甚至连带着鱼渊学府一块羞辱,免得蔡棠古走了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他当即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什么话难听说什么,直到蔡棠古已经气得快要昏死过去,这才住嘴。

    姜望赶紧招手,让小鱼端来一壶茶,不间断说了几万字的脏话,可把他累坏了。

第十三章 黑焰军大统领

    姜望躺在藤椅上,美滋滋喝着茶。

    他已经成功的把带着满腹恨意的蔡棠古送走。

    就等着蔡棠古找人来报复了。

    青袍两位修士彻底被刚才姜望狂喷蔡棠古的一幕给震住了。

    半晌他们才反应过来。

    虽然白袍修士猜测可能姜先生根本不惧鱼渊学府,但未免也把人得罪的太狠了吧?

    看着此刻不仅没有半点担忧,甚至喜不自胜的姜望,白袍修士一肚子的话,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而自始至终没有露面的老管家,在蔡棠古离开后,方才从侯府里走出来。

    他的表情也有着一些担忧。

    但看着自家公子信心满满的样子,他只能想到是公子早已运筹帷幄,或许公子还有更多的底牌是自己不清楚的。

    自姜望出生那日起,便是老管家悉心照料着。

    虽然大部分时间里,姜望都在他的视野之下,可也总归有些时候,会跑出他的视野。

    就如同姜望曾经很喜欢偷偷跑出府,老管家每次都在暗中保护,不愿让自家公子遇到半点危险,但确实有几次是老管家没有及时注意到的。

    他觉得公子肯定是有什么奇遇。

    但只希望这不是一件坏事。

    “姜先生,那个叫做冯灵槐的武夫隐藏很深,我们至今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很怀疑他已经离开了浑城,便决定今晚回去月满西楼,依靠月满西楼的力量,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

    青袍和白袍修士向着姜望躬身说道:“待得我们报了大仇,便会留在姜先生身边鞍前马后,若蔡棠古真的回来报复,但凡姜先生需要我们,我兄弟二人绝对义不容辞。”

    虽然姜望觉得他俩貌似也没啥大能耐,而且好像每次帮忙,也都没帮到啥,但人家如此有诚意,他倒是不好推拒,便开口说道:“那你们多加点小心,我就不远送了。”

    等到青袍两位修士离开,姜望朝着老管家说道:“杜家的事情还是要查,但先让单琦玉把伤养好,多准备点上好的药,把所有受伤的黑焰军都安顿好。”

    老管家点点头,又想了想,说道:“若真是杜家欲行刺公子,此事便耽搁不得,不妨便让黑焰军的大统领亲自出手,相信能更快解决杜家的事情,免得蔡棠古回返,分身乏术。”

    姜望确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位黑焰军的大统领,但既然老管家这么说了,这位大统领肯定要比单琦玉厉害很多,便点头同意了。

    ......

    府邸大门已经被拆掉的杜家,此刻一片愁云惨淡。

    杜蘅原本还等着蔡棠古凯旋归来的好消息,但却迟迟没有等到,刚刚派人前往栖霞街查探,便传回蔡棠古已经出城的事实。

    这是没斗过浔阳候府,直接跑路了?!

    杜蘅一时间面色煞白。

    我就说那场戏就不该演,老老实实待着多好。

    这下可咋办?

    原想着有蔡棠古撑腰,根本不用在意浔阳候府,万没想到,蔡棠古就是个装样子的废物。

    杜子澄躺在地上,更是面无血色,虽然断腿已经被包扎好,但真的就没人把他抬到房间里去休息嘛?

    明明苏凌夷也是断了手臂,为啥整个杜家都忙前忙后。

    这到底是谁的家?

    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

    没啥事都这样了。

    如果老杜知晓黑焰军上门都是自己招惹来的,现在就不是断腿了,怕是人都要没了。

    老杜肯定会选择大义灭亲。

    就连鱼渊学府的蔡棠古都指望不上,他又能指望谁呢?

    前往浔阳候府,跪在姜望脚下磕头认错?

    想到那副画面,他便直摇头。

    这份屈辱,他承受不起。

    就在这时,杜言若从苏凌夷暂住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闻听得蔡棠古已经跑路,她也禁不住身子一软。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杜蘅看着自己闺女,貌似下定决心,沉声说道:“目前来看,只有一个办法了。”

    杜言若不解,她想不到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蔡教习,没有鱼渊学府,黑焰军顷刻间就能踏平杜家。

    “或许正如我猜测的那般,姜望只是自尊心受挫,若我能带着你登门道歉,你稍微说些软话,给足他面子,杜家危机便可解。”

    杜蘅是把臆想贯彻到底了,“毕竟所谓行刺之事根本子虚乌有,我杜家怎会有那种蠢货。”

    杜子澄:“......”

    且不管杜子澄此刻的心情,闻听父亲所言的杜言若,羞恼道:“我怎能在他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不知他该怎么挖苦于我,万一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杜蘅叹了口气,说道:“这便是世间的残酷啊,我们没有实力,便只能任人欺辱,原本想着你就读鱼渊学府,我杜家终将势大,可现在看来,鱼渊学府也是靠不住啊。”

    杜言若咬着牙,低头沉默。

    杜蘅想了想,说道:“如果那姜望真的有什么过分要求,大不了便鱼死网破,但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我们总得试一试,偌大杜家,不能就这么被毁掉。”

    就在杜言若只能同意的时候,杜子澄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这些年来,你总是把姐姐挂在嘴上,好像你疼爱她到极致,可在危难关头,却只想着把她推出去,我从来没想过你是如此虚伪。”

    杜蘅像是才注意到被打断腿的儿子还在这里,怒声道:“休得胡言乱语!”

    “此乃解救杜家的计策,什么叫把若儿推出去?如果你能争气一点,就算修行不成,在武夫一途能有所成就,我杜家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杜蘅气得吹胡子瞪眼,“瞅你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看着你就来气!”

    杜子澄冷笑道:“我再怎么样,也知道自己是杜家人,哪像你,当年觊觎侯府权势,求着让姜望娶我姐,然后又因为鱼渊学府,恨不得我姐马上跟那个姓苏的成亲,我再成事不足,也是有脸的,不像你,没脸没皮!”

    杜蘅胸膛剧烈起伏,双眸都要喷出火来,“混账东西,简直气煞我也!”

    他抽出腰绳,便要上前。

    忽闻阵阵马蹄声,十数位黑焰军翻身下马,径直来到了杜家宅子里。

    “看来我们到的很是时候,你们杜家很热闹嘛。”

    为首之人虽同样身披黑色甲胄,但气质明显不同,整个人高大魁梧,腰间挂着一柄长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给人一种很凶神恶煞地感觉。

    杜蘅是识得此人的。

    虽然当年也只是远远观望,但仍知晓,孙青睚是浔阳候麾下第二高手,甚至曾经与修士对战而不败。

    对于曾把修士当做仙人的杜蘅而言,孙青睚带给他的恐惧,丝毫不弱于浔阳候。

    没想到这位煞神居然还在浑城!

    杜蘅只是扫了一眼,便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孙......孙统领,这里面有些误会,我已经准备去给小侯爷道歉了,不管小侯爷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您何必亲自来这一趟,你......你别过来啊!”

    看着越来越近的孙青睚,杜蘅直接瘫倒在地。

    “既是误会,又何必道歉,既要道歉,那便没有误会。”

    孙青睚拔刀指向杜蘅,嘴角扯出一抹森然的笑容。

    “确实没有误会,找到渐离者刺杀姜望的,便是我。”

    杜子澄躺在地上,侧头看着一众黑焰军,把目光放在孙青睚的身上,以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低声说道。

    孙青睚眨了眨眼睛。

    刚到这里,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破案了?

    杜蘅和杜言若皆是不敢置信的看向杜子澄。

    杜言若觉得是弟弟要保护自己,不想让自己被姜望羞辱。

    毕竟在去鱼渊学府前,杜子澄虽是顽劣了一些,但也没有像父亲说得那般不堪。

    而杜蘅则觉得他是在叛逆,为了对抗自己,摆出这样一副为了杜家甘愿牺牲的壮烈之举。

    可想是这般想,那终究是亲儿子。

    他当即怒斥道:“孽子!又在胡言乱语!”

    他又赶紧向孙青睚解释,事实并非这样。

    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孙青睚颇有兴趣,笑道:“但你儿子的眼神很真诚,他并没有撒谎,既然你们如此配合,我也是讲道理的人,杜家可以保留,你儿子还有那个姓苏的,我要带走。”

    杜蘅急切道:“那个苏凌夷你可以带走,但你不能带走我儿子啊!”

    孙青睚冷声道:“那我便把你砍死,再带走你儿子。”

    杜蘅张了张嘴,沉默了。

    见此一幕,杜子澄很是失望。

    孙青睚手一挥。

    身后的黑焰军便把杜子澄架起来,很快也找到了仍在昏迷的苏凌夷,直接在地上拖着,回到了孙青睚身边。

    没有再说任何话,带着杜子澄和苏凌夷策马离去。

    杜蘅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

    杜言若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心里想着一定要救弟弟和苏师兄出来,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便在此时,蔡棠古忽然出现,皱眉问道:“苏凌夷呢?”

    杜言若没有激动,只是平淡说道:“被带到侯府去了。”

    蔡棠古脸色很难看。

    他就是想把苏凌夷带走才回来的,没想到那个姜望是真的铁了心要和鱼渊学府为敌了。

第十四章 听我说,谢谢你

    雨歇,风仍不止。

    栖霞街被蔡棠古毁掉的部分,倒是没有为难住镇守府衙,因栖霞街本是旧街,待得翻新的时候,也是要推倒重建的。

    真正让镇守大人惊惧的是,姜望竟同鱼渊学府的蔡教习战斗,甚至还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小侯爷居然隐藏这么深。

    幸亏在浔阳候府所谓落魄后,自己没有刁难过小侯爷,否则岂不是要倒大霉!

    现在整个镇守府衙都已经很清楚,浔阳候府的小侯爷,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可怕人物。

    ......

    夜空漆黑如墨。

    浔阳候府里。

    赵汜在磨刀霍霍。

    他很憋屈。

    自己是个画师啊。

    每次姜望要出门,都要搬着藤椅就算了。

    现在居然让自己帮他磨刀?

    我只有一只手啊!

    我做不来那么多事情!

    此刻小鱼把长剑丢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汜愤恨的把刀磨得更快了。

    杜子澄就坐在大堂的地上,看着那副画面,止不住的吞咽着唾沫。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要使这般把戏吓唬我。”

    他看向慵懒散漫摊坐在高位的姜望,色厉内荏道:“我一点都不害怕!”

    姜望惬意地抿了口茶,淡淡说道:“橙子啊,虽然咱们没有见过几次面,但相互之间也是老相识了,除了你姐非得要嫁给我这件事,我和你们杜家也素无恩怨吧,何故走上这条道路呢?”

    杜子澄呸了一声,“别以为你长得美,就能想得美,我姐啥时候非得嫁给你了,那都是我爹的注意,我姐根本就没想嫁给你!”

    姜望疑惑道:“那她为啥见面就嘲讽我呢,她不想嫁,我正好不想娶她,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嘛,她甚至还因此去了鱼渊学府,按理说,我对她有恩才对。”

    杜子澄一时语塞。

    这番话确实很有道理啊。

    想到姜望长得那么好看,浑城里未出嫁的姑娘,都想嫁进侯府,甚至某些妇人也有这种念头,难道自己姐姐也非例外?

    因爱生恨,就完全能讲得通了。

    但他实在很难接受这种事情。

    姜望朝着已经醒来站在旁边候着的单琦玉示意了一下,单琦玉便端着一盏茶,递到杜子澄的面前,“公子赏你的。”

    杜子澄犹豫了片刻,直接将茶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冷声道:“我没心情跟你掰扯这些,要杀就杀,我要是喊一声疼,就跟你姓。”

    姜望微笑道:“原本我是想着要把请渐离者刺杀我的杜家人干掉,但我现在改主意了,准确地说,我还要谢谢你。”

    虽然那名戴帷帽的渐离者只是一个武夫,但也成功激发了‘海市蜃楼’的力量,且算得上是姜望自主催动出来的,而非受到极大威胁。

    哪怕面对蔡棠古时,他没有再找到那种感觉。

    但杜子澄也算变相的做了件好事。

    而且也正因渐离者一事,才能引出蔡棠古登门,甚至给姜望带来更多强敌,这都是杜子澄一手造成的结果啊。

    姜望简直开心坏了。

    而杜子澄显然很难理解姜望此刻的心情。

    他想着,姜望确实病得不轻啊。

    我要杀他,他居然还要谢谢我?

    这个世界已经这般离谱了嘛?

    杜子澄彻底懵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浔阳候府的。

    事实上,他腿断了,也走不出来。

    是黑焰军把他抬回杜家的。

    直到躺在房间里,他才回过神来。

    看着面前的杜蘅和杜言若,他怔然说道:“我没死?”

    杜言若抓住他的手,说道:“在侯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被黑焰军送回来?他们甚至还对你很客气。”

    杜子澄挠了挠自己的脸,忽然问道:“姐啊,你是不是喜欢姜望?”

    杜言若因弟弟回来而展露的笑颜,猛地僵住了。

    她神情一阵变化,沉声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我恨不得杀了他!”

    杜子澄释怀般的松了口气,“那便好,吓死我了。”

    杜蘅此时着急道:“你又在说什么混账话,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黑焰军如此大动干戈,怎么就轻易放你回来了?他们不会欲擒故纵,想着把我杜家一锅端吧?”

    杜子澄不是很想看到自己老爹的脸,将被子蒙住头,“谁知道怎么回事,姜望那个怪胎简直有毛病,我困了,你们都出去吧。”

    杜言若默默拉着杜蘅离开,简单安抚了一下父亲,便独自回了房间。

    她猜不到姜望把杜子澄放回来的原因,但隐隐觉得可能跟自己有关,否则弟弟为何突然问出那句话?

    她一时间心乱如麻。

    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

    忽然又猛地坐起。

    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

    苏凌夷待在漆黑一片的柴房里。

    他很茫然。

    这是哪里?

    我好像被人打断了手臂,然后就昏死过去了,按理来说,我应该在杜家啊?

    他们怎么把我扔在了柴房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杜家为求全,把我关起来,要献给侯府处置?

    想到这里。

    苏凌夷很是激动,但牵扯到断掉的手臂,疼得他龇牙咧嘴,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此刻,柴房门忽然被打开。

    孙青睚直接单手提着藤椅,将之慢慢放在柴房门口。

    而姜望坐在藤椅上,笑着拍了拍孙青睚的臂膀,“孙大哥好力气。”

    跟在后面的赵汜吐槽道:“有病是真,但又不是废柴,几步路而已,就像长在藤椅上了不肯下来,我真想问一句,你为何如此能装?”

    虽然听到了,但姜望没有理会,而是看向在柴房里哀嚎的苏凌夷,老神在在的接过小鱼递来的茶,用茶盖拨了拨,淡淡说道:“苏兄啊......”

    “姓姜的!”

    苏凌夷面色惨白,断臂的剧痛让他整张脸都纠结在一块,勉强睁着一只眼睛,凶狠地盯着姜望,戾声道:“你可知得罪鱼渊学府是什么后果,我是祭酒亲传弟子,你若敢伤我一分一毫,整个苦檀都将再无你立足之地!”

    赵汜捂着嘴笑出声来。

    看到姜望刚刚开口,便被噎住的模样,心想着这下装瘸了吧。

    但被赵汜笑声吸引的苏凌夷,却以为对方是在嘲讽他,可谓气得二佛升天,怒瞪着姜望,恨声道:“姓姜的,莫要觉得自己有点修为,便目中无人,待得蔡教习来到浑城,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姜望斜睨了赵汜一眼,又看向苏凌夷,笑着说道:“蔡棠古在你被单琦玉打断手臂的时候,便已经来了,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如同丧家之犬,被我打出了浑城,你这种威胁,只会让我发笑。”

    他看着苏凌夷的断臂,啧啧道:“真可惜啊,右手没了,莫说伤你一分一毫,你整个人都废了,现在又说这些硬气话,有什么意义呢?”

    苏凌夷此时根本没有听到姜望后面的话,他呆滞了片刻,就突然冷笑着说道:“蔡教习怎么可能会输给你,你竟用此般可笑的言论来辱我,真是让我笑掉大牙。”

    姜望无奈说道:“我讲得可都是大实话,何曾有辱你?按照蔡棠古的话来说,修行本是极其艰苦之事,筑基的过程更是要承受非人的折磨,按理来说,你的心性应该已经被磨砺的很好,莫不是起了反作用?”

    因筑基的艰难,若毅力勉强够格,虽是成功坚持了下来,但也受到了很大刺激,从而让得脑子不太正常,倒也是能够说得通的事情。

    他是没见过几个修士,也不清楚修士里疯子多不多?

    但不管怎么样,苏凌夷确实带着点脑残。

    就像是寻常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那般,遇到事情只知道威胁,只知道搬靠山,浑然不明白自己身处在怎样的境地。

    貌似意会到了姜望看白痴一般的眼神,苏凌夷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柴堆,“姓姜的,你也就是比我修行的更早,栽到你手里,我无话可说,但我不信,你真的敢杀我。”

    姜望笑道:“确是平稳了少许,且不谈你话里的问题,我是没想杀你,但不意味着我不敢杀你。”

    “刚才说你是鱼渊学府祭酒的亲传弟子?若是这般,蔡棠古肯定不会轻易把你放弃掉,本来觉得你无甚作用,看来是我想错了。”

    姜望朝着站在身旁的孙青睚打了个响指,后者当即便提起藤椅,他最后说道:“你就好好待在这柴房里吧,我会吩咐人每日给你一个馒头。”

    “姓姜的,你休想拿我威胁学府!”苏凌夷拼命挣扎着起身,用左手捡起一根木头,便要冲向姜望,但被小鱼直接一脚踹回柴堆里。

    姜望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虽然没了握剑的右手,但毕竟算得上一位修士,在柴房门口会有两位第三境的武夫守着,窗户外面也有人把手,你若要想逃,便尽管试试,但如果你要牺牲自己,那我便佩服你是个汉子。”

    苏凌夷摊在柴堆里,看着柴房门被重重关上。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就算真有要牺牲自己的想法,他也根本不敢那么做。

    在漆黑一片的柴房里,苏凌夷抱头痛哭。

第十五章 南城巷茶肆有位姑娘

    翌日清晨。

    姜望尚未睡醒。

    房屋门便被小鱼推开。

    她径直走到床榻前,伸手掀开了被子。

    姜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作甚?”

    小鱼面容清冷,淡淡说道:“老许头寻公子有事。”

    姜望翻身下榻,被小鱼伺候着穿戴整齐,睡眼朦胧,慵懒道:“家里衣裳够用,又没什么要紧事情需得新裁衣裳,老许头跑来干嘛?”

    小鱼未曾搭话,只是背着剑,抱着刀,等到姜望跨出房门,便顺手将门关上。

    浔阳候府门前。

    老许头急得满地打转。

    在看到姜望的身影时,他很是激动地跑了过去,“找到了,我找到了!”

    姜望半睁着眼睛,随口问道:“你找到啥了?”

    老许头说道:“找到你媳妇儿啦!”

    姜望:“......”

    睡意直接全无。

    他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老许头很兴奋地说道:“大主顾儿啊,不是,忒漂亮了,绝对符合你的要求,咱整个浑城里也找不到。”

    姜望很是无语。

    你这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怕是对面姑娘给了你不少银子吧?

    老许头直接拉着姜望向栖霞街外面走,小鱼紧跟其后。

    “说来也是缘分,那姑娘不是咱浑城人,她在街上闲逛,被我一下就瞧见了,我眼睛多毒啊,只看到个背影,就觉得肯定很漂亮,果不其然,真是如仙子谪凡一般。”

    老许头倒是很有媒婆天份儿,双方还没见面呢,就先把人夸上天。

    “我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人家姑娘愿意见面,事实证明,我的确不是为了钱啊,人家姑娘都不是浑城的,哪知道小侯爷是谁,你可不能再冤枉我了。”

    闻听此言,姜望倒是愣了一下。

    若果真如老许头所言,人家外来的姑娘确实没理由出钱说媒,甚至姑娘原本都不愿意,是被老许头以三寸不烂之舌强行忽悠来的。

    但看着老许头那兴奋地模样,姜望还是觉得有问题。

    真相到底如何,等到见了面自然就清楚了。

    老许头安排的见面地点并不在栖霞街里。

    而是在相隔一条街的南城巷。

    南城巷是目前浑城以南区域里最繁华的街道。

    各种店铺林立,满街都是人。

    姜望稍稍有些气喘,拉住老许头,看向一侧茶肆,说道:“我累了,就在这儿吧。”

    老许头犹豫了一下,也知道姜望身子不太好,便点头同意,“那我去把人叫来。”

    姜望带着小鱼走进茶肆里,坐在靠窗的位置。

    有说书先生正在茶肆里面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茶客们早已听腻的故事。

    但因说书先生讲得生动有趣,哪怕对于故事都已经倒背如流,依旧能让人听得津津有味,这便是能耐了。

    没有等待太久的时间。

    老许头便领着一位姑娘来到了茶肆里。

    那位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身穿青萝长裙,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茶肆,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但容貌确实如同老许头讲述的那般,怕是都能和姜望媲美了。

    “舒姑娘,这便是小侯爷了。”

    老许头很是客气地向那位姑娘介绍姜望。

    姑娘的视线从茶肆里转到姜望身上,微微瞪大了眼睛,嘴唇翕动,喃喃道:“真好看啊......”

    老许头说道:“我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两位郎才女貌,甚是登对,若不成亲,就太可惜了。”

    话落,反应过来,老许头赶紧看向姜望,讪笑道:“说辞而已,前面那一句你当没听到,后面的话,我可是真情实意,有感而发啊。”

    姜望无言以对。

    他轻咳一声,看着面前仿佛在犯花痴的姑娘,淡淡说道:“我不清楚老许头跟你说了什么,但你最好不要相信,女孩子在外面要注意安全,遇到任何人,听到任何话,都要保持警惕......”

    他话还没有说完,姑娘便坐在了对面,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长枪,啪地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姜望狠狠咽了口唾沫。

    小鱼则眼神微变,一手抱着刀,一手已经搭在身后剑柄上。

    舒姑娘瞥了一眼小鱼,未曾作声。

    而姜望默默看着横在桌子上的一杆长枪,平静说道:“喝什么茶?”

    舒姑娘紧紧盯着姜望的脸,说道:“我不喝茶。”

    姜望脖子有些僵硬地转向站在一旁貌似被姑娘刚才举动吓傻的老许头。

    老许头回过神来,嘴硬说道:“会武的姑娘......更可靠。”

    看着姜望凶恶地眼神,他有些尴尬的附耳说道:“那位舒姑娘是明确有想要成亲的意思,虽然好像霸道了些,但胜在长得漂亮啊,我也算严格按照小侯爷的要求完成了任务......”

    貌似顶不住姜望的眼神攻势,老许头连忙说道:“你们慢慢聊,我有事先走一步!”

    他跑出茶肆的背影很慌张。

    姜望沉默了片刻,看着对面姑娘,郑重其事说道:“我很厉害。”

    舒姑娘挑了下眉,双臂撑在桌子上,说道:“那位老人家告诉我,你在浑城里一手遮天,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办不到的。”

    姜望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有心想把刚刚逃走的老许头再抓回来。

    “所以......”姜望看着舒姑娘的眼睛,说道:“你来浑城是有目的的。”

    舒姑娘点点头,说道:“我是第一次来浑城,但那位老人家很热情,只要他帮我找到除浑城镇守外,在这里最有势力的人,我便给他三百两银子作为报酬。”

    姜望释然道:“真有钱啊,但恐怕你找错人了。”

    舒姑娘说道:“我有去过镇守府衙,听闻小侯爷同鱼渊学府的蔡棠古打过一架,谈及小侯爷,镇守府衙的人都是噤若寒蝉,我也是颇费了些手段,才让他们说实话,老人家确没有骗我。”

    “只是正好你要说亲,老人家又能帮我领路,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姜望很是头疼。

    他自然很清楚老许头的为人。

    虽然有意挣银子,但实则也是真的想帮他找个好媳妇儿。

    只是根本没有理会他究竟愿不愿意罢了。

    何况按照这位舒姑娘的意思,就算没有老许头,怕是也会很快找到自己身上来。

    “你能施些手段便让镇守府衙的人乖乖听话,想来应该是你的身份非比寻常,镇守府衙肯定会帮你做事,又何必多此一举,找到我身上来?”

    舒姑娘有些得意地说道:“我来浑城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人帮忙,自然得找最厉害的。”

    姜望沉默了一下,说道:“这里是浑城,镇守府衙是最高掌管者,有没有一种可能,镇守府衙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舒姑娘生气道:“你在强词夺理!”

    姜望说道:“我是在讲道理。”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

    最终是舒姑娘败下阵来,因为她的眼睛酸了。

    其实姜望已经大概猜出来。

    有能让镇守府衙服软的本事,且是带着某种目的来到浑城。

    思来想去,都只能是像青袍和白袍修士说得那般,来此寻仙迹的人。

    按照青袍修士的说法,他们这些寻仙的人,皆是因为栖霞街上空高悬的‘海市蜃楼’,觉得是仙人临世的异象。

    而‘海市蜃楼’貌似就在自己脑子里,姜望深知自己不可能是什么仙人,若是被这些寻仙者察觉到什么,麻烦将无穷尽也。

    这跟想要让蔡棠古来报复的情况不同,涉及到所谓仙人,是姜望没有办法掌控的事情。

    如果惹来一些通天大物,莫说真正控制‘海市蜃楼’的力量,怕是早早就半路夭折了。

    虽然貌似自从‘海市蜃楼’出现,不管是面对妖怪还是修士,他尚未曾败过,但也险些在蔡棠古身上失手,他目前还没有自信到已经天下无敌。

    面对寻仙者,能躲则躲。

    又怎能直接让其待在身边?

    正在姜望思忖着该以什么样能够站得住脚的理由把舒姑娘打发掉。

    茶肆里忽然又进来一人。

    那是一位满脸沧桑,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者,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刀鞘破损痕迹明显,踏入茶肆的那一刻,仿佛自带气场,平端有一股风直接吹进了茶肆。

    粗布麻衣的老者,眼神轻轻扫过姜望。

    便使得姜望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有杀气?!

    他暗生警惕。

    这股杀气让他想到了当初那个戴帷帽的渐离者。

    他怎么也没想到,杜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居然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莫非杜子澄那家伙又搞幺蛾子了?

    面对敌人,他可以冷血无情,但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若果真是杜子澄,那他就真的有要把杜家连根拔起的念头了。

    这里是南城巷,而非栖霞街。

    杜子澄的‘善举’,来得不是时候。

    此刻在杜家养伤的杜子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很疑惑地喃喃道:“莫不是有人在骂我?肯定是老杜!”

    他当即便愤恨地连干了三碗饭。

    想着自己是不是要离家出走?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真的那么做了,怕是得死在外面。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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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844/ 第一时间欣赏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棠鸿羽所写的《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为转载作品,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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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介绍:
“我叫姜望,当我望着你的时候,你便已经死了......”
每日躺在藤椅上的少年,只想活着,然而看着面前跪伏的一众妖神,唯有苦笑:“我真的不是仙人。”
【书友群:657590866】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