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此生不负谢吾行

    嘭嘭嘭......

    惊涛拍岸的声音连绵不绝。

    但岸上只有浓浓地白雾,仿佛整个人间只剩下这条河。

    姜望看着临近的萧姓男子,问道:“你这是什么神通?”

    萧姓男子淡淡说道:“你们可以理解为符阵。”

    谢吾行惊骇道:“青玄署里有一位老天师,他便能做到画符为阵,但整个隋国的天师也只有他一人能做到,萧兄竟能如此轻而易举摆下符阵?!”

    但姜望却意识到一些问题,符阵便是符阵,什么叫可以理解为符阵?这番话岂非表明根本就不是符阵?

    这姓萧的秘密挺多啊。

    姜望低头看着翻涌的河面,忽然说道:“好像未曾知晓萧兄的名字?”

    萧姓男子瞥了他一眼,说道:“萧时年。”

    时年......十年?

    谢吾行精神一振。

    柳翩便是在十年前第一次展露头角,而十年以前的过往,青玄署都未能查到半点踪迹,好像柳翩在十年前根本不存在一般,萧姓男子又恰巧名为时年,这可真是奇怪。

    虽然觉得如此这般想,很没有道理,但谢吾行控制不住,归根结底,是他下意识就怀疑萧时年有问题。

    “剑阁修士最是清高,居然也会搞偷袭。”

    老者浮出水面,环顾着周遭雾气,沉声说道:“若非神都里那位张天师,便只有澡雪境巅峰修士才能具备此般手段,但如果你有这等修为,乌侯哪有命逃走?”

    “有能击退乌侯的本事,又在符箓上造诣非凡,小友怕是资质极高,也定然最是可口。”

    他朝着萧时年咧嘴笑,满脸都是狰狞。

    萧时年冷淡道:“我担心你会消化不良。”

    老者笑道:“我胃口向来很好。”

    谢吾行和姜望也在说着悄悄话。

    “这便是你说的隐藏在幕后的大妖?”

    姜望回道:“极有可能。”

    谢吾行紧张道:“若是如此,肯定要比乌侯更强。”

    他从前始终觉得自己就是苦檀年轻一辈修士里的第一人。

    直到老师说出赵姓姑娘此人,直到败给姜望,又败给萧时年,面对乌侯毫无反击之力,现在又来了个可能比乌侯更强的妖怪,他的自信心已经深受打击。

    虽然很清楚抱着此般想法,会使得手里的剑变得软弱,可他控制不住啊。

    “也不见得。”姜望微微眯着眼睛,在掌控着神国力量的时候,他便也能察觉到妖气,表面上看来,老者的妖气确实非比寻常,但颇有点华而不实的意思。

    就像是有人装出一副很强势的样子,其实内心里害怕的要死。

    这当然只是姜望的感觉,无法因此直接判断出老者的道行。

    河水在沸腾,携裹着层层黑气,老者立于河面,张开双臂,两条‘黑龙’怒吼,一则冲向萧时年,一则冲向姜望和谢吾行。

    萧时年挥剑,剑锋将得黑龙劈作两半,但紧跟着便是两条黑龙呈现,把萧时年夹在中间,狠狠相撞。

    谢吾行做出同样的动作,黑龙也跟着一分为二,张口便吞,湍急的河水入喉,谢吾行顿感窒息,任凭其如何挣扎,也只是溅出一些水花。

    姜望飞向高空,分出的一只黑龙紧随其后,他猛地挥刀砸落,寒芒迸溅,竟直接把黑龙冻成冰块,然后破碎,掉落河里。

    见此一幕,姜望没有半点犹豫,再次挥刀斩向纠缠住谢吾行的黑龙,同时俯空而下,伸手洞穿黑龙的身躯,抓住谢吾行的衣领,将其拽了出来。

    谢吾行剧烈咳嗽,狼狈不堪。

    没等姜望再去救萧时年,便见其已然脱困。

    犹如彩虹般绚烂的剑意直冲天际,将得两条黑龙崩散,随即冲向老者,剑锋斩落,被老者抬臂格挡,其皮肤呈现龟甲般的纹路。

    萧时年身影撤离数丈。

    姜望同谢吾行分开,以三角之势围着老者。

    “能挡得住萧兄一剑,可见你的道行确比乌侯更高。”

    姜望踩着河面,使其泛起点点涟漪,顿觉颇为有趣,他就这般低着头,踩着水,口中同时说道:“但现在的你已是瓮中之鳖,要么把我们三人都杀掉,要么我们把你杀掉,或者我们都死在这里。”

    老者瞥向他,说道:“后两个没有可能。”

    姜望笑道:“最后一个确无可能,但第二个很有可能。”

    老者也跟着笑道:“你很有自信嘛。”

    姜望飞身落在已经飘到岸边的小船上,直接瘫坐着,说道:“我是个天才,同时又很刻苦,导致年纪轻轻,便力量强得一批,我若说刚刚只是热身,你信不信?”

    老者微笑,显然不信。

    姜望换了个姿势躺着,说道:“我就知你不信,这么着吧,咱们来个君子之约,我在这儿不动,你只要能一招打死我,便放你离开。”

    他随即看向萧时年和谢吾行,说道:“两位来做见证,我若真的死了,你们也不可反悔。”

    老者挑眉,说道:“你想玩什么把戏?”

    谢吾行也急切说道:“姜兄,莫要此般鲁莽,你肯定会死的!”

    姜望微微一笑,借你吉言。

    萧时年没有说话,但他直接转身飞离,来到对面岸上。

    老者紧紧皱着眉头。

    按照此般距离,他要杀死姜望,萧时年绝对来不及救援。

    “机会给你了,就看你中不中用。”

    姜望舒服的躺在小船上,甚至翘着腿,随着小船晃晃悠悠。

    老者站在河面,尝试着往前迈步。

    萧时年没有半点反应,更是直接坐下来,低头看着河面发呆。

    谢吾行倒是很急切,但丝毫威胁不到老者。

    他看向小船里躺着的姜望,眯起眼睛。

    且不管姜望有何阴谋,若能将其杀死,自然是极好的事情,就算有意外发生,想来也不会损失什么。

    姜望哼着小曲儿,十分惬意。

    夜游神的声音响起,“时辰到了,可哪怕你想借着他再次引出真正神国的力量,也未必是其对手。”

    “而且刚刚借完力量,我会虚弱一段时间,后面就很难帮到你了。”

    姜望在心里回道:“只要能证实那个猜测,胜算尚且五五开,就算我搞错了,跑回栖霞街就是了,在那里我的力量才是最强的,怎么也不可能把命丢掉。”

    夜游神说道:“希望你没估错吧。”

    看着稍作试探后,再次往前迈步的老者,谢吾行面色十分难看。

    姜望仿佛在等死。

    而萧时年视若无睹。

    但谢吾行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想着自己因在浑城屡屡碰壁,遭受莫大打击,也未曾彻底放弃,何故姜望便没了斗志?

    念及此,谢吾行重拾身为剑阁弟子的勇气,出剑刚猛,以不可匹敌的气势攻向老者!

    纵使被老者随意拍飞,仍是悍不畏死的往前冲。

    老者有些烦了,下重手将得谢吾行击退,接着便以最快速度来到小船的上空,有张着血盘大口的黑影浮现,直接把整个小船吞没。

    “我当你真的有什么计策,原来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老者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心生谨慎,属实可笑了些。

    但在他话音刚落,黑影突然翻滚起来,紧跟着老者便如遭重击,面色惨白,有寒冽刀芒将得黑影斩碎,并且趋势不减,狠狠轰击在老者身上。

    “现在的我,方才刚刚有点认真,滋味如何?”

    姜望咧嘴一笑,猛地踹出一脚,老者便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身影撞向雾气,好似撞到一堵墙,身子前倾,缓缓跌入河里。

    躺在岸上的谢吾行极为震惊。

    没想到短短时日里,姜望居然又变得更强了?!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

    随即他又很是感动。

    因姜望并非没了斗志,那么这般做的理由是什么?

    谢吾行怀疑是姜望察觉到自己心里的问题,想要借此让自己重拾信心。

    姜兄待我真诚,我必也此生不负!

    看着眼含热泪,甚至眉目传情的谢吾行,姜望先是茫然,后又感到惊恐。

    怎么个意思?

    你这是什么眼神?

    姜望很怀疑谢吾行绝对有那种癖好,平日里隐藏很深,打死不承认,现在终于原形毕露了!

    他简直恶心坏了!

    甚至感到一阵阵后怕。

    谢吾行显然是打算让他放松警惕,实则觊觎之心甚重,他近日里确实没有刻意疏远,跟谢吾行也有闲聊,若非此刻惊醒,怕是迟早清白不保!

    而看着姜望忽然变了脸色,谢吾行更是感动。

    姜兄果然是知己,冒险让自己重拾信念,却又唯恐被他洞悉,此刻定是想着怎么否认,也罢,便让我将此事藏在心里,待得日后报答。

    看着谢吾行又恢复正常,姜望更是惶恐。

    此贼转瞬间就把情绪隐藏,喜怒不行于色,当真可怕!

    他定想继续蒙骗于我!

    我且装作不知,找机会给他个毕生难忘的教训,让他晓得招惹我是最大的错误!

    他们各自心念电转,又很快恢复如初,将视线重新放到再次浮出水面的老者身上。

    事实证明,姜望猜对了。

    神国的力量跟夜游神借来的力量虽然有着差距,但也没有那么夸张,若是估错,便很难直接把老者重创。

第六十二章 莫非他是临世仙人

    姜望和谢吾行看着浮出水面的老者。

    萧时年则默默盯着姜望。

    此人果然很有问题。

    想到他在浑城前故意激怒乌侯的场景,紧跟着便爆发出极强的力量,若非藏拙,便是另有原因。

    萧时年觉得自己已经隐隐捕捉到了姜望的小秘密。

    老者的双腿仍在河里,他抬眸看着姜望,“乌侯败给你们,是它心生畏惧,不战而退,但若它真的发起疯来,浑城没人挡得住,我是这么认为。”

    “可你在短短一瞬间,修为竟跨越到澡雪境界,虽然稍纵即逝......看来乌侯败得也不算亏。”

    姜望微笑道:“在任何时候都莫要低估旁人,否则会吃大亏的,你已重伤,胜局既定,是想像乌侯那般逃走,还是拼死反抗,死在这里?”

    老者深深看着他,说道:“我记住你了。”

    姜望说道:“我不好男色。”

    他一语双关,默默盯了谢吾行一眼。

    谢吾行很茫然,看我做什么?

    老者沉声说道:“我想走,你拦不住。”

    姜望笑道:“我也没打算拦着。”

    老者挑眉道:“你竟真打算放我走?”

    姜望郑重其事道:“说好的,你能一招杀死我,我便放你走,但你没做到啊。”

    老者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没想拦着的意思,是打算直接把他留下!

    他低头欲逃,便要扎入河里。

    姜望出刀,狂风骤起。

    同时谢吾行也在出剑。

    唯有萧时年只是看着。

    但河面并未沾染鲜血,老者身子仿若气泡般被姜望一刀斩破。

    谢吾行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时年淡淡说道:“很明显,其并非本体。”

    谢吾行震惊道:“身外元神?!”

    姜望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早前便已猜到,澡雪境界可洗涤精神,使之清净无瑕,得以元神出窍,同等大妖自然也有元神。”

    萧时年没说话,他对这些其实并没有很了解。

    而姜望也只是听夜游神说的,想到老者华而不实的妖气,故有此猜测。

    谢吾行沉声说道:“修士铸就黄庭,最高可有三座,便也能凝聚三类元神,下神仅有原身四成修为,中神则有原身六成修为,而上神与原身修为别无二致。”

    “妖怪元神有着区别,虽无法拥有全部道行,但能凝聚元神的妖怪,最低也可见神其十。”

    “仅是身外元神便拥有此般可怕的道行,恐是远胜过乌侯的存在!”

    姜望想着此般大妖,要覆灭浑城简直轻而易举,偏偏没有那么做,其目的绝非只是杀仙那么单纯。

    看似妖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仙人该是更强大的存在,若真是杀仙,就算老者很强,许也依旧不够格,除非刚临世的仙人很弱。

    但若是这般,妖怪大可直接把浑城夷为平地,何必非得确定仙人的位置?

    萧时年随手撤掉所谓符阵,同时说道:“在浑城短短数日,却惹来这么多麻烦,此地许是克我,强于乌侯跟远胜于乌侯,有着很大区别,我得考虑是不是要离开了。”

    姜望受到那些寻仙者的尊崇,萧时年自然也没有例外。

    原本寂静地竹林变得杂乱,正因此,他才来东集市散心,没想到又冒出一只大妖。

    颇感心累啊。

    没等谢吾行说什么,萧时年便直接破空而去。

    东集市恢复了原貌,白雾渐渐散开,露出小鱼的身影,正满脸焦急。

    在她的视线里,河面上的公子莫名其妙忽然消失了,但却又能感知到公子的气息,明明确定公子就在此处,可根本寻不到,小鱼差点便要急哭了。

    姜望自是好一番安慰。

    他抬眸看向酒楼,阿空仍在干饭,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姜望顿觉无语。

    这个憨货。

    骆岘山沉声说道:“且回府详谈。”

    舒泥和宁十四也跟着。

    镇守府衙将得东集市封锁,寻仙者们惊魂未定,他们萌生退意,寻仙至今也没有半点收获,但却屡次身临险境,可太吓人了些。

    画舫里的姑娘注视着姜望离开的背影,想到姜望却也真的信守承诺。

    她更能察觉那个老者的强大,虽然不清楚为何他们忽然消失了,但既是没有老者的身影,极大可能已被除掉。

    想着在画舫里面姜望的表现,姑娘面色凝重,此人是在藏拙啊,也许他比我想象的更强。

    “白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有位读书人又跑了回来。

    白川绫摇摇头,好烦啊。

    ......

    浔阳候府里。

    骆岘山沉着脸,说道:“乌侯虽有着澡雪境的道行,但只是初窥门径,尚未能凝聚元神,有些大妖也因自身的问题,纵使道行很深,也不得见神,可只要是炼出元神的妖怪,都非等闲之辈。”

    姜望没有说话。

    谢吾行拍桌道:“妖怪觊觎浑城,我们若只能被动防守,早晚会出事,其元神被姜兄斩杀,那只大妖肯定也受了伤,在我看来,需得主动出击,将得威胁尽快铲除!”

    骆岘山说道:“那只大妖仅驱使元神而至,本体或在浑城附近,也可能相隔万里,想要找到难如登天,怎么主动出击?”

    姜望摸着下巴,思忖道:“既是各境强者们都在斩妖,跑来一只乌侯也便算了,若是有更强的存在,确实可能性很低。”

    “倒是有大妖分出一缕元神,偷偷潜入浑城的概率,相对来说能高一些,这便也意味着大妖的本体距离浑城很远。”

    骆岘山点头说道:“大抵如是。”

    谢吾行烦闷道:“那我们便只能等着妖怪再来?”

    姜望笑道:“且不管妖怪袭城的目的为何,各处肆虐的大妖必是为吸引注意,要么被斩杀,要么继续顽强,等着更强的修士出现,再被斩杀,它们哪可能一直肆虐下去?”

    “虽说攻城容易,守城难,但浑城地方胜在易守难攻,大妖未亲至,又不像铸就上黄庭的大修士那般,能让元神具备全部道行,我能杀他一次,自然便能杀第二次。”

    姜望瘫坐在椅子上,散漫说道:“等到苦檀大局既定,就算那只大妖亲至,自有剑神挡着,根本用不着杞人忧天。”

    在旁未说话的舒泥面露鄙夷,看似很有道理,但姜望分明是懒惰,只想着把麻烦丢给别人。

    ......

    浑城以西五十里。

    平静地河面泛起涟漪。

    仿佛有一座山浮现,老者端坐,神情颇有些阴郁。

    岸上有土拱起,露出乌侯上半身,“您也败了?”

    老者眸中隐现寒意,乌侯顿觉如遭雷殛,慌乱道:“河伯大人莫动气,是我口不择言,实乃无心之过!”

    老者闭着眼睛,沉声说道:“虽然只是一缕元神,但也有我五成的道行,大意与否,此时再谈无用,用剑的那家伙非比寻常,有着很奇异的手段,那般景象类似符阵,可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姜望......”老者又再次睁开眼睛,“此人甚是奇怪,我竟从其身上隐隐察觉到一丝妖气,纵使很微弱,且稍纵即逝,但我的感知绝不会出错,他能在瞬间增涨修为,若非怪胎,便该是有着极大的依仗。”

    乌侯小心翼翼说道:“我也有此感觉,虽然未曾察觉到什么妖气,但明明很确信他只是个寻常凡人,竟突然莫名其妙爆发出极强的力量,莫非他就是浑城里临世的仙人?”

    老者说道:“世人皆知我们意图杀仙,但事实上数百年来哪里见过什么仙人,没有仙人,又何来杀仙?”

    “吾尊烛神早已屠尽仙人,就算有些家伙躲在世间苟延残喘,也只是老仙,所谓仙人临世在我看来分明是无稽之谈。”

    老者自是不愿承认姜望可能会是在浑城临世的仙人。

    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姜望只是特殊些,想要直接跟仙人挂钩,未免显得太可笑。

    何况仙人再弱,也绝非寻常修士或妖怪能相提并论,若是如此,他死掉的就非元神,哪怕能侥幸活下来,也必然遭受重创。

    不会像现在这般,仅是因元神的消散,伤了些元气。

    看着乌侯,老者沉声说道:“我已在浑城出手,短时间里必须隐藏,否则定会被剑阁的那家伙察觉,届时若被他们反应过来,计划便彻底功亏一篑了。”

    乌侯点点头,看着老者的身影消失在河面。

    河伯是活了很久的大妖。

    据传曾跟随烛神大人征战,被某位真仙人封禁于此。

    岁月如梭,数百年的时间,已鲜少有人知晓此事,仅仅同仙人传说那般,在古籍里有寥寥记载。

    但隋国里的大物肯定有知晓河伯的人,若是暴露,只会让天下修士更确认仙人的存在,继而疯涌至浑城,甚至惹来某些不问世事的大物。

    河伯的道行未在鼎盛,到时候怕是很危险。

    可到处肆虐的大妖总会有消退的时候,若非浑城里冒出两个拦路者,这件事情早就结束了,现在哪怕深知时间有限,也只能干等着。

    乌侯颇有些恼恨。

    想要吃掉姜望和萧时年的念头更重了些。

第六十三章 你就是来勾栏听曲的吧

    春怡馆就坐落在东集市相邻南城巷之地,高有三层楼。

    时值傍晚。

    姜望衣冠楚楚的跟宁十四在此碰面。

    而宁十四可谓全副武装,黑袍裹身,带着兜帽,只露出嘴巴和半个下巴。

    “你哪位?”

    “我啊。”

    姜望好笑的说道:“宁兄这是什么打扮?”

    宁十四压低声音说道:“我从未有过勾栏听曲,担心被认出来,不好解释。”

    姜望说道:“但你这般更引人注意啊。”

    宁十四悄摸的打量周围,果然很多百姓都在盯着他。

    姜望又说道:“你是担心被舒姑娘知晓?”

    宁十四继续压低声音,“谁人不知我正气凛然,若勾栏听曲的事情被传回神都,我在骁菓军里定是被人说笑。”

    姜望正色道:“宁兄此言差矣,姜某同是正气凛然之辈,我们并非勾栏听曲,而是行抓妖之举。”

    宁十四惊疑道:“在春怡馆里抓妖?姜兄是觉得我很傻么?”

    姜望微微一笑。

    画舫里那位姑娘便在春怡馆。

    他哪里是真的信守承诺,分明是因老者的事情,把那位姑娘给忘了而已。

    此刻来到春怡馆绝非是因那位姑娘长得好看,切切实实来抓妖的。

    没错,姜某最是真诚可信。

    当然,若要抓妖,与谢吾行结伴自然更合适,但其深藏着知男而上的想法,姜望避之不及,要找一个挡......要找一个并肩同行的人,宁十四便再适合不过了。

    虽然很怀疑,但看姜望言辞凿凿,宁十四掀开兜帽,以真面目示人,低声说道:“此处怎会有妖?莫非又是那只大妖的元神?”

    姜望摇头说道:“春怡馆里的女妖应是藏在浑城许久,但也不能直接否认跟那只大妖没关系,我们此来目的便是一探究竟。”

    宁十四闻言,面色凝重。

    他果然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像春怡馆这种地方,浑城里仅此一家,别无分号,非要说的话,便也只有某些在小巷里的勾栏,寻常百姓都能去,正因春怡馆的特殊,自然也价格昂贵。

    但这对于姜望而言,根本不算事。

    整个浑城再找不出第二家比侯府更有财的老粗。

    纵使曾经的杜家也不行。

    因此,姜望带着宁十四直接登上二层楼。

    三层楼住着姑娘们,一楼则是寻常百姓咬咬牙,勒紧腰绳,也能进的,二层楼便是真正豪绅富贾及贵人才能踏足的地方。

    所谓花魁以及给春怡馆带来丰厚收益的姑娘则有自己独属的小院,位置紧挨着春怡馆,且是相通的,若非翻墙,便只能先入春怡馆,才能再去那些小院里。

    虽然东集市昨日才刚刚发生很危险的事情,但此刻二层楼里仍是客人满堂。

    除了大腹便便的豪绅,便是读书人居多。

    二层楼里烧着炭炉,虽未至深秋,可因浑城的地理位置,在初秋时便已寒冷起来,若到了凛冬时节,浑城百姓皆是恨不得裹上十件棉袄。

    客堂周围也摆着此时节的各种花,读书人们赏花谈诗看姑娘。

    那些豪绅默默饮茶,相互轻声攀谈,装出一副很正经的模样。

    但正经人谁来春怡馆啊?

    因姜望的豪气,被引领到上座,看着客堂中间高台翩翩起舞的姑娘,有在旁抚琴者,吹笛者,也有唱曲儿的,确很让人眼花缭乱。

    宁十四面庞通红,微微低着头,小声问道:“哪个是妖啊?”

    许久未闻姜望回答,宁十四侧目看去,只见姜望盯着那些姑娘,看得很入神。

    “真是伤风败俗啊,她们怎的穿得这般少?”

    宁十四羞恼道:“姜兄,你就是来勾栏听曲的吧!”

    “瞎说!”姜望义正严词道:“浑城里未嫁的小娘子哪个不想得到我?皆被我一一拒绝,我又怎会喜欢春怡馆这些娇媚小娘子?”

    说完,他在心里想着,若非以前不得出府,身子又很虚,孩子怕是都会打酱油了。

    是我真的不想么?是身体不允许啊!

    想到但凡成亲,结果只能瘫软在榻,就直接没脸见人了,而且很容易没命的!

    此时隐隐有开门的声音传来。

    姜望抬眸。

    因二层楼并没有天花板,抬眼便能看到三层楼,但有垂着纱帘,貌似也有贴着陶天师的符箓,正好能挡住视线,让人很难真正看清三层楼的画面。

    姜望注意到三层楼上有一个很模糊的身影出现,哪怕看不清,但其身段很像画舫里那位姑娘。

    他借助夜游神的眼睛,贴着符箓的纱帘便没了用武之地。

    姑娘似是有些烦闷,双臂搭着廊檐,下巴抵在手臂上,低眸看着二层楼的场景。

    姜望随即拍了拍宁十四的肩膀,说道:“你好好看着,我去上个茅房。”

    那位姑娘住在三层楼,只能算是春怡馆里很寻常的姑娘,他倒也未曾纠结姑娘长得那般好看,春怡馆为何没有悉心培养。

    毕竟人家是妖啊,直接吹口气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恐怕春怡馆老板都记不得有这号人。

    真就纯粹在春怡馆混吃混喝的。

    也因姑娘非是春怡馆招牌,想要上三层楼,银子给够,啥都好说。

    姜望刚要登楼,便见有位读书人先他一步,看其满脸肉痛的模样,怕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有了上三层楼的资格。

    当然也仅是有前往三层楼的资格而已,真想做些什么,那银子可得再翻好几番,春怡馆毕竟是浑城同行里的巨头,哪怕再是寻常的姑娘,价格也是昂贵的一批。

    姜望跟在那位读书人后面。

    三层楼里的长廊倒是很寂静。

    “白姑娘。”那位读书人的穿着打扮虽没有很拮据,但也算不得华贵,他未敢太靠近白川绫,隔着三步便揖手为礼。

    姜望站在楼梯的拐角处,默默瞧着。

    “你怎么又来了?”白川绫似是很无奈。

    她在春怡馆里基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因某次被眼前的读书人撞见,便隔三差五的往这儿跑。

    以前也就算了,出现这种情况,直接让人失忆便是了,可自从所谓仙人临世异象呈现于栖霞街,寻仙者陆续而至,她便很是谨慎,不敢轻易暴露妖气。

    “白姑娘,我想为你赎身,奈何囊中羞涩,我虽想方设法筹了银子,但也只是杯水车薪,且每回来看你,都要花费十两,导致筹到的银子反而越来越少......”

    那位读书人很是羞愧。

    白川绫皱眉说道:“我早就与你说过,莫要来了,你偏要犟,忍着点把银子凑齐不好么?”

    读书人眼睛放光,“白姑娘是愿意让我为你赎身了?”

    白川绫没有说话。

    但读书人很激动,又说了几句,便欢快的离开,打算尽快筹够银子,这段日子便忍着不要来了,有白姑娘亲口承诺,足以慰藉无法相见的煎熬了。

    他下楼时注意到姜望,但也没有多想,毕竟三层楼又非只住着白姑娘。

    姜望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你这样很亏啊,十两银子都已经花了,这么急着离开干嘛?

    白川绫也看到了姜望,面色微变,“你怎么来了?”

    姜望上得前去,笑道:“如此哄骗与他,最终若无法得偿所愿,岂非太可怜了些。”

    白川绫说道:“他总是出现在我眼前,让我心烦,想来也不可能筹够银子,等到没办法的时候,自会知难而退。”

    姜望说道:“但如果他是个傻子,非得迎难而上呢?”

    言下之意,那位读书人万一做出什么错事,很可能毁掉自己的人生。

    白川绫挑眉道:“我是妖,又怎会在意这些,你若无事便离开,我看到你也很心烦。”

    姜望看向旁边半敞开的房门,想来便是属于白姑娘的,他二话不说,直接走了进去。

    白川绫瞪大眼睛,强忍着没有叫出来,跟着步入房间,低声说道:“你想做什么?”

    姜望意外发现屋子里有张躺椅,很惬意的躺在上面,看着站在门后的白川绫,笑着说道:“我没想做什么。”

    白川绫回身把门紧闭,沉声说道:“最好是这样,你此前确信守承诺,我正好也有件事情很疑惑,昨日那个老者到底是什么情况?”

    姜望微微皱眉,说道:“他是妖,你也是妖,我想你应该更清楚怎么回事。”

    白川绫说道:“我又不认得他,甚至若非你揭穿其身份,我都未察觉他是妖,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姜望笑道:“我也很好奇,你藏在这春怡馆里目的为何?”

    白川绫横眉道:“关你屁事!”

    姜望说道:“粗俗,若是刚才那位读书人见到姑娘这般模样,怕是很难再喜欢了吧。”

    白川绫说道:“谁稀罕?你虽修为很高,但我也不会怕你,何况春怡馆里那么多人,你也不想他们都没命吧?那个老家伙的事情与我无关,也别把注意打到我身上,否则后果自负。”

    姜望笑着说道:“妖怪袭城终究有其目的,它们绝不会轻易放弃,只要你在浑城里,便很难置身事外,等到浑城被妖怪攻陷,不管你想做什么,都没了机会,其实咱们该是盟友才对。”

    白川绫不屑道:“你在想屁吃。”

    姜望:“......”

第六十四章 上炀因象常祭酒

    没想到,白姑娘长得这般好看,言语却此般粗俗。

    不像我,长得更好看,但正气凛然。

    姜望很惬意地窝在躺椅上,淡淡说道:“你能藏在浑城安然无恙,自有非常手段,但浑城已不再太平,境界更高的修士随时可能会来,有些事情要做便快点做,否则就没机会了。”

    白川绫坐在对面,挑眉道:“吓我?”

    姜望说道:“在画舫里你没有出手杀我,那便永远失去了杀我的机会,好自为之吧。”

    他很不舍的从躺椅上起身,径直推门出去。

    转眼便看到宁十四的身影。

    他表情僵住。

    “姜兄,这里好像没有茅房吧?”

    见姜望迟迟未归,宁十四到处寻觅,虽仅是稍有怀疑的来到三层楼,可没想到姜望真的在这里。

    姜望干咳一声,说道:“第一次来春怡馆,不认得路,难免走错,话说宁兄为何在此?”

    宁十四很震惊,倒打一耙?

    此时白川绫扭着腰出来,很是娇媚的捶了捶姜望胸口,“公子好坏,下次要再来找我哦。”

    姜望暗恨,这分明是睚眦报复!

    宁十四面无表情,说道:“姜兄很不诚实啊,我原以为你同我一般正气凛然,没想到却打着抓妖的借口勾栏听曲,还特意拉着我做挡箭牌,我实在羞于与你为伍。”

    看着宁十四径直离开的背影,姜望急切道:“宁兄误会了啊!”

    白川绫冷笑,“小侯爷果真是正气凛然啊。”

    姜望瞪了她一眼,“我还很会善解人意呢。”

    白川绫愣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

    ......

    苦檀上炀郡,因象城,鱼渊学府。

    昏暗的房间里很是静谧。

    蔡棠古端正坐在蒲团上。

    东重阳抱刀背靠着门框,看着外面风景。

    上炀是苦檀数一数二的大郡,人口千万余,而因象城有鱼渊学府的存在,极具代表性,莫说繁华程度,单是占地面积便胜过六个浑城。

    其风景自然十分秀丽。

    “祭酒,苏凌夷被杀一事,真就这么咽下去了?”

    蔡棠古面前有一道模糊地身影,便是鱼渊学府的常祭酒。

    “苦檀大妖肆虐的事情尚未解决,按日子来看,祭贤也要临近,但只能往后稍微推迟,希望剑神能尽快稳住局面,毕竟推迟祭贤从未有过先例。”

    蔡棠古闻言,紧皱着眉头,说道:“我一直在关注着浑城,近日得到消息,有大规模的妖怪袭击浑城,但貌似被两位澡雪境修士解决。”

    “可除了祭酒,苦檀里有的澡雪修士都在各处斩妖除魔,浑城怎会无缘无故的冒出来两个?”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蔡棠古抬眸,无奈说道:“祭酒,别吃了,我在跟您谈正事。”

    常祭酒说道:“人生在世啊,能享受美食最是可喜,嘴巴也不光是用来说话的,要不你也吃点?”

    蔡棠古无言片刻,叹气道:“我没有胃口。”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常祭酒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所以啊,你便是不懂得享受,你资质确实很低,想要努力刻苦些很正常,但也要懂得劳逸结合啊,否则身子会垮掉的。”

    蔡棠古闷声说道:“祭酒资质高绝,就算每日除了吃睡,别的都不做,也没什么所谓,可我年纪已经很大了,如果不能破开洞冥境的壁垒,难逃寿终正寝,对此,我很不甘心。”

    常祭酒说道:“听闻你在浑城被羞辱,想要报复也合乎情理,但祭贤之事更胜城隍庙会,是要祭奠先贤,因此,其他任何事情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苦檀祭贤素来由我鱼渊学府主礼,不容有失,在这之前,你便先忍耐些吧。”

    蔡棠古沉声说道:“我虽晓得此道理,但祭酒为何这般平静?苏凌夷是您亲传弟子,被恶贼所杀,就算暂且无法报复,也不能让那姜望继续嚣张吧?”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常祭酒说道:“那么你又想怎么做呢?浔阳候乃是祁国皇室遗孤,陛下对前诸国皇室后裔再是不喜,表面上也是圣恩备至,你是想打陛下的脸?”

    蔡棠古惶恐道:“万万不敢!”

    常祭酒继续说道:“你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被个娃娃讽刺一番,又能算得了什么,待到合适的时候,你想报复,自是随你,但此时此刻,决计不行。”

    话落,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蔡棠古沉默良久,揖手道:“祭酒慢慢吃,我先告辞了。”

    常祭酒只是摆了摆手。

    蔡棠古退出房间。

    东重阳往里面瞧了一眼,便跟着蔡棠古离开。

    “你们这位祭酒,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蔡棠古看向东重阳,说道:“是跟你想象的出入很大?”

    东重阳点点头。

    蔡棠古笑道:“别看祭酒一副很不靠谱的样子,实则为帝师最重的左膀右臂之一,世人皆言苦檀剑神独高,虽是事实,但除了剑神那个怪物,纵观苦檀,绝无有祭酒一合之敌者。”

    东重阳很意外,说道:“苦檀青玄署那位行令和骆岘山也非祭酒一合之敌?”

    蔡棠古笑笑,没说话。

    待得回到自己的住处,他请东重阳落座,说道:“当年你拒绝入武神祠,也曾在鱼渊学府修行过一段时间,没有前往神都,反而在苦檀江湖行走,你肯帮忙同我去浑城,我自很是领情。”

    “你既已厌倦江湖,总得有个落脚之地,我已问过祭酒,重阳兄可留在学府,当个教习。”

    东重阳感激道:“多谢蔡兄。”

    有仆人端来美酒佳肴,酒过三巡,蔡棠古微醺,略有些磕巴道:“虽因祭贤之事,我不可真正做什么,但浑城被妖怪袭击,且有陌生的澡雪境修士出现,我都有理由再往浑城跑一趟,重阳兄可有意同往?”

    东重阳的酒量显然远胜蔡棠古,可谓面不改色,轻声说道:“在浑城偶遇骆岘山,我便已存着与其一战的想法,但有件事情我得提醒蔡兄,莫要自误。”

    蔡棠古阴沉着脸,说道:“我省得,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

    东重阳说道:“姜望此人定有问题,能避则避吧。”

    想到姜望可能拥有祁国留下的瑰宝,蔡棠古眼睛放光,也许突破澡雪境界的契机便在此,借着酒意,他心思愈加活泛起来。

    ......

    “常祭酒。”

    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止息,看着门外出现的身影,常祭酒笑道:“等你许久了,快请坐。”

    来者胸有沟壑,黑色锦衣裹身,金带束腰,悬挂佩剑,满头青丝飞扬,面容清冷,柳眉弯弯,眼睛刻意眯着,流露出让人遍体生寒的凛冽气息。

    “吃了么?”常祭酒很自然的问候了一句。

    “未曾。”来者低头看着满地糕点碎屑,特意找了个干净的蒲团落座,淡淡说道:“祭酒喜欢昏暗的氛围?”

    常祭酒说道:“有光的话,会刺眼。”

    来者说道:“那祭酒可要好好看看眼睛,怕是存在什么问题。”

    常祭酒笑道:“也就是你啊,若是旁人在我面前以这种语气说这样的话,在其话音刚落,就得被人拿着扫帚,清扫出去。”

    这个清扫可是大有深意。

    “此来拜会,是有件事情需要祭酒帮忙。”

    常祭酒说道:“尽管讲来。”

    “在大妖肆虐之际,青玄署探查到苦檀境内有山泽出没,许想借此生事,我想让祭酒派人引路。”

    常祭酒笑着说道:“既有路痴的毛病,何必非得亲力亲为呢,你能来到这里,便该有人引路,怎的又让我再找人呢?”

    “途中遇到妖怪,跟我来的人都死了,其实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因象。”

    常祭酒真是没有想到。

    他很无奈的说道:“你每次有任务便都只带着引路人,但如果找一个有修行的引路人,不就能避免像这样的事情发生么?”

    “我路痴,在隋国里只有三个人知晓。”

    常祭酒恍然道:“你不想让同职晓得此事,若只找普通的引路人,便不会传扬出去,丫头也是好面儿的,但路痴也不是啥丢人的事情吧?”

    看着对方不说话,常祭酒再次释然道:“你得重用,怕是很多同职的眼中钉,那些家伙随便抓到些芝麻绿豆大点事,都会弄出天塌的动静,确实平添麻烦。”

    来者虽胸有沟壑,但也未曾想到常祭酒如此会自问自答。

    “有妖怪袭击浑城,甚至有澡雪境修士出没,若是外来者,现身苦檀定存缘由,总是要去问问情况的,你正好可一同前往。”

    常祭酒思忖道:“而此事不急,我会嘱咐好,让人协助你查找山泽,绝不会透露你路痴的事情。”

    “谢祭酒。”

    “谢什么,你既然没有吃饭,正好跟我一块吃点,因象城的美食极其妙哉,你在神都怕也未曾尝过,我这便让人一一买来。”

    看着常祭酒身前的残渣,哪里是想让我尝什么美食?是您根本没吃饱,正好以此当借口吧?

    但她也没有说什么,一路奔波,确实很饿。

第六十五章 蔡棠古的小愿望

    看着浔阳候府紧闭的大门。

    谢吾行很茫然。

    什么情况?

    为何姜兄总是对自己视而不见?

    我未曾有哪里得罪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决定翻墙。

    但刚刚翻墙而入,便见藤椅上的姜望正盯着他。

    “我确得把强垒高点了。”

    谢吾行上前问道:“姜兄怎么老是躲着我?”

    姜望说道:“因为你很危险。”

    谢吾行说道:“姜兄莫开玩笑,当初你我势均力敌,最终我却输了一筹,现如今,我更是难望姜兄项背,姜兄确为绝世天才,短短时日里,进境神速。”

    姜望摆手道:“别夸我,有什么事便说,没事就回见。”

    谢吾行很是委屈,但又重整心绪,说道:“竹林已空,萧时年怕是已经离开浑城了。”

    姜望很诧异,“我当他随口说说,没想到真的跑了?”

    谢吾行最想得知萧时年的秘密,可因其气息特殊,此刻再想找,亦是难如登天,他感到很是惆怅。

    姜望很狐疑地看着他。

    萧时年走了便走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莫非你不光是想对我难上加难,也想对萧时年迎难而上?

    他顿悟了。

    萧时年可能也察觉到了谢吾行的邪恶想法,直接便来了招金蝉脱壳。

    姜望恨啊。

    只怪自己有病,出离浑城必死无疑,想躲都没处躲啊。

    “但冯灵槐尚在浑城,也许能从他那里,探究萧时年的去向。”

    谢吾行思忖着。

    浑然没有注意到姜望满脸惊恐的表情。

    但很快姜望又心头一喜。

    看来谢吾行喜爱萧时年更甚,这是好消息啊。

    他当即说道:“谢兄尽管探究,我会大力支持的!”

    谢吾行也很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道:“另有件事要告知姜兄,剑阁有向我传信,因貌似神都仙人出手,隋国各境危机基本趋于稳定,在苦檀肆虐的大妖稍弱一些,有的被斩杀,有的逃走,剩下寥寥几只,相信老师很快就能解决。”

    姜望皱眉说道:“若是此般,袭击浑城的大妖便没了先机,有剑神坐镇,苦檀便已重归太平,确是好消息。”

    谢吾行说道:“我已把妖怪袭击浑城的事情告知剑阁,师叔会想办法探寻那只大妖的踪迹,浑城的危局算是彻底解决了。”

    姜望心想,也不一定,那只大妖藏在暗处,若是轻易就能找到,各境又怎会遭此劫难,真正的大妖或有隐藏气息的方法,只要安稳待着,就很难被找到。

    而只要那只大妖没有被解决,浑城就仍然存在威胁。

    看着谢吾行像是下意识般,再次翻墙而出,姜望意识来到神国里。

    高山矗立,奇峰突起,树林茂盛,花草异香,夜游神在小溪里玩耍,抖着翅膀,使得水珠四溅。

    “可惜没有鱼儿能抓。”

    说来也怪,数百年的时间,夜游神也未曾感到孤独,此刻却很是寂寞。

    姜望席地而坐,捡起一颗石子丢入小溪里,说道:“所谓神都仙人出手的事情你怎么看?”

    夜游神两条朝天,顺着小溪流淌,待得距离远了些,便再飞回原处,“我确在隋国有察觉到仙人气息,但是否在神都,我未能确信,终究不敢离神都太近,那里面皆是怪物,一个守城的都有可能把我弄死。”

    姜望说道:“舒姑娘和宁十四也是从神都来的啊?”

    夜游神说道:“我说神都里有很多怪物,你怎能理解成全是怪物的?”

    姜望笑着说道:“我原先也不信仙人传闻,但你的出现,便已让我很难不信,纵然猜测妖怪袭城的目的可能并非为了仙人,可也只是猜测而已,万一真的有仙人藏在浑城,连你也感知不到呢?”

    夜游神沉默了片刻,说道:“确有这个可能。”

    “但若真有仙人在浑城,必然会是上古仙人,所谓仙人临世的异象根本没有什么依据,是仙人想,才会有异象,仙人不想,自然什么都不会发生。”

    “唯有新的仙人诞生,方才会自主生出异象,可那是修士开天门,飞升成仙时才会有的,至于为何曾经确有异象多次出现,我也没能搞清楚。”

    姜望思忖道:“所谓古籍记载仙人临世的异象,也许只是撰写古籍之人的猜测,他觉得是仙人降临,实则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但后世之人却都奉为真理?”

    夜游神说道:“我仅是神祇而已,跟仙人相关的,或许确有某些事情,是我也无法解释的。”

    它侧头看着姜望,再次说道:“我寻觅数百年都未能得见仙人踪影,但我深信六百年前,肯定有仙人活了下来,莫管妖怪袭城的真正目的,浑城都必有其特殊之处,你也大可找一找。”

    姜望认真思考着,说道:“在栖霞街和凭阑街相邻之处,确有一块石头很奇怪。”

    那是一块饱经风霜的石头。

    据说在浑城建立前就摆在那里,且根本无法挪动。

    曾经有位老天师特意看过风水,但毕竟时间已经很久远了,现在浑城的人谁也不清楚那块石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有些老人喜欢闲谈旧事,姜望以前偷跑出府,偶有听闻。

    甚至镇守府衙也曾研究那块石头。

    根据陶天师的说法,这块石头里面蕴藏着极浓厚地凶煞之气,但此煞气被镇压,并不会影响到周边的人。

    陶天师终归是有些本事的,想来应不会无的放矢。

    夜游神振翅高飞,抖落着水珠,径直来到姜望脑袋上,仿佛那便是它的鸟窝一般,划拉划拉碍事的头发,舒舒服服趴着,说道:“如此看来,那块石头确有问题。”

    “想当年,青冥大战,众神陨落,真仙谪尘,有些道行极深的妖,没办法杀死,便只能封印,也许那块石头便镇压着六百年前的大妖。”

    姜望震惊道:“你的意思是,浑城底下有妖怪?!”

    夜游神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栖霞街下面,但这只是一种猜测,而且已经数百年,又经历漠章战役,人间被几番洗礼,纵使真的有大妖被封印在此,怕也早就成枯骨了。”

    姜望说道:“妖怪寿命绵延,只要未曾受到实质伤害,哪那么容易变成枯骨?若是被封印,说是妖怪的囚笼,但也可以说是庇护,封印不破,里面的妖怪当不受人间洗礼的影响。”

    夜游神点头说道:“也有可能。”

    姜望径直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夜游神扑扇着翅膀,站到姜望脑门上,疑惑道:“你干嘛?既有此猜想,便出去瞧瞧啊,怎么躺下了?”

    姜望很是慵懒的说道:“妖怪袭城的目的要么为杀仙,要么为救被封印的大妖,应当没有第三种可能。”

    “此刻怕是因封印有松动,才让它们决定放手一搏,若真是这种情况,自有隋国大物露面,若猜测非真,那我便更没必要去瞧那块破石头了。”

    夜游神震惊道:“你分明是懒吧?”

    姜望辩解道:“我其实很勤快的,但我身体虚啊,没办法,生来就这条件,你可不能污蔑我。”

    夜游神没说话,吭吭唧唧半晌,轻吐一口气。

    姜望忽然瞪大了眼睛。

    “你居然在我头上拉屎?!”

    他直接一把拽住夜游神,狠狠甩飞出去,紧跟着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掠入小溪里。

    夜游神冷笑道:“我相信你确实很勤快了,瞧你跑得多快啊。”

    姜望骂街的声音传遍整个神国。

    ......

    戌时二刻。

    夜幕降临。

    距浑城五千里的某处深山。

    东重阳点燃篝火,烤着饼子和一些肉。

    蔡棠古坐在枯木上,看着那道仰望星空的身影,忍了很久的话,终是不吐不快。

    “裴姑娘,我正好要前往浑城,祭酒便安排我协助你,虽然要找山泽,但山泽乃是他们势力的称呼,并非直接住在山里,你跑到此地,究竟意欲何为啊?”

    裴姑娘眼眉微挑,平静说道:“我非漫无目的来寻,自有线索,但我们显然迟了一步。”

    蔡棠古很是狐疑,果真如此?

    实则,裴姑娘很气,想着常祭酒没有把话讲清楚啊。

    是要瞒着路痴的事情,但目的是引路,不是跟着我走啊!

    我又不能直接问往哪走,这荒无人迹的深山,傻子才想来!

    蔡棠古最终还是信了。

    毕竟裴姑娘的身份非比寻常。

    也没有理由带着他胡乱跑。

    他摇摇头,看向东重阳,低声说道:“沿途而来,未见大妖肆虐,想来苦檀局势很快就能稳定,耽误不了祭贤的事情,但姜望......资质不俗,他若是傍上那两位澡雪境修士,我们再前往浑城,怕是会有很多麻烦。”

    东重阳看了一眼仍在仰望星空的裴姑娘,因其耽搁了很多时间,可这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宽慰道:“只要蔡兄办正事,不去招惹,按照姜望当时见你的态度,应该不会刻意难为。”

    蔡棠古心想,我怎么可能只办正事?

    就算暂时无法报复,但姜望手里存在的瑰宝,势必要得到才行啊。

    那可是我能破入澡雪境界的唯一希望。

    我要返璞归真!

    我要变得好看!

第六十六章 神祇果位(上)

    翌日清晨。

    姜望正在侯府里晒着太阳。

    虽然阳光很弱,小风很凉,但很惬意。

    阿空则爬上屋檐,晃着脚脚,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就是没有背着胖娃娃,但有一只大蜘蛛,被细绳拴着,趴在瓦片上,睡得香甜。

    姜望抬眸瞧了一眼,虽然已经问过,但仍很惊奇,拿绳子栓蜘蛛也便算了,关键可是妖怪蠃颙啊,简直离了大谱。

    “姜先生!”

    柴彼在墙外露出脑袋。

    姜望疑惑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柴彼尴尬道:“我有敲门......”

    很显然,姜望再次选择性耳背。

    但童伯和小鱼纵使在后院,也能听到声音才对,怎么没去开门呢?

    倒是青袍修士因想锻造一把更合适的剑,由白袍修士陪着出门了。

    姜望朝着柴彼招手,柴彼得到允许,这才翻墙而入。

    侯府果然根本不需要大门吧?

    “何事?”姜望淡淡问道。

    柴彼恭敬见礼,说道:“虽然因东集市一事,有些人撤出了浑城,但更多的人还是留下来继续寻觅仙迹,可就在刚才,有人在栖霞街发现了一尊石像,被埋于废墟,多人查探因此丧命,我第一时间便想到姜先生,特来求助。”

    “石像?”姜望皱眉说道:“有何奇特之处?”

    柴彼说道:“那是一尊虎像,且没有半点凶恶,反而给人一种很善的感觉,这该算是最怪异之处,猛虎哪有此般品相?”

    “但在接近石像五尺距离时,便使人忽然变得疯癫,大喊大叫一番,紧跟着就抽搐倒地,气息全无,当真诡谲!”

    似是又回想起那般画面,柴彼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姜望在心里询问夜游神,“你可曾知晓此为何物?”

    夜游神的声音有些凝重,甚至带着点颤抖,“不可能啊,这东西怎会出现在这儿?”

    姜望又问道:“究竟是何物?”

    夜游神说道:“你也见过类似的。”

    姜望很茫然,正要再问,意识忽然被拖入神国里,呈现在他眼前的便是夜游神的那尊神像。

    他很快反应过来,惊讶道:“跟你一样的神祇?!”

    夜游神点头说道:“神祇为真仙附属,俗气些来讲,便是仙人神国里的看门者,神像果位乃仙人恩赐,若仙人陨落,其附属神祇的果位便会封闭,道行最轻也得折损大半。”

    “我因入驻你的神国,果位重获新生,若那尊虎像亦是果位,定是另一位陨落仙人的附属神祇,因未曾侍奉新主,其果位遗落在此。”

    姜望皱眉说道:“这般看来,应很寻常才对,你为何觉得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夜游神说道:“若同为神祇,且在附近,我当有感应。”

    “果位便是神祇根本,但凡损坏,纵使寻到新主,那么此神祇就算重获新生,便也不再是他。”

    “没有人想在这个世间里彻底消失,我的果位便藏在金丹里,怎会有神祇把果位随处扔的?”

    夜游神面色凝重,他想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姜望猜测道:“仙人陨落皆在六百年前,或许有神祇彻底沦落为妖了呢?”

    夜游神说道:“就算抛弃神祇的身份,果位也并非敝履,若有妖怪或修士掠夺果位,道行将增涨数倍不止,且神祇也会遭到反噬,无论如何,都没道理将之丢弃。”

    姜望惊讶道:“妖怪袭城的第三种可能就这么出现了?”

    夜游神沉声说道:“我们得去瞧瞧。”

    姜望说道:“没必要吧?”

    夜游神冷声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姜望愤怒道:“那就憋着!”

    ......

    曾经同谢吾行一战的栖霞街废墟处。

    有寻仙者聚集。

    他们三三两两抱团,相互敌视,又满脸紧张。

    “姜先生来了!”

    柴彼的声音由远及近。

    寻仙者们纷纷回头,困惑道:“姜先生人呢?”

    柴彼讪笑道:“姜先生走得慢了些,很快便到。”

    他们耐心等待着。

    大概半炷香的时辰,姜望才姗姗来到。

    “姜先生。”

    寻仙者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见礼。

    姜望轻嗯了一声,问道:“石像在哪儿?”

    柴彼指着某座废墟,“就在那里。”

    旁边躺着数人,已然没了气息。

    他们皆是双目圆睁,面庞青筋暴起,皮肤呈现酱紫色,仿佛受到极大惊吓而窒息。

    但这些可都是洞冥境界的修士啊。

    “姜先生,此物相当怪异,切莫靠近。”

    有寻仙者善意提醒。

    姜望仿若未闻,废墟底下,露出半个石像,虎面很清楚,根据推算,约有手掌大小。

    “如何?”他在心里问道。

    “确是神祇果位。”

    夜游神借助姜望的眼睛观察着,说道:“但此神像蕴藏着很浓重的煞气,或是经年累月积攒的怨气成煞。”

    “果位无损,便证明神祇是活着的,可很奇怪的是,纵使相隔万里,只要果位在此,我便能感知到他的气息才对,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就像他已经陨落似的。”

    姜望隐隐想到什么,但却没有及时抓住,“既然此神像煞气浓郁,便该是出了很大问题,许是那位神祇真的彻底沦落为妖,把它留在这里很危险,干脆毁了吧。”

    夜游神说道:“掠夺神祇果位能增涨道行,你便没有想法?”

    姜望说道:“我身子本就很虚,若再沾染满是煞气的东西,恐怕没命可活,跟性命相比,道行算得了什么,似我这般天赋异禀的人,哪用得着谋取阴暗手段。”

    夜游神说道:“虽然这番话很有道理,但有个槽让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吐。”

    “那就憋着。”姜望看向柴彼和那些寻仙者,说道:“此物很邪性,留着无益,你们且退开些。”

    意识到姜先生要做什么的寻仙者们,颇有些惊恐,毕竟地上躺着前车之鉴,但又考虑到姜先生的强大,他们仅是道了句小心,便纷纷退离。

    姜望凝视着那尊石像,拔刀出鞘,灼热气流瞬间暴涌而出,仿佛烈日直坠大地,那些寻仙者们汗如雨下,紧跟着便见姜望挥刀朝着石像斩落。

    嘭!

    残桓断壁的废墟直接被清空,化作齑粉。

    但石像如常,没有半点损坏。

    寻仙者们:(`゚Д゚´)ゞ

    姜望:( ̄ω ̄;)

    很尴尬。

    这跟我想象的画面不一样啊。

    “姜先生?”

    柴彼小心翼翼。

    姜望轻咳一声,说道:“此物有点东西。”

    虽然姜望没能毁掉石像,但身处三尺距离也未曾受到影响,已是极其厉害,寻仙者们只惊于连姜先生都奈何不得石像,这东西恐非凡物!

    “好在这里没有百姓会来,暂时应当无碍,待我回去想想办法,再来解决。”

    姜望径直离开。

    柴彼欲言又止。

    那里还躺着几个呢,总不能就扔在这吧?

    但他也不敢说让姜先生帮忙抬出来。

    “且先通知镇守府衙一声吧,平常或许没有百姓来,可万一此刻有百姓突发奇想,来这晃悠呢?到时便会惹出麻烦,让镇守府衙封锁此地,方能万无一失啊。”

    “柴兄所言极是。”

    因柴彼跟姜望走得近些,有寻仙者借机恭维一声,随即又说道:“栖霞街有海市蜃楼高悬,妖怪蠃颙莫名出现,又有大妖袭城,东集市亦有妖显,现在栖霞街冒出古怪石像,这一桩桩事情是否存在关联?”

    寻仙者们面色凝重,确很值得怀疑。

    来此寻仙,未见仙人,却频频遇到妖怪,他们其实对待仙人已经不抱很大希望,甚至怀疑这尊石像可能才是跟‘海市蜃楼’显现有关。

    古籍有载,仙人临世会有异象,但同时也有别的东西可能生出异象,来到浑城,本就是因猜测仙人临世,谁也未能断定,他们觉得自己或许已经寻到真相。

    ......

    姜望回到侯府。

    老管家和小鱼也在前后脚回来。

    “你们何时出府的?”

    老管家笑道:“一大早便出去了,我看公子尚在熟睡,就未曾打扰。”

    小鱼说道:“是洛前辈要回武神祠,想再与我说说话,童伯担心他趁机把我绑走,便跟我一块去了半日闲客栈,但洛前辈直到出城,也没有提及此事。”

    老管家很困惑的说道:“这确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姜望想着因自己‘善解人意’,骆岘山应是很放心,但若想跟小鱼说话,大可在临行前来侯府一趟,何必让小鱼前去呢?

    “骆尊者走得很匆忙?”

    老管家说道:“确有些急切,天微亮便遣人来通知,等我们过去时,他早已收拾妥当,准备离开了。”

    姜望思忖道:“骆尊者来浑城的最初目的便也是因仙人临世的异象,莫非是武神祠或是苦檀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照谢吾行的说法,隋国大妖肆虐的情况基本稳定,除非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但想到这种事情跟自己没啥关系,便告别童伯和小鱼,回了小院。

    躺在藤椅上,姜望意识来到神国里。

    “依我在栖霞街能发挥出的力量,要远胜城前对战乌侯的时候,却伤及不了那尊石像分毫,若神祇果位都这般牢固,你们又何必刻意保护起来呢?”

    趴在草地上的夜游神,斜睨了他一眼,“能觊觎神祇果位者,修为皆是高深莫测,你不会真觉得自己已经很强了吧?”

第六十七章 神祇果位(下)

    姜望很茫然的说道:“我不强么?”

    夜游神翻了个身,以臀示人,像是在无形嘲讽。

    姜望直接上前就是一脚。

    夜游神嚎出凄厉的惨叫声。

    紧跟着便是狂风大作,身形见风就长,翅膀展开,把整座山覆盖,那一双猩红地眼眸,紧紧盯着姜望。

    “那什么,开个玩笑而已,你这是做什么......”

    乌侯那夸张的身躯跟夜游神相比,都只能算是芝麻,大的实在有些离谱了。

    但夜游神显然无法释怀开菊危机,扬声长啸,高山震颤,神国里随即便充斥着姜望更加凄厉的惨叫声。

    ......

    姜望满脸颓靡的躺在草地上。

    夜游神用喙顺着自己的羽毛,表情很人性化的露出事后惬意的模样。

    “遗落的神祇,道行皆有折损,更甚者直接殒命,那尊神像确很奇怪,既是未曾侍奉新主,果位该是很脆弱,又有浓郁煞气存在,这里面必然有着极大的问题。”

    姜望淡淡说道:“所以没能摧毁,绝非是我不够强?”

    夜游神说道:“被封闭的果位虽是蕴藏着神祇大多数的道行,但在没有寻到新主前,神像果位也就稍显坚固些,一般的洞冥巅峰修士或许没辙,可你的力量足以将之摧毁。”

    “那座神祇非比寻常,你一刀没能将其斩碎,兴许已被察觉,他会借助那尊神像捕捉到你的气息。”

    姜望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夜游神说道:“若没有别的事情耽搁,短则一两日,那个神祇便会出现在浑城,取你狗命。”

    姜望:“......”

    他恼怒道:“你就是故意的!”

    夜游神扇了扇翅膀,说道:“我也未曾想到你没能毁掉石像啊,只要石像直接被摧毁,神祇就算依旧能察觉,但也无法锁定你的位置。”

    姜望面色发白,“惨了惨了!”

    虽然至今都没能正确认识到夜游神的本事,但神国将其力量尽数汲取,仍旧让夜游神拥有堪比妖怪傲因的实力,同为神祇,没有被汲取力量,道行怕是深厚的很。

    “你也不必吓成这样,那尊神像有问题,其神祇是死是活都尚未可知,何况有我在,曾经都侍奉过仙人,总会给些面子。”

    夜游神心里笑嘻嘻,表面宽慰着姜望。

    姜望顿时作祷告状,口中念念有词,“希望他已经死了,死得渣都不剩......”

    夜游神正色道:“因果位蕴藏着神祇的道行,唯有修为高深的修士才能正常接收,低境界的修士若想掠夺果位,只会面临身死道消的结局。”

    “而那尊神像却被煞气填满,根据推测,要么是神祇曾经历过什么,让他满是怨气,积攒成煞。”

    “要么便是身已陨落,但出于某种我无法解释的缘故,使得果位尚存,变成邪物,我更倾向于后者,因只要神祇活着,便不该丢弃果位。”

    “纵使他放弃神祇的身份,果位始终都是本命,不管是任何原因,都没道理把自己的命舍掉,除非本就不想活,甘愿让自己的果位给他人做嫁衣。”

    姜望:“有被安慰到。”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希冀道:“毕竟时辰尚短,若能想办法将那尊石像毁掉,是否能隔绝神祇捕捉我的气息?”

    夜游神说道:“只要神祇活着,在果位被威胁的时候,他就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但你也不妨试试,他已陨落的可能性更大,满是煞气的邪物若是常留在栖霞街,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姜望闭目深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尊石像就是在封印浑城底下可能存在的大妖?”

    “若我把石像毁了,被封印的大妖岂非直接就跑出来了?”

    夜游神恍然道:“确有可能啊!”

    “神祇果位充斥煞气,我是闻所未闻,但肯定是有原因,如果是当年某位仙人镇压大妖,可力有不逮,便直接让其麾下神祇为阵眼,经年累月,被妖气侵染,确有可能转为煞气。”

    “正因神像被煞气侵染,才使得封印松动,妖怪袭击浑城,此番逻辑就能完全理清楚了。”

    姜望头疼道:“若是这般,石像便不能毁掉啊,可万一只是想多了呢,万一那个神祇活着呢,万一他真的捕捉到我的气息,万一他已经在来得路上,万一......”

    “你别万一了!”夜游神很是无语,这种事情本就没有确凿的答案,任何可能都有,好比人喝水都有可能呛死呢,难道就一辈子不喝水了?

    姜望愤慨道:“眼下只能自求生路,若是举世无敌,何须害怕区区神祇?两日而已,我要想尽办法变得更强,他没来也就算了,但凡出现,我也要让他有来无回!”

    夜游神没想到此番事情确是让姜望奋发图强起来。

    虽然早前姜望也是不分场合的各种挑衅敌人,以来滋养神国,但怠惰的本性,让得姜望日渐敷衍,在得知生来就已是洞冥修士,更是只想着摆烂,这当然是很不好的事情。

    夜游神眼珠一转,郑重其事道:“我觉得神祇活着的可能性更大,在危机到来前,变得更强,确是唯一生路。”

    姜望也是视死如归道:“我要勾栏听曲!”

    夜游神:“......”

    ......

    春怡馆里有妖,且是大妖。

    目前浑城寻仙者都是满脸谄媚,想要再次身临险境,勾栏听曲便是唯一的出路。

    姜望第一次这般义正严词的要勾栏听曲。

    让夜游神挑不出半点毛病。

    纵然他有许多槽要吐。

    这回姜望是独自一人。

    春怡馆的一楼很喧哗,各种莺莺燕燕。

    姜望没有瞧在眼里,直接从怀里掏出钱袋,被人引领着上了二层楼。

    他的目标很明确。

    再次掏出钱袋,要上三层楼。

    但转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并非宁十四。

    而是赵汜。

    他拍了拍赵汜的肩膀。

    赵汜回头:(❁´ω`❁)

    娇羞的脸庞顿时煞白。

    姜望眯着眼微笑。

    赵汜很僵硬的再把头转回去。

    “你哪来的银子?”

    姜望的声音阴恻恻传来。

    赵汜只觉得汗毛倒竖。

    “我又非在侯府里做白工的,有点积蓄怎么了?”

    姜望笑道:“那你的积蓄可真不少,居然能来春怡馆二层楼。”

    赵汜反应很快,大声说道:“你又怎会在此!”

    姜望笑道:“我来降妖。”

    赵汜微微一愣,随即鄙夷道:“你猜我信不信?”

    姜望说道:“你自诩正人君子,从不勾栏听曲,我又未曾说过这种话,拿此番话驳我本就有问题,我就算是来勾栏听曲,也很正常,但你就显得虚伪了。”

    他此前终是好面儿的,觉得若是勾栏听曲,下意识就想躲躲藏藏,但现在便是义正严词。

    果然,人人都很虚伪,都有多幅面孔。

    可姜望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因赵汜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也都将目光投来,姜望来春怡馆降妖的话,也被他们听在耳中,多数人自然是嗤之以鼻。

    但也有些人曾目睹东集市姜望出刀的画面,虽未见妖怪真容,修士满天飞的场景也是记忆犹新。

    打着惜命的原则,他们悄摸离开春怡馆。

    姜望来春怡馆的目的就是要打架。

    且不管这个架正不正经,春怡馆里人太多,并非好事。

    他直言道:“我此来降妖,不怕死的尽管留下来!”

    有些人变了脸色。

    有些人继续嗤之以鼻。

    也有喧哗声四起。

    “这位公子要降服的妖,怕是并非正经的妖吧?”

    此言一出,心领神会者哄堂大笑。

    赵汜觉得很丢人,虽想跟姜望撇开关系,但又忍不住低声说道:“勾栏听曲便勾栏听曲,找什么借口啊?你可比我虚伪多了。”

    姜望话已说到,便没有在乎这些人是去是留,只是轻按赵汜的肩膀,说道:“想来你也是第一次,我亦不能打搅你的好事,尽管你很虚伪,但咱们毕竟是好兄弟,这样吧,你此次勾栏听曲,由本公子买单。”

    赵汜震惊道:“此言当真!”

    他显然直接忽视了前面的话。

    姜望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扔给他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赵汜喜出望外,“果然是好兄弟,以后你不管是让我作诗作画,做菜磨刀,甚至当牛做马,我都义不容辞,再无半点怨言!”

    姜望挑眉道:“你以前还有怨言?”

    赵汜正经道:“绝无此事!”

    看着赵汜喜滋滋的跑上三层楼,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有美人相伴,房门紧闭,外界动静都是无关紧要的。

    姜望扫了一眼二层楼的客人,说道:“最后声明,我是来降妖的,现在离开尚且来得及。”

    自是没人搭理他。

    姜望径直上得三层楼。

    轻轻敲门。

    有侍候白川绫的丫鬟开门见到姜望那张俊俏的脸庞,顿时小脸通红。

    她回禀姑娘便退出门外。

    白川绫在春怡馆里只是很普通的姑娘,至少在丫鬟眼里,姑娘好像每天都无所事事,除了那位读书人,便再也没有顾客。

    能有如此俊俏的郎君寻上门,既替姑娘感到开心,也妄想着若是姑娘撑不住,自己也能帮衬一二。

    想到这里,她便很是期待的趴在门前,等着姑娘传唤。

第六十八章 姑娘便是我的良药

    看着侧躺在榻的白川绫,姜望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想到那丫鬟是专门侍候白川绫的,要么经常被蒙蔽,要么也是一只妖。

    姜望更倾向于前者。

    除非丫鬟是比白川绫更厉害的妖。

    但可能性很小。

    “你是来降妖的?”

    白川绫的声音很慵懒,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姜望面部微僵,忘了有道行的人或妖,听力都是很牛的。

    虽然姜望自诩很强,但寻常时候终究还是平平无奇,尚未真正融入强者的圈子。

    他很快又恢复正常,根据白川绫的语气来看,对方显然误以为是自己又在搞幺蛾子,根本没当回事。

    等等,为什么要说又呢?

    姜某从来不搞什么幺蛾子!

    姜望正气凛然,说道:“妖怪,今日我便把你降服,束手就寝吧!”

    白川绫依旧语气慵懒的说道:“你这些日子往春怡馆跑了好几趟,若是闲着没事,就上别处去玩,我可没有闲心陪你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姜望皱眉说道:“我很正经在说这件事情,你怎么不信呢?”

    白川绫冷笑了一声。

    这里是南城巷和东集市相邻之处,跟栖霞街有点距离,需得白川绫率先发难,他才能爆发出神国的力量。

    看来只能施以旧策了。

    姜望坐在躺椅上,微微晃动,让得躺椅发出嘎吱的声音。

    这种杂音,让得白川绫心烦意乱,娇声道:“你能否老实一些!”

    姜望说道:“我可以不动。”

    白川绫吐出口气。

    姜望又说道:“你来动也行。”

    白川绫:“......”

    她终究是在春怡馆里待着的,顿时脸蛋红润,恼羞成怒道:“你有病吧!”

    姜望叹气道:“我这人果然很老实,没有那么圆滑,根本藏不住事,居然被姑娘一眼瞧出有病,是的,没错,我有病,且是大病。”

    白川绫皱眉道:“有病就去治!”

    姜望说道:“姑娘便是我的良药。”

    白川绫瞪大眼睛,“...我是妖啊!你胃口这么重么?”

    姜望说道:“也许姑娘妖身极其丑陋,但胜在人身漂亮,我可以的!”

    白川绫顿感作呕,她自榻上起身,紧盯着姜望那张脸。

    姜望目不转睛。

    忽然便见到白川绫的脸有了变化。

    果然很丑陋!

    姜望无法想象。

    他干脆直接就吐了。

    白川绫冷笑道:“这样你也有胃口?”

    姜望趴在躺椅上,缓缓抬高右手,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我可以!”

    白川绫震惊了。

    没想到啊,姜望此人面相好看,实则内心竟是这般阴暗!

    姜望干呕着,挣扎起身,径直走向床榻。

    白川绫害怕了。

    她猛地飞出一脚,姜望惨叫着撞破桌椅,脑袋磕在房门上。

    使得站在外面的丫鬟吓了一大跳。

    搞这么大阵仗?!

    看来那俊俏郎君很是勇猛。

    丫鬟心悦,忙整理衣裙,想着姑娘一会儿就要传唤她了吧?

    ......

    姜望捂着自己的胸口,背靠着房门,龇牙咧嘴道:“姑娘好狠的心呐。”

    没等白川绫反应,他便再次说道:“但还差点意思。”

    他指着自己的要害部位,说道:“往这里狠狠再踹一脚。”

    白川绫震惊道:“你果然病得不轻!”

    姜望也很羞耻,但没办法啊,刚才虽是挨了一记飞踢,白川绫却显然没有真的展露杀意,导致他白挨了一脚。

    要么是有很浓厚要杀他的念头,要么也得是攻势浩荡,威胁巨大,否则纯粹打情骂俏似的拳打脚踢,怕是真的被揍死,也无法引出神国的力量。

    为了能让白川绫动真格的,姜望视死如归,他直接便朝着榻上飞扑而去。

    表情可谓浪到极致,怕是瞬息就能吓哭良家。

    白川绫果然条件反射般下了狠手,凛冽杀机骤显,她终于意识到,姜望此举并非开玩笑,真是来降妖的!

    姜望使出浑身解数往前飞扑,又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甚至有鲜血四溅。

    但在他即将撞破房门时,其身形很突兀地凝滞在半空中。

    他的身子弓着,呈弯月状。

    此时双腿耷拉下来。

    腰背渐渐挺直。

    脑袋轻抬,嘴角有血溢出,但神情无比平静。

    这副模样跟刚才浪荡的表现,像是完全换了个人般。

    姜望双脚落地,伸手抹掉嘴角血迹,淡淡微笑道:“姑娘确是我的良药,现在的我,前所未有的舒坦。”

    白川绫沉声说道:“你想毁诺?”

    姜望轻声说道:“很抱歉,我的承诺向来都是屁话。”

    白川绫面色阴郁,说道:“我两次将你击退,看来小侯爷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厉害,你又是哪里的自信敢孤身前来?”

    姜望笑道:“你尽管试试。”

    白川绫没有说话。

    姜望释然道:“你是担心真正动手,会暴露身份吧?但你的运气很好,骆尊者已经离开浑城,姓萧的也不在,谢吾行有他的事情在忙,剩下那些寻仙者对你应是构不成威胁。”

    白川绫很不理解,说道:“我们一直相安无事,若要毁诺,什么时候都可以,正如你所言,浑城真正的高手都不在,你为何偏偏选在此时?”

    姜望微笑道:“因为我有病啊。”

    白川绫无言以对。

    但她总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姜望则没想再耽搁时间。

    目前依靠夜游神借力量,能坚持半炷香,非在栖霞街,就算引出神国的力量,也只能持续半个时辰而已。

    唯有在栖霞街里,因可任意牵引神国,除非力竭,否则便没有时辰限制。

    他直接拔刀出鞘。

    灼热气流在房间里蔓延。

    温度急速升高。

    同时,长夜刀的凛冽寒意也在爆涌,极致寒暑的碰撞,给予白川绫无比煎熬的感觉。

    这两股很难相融的力量,却彰显的恰到好处。

    姜望在一开始便展现出最强的力量,若非都凝聚在房间里,整个春怡馆必定顷刻毁于一旦。

    由此可见,姜望对神国力量的掌控已非往日能比。

    白川绫神情凝重。

    她虽算得上大妖,也只是因诞生的过程艰难,实则并不善战,没有其他大妖那般诡谲的本领。

    在此时此刻,她方才真正知晓,自己严重低估了姜望的实力。

    但男人都有着很明显的缺点。

    姜望虽然很会装模作样,可却对勾栏听曲情有独钟。

    白川绫有着先天优势,不管姜望如何表现,她都很确信这一点。

    除非姜望是块石头,否则就算是宫里的阉人,白川绫都有自信立于不败之地。

    因阉人终究也曾经是男人。

    她眸子里迸发出妖冶的红光。

    姜望瞳孔微微涣散。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了一副场景。

    白川绫消失不见。

    出现在面前的是要比白川绫更美艳的女子。

    她轻解衣裙,魅惑众生。

    使得姜望渐渐迷失。

    但神国里忽有钟声悠扬。

    姜望顿时精神一震。

    白川绫的身影重新呈现在眼前。

    她很是震惊,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望轻吐一口气,压着心悸的感觉,强装微笑道:“姜某正气凛然,自是百邪不侵。”

    白川绫满脸不信。

    莫非姜望实则为女儿身?

    毕竟他长得甚是好看。

    好看到不似人间凡人。

    姜望表面稳如老狗,其实也是一阵后怕,但因此,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立即便询问夜游神。

    “魍魉是陨落的大妖残魂所化,因需寄住在古旧器物里,没什么特殊的本事,但最擅魅惑,白姑娘真正的身份便是魍魉,准确地说,是魍魉吸食足够的精气,就能化为魅孋,重塑身躯。”

    姜望的神色逐渐凝重,沉声说道:“而魅孋的形成,往往意味着生灵涂炭,是借着最少上千人的生命,同时魅孋最擅隐藏,能把自身妖气内敛到极致,与常人无异,便使得修士很难抓到你们。”

    正因魅孋形成的难度,作恶的魍魉基本都会被提前扼杀,可魍魉的数目过于庞大,导致魅孋的存在,依旧不在少数。

    可以说,魅孋是修士碰到,无论如何也要杀死的妖怪。

    白川绫瞳孔骤缩,很快又恢复正常,淡淡说道:“魍魉也只是为了生存罢了,没有精气,就会变得很虚弱,直到彻底消散,只有成就魅孋,方可摆脱这种困局。”

    “魍魉只能寄住在器物里,唯有人主动接近,才能发挥用武之地,但它们的本事低微,若人心中坦荡,自然不惧。”

    姜望没有口诛笔伐,就像狼捕羊,羊吃草,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活着。

    但这场战斗,终究是要继续的。

    魅孋的能耐绝非魍魉可比,所谓不善战,也只是相对大妖而言。

    姜望面无表情斩出一刀。

    白川绫挥掌拍击,凶戾的妖气扑面而来。

    整座春怡馆都为之一震。

    二层楼里喧哗声四起。

    春怡馆轰隆震颤,各种花瓶碎裂,壁画掉落,门窗啪啪作响。

    有人未曾站稳,跌坐在地。

    有放在柱旁的高瓶倾斜,砸其身上,伴随着惨叫声,整个春怡馆乱作一团。

    赵汜跌跌撞撞从三层楼某间屋子里跑出来,大声喊着姜望的名字。

    紧跟着姜望的身影便直接从赵汜面前飞了出去。

    赵汜懵了一下,“什么玩意儿飞过去了?”

第六十九章 画师赵汜和白川绫

    姜望浑身紧绷,控制着身躯,稳稳落在二层楼的高台上。

    白川绫的道行确比乌侯更强盛一些,虽然姜望始终都觉得乌侯没有使出全部本事,但起码也发挥了七成,两者就算有差距,应该也是不大的。

    可白川绫胜在有着很强的爆发力。

    他抬眸看到赵汜,刚要开口,便见白川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在门外的丫鬟已经被掉落的灯笼给砸晕了。

    白川绫的手直接抓住了赵汜的后脖颈。

    姜望表面平静,内心有点小慌,失算了啊。

    来前也没想到会彻底揭穿白川绫的身份,导致战局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直接覆盖了整个春怡馆。

    赵汜此刻怕是吓尿了。

    但很快姜望便发现,场面有些不太对。

    因突然被人薅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赵汜下意识回头,白川绫竟忽然变了脸色。

    “姑娘,这是作甚?”

    赵汜有点扭捏。

    白川绫脸色几番变化,慢慢放开了赵汜的后脖颈。

    姜望见此,虽未搞懂,但也第一时间掠上三层楼,伸手拽住赵汜,紧跟着一脚把白川绫踹飞。

    赵汜大惊道:“粗俗,太粗俗了,姓姜的,你简直不当人子!”

    他作势便要搀扶白川绫。

    姜望也顺手薅住他的后脖颈,说道:“别被美色冲昏了头,此为魅孋,残害生灵的大妖。”

    赵汜茫然道:“妖怪长得这么好看?”

    姜望说道:“傲因其实长得也很好看,可惜它是雄性。”

    赵汜未曾见过傲因,想象不到,但眼前姑娘如此娇弱,怎会是妖怪呢?

    白川绫默默起身,拍了拍衣裙沾染的污垢,轻声说道:“修士眼里的魅孋皆是红粉骷髅,但魍魉成就魅孋并非只有一种方法。”

    “若能寻回真我,壮大残魂,便可借助曾经大妖的道行,脱离古旧器物,只是此般魅孋会弱一些,且成功的概率极低。”

    姜望皱眉说道:“你是想说自己未曾残害生灵?”

    白川绫说道:“我为大妖时,残害的生灵不计其数,但自漠章战役里陨落,以魍魉姿态活着,确只有害过寥寥数人。”

    她的眼睛扫过赵汜,又放在姜望身上,说道:“魍魉虽是大妖残魂所化,但并非所有大妖陨落时都能留下残魂。”

    “也因是残魂,没有曾经的道行,记忆也是缺失的,甚至很多魍魉根本不记得自己曾是大妖,我算是很幸运的那一个。”

    “我虽没有曾经全部的记忆,但终归有些断断续续的画面,这也让我有契机能成就魅孋,此番话非是狡辩,只是阐述事实。”

    姜望沉默。

    夜游神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确有这种情况存在。”

    姜望看着白川绫,问道:“那你待在春怡馆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川绫盯着赵汜。

    姜望挑眉,他隐隐嗅到了狗血的味道。

    白川绫平淡说道:“我有一个故事。”

    姜望拒绝聆听。

    白川绫自顾自说道:“我只记得漠章战役的零星片段,好像为了杀死漠章,整个人间处在最巅峰的修士通力合作,那一场战役很是惨烈,因此所谓的大妖,很多都只是兵卒。”

    “我是死在一名武夫手里,但却记不清他的脸。”

    姜望心想,这个故事的开局,时间线是否太长了些?

    “我在魂飞魄散之际,有一缕残魂逃脱,周围要么是大妖,要么是大修士,我很难附着在他们身上。”

    “好在战场的废墟,有着未被摧毁的器物,但也让我寻了很久,残魂即将彻底消散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支笔。”

    “我在沉眠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直到某一日,我重新有了意识。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身处某座大宅里,有人在握笔,写着奏疏。”

    “那人是朝堂的官员,他正面临着绝境,我就只是看着他,就像落地的娃娃,所有事物都要再次学习,他‘教’会了我很多,直至他被人用锁链捆着,无数的眼睛在围观,我亲眼目睹他的死亡。”

    “我被封在只有黑暗的箱子里很长时间,重见天日后,我到过某个富贾,某个书生,甚至某个勾栏女子的手里,我借着一个又一个人的眼睛,观看着世间百态。”

    “长平七年春,有一穷苦书生得到了那支笔,他病得很重,家里很破,日日夜夜都是独自一人。”

    “他会作诗,会写词,他有着满腔抱负,但他的文章最终却成了别人功成名就的阶梯。”

    “他每日郁郁寡欢,夜里抱头痛哭,某一日,他出了门,很长时间才回来,也就在那一日,有人闯了进来,他失去了生命,但手里紧紧握着那支笔,鲜血的颜色很刺目。”

    “那支笔终是被戾气充斥,但我没有办法离开,好在镇守府衙很快便闻声而至,我也见到了杀死书生的人,他就站在一个贵公子的身后,就连镇守府衙也对那位贵公子很是客气。”

    “贵公子要比书生更识货,他拿走了那支笔,我的机会来了......”

    “但我没有想到,那位贵公子身边跟着天师,笔被折断,我也面临消散的结局,很幸运的是,附近有一个人,他在观山水,执笔作画。”

    ......

    姜望始终在寻找能打断白川绫的机会,但这句话出口,让他下意识看向正全神贯注听故事的赵汜。

    而赵汜很白痴。

    他仿佛身临其境,泪流满面。

    白川绫仅是有片刻停顿,也使得姜望错失了能打断故事的机会,虽然此刻他也不是很想再打断了。

    “他手里的笔很普通,但不知为何,却很有灵性,我借着那支笔逃出生天,没有被天师察觉,因伤势严重,我第一次尝试汲取人的精气,但不敢贪多。”

    “那位画师跟穷苦书生一样,家里很破旧,且再无第二人,他每日里除了画画便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但其实他画的画很糟糕。”

    姜望撇了撇嘴。

    赵汜则是挑着眉,世间如自己这般天赋的画师确实少见。

    白川绫仍在说着,“他在画画,我在看他画画,日复一日,他渐渐变得憔悴,我愈加显得精神。”

    “他很爱惜那支笔,每日都要擦拭三遍,他曾经只画山水,第一次开始画人,但他有着很高的要求,于是流连勾栏之地,誓要找到最美的花魁。”

    “但他没有银子,只能蹲在门口瞧,被人驱赶,也毫不在意,总是乐此不疲。”

    姜望满脸鄙夷的看向赵汜。

    又下意识想着,当时在酒楼只是随口一说,手臂不会真的是因为勾栏听曲被人打断的吧?

    而赵汜的表情也有了些变化。

    有关画师的故事,怎么觉得好像很熟悉?

    “直到某一日,我在勾栏里瞧见了那个贵公子,好像已经被遗忘的记忆再次浮现,甚至我想起了曾经漠章战役的画面,成就魅孋的契机就由此出现了。”

    “我短暂的离开了那支笔,画师仍在屋里借着月光作画,我没有跟他说话,只想悄悄离开,但或许他看到了我的身影,在我前去复仇的时候,因未曾真正成就魅孋,我再次败了。”

    “将死之际,他出现了。”

    “我不曾知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他撕毁了天师的符箓,我再次得以逃出生天,等我寻回画师的家,只看到他躺在榻上,缺了一臂。”

    赵汜的身子在颤抖。

    他紧紧盯着白川绫。

    而白川绫也在看着他,轻声说道:“画师很穷,我也受了很重的伤,拼着彻底消散的危险,才以妖气帮他止血,让他能够活下来,因那个天师仍在搜寻我的踪迹,为了画师不被牵连,我选择了离开。”

    “花费了六年时间,终于成就魅孋,但贵公子并非浑城人士,我踏遍半个苦檀,才终于将其手刃,相比于杀死贵公子,我更迫切想要再见到那个画师。”

    “可在我来到浑城时,画师原来的家已经空了,恰在此刻,我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天师。”

    “他画符的本事更强了些,虽然奈何不了魅孋,可他的运气十分好,或是结识了更厉害的天师,身上有能制衡魅孋的符箓在。”

    “我没能杀死他,反而受了伤,便躲在了春怡馆,伺机而动,也想着能再次看到蹲在门口的身影,但我尚未找到机会,紧跟着便有寻仙者纷沓至来。”

    白川绫凝视着赵汜的眼睛,说道:“因画师的画纸很白,他憔悴的脸色也很白,他的品性更是纯洁,所以我给自己取了白姓。”

    纸是隋国很寻常的东西,有时候甚至无需花银子来买,商铺会因活动而赠送,哪怕材质上乘的纸同样很便宜,因此再是穷苦的读书人,也不会缺纸,他们缺的只是机遇。

    赵汜此刻的面色便很苍白。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白川绫。

    这是一个妖怪跟很多人的故事。

    也是和一位画师的故事。

    但在赵汜的视角里,却非如此。

    因痴迷作画,无人赏识,也依旧坚信自己日后肯定有所成就。

    直到某一日,他在画人像,画的是一位很美的姑娘。

    待他无意间抬眸,瞧见月光下那道背影。

    正如他画中的身姿。

    虽然可能很白痴。

    但他当时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画的画活了。

    画中的姑娘,真实走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果然是天赋异禀。

    可姑娘却径直离开。

    赵汜自然不同意。

    这将是自己能扬名立万的契机。

    他没有任何犹豫便追了上去。

    就像是冥冥中早已注定。

    赵汜虽然跟丢了。

    但只是撒泡尿的工夫,他便又再次看到了姑娘的身影。

    他急匆匆跑了过去,顿觉唐突,顺手把姑娘身上粘着的纸扯下,擦了擦手,可没等他说什么,姑娘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甚至都没有看清姑娘的脸。

    紧跟着他就被人打断了手。

    像条狗一样爬回了家。

    虽然翌日清晨醒来,手臂伤处没有半点疼痛,就像是他从来就没有过左手,但他只觉遭逢此般倒霉事,分明是天妒英才。

    由此更坚信自己是个画画的天才。

    他梦想着能够再次让画中人活过来。

    因而他此后的画作,基本都是以人为先。

    直到给姜望画像,入了侯府。

    乍闻当年姑娘并非画中人,而是妖怪,赵汜如遭五雷轰顶。

    难道我并非天才?!

    白川绫看向赵汜的眼神满含深情。

    而赵汜则深陷天才的深渊。

    他猛地抬头,盯着白川绫,大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随即掩面悲愤而走。

    白川绫露出落寞的表情,低喃道:“许是他接受不了我妖怪的身份吧。”

    姜望想着赵狗哪里会在意什么妖怪,怕是故事里有着什么反转。

    说是赵汜没日没夜画画,甚至跑到勾栏外面瞧姑娘,都是极其正常的事情,但要说为救白川绫,展露英勇之资,那绝对不是赵汜!

    他轻叹道:“白姑娘一腔深情,奈何喂了狗。”

    白川绫皱眉道:“你怎能侮辱他!”

    姜望:“......”

    原来您才是狗!

    想到赵汜自入了侯府,要么躲在房里作画,要么就是洗衣裳做饭,基本很少再抛头露面。

    在城隍庙会第十日,赵汜在酒楼里,白川绫在画舫里,两人明明面对面,却谁也没瞧见谁。

    而春怡馆二层楼的动静,白川绫是注意到的,但许是没有直接观看,又或是赵汜的声音跟以前有些区别,让她没有第一时间识出赵汜。

    但姜望又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

    白川绫的故事显然并非编造,她确是很特殊的魅孋,又牵扯到赵汜身上,怕是很难继续生死相搏了。

    他兴冲冲的来到春怡馆,就只是挨了顿揍,听了段故事?

    痛!

    太痛了!

    姜望很不甘心,商量道:“你好好找找状态,咱们再打一架?”

    白川绫没有理会,落寞的回了房间。

    姜望意志消沉,垂头丧气的走出春怡馆。

    有些客人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堵在外面,镇守府衙的人刚刚赶到,周捕头看见姜望,微微一愣,忙上前说道:“小侯爷怎会在此?”

    姜望连头都没抬,低声道:“自是勾栏听曲,没成想搞出了一堆破事。”

    看着姜望步履蹒跚,周捕头神色莫名。

    虽然深知小侯爷非凡人,但没想到在这方面也是异于常人,搞出这么大动静!

    他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小侯爷真乃吾辈楷模啊。

第七十章 我有一张符

    栖霞街,浔阳候府。

    赵汜在作画。

    他像是陷入了一种魔障。

    脑海里全是白川绫的身影。

    姜望默默靠近。

    瞧着纸上呈现出白川绫的脸,他轻声说道:“有佳人不请自来,你就偷着乐吧。”

    赵汜把画纸揉成团,说道:“细细想来,我确也需感谢她,正因她的出现,让我自诩天赋异禀,刻苦练画,才有今日成就。”

    姜望虽然曾贬低赵汜的画,但其实他的画并不烂,或许以前很烂,只是因为没有名气,又不愿贱卖,才落得无人问津的下场。

    赵汜也许并非天才,但他是个很努力的人。

    姜望没有再打扰赵汜。

    他此刻最在意的依旧是那尊石像。

    他得尽快另寻适合的目标。

    可思来想去,浑城里目前好像再找不出比白川绫更合适的了。

    为此,姜望很是头疼。

    他突然有点怀念蔡棠古。

    很期望蔡棠古再次带着更强的帮手来报仇。

    而远在两千里外的蔡棠古,同样很头疼。

    他们跟着裴姑娘兜兜转转,甚至有时候一条路要反复走上好几遍,每每询问,裴姑娘都说是山泽部众谨慎,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若非他们都是修士,日行万里也是轻轻松松,否则此番路途怕是早就没命了。

    东重阳开口说道:“我在江湖里也有听闻山泽部众,他们向来神出鬼没,至今未有人真正得见山泽重要成员的面目,如此搜寻,许是没什么效果。”

    蔡棠古也跟着说道:“山泽部众在世间游走,抢夺资源,到处惹是生非,俨然不把朝堂放在眼里,渐离者尚有底线,而山泽部众里则全是疯子,绝不可以常理待之,我们此去浑城,耽搁时日甚多,不如先把山泽部众的事情放一放?”

    他觉得裴姑娘应是很难同意,已经准备妥协。

    但没想到裴姑娘很是自然的接话道:“这样也好。”

    蔡棠古满脸惊愕。

    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裴姑娘同意前往浑城,自是好事,蔡棠古担忧其再改主意,便第一时间冲在前头,朝着浑城方向而去。

    ......

    春怡馆。

    白川绫脑袋枕着手臂,趴在桌面上,回想着赵汜悲愤离开的画面,虽借口于妖的身份,但想到曾经赵汜撕破符箓的场景,他应该早就知晓自己是妖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我不够漂亮?

    但浑城应是很难找到比我更俊俏的姑娘。

    白川绫很有自信。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娘子,那位读书人又来了。”

    白川绫没有理会,想着丫鬟自能心领神会的把人打发走。

    门外也确实没了动静。

    但很快丫鬟的声音又响起,“娘子,有个独臂画师,没有银子,非得往三层楼闯,指名要见您,馆里已经有人拎棍去揍他了。”

    她也想着凑个热闹。

    结果房门被猛地打开,只觉一道黑影闪过,丫鬟愣在原地,什么玩楞儿?

    通往三层楼的阶梯前,赵汜黑着脸。

    说是姜望要帮他出钱勾栏听曲,但中途生了变故,自然是没有付账。

    赵汜去而复返,让人逮个正着,积蓄直接被掏空了,想要上三层楼,需得再掏银子,这可把他难为坏了。

    想要帮白川绫赎身的那位读书人,反而在劝解着赵汜,“兄台,莫在春怡馆闹事啊,人家背靠着陶天师,陶天师又是镇守大人的救命恩人,惹恼了春怡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春怡馆的人已经拎棍而来,他忙说道:“实不相瞒,我已凑足给白姑娘赎身的银子,白姑娘与我情投意合,是她很急切想要让我帮她赎身,兴是迫不及待要嫁给我了。”

    他微笑着拍了拍赵汜的肩膀,说道:“因此,兄台莫要再觊觎白姑娘,另寻佳人吧。”

    赵汜很茫然的瞧了他一眼。

    抬头便看到白川绫正欲从三层楼直接跳下来,实则身子已经在半空了,但很快又落回阶梯上,款款走下来。

    那位读书人也紧跟着注意到白川绫,但未见其腾空的画面,他只是很欣喜,又担忧道:“你身子不适,怎的下楼来了?”

    因丫鬟借故回绝,他正要请郎中,顺带着给白姑娘赎身,接到家里照顾,结果纵是忍着不适,白姑娘仍是迫切想见到他。

    但白川绫根本瞧都没瞧他一眼,径直便走向了赵汜。

    甚至不惜展露一丝妖气,让得拎棍的人呆滞片刻,恭敬退走。

    赵汜见此一幕,意识到问题所在,他搓着手说道:“这也太厉害了。”

    白川绫是有点紧张的,但赵汜的反应出乎意料,她顿觉羞赧,柔声道:“公子楼上请。”

    赵汜默默点头,大摇大摆迈步上楼。

    那位读书人愣在原地。

    眼看着白川绫也要上楼,他连忙说道:“白姑娘,我已凑足银子......”

    白川绫随口说道:“你留着花吧。”

    眼睁睁看着白川绫柔情蜜意搀扶着赵汜消失在拐角,读书人面色惨白。

    旁边座位有人在议论着什么。

    “那位姑娘怎的从未见过?论长相和气质都远胜花魁啊,莫非是新来的?”

    “别瞧什么姑娘了,戌时三刻那场震动,绝非寻常,镇守府衙给出的结果明显只是借口,怎么别处不震,偏偏只有春怡馆?”

    “说到这个,我确想起一件事。”

    “有一俊俏公子扬言来春怡馆斩妖,紧跟着没多久春怡馆便出了事,此处不会真的有妖吧?”

    “莫要吓我啊,搞得我都不敢在此留夜了!”

    “姑娘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吃完这顿酒,咱们就撤吧。”

    “若为峰隙谷,两者皆可抛,你们就是怂货,若真有妖的话,镇守府衙早就让春怡馆闭门了,今日我做主,不虚不归!”

    读书人看向说话的那些人,春怡馆戌时出事,他也有听闻,但因在凑银子,得知时,事情早已平息,但这并非关键。

    他面色惨白的说道:“白姑娘一直都在春怡馆,你们怎会没有见过?”

    ......

    春怡馆,三层楼里。

    白川绫很是矜持,同赵汜保持着一定距离。

    但她的眼神却没有半点矜持,可谓千娇百媚。

    赵汜则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自顾自倒了杯茶,说道:“我之臂因你而逝,我之技因你而盛,两者互抵,如是而已。”

    白川绫怅然道:“你是要与我撇清干系?”

    赵汜说道:“非也,我此次前来,是忽有灵感,想要给姑娘画一幅画。”

    白川绫很疑惑,“画画?”

    赵汜说道:“我曾见春怡馆里花魁更迭,如昙花一现,很难长久,虽有小鱼更胜吾所见花魁,但她年纪小,终是缺了点意思,又见舒姑娘,很凶悍......今日得见白姑娘,又有渊源,最是吾心中一抹白月光,想来姑娘定然不会拒绝。”

    白川绫面色微变,说道:“你来找我,只是想给我画像?”

    赵汜诚挚说道:“姑娘曾跟我日久,最懂我嗜画如痴,那段故事确让我一时很难接受,但吾心胸阔达,遇事绝不往心里搁,但唯独作画,实在心痒难耐。”

    白川绫强装笑颜,说道:“是顾虑我妖的身份?又或者,纵使我非妖怪,你也瞧不上?”

    赵汜忙说道:“瞧得上,自然瞧得上,否则怎会想给你画像呢,毕竟你很清楚,我要求很高的。”

    前面一句,让得白川绫很是心悦,但后面的话一出,让她神情顿时凝滞。

    她满脸幽怨地盯着赵汜。

    赵汜惊呼道:“姑娘此番神情绝美!请保持住,我作画很快的!”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笔墨纸砚,将纸张在桌面铺平,疯狂研墨,当即下笔如有神助,可谓龙飞凤舞。

    白川绫:(ó﹏ò。)

    赵汜急切道:“姑娘坚持住啊,我很快的!”

    因戌时出事,虽仍有客人滞留春怡馆,但都相对安静,三层楼有贴着符箓的纱帘遮挡,但并不隔音。

    赵汜的声音便很是清楚。

    同道之辈表情怪异。

    那位读书人面色煞白。

    ......

    正值深夜。

    西城巷里。

    陶天师如痴如醉研习着《阵符大全》,曾亲眼目睹萧时年施展,但真正了解到冰山一角,他更是惊为天人。

    萧时年赠予的《阵符大全》里记载着重建他世界观的知识。

    他没想到符箓居然还能这么用?

    事实上,里面的内容,符箓仅是辅助,最重要的是阵。

    整个院子里皆是残破的符纸,那都是失败品,但陶天师隐约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初窥门径了。

    正在他全神贯注继续画符的时候,敲门声忽起。

    他吓得险些心脏骤停。

    “是哪个挨千刀的!”

    陶天师有滔天怒火。

    他猛地拉开门。

    面前是一身披黑袍,仿佛隐入黑暗里的人。

    陶天师因此恍惚了一下。

    黑袍人径直走进院落,看着面前的场景,轻笑道:“你确一如既往的刻苦用功。”

    陶天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把《阵符大全》塞入怀里,然后转身看着黑袍人,皱眉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黑袍人笑道:“在藏什么?”

    陶天师冷声道:“与你无关。”

    黑袍人没有在意,想着姓陶的能有什么宝贝,就算真有,以他的眼界,也至多是寻常之物。

    “我有幸得见张老天师真容,获大机缘,假以时日,我定也能有所成就,甚至到青玄署任职,当年你我共同钻研符箓,我也有意提拔你,何故对我这般敌视?”

    陶天师沉声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已非从前的你,我也并非从前的我,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日后绝不想与你为伍。”

    黑袍人看向堂屋,轻笑道:“嘴上拒绝,但屋里的魍魉又是怎么回事?妖是人间之祸,用它们的命来强大己身,同样是正义,承认与我是一样的人,有那么难么?”

    陶天师羞愧道:“我在追求符道的路上,确实误入歧途。”

    话落,他神色变得严肃,“但我已决意另谋他路,亦未曾残害妖命,而你口中所谓的正义,更视人命如草芥,极端的正义便是恶,你利用百姓,验证符箓,让他们痛不欲生,这又算哪门子正义!”

    黑袍人耸肩说道:“他们本就病入膏肓,亦或是厌倦生命,我助其解脱,又能借此完善符箓,可谓皆大欢喜,我未有强迫一人,这怎能不算正义?”

    陶天师审视着他,说道:“除了在我面前,你怕是不敢随意说出这些话,若张老天师知晓此事,你得到的便不是机缘,欺骗世人,又自欺欺人,姓范的,你当真可笑。”

    黑袍人皱眉说道:“但我在画符一途里,已远胜于你,你我有着共同的理想,我成了真正的天师,而你仍在门槛之外摸爬滚打,这便是事实。”

    陶天师冷笑道:“果真如此么?有能耐就跟我比一比。”

    黑袍人意外道:“你想跟我比试?陶兄啊陶兄,几时变得这般冲动了?明知不可能赢我,又何必呢。”

    陶天师说道:“我有一张符,可破天人界限,你尽管施为,我都能接着。”

    黑袍人挑眉道:“一旬半前我曾到过浑城,那时便有抽空来看你,对付最普通的魍魉都很勉强的你,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莫要逞一时威风,非得让我事后嘲笑你。”

    陶天师淡淡说道:“输了,你就是我孙子。”

    黑袍人:“......”

    所以是我输了,就是你孙子,还是你输了,我就是你孙子?

    这特么不是一个意思嘛!

    黑袍人气急败坏。

    他冷眼看着陶天师,说道:“看来你是要一意孤行了,也好,若我输了,便绝不会再踏入浑城半步,成全你要与我分道扬镳的想法,可你若是输了......”

    陶天师正色道:“我不可能输。”

    黑袍人噎了一下,此时的陶天师确与往日不同,但只当是他脑子坏了,只懂得些皮毛,就想胜过真正入门的天师,根本是痴心妄想!

    没有再说什么废话,黑袍人挥手间,便掷出一张符箓。

    整个院落光芒大盛。

    堂屋里的魍魉惨叫起来。

    陶天师好整以暇的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同时说道:“你且把所有能耐都使出来,否则便没机会了。”

    黑袍人沉声说道:“赢你何需如此!”

    陶天师微微一笑,轻捏符箓,顿时狂风大作,天地间的炁瞬息凝聚于符箓之中,紧跟着黑袍人的符箓便直接化作齑粉,魍魉的惨叫声也止息。

    “什......!?”黑袍人大惊失色,他仓惶间再次掷出符箓,但皆是雷声大雨点小,面对陶天师的符箓,毫无用武之地,尽数成了废纸。

    陶天师及时收了符箓,因阵纹的存在,原本只能用一次的破壁神符,却可在阵纹消散前,反复使用。

    类似效果的符箓也只有六甲神符,能抵御六次洞冥境巅峰修士的全力一击,而此符在隋国只有张天师能画出来。

    “怎会如此?!”黑袍人急促喘着气,不敢置信眼前的画面。

    陶天师说道:“画符需得静口、静心,要全神注视,摒除杂念,更要诚挚,你急于求成,心思繁杂,纵然侥幸摸索出门道,但也只是下乘。”

    “吾辈皆以张天师为尊,想来你确得见老天师真容,但我绝不信老天师会赐你机缘,因我最了解你,谎话连篇,似你这种人,乃天师界的耻辱。”

    “兴是你远远得见老天师,但老天师却未看得见你,仅是走了狗屎运,面见老天师尊颜,有所顿悟,但此般好运,怕是毕生只有一回了。”

    黑袍人面色难看至极。

    他的确只跟张天师打过照面,事实上,张天师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他也无法肯定。

    但张天师乃是画符之道最巅峰的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气质,哪怕仅是模仿学习,也够未入门径的新手受用一生的。

    他承认自己是靠运气,但更坚信自己是大器晚成者,他为此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怎么可能败给废柴陶天师!

    何况他确实另有机缘,只是并非来自于张天师。

    “破壁神符......”黑袍人阴沉着脸,厉声道:“你怎么能画得出来破壁神符!”

    陶天师自也不会承认此符是某人赠予,看着黑袍人此刻的表现,他只觉甚是快意,冷笑道:“唯有我这般诚诚恳恳刻苦画符的人,才能领悟上乘符道。”

    黑袍人捏紧袖口,他因得见张天师尊颜而顿悟,真正入门,但也只是入门而已,无非是对最简单的符箓更得心应手,尚未有资格画出强大的符箓。

    可因某种机缘,他袖口里藏着数张神符,但已经浪费了几张,此刻纵使有心取出来打陶天师的脸,也不愿再滥用。

    他只能强忍着憋屈,想着再等一段时间,等到抓住那只妖怪,等到摸清神符的门路,他便不会陷入神符用一张少一张的窘境。

    “看来是我小觑了你。”黑袍人森然说道:“愿赌服输,等我办完事,自不会再踏入浑城一步!”

    他实则根本没想着信守承诺,仅是缓兵之计罢了,原是要在陶天师面前彰显优越,却被反秀了一把,这口气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第七十一章 降妖除魔

    春怡馆门前。

    那位读书人攥着拳头。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

    整个春怡馆里,除了侍候的丫鬟,没人识得白川绫。

    明明白川绫亲自下楼来接赵汜,那些拎棍的人也因白川绫而撤离,可就连馆主也坚称查无此人。

    馆主的神情不似撒谎,也第一时间往三层楼去,但读书人没有跟着,他已经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白川绫或许是妖!

    她蒙蔽了所有人的感官。

    读书人饱读圣贤书,书里什么都有,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终究是错付了。

    但白姑娘纵然是妖,他也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份感情很难轻易放下。

    读书人最懂包容,是人是妖又有何妨?

    可现在是白姑娘背叛了他。

    他必须要让白姑娘回心转意。

    因此,他得做点什么。

    陶天师便住在西城巷!

    他微微眯起眼睛,大步离开。

    ......

    苦檀上炀郡,武神祠。

    门前两尊麒麟石像栩栩如生。

    但有一尊却出现了裂痕。

    骆岘山面无表情,看着排列整齐,但鼻青脸肿,哀哀戚戚的武神祠成员,沉声喝道:“都是废物!”

    武神祠成员们皆是低着头,满面羞愧。

    荣予鹿震惊道:“仅仅是一人,把你们全都揍了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有人低声接话,“那人自称顾景风,是山泽部众的一名武夫,我们甚至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荣予鹿更为震惊,“莫非是宗师!”

    骆岘山说道:“武神祠里第四境巅峰以上的武夫都在降妖除魔尚未归来,也许只是被钻了空子,真是宗师的话,按照山泽部众的行事作风,怕是能把武神祠变成废墟,怎会打了人便走?”

    荣予鹿说道:“但顾景风此举,也是在打我们武神祠的脸,尊者,此仇必须得报!”

    骆岘山淡淡说道:“武神祠脸面自是不可辱,等到所有人都回来,就算把苦檀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顾景风,但现在,你们先把自己收拾好吧,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像什么样子。”

    荣予鹿愤愤不平,“山泽部众便是隋国蛀虫,这么多年了,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想想就很气!”

    骆岘山皱眉,说道:“山泽部众的背景或许不简单,但也只因为真正的大物未出手,说起来,他们只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没有很大威胁,可却烦不胜烦。”

    整个隋国,上至修士,下至武夫,就没有不对山泽部众心生厌恶的,大物懒得理会这等小事,底层的人又只能干瞪眼。

    因山泽部众成员的神出鬼没,若非正面撞着,哪怕是骆岘山,也寻不到他们的踪影。

    但以往山泽部众只针对青玄署,此刻却跑到武神祠撒野,骆岘山心里已经积攒了怒气。

    ......

    西城巷。

    姜望看着半敞开的院门,径直走了进去。

    陶天师因借助破壁神符打败黑袍人,正在沾沾自喜,抬眸看到姜望,面部微僵,下意识有些心虚,讪笑道:“小侯爷,这么晚了,有何贵干啊?”

    姜望看着满地的符纸,随意说道:“有件事情想问问陶天师而已。”

    陶天师很是紧张,忙摆手说道:“我啥也不知道啊!”

    姜望狐疑道:“我还没问呢?你这是什么反应?”

    陶天师小心翼翼道:“小侯爷要问什么?”

    姜望说道:“栖霞街路口那块石头。”

    陶天师长松了一口气,笑道:“小侯爷怎的对那块石头有了兴趣?”

    姜望盯着他的脸,说道:“陶天师是否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陶天师表情再次僵住,但很快又恢复如初,说道:“怎么会呢,说起那块石头啊......”

    他很自然的就想转移话题。

    姜望目光如炬,抬手打断,说道:“短短数息里,你表情几番变化,像是很不愿看到我,可又只能陪着笑脸,我自问跟陶天师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你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在隐瞒,而且与我有关。”

    陶天师汗如雨下,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年轻时候有一好友,但后来因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此人心肠歹毒,每每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跑来炫耀,实则是羞辱我。”

    “只是今日我反辱之,虽甚是快意,但驱策符箓也是消耗了精气神,难免状态不佳,跟小侯爷没有半点关系啊......”

    姜望冷声道:“你当我白痴不成?你先是趴在案上画符,喜不自胜,在看到我时,面色顿时僵硬,在我讲明来意,你立刻又放松下来,可等我询问时,你表情又变了,跟我没关系?你猜我信不信。”

    陶天师震惊道:“小侯爷竟观察入微!”

    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但脑子里都是浆糊,顿时满脸颓靡。

    姜望拍着陶天师的肩膀,微笑道:“你最好如实交代,否则我就卸了你的胳膊。”

    陶天师很是惊恐,你卸了我胳膊,我还怎么画符啊?

    我都已经要初窥门径了,我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天师了!

    “小侯爷且慢!”陶天师义正严词道:“老夫做人坦荡,绝无虚言......”

    “是因有人要找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降生的男娃,此条件甚为难得,苦檀及垅蝉两地都未寻到,但我运气很好,一眼便瞧出小侯爷便是符合条件之人,我将此事告知,便能获得真正成为天师的机缘。”

    陶天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高声说道:“而寻人者,便姓萧,且他就在浑城!”

    话落,他默默把姜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挪开,接连退后三步,再次说道:“事实上,对方虽有目的,但绝非恶意,这一点老夫能保证,否则就算给老夫再大的机缘,也不可能出卖小侯爷。”

    姜望陷入沉思。

    要说姓萧的,他第一反应便是萧时年。

    因浑城实实在在确没有萧姓之人。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看着陶天师,皱眉问道:“若我没有记错,你第一次直接到侯府来给我算命,便说过要破解所谓凶煞之气的方法,便是娶一位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姑娘,而我恰好是阴年,这两者怕是有所关联吧?”

    陶天师讪笑道:“我因要确信没看错,才想着再借机观察,实则都是胡说的,这一点我的的确确没有撒谎,小侯爷真得信我。”

    姜望冷冷一笑,“说说那块石头的事情吧。”

    陶天师忙说道:“浑城有祖训,无论如何,那块石头都不能动,虽然现在的老一辈也不知其中缘由,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那块石头一直安然如初。”

    “镇守大人曾很好奇,便请我去瞧瞧,我给出此石蕴藏着极浓厚凶煞之气的答案,但其实我没有那么肯定。”

    “只是后来每每被问起,为维持自己的名声,就都是那么回答的,毕竟那块石头的存在,总该是有些原因的。”

    姜望盯着他,说道:“你可真是谎话连篇啊。”

    陶天师很尴尬,又很惭愧,他以前也的确坑蒙拐骗,否则又怎会跟黑袍人为伍,但他终究有着底线,只是撒一些无伤大雅的谎。

    “那块石头里确实暗藏着煞气,但很微弱,我仅是夸张了些,而且也能让浑城百姓远离,算得上是善意的谎言。”

    姜望没再说话。

    虽然是陶天师的夸大其词,但那块石头明显是有问题的。

    因白川绫那里出了状况,若石像才是镇压妖怪的物品,想着栖霞街路口的石头也许另有他用,又或者跟妖怪没什么干系,他想搞清楚。

    等等!

    姜望此刻眉头一挑,“你刚刚说得年轻时的好友,也是天师?”

    陶天师说道:“我是冒着虚名,但姓范的,确已是一名真正的天师,小侯爷怎么又突然问起他了?”

    姜望不答反问道:“他喜欢羞辱你,也就是说,并非第一次来浑城?”

    陶天师点点头,说道:“就算要羞辱我,他也会找足由头,因此来浑城的次数虽然不算太多,但每年都能来两次,今年倒是很奇怪,现已是他第三次来了。”

    姜望再次询问道:“他上一回来是什么时候?”

    陶天师想了想,说道:“便是在栖霞街有海市蜃楼高悬相隔前后没几日吧。”

    姜望面色凝重。

    按照白川绫的说法,她便也是那几日来浑城的,且遇到了当年的天师,浑城里能被称作天师的只有陶天师,而姓范的是唯一外来的天师。

    他当即离开西城巷,朝着春怡馆而去。

    见姜望表情不对,陶天师很好奇,便也跟了上去。

    ......

    此时的春怡馆,正被镇守府的衙役们围着。

    原来的客人都被驱散在外面,那位读书人也在其中。

    春怡馆馆主向周捕头询问着情况。

    她怎么也不相信,春怡馆里居然有妖怪!

    黑袍人就在二层楼里,他凝视着三层楼的纱帘,知晓是陶天师的作为,当即掷出符箓,纱帘纷纷燃烧,却没有波及其余事物。

    白川绫低头看着他,攥紧的拳头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赵汜的画没有完成,他很愤怒,于是抄起茶杯,朝着黑袍人狠狠丢了过去。

    白川绫先是震惊,后感动,她又误解了赵狗的行为。

    啪!

    黑袍人伸手接住赵汜丢掷的茶杯,另一只手将得兜帽掀开,露出一张黢黑的面庞,沉声说道:“妖孽,你的死期到了。”

    白川绫因赵汜的行为而备受感动,他果然是很维护自己的,只是嘴硬,不愿意承认罢了,正满含深情的瞧着赵汜,闻听黑袍人的声音,表情顿时变得很冷。

    “姓范的。”白川绫满脸厌恶的瞧着他,“你借符箓帮那位贵公子欺辱良家,为其囊括钱财,做尽恶事,也配说什么降妖除魔?相比起来,你才是真正的邪祟!”

    范天师打着降妖除魔的幌子闯入春怡馆,其目的是昭然若揭的,但白川绫很疑惑,她躲在春怡里那么久,都没发生什么事情,范天师是怎么找来的?

    “你曾三次在我手里逃脱,这第四次你便没有机会了。”

    第一次击败白川绫,确是范天师自身的本事,毕竟那时候的白川绫只是很普通的魍魉。

    第二次击败白川绫,同样是依靠自身的本事,因白川绫那时并没有厉害多少。

    第三次击败白川绫,是范天师借着神符,若没有神符在手,他此刻早已被黄土埋身。

    白川绫已是魅孋,初窥澡雪境界,但不管是魍魉,亦或是进阶的魅孋,都有着相同的弱点,生来便被符箓克制。

    若是面对乌侯,范天师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因符箓对乌侯根本起不到作用。

    往常范天师哪怕是遇到魅孋,也是逃字为上,是因他没有能耐画出克制魅孋的符箓,但现在,有神符傍身,他想镇压魅孋,便如探囊取物。

    曾经浪费的几张神符里,便有两张是用在白川绫身上,此番也要讨回来。

    他冷眼看向白川绫,说道:“你藏在春怡馆,定是图谋汲取精气,此刻,吾便将你降伏!”

    “哪来的黑炭!”赵汜呸了一声,想他就差一点便画出佳作,被人打搅,可谓仇恨不共戴天,“这位姑娘与我情投意合,勾搭......相悦已久,你这黑炭居然说她是妖怪,我看你真是瞎了眼,奉劝你立刻滚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想是力度不够,他又补充一句,“我是侯府的人,你惹不起!”

    范天师因常来浑城,自也晓得侯府,甚至曾经有意攀附,但却被乱棍打出,念及旧恨,他看向赵汜的目光也冷冽起来。

    “原来是有两只妖,那便一并降伏!”

    他直接掷出符箓,目标直指赵汜。

    白川绫眸子一凝,挥手便是黑气蔓延,将得符纸击落。

    寻常的符箓或许对魍魉尚有克制作用,但对白川绫而言,形同废纸。

    她真正忌惮的是范天师手里能克制魅孋的神符。

    但为保护赵汜,她也只能拼了。

    赵汜很气啊。

    怎么侯府的背景一点用都没有?

    甚至把我也当成妖怪杀掉。

    他是有脑子的,很快意识到那个黑炭怕是跟侯府有仇怨。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赵汜看向白川绫,问道:“你行不行?”

    白川绫很感动,我家郎君果然很关心我。

    若是姜望在此,甚至能洞悉白川绫的想法,必是有很多的槽要吐,怎么着了,就是你家郎君了?

    姑娘,舔狗是没有爱情的!

    何况赵汜是真狗,你这么做没有意义啊!

    “我行。”白川绫的眼神很坚定。

    赵汜马上说道:“那我去搬救兵!”

    他当即便往楼下跑。

    但看到堵在二层楼的范天师,他忙又向着白川绫招手,“你先帮我挡住他!”

    白川绫很相信赵汜,纵身便自三层楼掠下,直袭范天师。

    赵汜趁机火速逃离。

    周捕头正欲往里冲。

    两人撞了个正着。

    “你怎会在此?里面情况如何?”

    没等赵汜回答,站在人群里的读书人突然情绪激愤,“你居然跑出来了!你竟把白姑娘留在那里!”

    赵汜没有理会,因为他看到了姜望。

    “果然如我所料。”看着春怡馆前的场景,姜望眉头紧皱,他攥紧手里的刀,拨开人群,陶天师紧随其后。

    那位读书人像魔怔了一般,重复着那句话,被姜望轻易拨到了一边。

    “小侯爷,陶天师!”周捕头很是惊喜,“有两位在,我便安心多了。”

    若是破案,他可以,但降妖除魔这种事,非是镇守府衙能应对的,至少在浑城是如此。

    陶天师有降妖的功绩在,小侯爷更是一位强大修士,周捕头心里仿佛瞬间有了一杆定海神针。

    夜游神的声音响起,“春怡馆里的妖气极其浓郁,想是那位白姑娘已经孤注一掷,滋养神国的机会来了。”

    姜望默默点头,朝着周捕头说道:“你且候在这里,莫要让任何人靠近。”

第七十二章 我有一把刀

    闪着金光的符箓呈现在春怡馆二层楼里,疯涌的炁将得周围桌椅粉碎,白川绫被镇压在高台上,任凭妖气如何攀升,接触到金光的那一刻,便瞬间崩散,又反噬于白川绫身上,让她痛苦不堪。

    范天师手持神符,周身金光萦绕,仿若神明一般俯瞰着白川绫。

    但实际上,他的表情很凝重。

    因白川绫道行极深,用了三张神符才将其镇压,眼下他袖口里只剩两张神符了。

    从怀里取出一支笔,范天师再次催动神符,便想把白川绫封禁在笔里。

    “黑炭!给我放开那位姑娘!”

    有人撑腰的赵汜挺胸抬头,昂首阔步,甚至要效仿当年之举,作势便抓向范天师手里的神符,却被后者一脚踹飞了出去。

    姜望看着蜷起身子,躺在角落,无声落泪的赵汜,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姓范的!你简直冥顽不灵,居然大庭广众指人为妖!”陶天师很是气愤,立即口诛笔伐,唾沫星子乱飞。

    范天师挑眉道:“你是眼瞎么?这就是妖。”

    陶天师看向白川绫,因神符的压制,妖气已经散尽,柔柔弱弱趴在那里,可谓梨花带雨。

    见此一幕,范天师嘴角扯了扯,说道:“我懒得与你解释。”

    符箓也是能对普通人起到作用的,陶天师坚信姓范的是灭绝人性,以此练符,他跟春怡馆馆主有生意往来,若是春怡馆里有妖,他怎会不知?

    陶天师没有废话,当即取出破壁神符,两位天师展开了一场符战。

    镇压白川绫的神符很快就被消耗一空。

    范天师很震惊,因陶天师的神符依旧蕴含着极庞大的炁。

    符箓本就是消耗品,此般情况,打破了他的认知。

    姜望则若有所思。

    他也是见识过萧时年摆下符阵的画面,陶天师手里的神符定是出自萧时年,很显然是比寻常符箓更强。

    两张神符碰撞的气息俨然具备着堪比洞冥境巅峰修士的力量。

    从夜游神那里得知,因魍魉最初便只是大妖残魂,纵然魅孋重塑身躯,妖魂仍是残缺的,符箓便是其克星。

    哪怕它们变得再强,始终都会被符箓压制,被克制的程度无非在于所需符箓品秩和数量而已。

    但像陶天师手里的符箓,一张便足以。

    若隋国天师都能画出这样的符箓,必然能在人间占据很大的位置。

    而眼下除了张天师,其余的天师皆很难上得台面,甚至沦落到只能摆摊算命,行坑蒙拐骗之事。

    神符制作难度极大,就算是最简单的神符,隋国里能画出来的天师,一只手也数得过来,且也并非能压制所有妖怪,因此天师能得到的地位是有限的。

    毕竟不是每一个天师都姓张。

    范天师这回没有犹豫,再次取出一张神符,并夹杂着数十张小符箓,以神符为首,仿若金龙直入云霄,在春怡馆二层楼里张牙舞爪。

    若是不能击败陶天师,他的符道之心必然受创,此生也再难望其项背。

    这是范天师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虽然他也没有什么符道之心,可他有很严重的自尊心。

    萧时年给予陶天师的破壁神符并非品秩完美,仍是存在缺陷的。

    何况陶天师在研究《阵符大全》的时候也有浪费破壁神符的力量,且在西城巷里打脸范天师,再次使用过破壁神符。

    因此在范天师的猛攻之下,破壁神符上的阵纹也在慢慢变淡,即将消耗殆尽。

    符箓的气息相撞,庞大的力量凝聚在一点。

    姜望看准时机,直接横在中间,让得两股力量尽数落在他的身上。

    范天师有着想要杀死陶天师的念头,正好能被姜望利用。

    按照夜游神的观察,在两位天师以符对符的过程里,神国便有轻微的反应,让姜望意识到,目标的杀机并非只能趋于自己身上,只要自己身处在杀机笼罩范围里就可以。

    想要让神国的力量涌现,就得身临险境。

    显然神国被滋养的程度越高,条件也不再被限制的很死。

    虽说姜望也有赌的成分在。

    但好在有夜游神做后盾,符箓的力量尚且不足以让他丢掉性命。

    他完全可以肆意妄为。

    姜望的举动惊到了陶天师,让他下意识便要收回破壁神符。

    而范天师则不然,他就等着抓住白川绫,用其魂来画符,牵引大量的炁,得以攻克难关,任何阻挡在面前的人或物,都得踏平。

    他一股脑把小符箓全部用上,试图双杀。

    两张神符及百张小符,俨然能够重伤甚至杀死洞冥境巅峰的修士。

    当然,前提是那位洞冥境巅峰修士只站在原地硬抗,不懂得飞离。

    此刻姜望便是在硬抗。

    很痛!

    皮肤的灼烧感无比剧烈。

    姜望虽然身子很虚,但他毅力惊人。

    神国里也在沸腾。

    有狂风呼啸。

    溪水湍急。

    整座山都在震颤。

    是力量即将爆涌的前兆。

    姜望俊俏的脸庞已经烂掉。

    但在神国气息涌现的刹那,他受到的伤害顷刻便被抵消,容貌恢复如初。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刀。

    神符化作的金龙被直接斩首。

    范天师面色惨白,紧跟着又呈酱红,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随即被强大的力量震飞。

    因姜望有刻意控制,使得另一侧的陶天师虽然也是接连倒退,但没有受到太大波及,只是跌坐在角落里蜷着的赵汜身上。

    赵汜:淦!

    姜望微微仰着脑袋,露出神清气爽的表情。

    他转头看向范天师,斜着脑袋,咧嘴一笑,浑身骨骼咯嘣作响,“我有一把刀,能降妖除魔。”

    范天师身上的血气极为旺盛。

    在神国力量涌现后,姜望便能清楚看到。

    证明着范天师手里沾染着数之不尽的人命。

    姜望转过身来,甩着手臂,往前迈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

    范天师背靠着墙壁,鲜血将下巴和脖颈都侵染,满脸的惊恐。

    “浔阳候府,姜望。”

    范天师瞳孔骤缩,他再次回忆起曾被浔阳候冷漠对待,乱棍打出的耻辱画面。

    “姓陶的,你居然与侯府的人为伍,莫非是忘了当年浔阳候对我们的羞辱!”

    陶天师义正严词道:“莫要把你和我相提并论,当年浔阳候爷的确瞧不上我,但也未曾羞辱,是你恬不知耻,纠缠侯爷,被教训是咎由自取。”

    姜望略有茫然,没想到眼前的范天师跟自己老爹也有一段渊源。

    而且显然存着很大的恨意。

    但范天师尚且没有资格被老爹当做敌人,只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姜望看向白川绫,其脸蛋苍白,气息微弱,像是被范天师伤了根基,他沉声说道:“陶天师,麻烦你想办法保住白姑娘的性命。”

    为了赵汜的爱情,自然要尽可能让白川绫活着。

    他绝对没有想看到一人一妖成亲的刺激画面的意思。

    “范天师是吧。”姜望提着刀,微笑道:“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我给你反击的机会,且保证不会还手。”

    范天师眼前一亮,想着此人怕是个白痴,但又忽然想到莫非有什么阴谋?

    有些狂妄自大的人,确实会行愚蠢至极的举动,可范天师自诩聪慧,他很谨慎,刚才的画面仍然浮在眼前。

    对方是修士,能一刀破除神符,便证明着最少是洞冥境巅峰的强者。

    因神符的气息已经消耗很大,非在鼎盛,范天师在各界行走,甚至去过神都,自然更知晓澡雪境界的大修士在外界有多么难得。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行走江湖,谨慎为上。

    若姜望很有自信能挡住任何攻势,他的反击便只是自取其辱。

    因此,范天师满面愁容。

    他捏紧袖口里最后一张神符。

    貌似已经没有退路了啊。

    要么等死,要么孤注一掷。

    他别无选择。

    想来借此神符重伤一位洞冥境巅峰修士,应是绰绰有余的。

    就算姜望真是澡雪境界的大修士,总能抵挡一阵,哪怕是短短数息,他也能有机会逃走。

    因其谨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得保存底牌。

    神行符只是普通的符箓,制作简单,但却是保命的最佳之选。

    他径直捏爆袖口里的神符,同时伸手绕至腰后,捏住藏在那里的神行符。

    极其强悍地气息自范天师袖口里涌出。

    姜望则是面露喜色,想着此人果然尚有底牌。

    他第一时间挥刀。

    范天师顿时像吃了死苍蝇那般难受。

    说好的给我反击机会,保证不会还手呢?

    你个大骗子!

    幸而他另有底牌。

    姜望没有受虐倾向,前面目的是要引出神国的力量,然后是想榨干范天师,挨揍可不会真的让他变强。

    他直接便把神国的力量尽数催发出来,已达到最大限制的消耗,神符的气息被摧枯拉朽般吞没。

    范天师极其惊慌的捏碎神行符。

    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紧跟着,春怡馆二层楼的墙壁被姜望一刀轰出一个大洞,灼热气流横贯半个浑城,若非春怡馆周围都是矮屋,灼热气流是在上空掠过,否则这一下就得把半个浑城夷为平地。

    饶是如此,看着此般景象,也把陶天师给吓傻了。

    小侯爷简直不是人呐!

    ......

    姜望目睹着范天师消失的画面,微微挑眉,借助夜游神的眼睛锁定方位,他自春怡馆二层楼掠出,身形稍有凝滞,便如一道流星,伴随着音爆,倏然划破夜空。

    栖霞街里。

    范天师突然出现。

    他微微喘着气。

    神行符虽然制作简单,但跨越的距离也有限。

    只因他经常利用神行符逃命,消耗太大,尚未来得及再制作,否则数张神行符叠加,他径直可以逃出浑城,甚至跑到百里之外。

    刚刚喘了两口气,范天师抬眸,整个人便僵住了。

    什么情况?!

    姜望笑着伸手打招呼,“又见面了。”

第七十三章 弑神杀仙

    范天师人傻了。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自己?

    姜望提刀指着范天师,说道:“我这人很好讲话,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范天师嘴角抽搐。

    我信了你的邪。

    现在身上一张符箓都没了,就算再给一百次机会也没用啊。

    何况你根本就不讲信用!

    姜望皱眉说道:“没底牌了?”

    他很是遗憾,想着范天师藏着符箓直接从春怡馆来到栖霞街,应是尚有羊毛能薅,结果白期待了。

    “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姜望淡淡说道:“我自有方式,况且你满身要溢出的血气,太明显了。”

    范天师不理解。

    我只是吐了点血而已。

    你是狗么?

    离那么远都能闻得到?

    姜望挑眉道:“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好像在骂我?”

    范天师当即说出疑问,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姜望略有嘲讽的说道:“你果然只是跳梁小丑,想来以前但凡遇到修士都是躲得远远的吧?”

    “因沾染的血太多,自然便有血气存在,此气很难被注意,无非是显得人凶戾一些,但也有城府极深的人,不露丝毫痕迹。”

    “前者的情况,莫说修士,武夫也能察觉到,但没办法像修士那般,能直接看到血气。”

    范天师很是惊恐。

    他感到一阵阵后怕。

    正因谨慎,遇到明知很危险的事情,都是尽可能避免。

    曾经的他可没有神符傍身,自被某人以条件换取,给了他神符,便立显狂妄,但以他的身份,尚且很难接触到很高的层面。

    当年能得见张天师真容,也只是机缘巧合,是张天师自青玄署衙门出来,坐轿回家的路上,正好碰见而已。

    但凡以前得罪一位修士,他怕是早就没命了。

    姜望手腕轻颤,长夜刀便有冷冽气息迸溅,“若你已是黔驴技穷,便留着无用了。”

    范天师忽然冷笑起来。

    姜望皱眉,然后心头一喜,“怎么,你还有手段?”

    范天师面部微僵。

    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没有退路的人,最易陷入疯狂。

    何况他本来就是疯子。

    “我已经没有符箓了,但我终究是一位天师。”

    他默默从怀里掏出符笔,只是瞬间借符纸牵引到一丝炁,以最快速度,猛地拍在了栖霞街路口那块石头上。

    “让整个浑城与我陪葬吧!”

    范天师疯狂大笑,似是怕姜望不懂,又很正经的解释道:“此石蕴藏着煞气,肯定是当年某位老天师为镇压邪祟所留,我借符炁震动此石,便可将煞气席卷浑城,若镇压物逃出来,所有人都得死!”

    姜望淡淡‘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已经是强弩之末,害我白期待了。”

    范天师面部再次僵住,厉声道:“此石有煞气,或镇压着极其可怕的东西!”

    姜望耸肩,说道:“所以呢?”

    范天师人又傻了。

    你这是什么反应?

    怎么跟我想得不一样呢?

    你应该满脸恐惧才对啊?

    姜望倒也并非装样子,虽猜测此石有问题,但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来瞧过。

    以前哪怕常来栖霞街路口,可要么是以曾经废柴的身份,要么是从未在意,此时正好借着神国力量的涌现,他一眼便瞧出那块石头虽确有煞气,但完全没有带来任何危险的感觉。

    因此,他便能确信,此石跟所谓镇压在栖霞街底下的大妖毫无干系。

    更何况,镇压妖物的说法也仅是猜测而已。

    范天师则不信邪。

    他再次掏出符笔,就当着姜望的面画符,这次是真正画出有品秩的符箓,因此花费了不短的时间,紧跟着便把符箓猛地拍在石头上,大喝一声,“敕!”

    话音刚落,那满是青苔的石头,忽然震颤了一下,煞气随之溢出。

    范天师再次疯狂大笑,“你这个蠢货,居然只是眼睁睁看着,现在想阻止也已经迟了,就等着整个浑城沦陷吧!”

    煞气有渐渐浓郁的趋势。

    因夜幕深沉,一时倒是不显,但随着不断溢出,黑雾里携裹着暗红色的煞气凝聚,很快便笼罩了栖霞街和凭阑街,压抑感极为强烈。

    浑城里的寻仙者纷纷惊醒。

    包括武夫在内,都朝此地汇聚。

    尚未回家安睡的百姓陷入恐慌。

    姜望轻皱着眉头,看向范天师,说道:“你很聒噪啊。”

    范天师冷笑道:“你那副淡然的表情,要装到什么时候?此煞气这般浓郁,非比寻常,定是镇压着极其可怕的妖怪,莫说浑城,方圆百里都要瞬间被夷为平地,你也难逃一死。”

    姜望掂着手里的刀,注视着数息间便笼罩大半个浑城的煞气,眸子微凝,握刀的手臂骤然绷紧,紧跟着摆出架势,轻微吐气,下一刻,便猛地斩出一刀。

    刀芒撕裂黑夜。

    浓郁的煞气直接被一分为二。

    露出一抹皎洁月光。

    但很快煞气又再次将其覆盖。

    范天师呵呵一声,说道:“别白费劲了,做人嘛,要懂得未雨绸缪,你狂妄自大,多次给我反击的机会,哪怕并未信守承诺,但也是等我出手后才还击,似你这种性格,若是行走江湖,怕是刚出门就得死上几万回。”

    姜望神情淡漠,说道:“你太聒噪了,人间事只需一刀即可,若一刀不行,那便再来一刀。”

    嘲讽已经爬满范天师的脸庞。

    可没等他再说什么,姜望便已挥手斩出第二刀。

    灼热气流和冷冽寒意将得煞气轰出一道缺口。

    但是同样的结果,煞气再次凝聚。

    范天师冷笑。

    姜望面无表情。

    在煞气要完全凝聚的瞬间,两股冷热气息忽然爆裂,席卷整个浑城上空,使得煞气骤然崩散,月光大盛。

    范天师满脸呆滞。

    闻声而动的修士和武夫们目睹着那副画面。

    他们的表情跟范天师如出一辙。

    柴彼反应最快,高呼道:“定是姜先生出手啦!”

    “此般煞气骇人听闻,离得很远,便感到窒息,想来也只有姜先生才能将之击溃!”

    萧时年是用剑的,用刀者,且能造成如此画面的强者,唯有姜望。

    他们因此对姜望的敬畏更重了些。

    宁十四飞檐走壁,瞧了一眼在天上疾行的修士,朝着浮空而行,保持跟自己相同速度的舒泥,说道:“浑城总是各种状况络绎不绝,又有像姜望那般强者隐藏在此,也许这座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先是海市蜃楼高悬,紧跟着是妖怪蠃颙大规模凭空出现在栖霞街里,又有妖怪袭城,此刻煞气漫天,整个隋国没有任何一座城池接连遭逢此等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舒泥没有说话。

    她直接甩开宁十四,伴随着极其刺耳的破空声,降落在栖霞街路口。

    寻仙者们紧跟其后,第一时间向着姜望见礼。

    范天师趴在石头上,面红耳赤的画着符,但任凭他怎么做,石头也再没有半点反应。

    他满脸颓然的瘫坐在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姜望淡淡说道:“你虽然没有直接得罪我,但你身上的血气,便足以让我杀你了。”

    范天师恐惧的看着姜望。

    但凡有煞气凝聚的东西或是地方,必然有妖,若是他的猜想没错,那只能证明姜望的强大已经超乎想象,只用两刀,便让被镇压的妖物不敢露面!

    此人确有狂妄自大的资格。

    优柔寡断的放任敌人,跟自信敌人根本翻不起浪花,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到底招惹了何等可怕的存在?!

    再看着栖霞街前汇聚的修士,范天师心若死灰。

    完了,彻底玩完了。

    若能让浑城陪葬,他倒也算死得其所,可现在......他不想死。

    他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戾声说道:“符箓道以张天师为尊,但也并非独一无二,有天师能画出极其强大的神符,就算修士也要退避三舍!”

    “我根本没有能耐画出神符,是因我有靠山,他以符箓牵引我之血,若你敢杀我,那位大人便能知晓,且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以符箓法门,让浑城与我陪葬,你最好想清楚!”

    姜望挑眉。

    舒泥则出声说道:“就算是张天师,其能力也最多接触到澡雪境的门槛,符箓更多彰显神异手段,无法跟真正的大修士相提并论,浑城里有数十位洞冥境修士在,你所言那位天师怎可能威胁到这座城。”

    范天师冷笑道:“你们都太小觑天师的能耐了。”

    姜望说道:“你这么一说,我确很是期待你的靠山了,真想快点见到他。”

    范天师皱眉说道:“你的确很强,但天师真正的厉害之处,绝非正面与人交锋,我并没有危言耸听,再强的人也有弱点,挡不住天师暗地里的算计。”

    姜望笑着‘哦’了一声,紧跟着便出刀贯穿了范天师的胸膛。

    他瞪大眼睛,颤抖着伸手指向姜望,心里有句脏话没来得及出口,随着姜望收刀入鞘,便脑袋一垂,侧倒在地。

    “很晚了,大家莫要凑热闹了,都回去吧。”

    姜望云淡风轻,朝着那些修士挥挥手,径直飞离。

    修士们面面相觑,他们甚至都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但舒泥追了上去。

    她刚刚离开,宁十四方才姗姗来迟。

    看着躺在那里的范天师,他很茫然,我来晚了?

    最早来到此地,未曾现身的老管家,目睹着全部画面,暗暗感慨,公子好像更厉害了呢。

    哪怕猜测公子可能有过奇遇,但是否展现的实力过于夸张了些?

    他反而变得忧心忡忡。

    ......

    姜望飞行至春怡馆附近,便落了下来。

    舒泥只当他是在等自己,跟着降落,尚未开口,就听姜望说道:“接下来浑城可能再有麻烦,你与那些寻仙者说明,是去是留,就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了。”

    舒泥很疑惑,说道:“你是担心刚才那人说的天师?”

    姜望摇头,看着漫漫长夜,想到短则一日便会出现的神祇,说道:“是比妖怪袭城更大的麻烦,我已做好弑神杀仙的准备......”

    “弑神杀仙?”

    舒泥呆愣了片刻。

    轻轻踮脚,攥紧拳头,狠狠朝着姜望脑门锤了一下。

    “好痛!”姜望惨叫,捂住脑袋蹲在地上。

    舒泥说道:“看着好像没啥大问题,怎么说胡话呢,你的病真得治治了,要不我回神都帮你找个神医来?”

    姜望气结,若非神国的力量已经消散,我高低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舒泥看着就在眼前的春怡馆,很好奇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急着来这儿干嘛?”

    姜望微微挑眉,抬头笑道:“宁十四没告诉你?”

    舒泥疑惑,“告诉我什么?”

    姜望站起身,凑在舒泥耳边低语。

    就见舒泥脸蛋突然红润起来。

    她直接重拳出击,姜望再次惨叫。

第七十四章 要用符来打败符

    姜望步履蹒跚,告知在春怡馆门前守候的周捕头,此事已了,但里面妖气甚重,让人暂时不要进去。

    周捕头当即便驱散人群,但那位读书人却状若疯癫的想要闯进去。

    可惜瞬间便被衙役制伏。

    姜望没有在意,径直上了二层楼。

    高台上却已没了白川绫的身影。

    只有赵汜蹲在那里,手握一支笔。

    陶天师叹气道:“那家伙手里的神符专门克制魅孋,白姑娘又极力相抗,本就残缺的妖魂不堪重负,已无力回天。”

    “但好在白姑娘尚有一缕残魂未散,按照其要求,我以符箓将其封存笔内,便也算是能够陪伴赵汜一生了。”

    他显然已经知晓白川绫的身份。

    姜望没有说话。

    此刻的赵汜很不一样。

    眼神极为悲伤。

    白川绫待在春怡馆里,便是在等着赵汜。

    虽然如愿以偿,但终究没有得到一份答案。

    莫言人与妖殊途,爱情这回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它可以跨越任何事物。

    姜望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好奇地看着陶天师,说道:“既是没有彻底烟消云散,是否仍可以魍魉形态复苏?”

    陶天师思忖道:“确有可能,但再次成为魍魉,怎么也得百年之后了。”

    那就真的仅是一支笔了。

    百年后,赵汜早就是黄土一捧。

    姜望微微叹息。

    他拍了拍陶天师的肩膀,轻声说道:“那个姓范的有靠山,也是一位天师,能画出神符,造诣必然很高,你且帮忙注意着点,他有可能会来浑城,除非姓范的只是无关紧要的棋子。”

    陶天师皱眉说道:“给予神符,助纣为虐,想来也是一丘之貉,但我的破壁神符已经耗空,若真有很强的天师出现,我怕是没本事抵挡。”

    姜望说道:“我也没让你帮忙挡着,只是符箓的气息你最知晓,能及时发现他就好。”

    他有询问过夜游神,若天师的造诣够高,便能画出遮掩气息的符箓,自然也包括血气,而天师又是凡人之躯,刻意隐藏的话,想要找到,无异是大海捞针。

    姜望看向高台。

    便见赵汜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纸。

    画里有着白川绫的曼妙身姿,面部也有些轮廓,但并没有画完。

    赵汜握着笔。

    呆滞片刻后,他开始奋笔作画。

    很快,白川绫便栩栩如生的跃然纸上。

    姜望凑近瞥了一眼。

    很惊讶的发现赵汜的作画水平又有所提高,画里的白川绫俨然就像是活生生的人,惟妙惟肖,甚至恍惚觉得白川绫幽怨的神情,下一刻便要梨花带雨,真真我见犹怜。

    而陶天师此刻身子却在发抖。

    姜望注意到,满是疑问,“你怎么了?”

    陶天师颤抖着声音说道:“是炁......他作画时居然与炁共鸣!”

    姜望皱眉。

    没有神国的力量加持,他啥也感觉不到。

    但也能晓得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不论是修士,或武夫,或天师,先决条件都得是感知到炁的存在。

    修士炼炁,铸就黄庭,得以见神。

    武夫借炁,锤炼体魄,刚猛霸道。

    天师则仅能识炁,不得而用,古时第一位天师以外物引炁,自此便有了符箓道的传承。

    但在研究出材质特殊的符箓,以古器刻笔,符箓道才算真正崭露头角,距今只有两百余年的历史。

    能识炁者,其实并非少数,但天师画符早期是很耗财的,有人虽得以识炁,奈何囊中羞涩,没有符笔,也于事无补。

    因此天师的真正兴盛是在‘漠章战役’中期,那时的古器变得不值钱,在短时间里,大堆的天师诞生。

    直至今日,符箓虽然变得轻易可得,但古器终究很难成为穷苦人的玩物。

    有财有势者,若家里孩子感知到炁的存在,他们自是第一时间想把孩子培养成修士,最终结果便是蹉跎时光,因修士是要看资质的。

    虽有中途醒悟的人,但符箓道也讲究刻苦和悟性,更是相当枯燥的一件事情。

    并非有了符笔,就能直接画出符来,需要很长时间的磨练,一笔一划都有章法,便又得蹉跎时光。

    因此,天师基本没有很年轻的人。

    武夫则是因为历史悠久,自有标准。

    除非魔怔般向往修士世界的人,大多数在最开始感知到炁时,便都已经知晓自己该走哪条道路。

    赵汜作画生炁,便已不再是普通人。

    姜望很感慨,侯府里最废的赵汜,终究要成为历史了。

    他第一时间便询问夜游神,“赵汜可有修行的资质?”

    夜游神说道:“虽与炁共鸣,但只是流于表面,被自主排斥在外,便意味着无法行炁,没有修行的可能。”

    姜望遗憾道:“那就只有武夫和天师两条路了。”

    但夜游神也不是很懂武夫体系,他自诞生便是神祇,跟着仙人,哪怕见识过很多强大的武夫,可对于基础,他完全没有想法。

    想着也只能回去让孙青睚或者单琦玉来瞧瞧了。

    赵汜此时把画收起来,他转头看向陶天师,说道:“我要学符。”

    陶天师一愣,连忙说道:“虽然现在才识炁晚了点,但你尚有更好的路,莫要这么快作出决定,还是要谨慎对待。”

    “白姑娘对我感情甚笃,我虽痴画,但真正让我坚持到现在的,便也是因为白姑娘,哪怕这里面有误会,可她都算对我有恩。”

    赵汜很正经的说道:“所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我要用符打败符,替白姑娘报仇。”

    姜望皱眉说道:“姓范的已经被我杀了。”

    根据他对赵汜的了解,显然这番话是很认真的,他懂得赵汜假正经是什么模样,现在是真正经。

    “但他还有靠山。”赵汜看着姜望,说道:“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姜望沉默。

    陶天师则说道:“画符并非一蹴而就,你若真想学,我可以教你,枯燥且毫无建树的经历,很容易将人击垮,最短一旬,你到时后悔也来得及。”

    他取出一张符纸,递给赵汜,说道:“我先教你最简单的......只需勤恳练习,尝试引炁即可,但真正有感觉,也是极为漫长的时间。”

    在说话的过程里,赵汜已经接过符纸,按照陶天师的描述,执笔画符,在陶天师话音刚落,赵汜便举起手里的符纸,说道:“成了。”

    陶天师茫然道:“什么成了?”

    赵汜说道:“符箓画成了。”

    陶天师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虽然擅长作画,画符相对比常人更轻松些,但绝非按部就班画好,就能制作出有品秩的符箓,要知道,我初次画出真正的符箓,整整花了三年时间,也还只是最简单,无甚奇异的普通符箓。”

    赵汜直接把符箓贴在陶天师脑门上。

    此符为简易运符,顾名思义,便是能给人带来好运,但很有限,最多就是到饭馆里用餐,掌柜的对你一见如故,给你便宜两文钱,多一文也没有。

    而且只能作用一日。

    真正能给人带来大运气的神符,隋国里也只有张天师能画出来。

    符箓作用很快,陶天师顿觉神清气爽,低头就看见靴底有一坨黄橙橙的东西。

    他整个人都惊了。

    符箓确实画成了。

    但效果也太夸张了吧?

    直接捡到黄金?!

    他弯腰伸手便要去抓。

    但触觉柔软,根本不像黄金。

    一股怪味袭来。

    陶天师的脸瞬间黑了。

    他默默用另一只手取出符箓,直接捏碎,怪味被驱散,触碰到的那只手也变得很干净,但心里仍是难受的,颤抖着声音说道:“明明是运气符,为何在你手里画出了倒霉符?”

    简直就是离谱。

    倒霉就算了,这种玩意儿是怎么出现在春怡馆的?

    没有逻辑啊!

    他侧目便瞧见了一条摇尾巴的大黄狗,径直跑没影了。

    陶天师这才想到,在春怡馆后面的院落里住着花魁以及带来可观收益的姑娘们,有位姑娘养着一条狗。

    姑娘们虽然被镇守府衙驱散,但狗还在。

    没有主人的管制,它开始肆意妄为了。

    陶天师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赵汜沉思片刻,恍然道:“有一笔我画错了。”

    姜望噗的笑出了声。

    但笑归笑,姜望更惊叹于赵汜的悟性,这可是第一次画符啊,纵然画错了,但符箓是真的有用的。

    陶天师当然也很震惊。

    传闻张天师便是第一次就画出真正的符箓,自符箓道存在至今,都找不出第二人,创立符箓道的那位天师也是经历多年的摸索,才一朝得悟。

    而此刻,第二人出现了!

    “有生来便已铸就黄庭的修士,有生来便根骨清奇的武夫,而你,生来便是做天师的料儿!”

    这是很高的评介。

    因古往今来,唯有张天师能获此殊荣。

    像陶天师这般,数十年里都没有摸到神符门径,可谓是天师的正常现象,能出类拔萃者,万中无一。

    当然,在陶天师心里,萧时年应该才算是继张天师后的第二人,因他很年轻,且随手就能画出神符,可在看过《阵符大全》后,俨然觉得萧时年属于另辟蹊径。

    不管他背后有没有高人,萧时年能轻易画出神符都是事实。

    《阵符大全》相当于是在天师符箓里开创了另一个体系。

    所谓怀璧其罪,陶天师讳莫如深。

第七十五章 倒霉三两事

    赵汜有些自得,他果然依旧天赋异禀。

    没有迟疑,再次向陶天师要来一张符纸,重新画符。

    陶天师也很认真的观察着。

    颇有想要学习的意思。

    而赵汜画的很快,就像是曾无数次画符,极为娴熟,没等陶天师反应过来,画好的符箓便又贴在了他身上。

    陶天师浑身僵住,紧跟着战战兢兢的说道:“这次没有画错吧?”

    赵汜很有自信,说道:“绝对没有错。”

    姜望好奇的看着。

    陶天师再次神清气爽,他环顾左右,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看来这次是失败了?”但神清气爽的感觉做不得假,陶天师只道是画出了半成品,便笑着安慰赵汜,“这也是很正常的,你画符的悟性绝佳,偶尔失败一次算不得什么。”

    赵汜顿受打击。

    可陶天师忽然精神一振,他仿若疯魔般取出符纸,当即下笔如有神助,原本研究《阵符大全》难以攻克的问题,此时像是豁然开朗。

    看着画好的符箓,他震惊又喜悦的大声说道:“破壁神符!我画出了破壁神符!”

    姜望见此,疑惑道:“有什么问题?”

    陶天师惊喜道:“我原来那张神符是被人赠予,但刚刚我灵光乍现,竟是顿悟,真正靠自己的能耐画出了破壁神符,虽然品秩较低,可也让我不仅正式入门,甚至迈出了超乎想象的一大步!”

    姜望讶异道:“是因为赵汜的那张符?”

    陶天师平复着情绪,但仍是无比震惊的看着赵汜,说道:“我只教给你最简易的符箓,但你刚才画出来的绝对属于神符的范畴,让我运气好到莫名顿悟,你这家伙,简直就是怪物!”

    赵汜很茫然。

    我又天赋异禀了?

    陶天师急切道:“快,你再画一张!”

    姜望轻咳一声,说道:“老陶啊,瞧你那点出息。”

    他满脸鄙夷,紧跟着一把拽住赵汜,笑着说道:“好兄弟,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吧?”

    赵汜挑眉道:“让我洗衣裳做饭,让我扛着藤椅跟你到处跑,甚至让我帮你磨刀,好兄弟,你待我确实不薄。”

    姜望义正严词道:“竟有此等事?想来定是童伯打着我的名义安排你做这些事情,我若知晓,必是严厉批评他!”

    赵汜都惊了。

    你简直不当人子。

    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姜望自觉羞愧。

    但主要是因那张符箓的效果太强了,若自己能这般好运,不就可以轻轻松松把神国喂饱,当日就羽化成仙了?

    想想就兴奋啊。

    看着姜望和陶天师都很迫切的样子,赵汜勉为其难,再次画符。

    然后一人给他们贴了一张。

    姜望很期待的等着。

    想着一会儿是不是就有敌人不请自来了?

    陶天师此时眼前一亮,飞一般蹿了出去,“我捡到一文钱!”

    赵汜很失望,“只是一文钱?”

    陶天师神情倒是很自然,他其实心里嫉妒啊,此刻符箓效果不佳,反而松了口气,若是赵汜随便就能画出神符,他就有直接从春怡馆二层楼跳下去的冲动了。

    简直无地自容。

    数十年画符,都没有成就的废柴,说得就是我吧!

    姜望则有些紧张起来。

    可千万别出什么变故啊。

    春怡馆二层楼忽有风起。

    风自姜望一刀斩破的墙壁外而来。

    稍显凛冽。

    陶天师面色微变。

    赵汜也察觉到这股风来得很奇怪。

    但一时没想明白跟符箓有什么关系。

    姜望攥着拳头,满脸期待。

    来了,来了!

    有身影掠入二层楼。

    “门口有镇守府衙的人守着,我只能从这里进来,刚刚便看到浑城上空弥漫的煞气,又感知到姜兄在此,究竟发生了什么?”

    来者是谢吾行。

    姜望黑脸。

    他愤然把符箓扯下,又狠狠踩上几脚,“破符!”

    谢吾行的出现,无疑是属于走了霉运。

    姜望只觉臀间一紧,火速逃离。

    谢吾行茫然。

    赵汜再受打击。

    显然,两张符箓都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陶天师最起码捡到了一文钱。

    而姜望身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陶天师自也不知晓内幕,只觉得贴在姜望身上的那张符箓是废品,他当即又宽慰赵汜道:“能直接画出符箓便已是天赋异禀,且莫好高骛远,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来找我,我自将毕生经验传于你。”

    赵汜镇定精神。

    没错,我是个天才,没有任何挫折能击垮我!

    白姑娘,赵某势必会帮你报仇的!

    谢吾行有些郁郁寡欢,根本没听陶天师和赵汜在说什么,因此很突兀地打断话题,说道:“我怀疑姜兄在刻意躲着我,你们帮我分析分析,到底是为什么?”

    陶天师沉默。

    心想,我哪知道?

    赵汜则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他可能纯粹有病,与你无关。”

    谢吾行恍然道:“那看来姜兄病得不轻,但是什么病,能让姜兄躲着我?”

    他很纠结这件事。

    赵汜没有再给出答案,他现在迫切想要画符,直接拉着陶天师离开,留下谢吾行皱眉苦思。

    ......

    “那个神祇短则一日,便会来到浑城,神符的力量,以及姓范的引出煞气,虽让神国被滋养,但却有限,哪怕期盼那个神祇已死,可我越显心悸,总觉得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翌日清晨,姜望躺在藤椅上,有些愁眉不展。

    说什么弑神杀仙,实则就是在舒泥面前显个圣,哪怕他坚定信心,可终究还是稍有踌躇。

    但最让他状态不佳的原因,倒也并非全在神祇。

    赵汜的那张符箓,让得谢吾行找到春怡馆,姜望便觉得肯定是赵汜又画出了倒霉符。

    事实证明,确是如此。

    昨夜在回府的路上,明明地面很平整,可他偏偏左脚绊右脚,摔了个大跟头。

    来到栖霞街,他刚刚松了口气,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头猪,给他来了个野蛮冲撞。

    后有屠夫提刀追猪,嚷嚷着让他躲开,姜望确实在第一时间躲避,没想到,屠夫挥刀砸猪的时候,因猪的竭力反抗,再次给了姜望致命一击。

    愣是让他自主施展神国力量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种危险也不足以被动引出神国的力量。

    姜望当时又很懵,没等他反应过来,屠夫已经制伏那头猪,并向他道歉,扛着走了。

    因此姜望只能步履蹒跚的往家走,然后突降大雨。

    他着急忙慌疾奔,结果在侯府前一脚绊到门槛上,又摔个大跟头。

    简直就是倒霉到家了。

    符箓会作用一日,意味着要到今日入夜,霉运才能消失。

    虽然回到侯府,不间断催动神国力量护体,让得霉运减轻,但也时不时磕着碰着,导致一夜没怎么安睡。

    姜望很是战战兢兢,极其担心那个神祇不仅活着,甚至会提前来浑城。

    赵汜则很兴奋,一大早便去了西城巷,姜望估摸着,若是不能真正画出稳定的符箓,赵汜怕是得跟陶天师经常打交道了。

    夜游神此时说道:“按理来讲,就算赵汜画符的悟性极高,也很难直接影响到修士,纵使神国力量能抵御霉运,但毕竟没有彻底抵消,因此看来,赵汜的情况极其特殊,他确有望立足符箓道的巅峰。”

    有小鱼根骨奇佳,有望成为最年轻的宗师。

    赵汜也终于找到真正天赋异禀的门路。

    而姜望生来便是洞冥境的修士。

    侯府里可谓集齐了修士、武夫和天师三类体系的绝世天才。

    如此看来,抛除青袍和白袍修士,童伯便成了侯府里最废的人?

    不知为何,姜望有点想笑。

    正想着,青袍和白袍两位修士迎面而来。

    虽然蔡棠古带着东重阳第一次登门时,冯灵槐也在场,但青袍修士两人最快躺地上,未曾注意到站在附近屋顶的冯灵槐。

    此刻,他们在街上看到了冯灵槐的身影,立即回想起紫袍修士被杀的大仇。

    他们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回了侯府。

    姜望皱眉说道:“许是萧时年救了冯灵槐,哪怕他这些日子没有什么动静,但毕竟是杀害紫袍的凶手,你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冯灵槐能活着,正好也给了你们能亲手报仇的机会。”

    因霉运的事情,姜望没想牵扯其中。

    而且冯灵槐虽是第四境巅峰的武夫,但也只是强于洞冥境,根本无法和洞冥境巅峰修士相提并论,对于滋养神国来说,没有太大用处。

    考虑到青袍两位修士的境界低微,他便再次说道:“你们可以找宁十四帮忙掠阵,或者带着小鱼也行,总要让她多些实战经验,结合你们的力量,冯灵槐不足为惧。”

    青袍和白袍点头称是,实则心里有些颓然。

    他们之前曾以为姜先生会指点一二,兴奋的等着,奈何直至今日,姜望也没有提及。

    想着或是他们只能帮着姜先生搬搬藤椅,根本没有什么良好表现,导致姜先生没有想要培养的意思。

    可他们虽然也很想表现,但完全没有机会啊。

    敢来寻姜先生麻烦的,最弱也是洞冥境巅峰修士,现如今冯灵槐的事情,属于自家恩怨,就算表现的再好,貌似也跟姜先生没什么关系。

    但白袍修士灵机一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844/ 第一时间欣赏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棠鸿羽所写的《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为转载作品,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介绍:
“我叫姜望,当我望着你的时候,你便已经死了......”
每日躺在藤椅上的少年,只想活着,然而看着面前跪伏的一众妖神,唯有苦笑:“我真的不是仙人。”
【书友群:657590866】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