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花和尚
书生白烨在郡王府调养身体,吃了大量灵丹,体魄较之入狱前更为强壮。
郡王府郎中朱济时常调侃牧云,说他用培养灵童的方式疗愈白烨的身体,有可能造就个怪物。
牧云总是笑而不语。作为王长子的上宾,只要他不想回答,没人敢接着追问。
白烨迷情于树精柳莺,身体恢复康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多日不见的情人。
锦玉和柳莺成了闺中密友,常谈心事,清楚她和白烨相识相恋的全过程。主动让出别院,留了个二人世界。
牧云正在院中练习棍法,吕靖快步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问道:“牧先生,柴将军让我……问你,那三坛……三坛酒是从哪儿买来的?”
腾身而起,牧云手里的乾坤棍轻盈舞出斗转星移,随即收势落地。
“哪三坛酒?”
“牧先生初来郡王府时从玉葫芦中取出的酒。由于发生了许多事,始终未能开坛。今日王妃本家亲戚进府拜访,柴将军开了一坛,众人皆夸其清冽可口世间罕有。”吕靖连珠炮般解释道,“如果有可能,希望用这种酒作为寿宴待客的礼酒。”
锦玉恰好进院,闻听吕靖言语,笑道:“你问牧云算问对人了。他不仅是个血气方刚的打手,还是个神乎其技的金波童子。”
“金波童子?”吕靖没去过南海地界,和锦玉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时反应几乎一致。
完全没听过。
牧云已经懒得解释,收起乾坤棍道:“你可以叫我酿酒大师。”
吕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指着牧云,半天才说出话:“牧先生的意思,那几坛酒是您的杰作?”
“我曾跟柴大哥提过。他最近太过忙碌,许是忘记了。”
吕靖赞同道:“柴将军近日忙于处理寿宴和府内大小事务,检看各处送来的礼物,忙得连歇下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且又寒暄几句,吕靖告辞离开牧云居住的别院,回禀美酒来历。
龙城是大城市,郡王府与各大宗门交好,城里的名门望族也会受邀出席。
明面上是王妃过生日,其本质是人情往来和权势巩固。不光是郡王府受益,城主府和城中各望族也将其视为结交宗门仙师的契机。
郡王最器重柴荣,自受冠礼以来,府里的寿宴等项皆由他全权负责。
三公子柴艺失踪一事,柴荣没有大张旗鼓地处理,而是秘密告知郡王柴勋。
父子二人商议过后,认为家丑不可外扬,以郡王府颜面为重,派心腹之人前往桦城寻找柴艺。
信使携带了王爷的名伶,着柴艺有生之年不得再返龙城。
苟全其性命,已是作为父亲和长兄的仁慈。
牧云是肯下苦功之人,有修炼青莲剑诀的经验,太极八卦棍从承接处磕磕绊绊到行云流水,不过用了几天时间。
即便是一朝化龙的锦玉,也不得不感叹牧云在武技方面的造诣。
“我很好奇,你变成五爪金龙后,圣灵去哪儿了?”牧云有些时日没见过锦玉的圣灵。
“她结成了神兽丹,栖息于我的灵识之海。”
“这种事还是不要轻易透露为好。”
神兽丹的效力相当于无上灵丹,若是有急着渡劫的高阶修仙者听闻,准得拿锦玉开刀。
“本姑娘又不是呆瓜,信任你才肯讲这些。换作旁人,定然不会理他。”
门口传来爽朗的笑声。
柴荣折起纸扇,笑道:“锦姑娘还是那么的快意恩仇,直言不讳。”
牧云赶在锦玉接话前拱手回道:“柴大哥,什么风把您这大忙人吹来了?”
“特为恭请酿酒大师而来。”
“只要柴大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在下义不容辞。”
柴荣给牧云提供了诸多庇护,还有环境雅致的别院,好吃好喝伺候。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哪怕不是出于情谊,也该回报款待之恩。
“今天事务较少,我已交待吕靖代为监管。在下略尽地主之谊,请你和锦姑娘到醉仙楼尝尝龙城地道美食。”
说到吃,锦玉一点不含糊,跟着两位公子哥出了郡王府。
郡王府的厨子手艺极高,依然无法与醉仙楼大厨相提并论。
“醉仙楼的大厨是什么来历?”牧云对做饭没兴趣,却想了解享誉龙城的大厨。
“宁陵以前在大夏云宫里当过御厨,后来被霍娘娘赏赐给了霍城主。”
牧云没想到霍斌还有宗亲在大夏云宫里当妃子,疑惑道:“既然赏赐给了霍城主,如何又去了醉仙楼?”
“霍城主欣赏宁陵的手艺,收他为义子。因醉仙楼掌柜之女貌美如花,结为儿女亲家,一来二去,宁陵就去了醉仙楼当大厨。”
“醉仙楼有霍城主罩着,生意想不好都难呀。”牧云见过霍斌一面,完全看不清他的城府有多深。
即便身为技艺非凡的修仙者,牧云也不想惹他。
刚进醉仙楼,只听得叫嚷厮打之声从二楼传来。
牧云心下纳闷,问道:“怎么会有人敢在醉仙楼闹事?”
柴荣大部分精力放在筹备寿宴上,却也没有闭耳塞听,知道龙城过些时日将举办灵宝大会,道:“灵宝大会是龙城极具影响力的竞技项目,不仅附近宗门会派人参赛,各大仙山也会派出精锐弟子。难免有血气方刚之人,酒醉难自持。”
小二忙着劝解,无暇照顾新进店的顾客。
牧云纵身一跃,轻盈飞到二楼。
只见身穿蓝色僧袍的高壮和尚用簸箕大的手将一个略显瘦弱的年轻人按倒在地,“卍”字金印将其压制。
“臭小子,众目睽睽之下胆敢调戏良家妇女,洒家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壮和尚将左手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佛爷,他是我的旧相好,一时冲动做了错事,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吧。”女子替年轻人求情。
“不关你事。”
牧云行走江湖不过月余,对大陆上的事知之甚少。留神听旁人对话,探寻和尚的身份。
“这和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醉仙楼闹事。”
“兄弟,小点声。你是不知道,那厮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花和尚冷虎,九华山法华寺的护院罗汉,厉害得紧。”
众人畏惧性格暴烈如火的花和尚,不敢出面解劝。
牧云迈步向前,拱手道:“兄台,您已经教训了他,况且当事女子调停,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冷虎转头看向牧云,粗眉毛尖往上一挑,呵斥道:“乳臭未干的小鬼,洒家的事不用你管!”
看客们皆以为牧云会知难而退,唯有锦玉知道,牧云和冷虎定然会打起来。
静观其变,坐等看戏。
61.拳脚功夫
“你已教训过他,看在女子求情的份上,饶过他吧。”牧云身材精壮,外表看上去有些文弱。
俊秀的面庞,更是容易给人一种小白脸的错觉。
“洒家是出家人,可没读过几卷经。我再警告一次,少管闲事!”冷虎是个急先锋,旁人言语间顶撞或不按他的意思来,登时便要发飙。
牧云是个灵活变通的人,不气也不恼,笑道:“既然这位和尚大哥手痒,就由在下做你的对手,发泄无处安放的怒火。”
冷虎上下打量牧云,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哼声。
他长得虎背熊腰,力大无穷,兼之修炼佛家外功,练就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常人莫能奈何得他,自然有恃无恐。
“既然你乐意替他受折磨,洒家就开恩饶了他。”
年轻人屁滚尿流地跑下二楼,下楼梯时一脚踏空,滚到了一楼。
掌柜的不敢来二楼管事,早已派小二去请捕头乔农。眼见年轻人把木楼梯踩了个窟窿,嘴里不停地嘀咕,说什么也不让年轻人走。
年轻人不得已,掏出五两银子赔了木板钱,方才灰溜溜离开醉仙楼。
他跑到对街,寻个视野开阔处,观察牧云和冷虎的打斗。
冷虎身高一丈,拳头有砂锅那么大,有熊虎之力,赤手能捏碎野兽头颅。年轻人和他交过手,深知对方的厉害。
本以为仗义出手的侠士会遇到危险,没成想与冷虎打得有来有回。
牧云不仅精通剑术,拳脚功夫也是宗师级别。一套八卦掌,使的是行云流水。
冷虎久攻不下,双手合十,一股强悍真气充盈于全身。
防御力提升到极致。
“臭小子,洒家这就来捏碎你的头颅!”冷虎的戾气相当重,根本不像出家之人。
牧云被战斗激发了野性,冷笑道:“就凭你,也敢说这种大话!”
青峰山圣池洗礼,以及跃过龙门,两种夺天地造化的锻体修行,使牧云的身体强度达到了神兽级别。不用聚气发功,防御力也远超施展了金钟罩的冷虎。
冷虎情知遇上对手,战意攀升到极限,拽开步子,起手一招金刚拳直取牧云面门。
金刚拳是佛门罗汉所用之拳法,劲道刚猛,破坏力极强。
牧云灵巧地像只猴子,侧身躲过直拳,右手向下拍击,正中冷虎粗壮小臂,改变了他的拳路。
冷虎欲待挥拳再攻,只觉左脚一股钻心剧痛。
旁人看得清楚,牧云猛地一脚,踩扁了冷虎脚掌。
柴荣急忙收起折扇,想要拦阻牧云,以免他伤了和尚性命。
锦玉伸手横栏,低声道:“柴将军放心,牧云自有分寸。”
在她看来,即便牧云灭了冷虎,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冷虎受了伤,怒火盖过理智,刚猛霸道的金刚拳愈加刚猛,只是拳法路数中现出许多破绽。
牧云的拳速比冷虎高数倍,从容格挡之后,总能在对手出拳间隙猛击数拳。
即便拥有金钟罩护体,冷虎也是被打得气血翻涌,僧袍前胸沾染了从嘴角滴出的鲜血。
冷虎狂怒大吼,活像只受伤的野兽。
牧云仿佛经验老到的猎人,凭借灵巧拳法周旋,戏耍身体受伤的冷虎。
木楼梯传来急促脚步声。
捕头乔农上到二楼,抬眼见牧云戏耍五大三粗的和尚冷虎,朗声道:“少侠,看在本捕头的薄面上,权且收手吧。”
牧云后跳闪开身形,余光注意冷虎动向,回道:“得理不饶人的可不是我。”
冷虎攥紧拳头,又是一记刺拳,猛击牧云后心。
牧云的移动轨迹连成一串,看起来有十几道幻影。
空中翻越冷虎,闪到他的身后。
一记扫堂腿,将威风凛凛的汉子打倒在地。
锦玉感应到牧云的杀气,瞬身到他身旁,握住了手腕,传音道:“已经教训过他了。”
冷虎也是久经战斗的武僧,感应到肃寒杀气,明白当真碰到硬茬。为了保全性命,抛掉反攻想法。
躺在饭菜汤汁和酒液混合的木地板上,左脚的疼痛冲击着他的感官。
乔农等战斗平息后,方才吩咐手下把冷虎带走。
不是要将其逮捕,而是送去医馆疗伤。
牧云以为捕快们会来拿他,结果无人行动。只有乔农走了过来,在他身前不远处站定。
“兰将军托我转告你,若是有空,务必与他见上一面。”
“他没说在哪里见面吗?”牧云对兰明义印象还不错。
“神机营。”
乔农的态度代表了城主府。他没有下令捉拿牧云,说明劫槛车的事暂时搁置到了一旁。
既然无人问责,牧云也不会主动亮出护身的城主令牌。
乔农本想去郡王府传达消息,在醉仙楼提前完成任务,返回府衙应付不久将举办的灵宝大会。
届时各路人马齐聚,安全是个大问题。
身为捕头的乔农责任重大,人妖相恋这种事,重要程度根本排不上号。
醉仙楼几个伙计收拾了地板上的狼藉,将碎裂的桌椅板凳收集到一起。
掌柜的大呼小叫,责怪小伙计不该让乔农带走和尚。
柴荣召唤出一锭纹银,扔给了掌柜:“我替大和尚赔付,赶紧处理完,招待店里的客人。”
“遵命,柴将军!”掌柜急忙止住话头,把二楼留给了来吃饭的顾客。
小二带三人进了包厢,不一会香喷喷的饭菜上桌。
掌柜的特意叮嘱,先给柴将军上菜。
牧云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尝到过如此美味的佳肴,大快朵颐,只觉胃变成了无底洞,怎么吃都吃不饱。
锦玉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直吃了七八人一顿饭的量,方才停住碗筷。
“二位,真是海量!”柴荣被牧云和锦玉的饭量镇住,脱口蹦出个评酒的词汇。
牧云抹了抹嘴,笑道:“吃饱了好办事。”
锦玉道:“我那份也算在你账上。”
“凭什么?”
“你把我从青峰山上忽悠下来,当然得对我负责。”锦玉摆出一副娇嗔姿态。
牧云明白不能和女人讲道理,只好妥协败退。
柴荣坚持做东,付过酒钱,同牧云和锦玉来至熙熙攘攘的街上。
“牧贤弟,不知你那套拳法是从何处学来?”
“你想学吗?我教你啊。”牧云穿过街道,正得意处,不慎被一只巨鸟撞倒在地。
62.大鹏黄羽
巨鸟急忙幻化成人形,是个俊俏但有点冒失的帅小伙,拉起倒在地上的牧云,不住声地道歉。
锦玉是旁观者,看清楚了巨鸟本体,乃是一只金翅大鹏。
“你也是来参加灵宝大会的吗?”
大鹏鸟听到锦玉的问话,转头见到出水芙蓉般的少女,不觉有些呆滞。所幸有佛法加持,转瞬又静气凝神。
“贫僧在白马寺带发修行,师傅闻听龙城有灵宝大会,差我来凑个热闹。”
“既然来凑热闹,不如搭伙参赛。”牧云是大度之人,不仅没责怪大鹏鸟冒失冲撞,反而主动招揽他。
牧云的体魄堪比神兽,锦玉又是五爪金龙,再招揽个金翅大鹏并不违和。
“大伙都是兽类幻化,结伴似乎是个好主意。”大鹏鸟独自来到龙城,人生地不熟,巴不得有几个懂行的伙伴。
灵宝大会为团队竞争模式,标准十人成团。通常是宗门内部成员组成,散修很难找到搭伙的同伴。
牧云抛出橄榄枝,大鹏鸟想都没想就接受了邀请。
他叫黄羽,是只活了百岁的雏鸟,因生性顽劣,遣送到白马寺诵经念佛。如今已逾五载,玄戒大师让他来龙城见见世面。
柴荣顺理成章,邀黄羽同去郡王府。
得知王妃不日将举行寿宴,黄羽道:“贫僧独自下山,没能力准备礼物。届时诵经祷祝,权当见面之礼。”
“玄戒大师真是个了不得的高僧。”柴荣身为龙城人,见过各种神兽,似黄羽这般通情达理的甚少。
“多谢施主美言。”
黄羽通过气息判断出锦玉的本体,对她兴趣大减。反倒是看不透的牧云,使他感到十足好奇。
安置好住处后,柴荣稍停片刻,便告辞离去。
黄羽不禁问出心中疑惑:“牧施主是哪种灵兽?贫僧没遇见过你的气息。”
锦玉噗嗤笑道:“他是人族。”
“啊?”黄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我的气息和人族有区别吗?”牧云发现了盲点。
“确实有点区别,介于龙族和人族之间,”黄羽道,“我还以为是某个特殊的变种灵兽,没想到牧施主竟是人族。”
“可能和我跃过龙门有关。”
“据我所知,人族进入龙潭会魂飞魄散,你是如何做到的?”黄羽身为佛门灵兽金翅大鹏,天生拥有关于灵兽的全部知识。
人族跃龙门,在他的思维里属于天方夜谭。
“我也不清楚,但龙潭和逆龙瀑布没有对我造成致命伤害。”
“他经历过神龙赐福。”锦玉帮忙解释。
“神龙赐福没有分享龙族血脉的功效,”黄羽看向锦玉,解释道,“牧施主的身体定然发生过异变,才会与兽类有相通之处。”
“如果不是神龙赐福,我能想到和灵兽的联系,就是自幼在猴群中长大。”
“敢问牧施主是何方人氏?”
“在下成长于南海须弥山的森林,后曾到过药仙谷,又在灵泉山生活了十年。”
“须弥山中多仙果。许是你成长期吃的皆是仙果,彻底改变了体质。”
“这个解释行得通。”
“这件事似乎并不重要。”锦玉没想过要探究牧云的特殊体质。
“如果咱们没结盟,它确实不重要。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帮牧施主搞清楚他的天赋,才能最大化获胜几率。”
灵宝大会是各宗门青年才俊展示的舞台,夺宝只是其次,真正引起各宗门重视的还是互相攀比。
黄羽敬重玄戒大师,不想丢白马寺的颜面,故此欲将战力最大化。
三人坐在刻着棋盘的石桌旁,聆听牧云的成长经历。
锦玉从未了解过牧云的过往,出于好奇,听得格外认真。
牧云原原本本讲述一遍,除了小洛是完全体灵根化身,其余悉皆没有隐瞒。
小洛是可以突破所有防御的真实伤害武器,也是牧云最后的杀手锏。留一手,总归没有坏处。
锦玉听闻牧云在灵泉山十年间出过那么多任务,他的玉葫芦像是宝库这件事变得容易接受,道:“怪不得你有那么多实用法宝,原来都是交换而来。”
“锦施主,贫僧有话要讲,可否过会再闲谈?”
“当然,正事要紧。”说完,锦玉保持安静。
“牧施主显然是修炼外功的天才,并且拥有灵兽级别的身体强度,不如由贫僧教授你一套罗汉棍,把优势发挥到极致。”
“不瞒你说,在下已习得一套精妙棍法,再练另外一套,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切磋一下何如?”
“正有此意。”
牧云和冷虎的打斗没有用到兵刃,无法检验太极八卦棍的修炼成果。
黄羽召唤出一根朴实无华的玄铁棍,拉开架势,请牧云先攻。
牧云更不打话,右脚蓄力猛踏,空中留下几道残影。
黄羽的感知力是人类数百倍,清晰感应到乾坤棍挥舞时空气中的元素变化,举棍招架,轻松格挡牧云势大力沉的攻击。
他的肉体力量之强悍,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架开乾坤棍,立即展开反击。
势大力沉,虎虎生风。
若是正面硬接这次攻击,断然会受到皮肉伤。
牧云顷刻间做出最佳截击选择,一招四两拨千斤,化去了罗汉棍的刚猛霸道之力。
以巧劲化解危机,转瞬又打出凌厉棍式。动静结合,招式衔接变化毫无拖沓之处。
即便是身为切磋对手的黄羽,也不免心中叫好。
莫说筑基期修为的牧云,就算是更高阶的修仙者,也很难在黄羽棍下走二十个回合。
牧云依靠精妙棍法以及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体力,你来我往的和黄羽大战了半个时辰。
胜负未见分晓。
黄羽主动收住棍势,随即拉开身位道:“牧施主好棍法。只要再加精进,便可所向披靡。”
牧云拱手道:“承让了。”
在跃龙门之前,牧云轻易便会败在黄羽手中。如今有了无法用词汇形容的身体强度,方能勉强抵敌。
牧云摸清了黄羽的实力。
两人间的差距只有日积月累的长期修炼方能追赶,很难通过棍法弥补。
牧云心里清楚,仙途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63.蜀山七子
柴荣派来了百十个家丁,帮着牧云打下手。
郡王府历来会对家丁进行严格培训,他们手脚麻利,总能不差分毫地完成牧云交代的任务。
过程没出幺蛾子,好的结果自然而然会到来。
牧云在酒坛中放入特殊催化剂,巨幅提升酵母菌类的活性和能力。原本需要数十天才能酿成的美酒,只需二十四个时辰,便可开坛饮用。
柴荣作为把关者,品尝到了第一坛酒。其清冽可口,连时常饮酒的柴大公子都震惊到讲不出话。
“这坛酒是女儿红,因龙城地处祖脉,材料中饱含灵气,酿出的酒比灵泉山更加醇厚。”牧云解释道,“和我的藏货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羽在白马寺带发修行,并没有摩顶受戒,见两人热切讨论美酒口感,不禁食指大动,问道:“牧施主,可有纯粮酿造的清酒,给我尝一口。”
牧云酿造了数千坛酒,不愁寿宴不够用,用灵术摄来一坛纯粮酿造的竹叶青,开坛便有一股清香飘散。
锦玉和黄羽各召出一个玉碗,等着牧云分发酒水。
柴荣见状,知此二人也是酒中好友。
黄羽凑近细嗅酒香,只觉身处竹林之中,浅抿一口,其口感绵柔,下肚之后回味悠长。
他喝过许多贡酒,可谓天下珍馐。可与此时所饮之酒相比,显得相形见绌。
锦玉也是赞不绝口:“相较于你的修行和诡异身体,你在酿酒术方面,堪称绝无仅有的天才!”
“此言有理。”黄羽立即表示赞同。
柴荣道:“看来咱们达成了共识。”
牧云以前常听杨宗主和青鱼散人拍马屁,如今三人同时夸奖,甚至有些微不适应。
“你们喜欢就好。”
正如精湛厨艺能给厨师带来成就感,有人喜欢喝他酿造的酒,牧云倍感欣慰。
柴荣举起玉杯道:“在下敬你一杯。”
锦玉和黄羽也在杯中倒满酒,凑了个热闹。
“在下还有些许事务要处理,待寿宴过后,再正式排布宴席,款待三位贵客。”
牧云客气几句,将柴荣送出别院。
“前两天乔农给我带过话,让我去神机营找兰明义。如今酒已备好,再不赴约就有点瞧不起人了。”
“那就赶紧出发,在这里嘀咕什么。”锦玉又倒上一碗酒。
黄羽看向牧云。
牧云耸了耸肩,示意黄羽放轻松。只要适应了锦玉直来直去的做事风格,就会发觉她傻的可爱。
行出别院,沿途遇到的家丁都对他毕恭毕敬。就连正门的守卫,也比初来时和善许多。
“牧先生,我们听闻您酿的酒天下罕有,可否低价出售一坛,让哥几个尝尝鲜?”守卫头领说出不情之请。
牧云十年间靠卖酒换得了万贯资产。
他向来不是铿吝之人,从玉葫芦中召唤出一坛锦江春,将其递给守卫头领。
“你给守卫们分了吧。每人一碗,应是够了。”
守卫头领打开坛子,登时异香扑鼻。光是嗅觉感知,也能判断出这坛酒绝非凡品。
“牧先生,这坛酒太贵重了。您赏小的们一坛略微劣质点的酒,我们才敢享用。”
“我的玉葫芦里没有质量差的酒。你们平素护卫有功,理应得到奖赏。”牧云说完,阐明还有要事,快步走上大路。
牧云忘了问兰明义分管哪个神机营,释放出灵识,探查蜀山特有的灵力波动。
东城神机营的气息最为熟悉,取道往东而行。
漫步走了大约一刻钟,灵识中出现大量光点,证明牧云没有找错地方。
神机营并非牧云印象流中的连片营地,而是类似大宅门式的深宅大院。
兵士们练习的不是刀砍枪刺,而是阵法剑招。日常训练和寻常兵营有极大区别。
牧云从未见过神机营,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
守门官拦住了牧云,见他有几分面熟,盘问时语气十分友善。得知是兰明义邀请的贵客,急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兰明义和守门官一块回到了营地正门。
兰明义拱手道:“牧先生可真是难请。本将军邀了三天,您才肯露面。”
“在下答应帮柴大哥酿酒,事没做完之前,又岂敢随意乱逛。”
两人相视大笑。
兰明义邀请牧云进兵营。
牧云和兰明义不打不相识,可也算不得熟人,问道:“兰将军这次邀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灵宝大会即将在龙城举办。这次蜀山只派出了六位优秀弟子,本将军又挑了个好苗子添入其中,凑了个蜀山七子。”兰明义不卖关子,道,“这次邀你过来,就是希望你和那位化成龙的姑娘与蜀山七子联手,争取获得优胜。”
“原来是这事。”牧云善于敲竹杠,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不瞒你说,我和锦姑娘都想联合强手,以免碰一鼻子灰。”
龙城在玲珑世界影响力十足。此地召开的灵宝大会,规模仅次于大夏云宫五年一次的水陆大会。
届时佛门五大仙山,再加上蓬莱、昆仑和蜀山,以及各个有实力的大小宗门。
水深不可测。稍有不慎,就得在全城百姓面前损了师门颜面。
兰明义之所以邀请牧云,也是为师门考虑。
这届参赛弟子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强行把鹿鸣塞进去,才凑够能布置北斗七星阵的人数。
若是不想垫底,还得有个体实力强劲者带队。
牧云正是最佳人选。
兰明义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私下调查过二位,牧先生别见怪。”
“调查出了什么结果?”
“牧先生是酿酒和阵法方面的天才,修为却是不高。至于锦姑娘,则是除了神兽天赋以外,全无半点特长。恕我直言,您二位在灵宝大会中不占优势。”
“说来听听。”
牧云没经历过灵宝大会,不了解规则详情。有兰明义上赶着讲解,恰好省去许多麻烦,而且对方有求于他,定然不会说假话。
“灵宝大会有年龄限制,有的项目锦姑娘无法参加。你显然也不是无短板的全才,纯靠阵法和个人战,根本无法赢下涵盖修仙各领域才能的灵宝大会。”
“蜀山七子能补足我们的短板?”
“正是。”
“你的话可有夸大成分?”
“本将军是蜀山弟子,事关师门颜面,岂敢擅夸海口。”
“这次的灵宝大会,在下就带蜀山七子闯一闯!”
牧云不费吹灰之力,顺利地组建了十人战团。
64.杯酒换权
蜀山七子除鹿鸣以外,皆有师傅所起之道号。以凌字为姓,分别名为金、木、水、火、土、风。
本有七师弟凌雷,不幸早夭,故此七子空出一位。
若非灵宝大会召开在即,鹿鸣也补不上这个空缺。
凌金头戴金冠,长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穿淡蓝道袍,给人以公正严厉,不易接近的印象。
事实证明,他的性格确是如此。
“牧先生,劳烦您转告兰师兄,我们六个足够应对灵宝大会,不需要多加一个粗心的拖油瓶。”凌金找到牧云,讲出他的诉求。
“再怎么说,鹿鸣也是蜀山门徒,而且已经加入你们的行列,”牧云作为团长,耐心解劝道,“不妨看在同门情谊,忍到灵宝大会结束。”
“与其勉强凑在一起,不如好聚好散。我们六兄妹默契十足,精通丹道,实力也够强。鹿鸣强行加进来,反而容易对我们产生不好的影响。”
牧云耸肩问道:“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师兄妹共同商议的结果?”
“他们不爱理会闲杂事务,由我全权负责。”
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顽固,搞定他并不难。
“放轻松,我能帮你们找到共存的方法。”
“不,你不能。”凌金不信赖修为比他低得多的牧云。
他们没较量过,不知牧云是近身战士流修仙者,想当然认为他只是精通阵法之人。
“我问你一个问题,可曾在山门里饮过酒?”
“师傅不让饮酒。”凌金的回答没有语调,枯燥到乏味。
“那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练功、炼丹和练剑。”
“哇哦!听起来真有趣。”
“你为何问这个,和鹿鸣有关吗?”
“当然有关系,”牧云召唤出一坛美酒,指节轻敲坛子,道,“先把那件烦心事放到一边,让你尝点好东西。”
“这是什么,是酒吗?”
“不是。这是龙城当地的一种美味饮品,身为团长,理应和你们分享。”
凌金思忖片刻,不好拂了牧云的面子,说道:“我把师弟和师妹召集过来,大家一起尝鲜。”
牧云点头应允。
凌金用一枚古玉向另外五人发送信号,不多时,他们便赶到了牧云的别院。
七盏玉碗,里边盛着等量的酒。
凌水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问道:“鹿师弟没有联络玉,要不要通知他?”
凌金道:“我看不必了。”
另外几人赞同凌金的观点。
凌水看向师兄弟,见没人支持自己,只好拿起属于她的玉碗,站到旁边去饮用。
牧云走过去,低声问道:“凌水道友,如果我让你做灵宝大会的蜀山七子领头羊,你有什么看法?”
凌金错愕地看向牧云。
他是个很迂腐的人,信奉长兄为父的观念。身为蜀山七子的大师兄,认为理当牵头,并且有义务照顾好师弟和师妹。
牧云的建议,显然有些触怒了他。
“牧先生,我等同意和你组团,不过是合作关系。”凌金语气生硬道,“如果你执意插手我们的内部事务,恐怕合作就得到此为止了。”
凌水不想得罪大师兄,也不敢看牧云,索性低头不语。
牧云笑道:“放轻松,只是灵宝大会期间暂由凌水接管。大会结束,你还是蜀山七子的话事人。”
凌火是个性格急躁的人,瓮声瓮气道:“我们怎么做,不用你来教!”
凌土立即附和。
凌木喝完了他碗里的酒,又瞧上了没动的那碗。
“金师兄,试着改变一下也没什么,至少还有点新鲜感。”凌风是六子中唯一发型洒脱者。
凌火圆睁双眼道:“风师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凌风挥了挥手,笑道:“我只是提个建议,没必要把气氛搞得剑拔弩张。”
眼见师兄弟之间出现摩擦,凌金为大局考虑,提议道:“牧先生,咱们过几招。只要你能赢了我,我就答应将管理权暂时移交给水师妹。”
牧云坦诚以待,没比试略知皮毛的炼丹,也没有坐而论道,而是提出比试剑法。
凌风喝了一口酒,被它的味道迷住,承牧云的人情,言语暗示他换个旁的项目。
蜀山六子的名字和灵根属性相契合。凌金是金属性修仙者,不仅剑法精湛,还拥有无可匹敌的破坏力。
牧云坚持比剑。
凌金道:“如果贫道有冒犯之处,还望牧先生海涵。”
无论如何,牧云都是兰明义指定他们跟随的人选。若不慎伤了他,多少会有些过意不去。
牧云召唤出青玉剑,和凌金相对而立。他没有等待,率先发起攻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凌金在剑术方面下了苦功,只是就像他的性格,出招太过墨守成规,没能发挥出剑法的威力。
牧云觑准时机,剑尖轻挑,顷刻挑飞凌金手中宝剑。
寒芒一闪,青玉剑架在了凌金的脖颈之上。
“你输了。”
剑术切磋只过了一招,凌金便败在牧云手下。
蜀山七子旁观五人惊讶地张大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是梦吗?”凌土打破沉默。
凌风道:“我想不是。牧先生的剑法太厉害了,一剑鬼神惊。”
“风师弟,不要捧着唠。”凌火还是看牧云不顺眼,不过对方能一招挫败凌金,威慑力大幅提升,态度不再嚣张。
凌金召回落在地上的宝剑,拱手服输。
牧云好言相劝,软硬兼施,将蜀山七子的掌控权交给了富有同情心的凌水。
“现在选择权到你手里了,是否邀请鹿鸣?”
“虽然鹿师弟是外院弟子,终究是我蜀山门人。若在龙城都不能团结一致,何以和其它的仙山相抗衡……”凌水并不怯场,妙语连珠,仿佛早就幻想有这么一天。
慷慨激昂的陈词,不仅说服了师兄弟,甚至连牧云都感觉极有道理。
赶来龙城参加灵宝大会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内部不团结,别说争取优胜,届时只要输一场,便有可能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
牧云不想邪剑被定力不强的人夺去,自然不会将灵宝大会视为儿戏。
凌金自觉有些羞愧,低声道:“水师妹,你比我更有智慧。此番灵宝大会,愚兄听候你的差遣。”
凌火故意哼了一声,可惜没人响应。没奈何,只好接受了现实。
65.酒养情谊
大脑被酒精麻痹,思维变得迟钝,又不会痛苦到沉沉睡去。正是饮酒给人带来快乐的最佳状态。
蜀山六子和鹿鸣都不是酒中常客,第一次微醺的体验,令他们心中只有快意。
七人卸下伪装,彼此畅谈在蜀山修行的经历。
由于鹿鸣是外院弟子,切入点和六子完全不同,所知所见的蜀山,也有着诸多区别。
六子的世界里只有丹房和练功室,内容空洞乏味,专业性极高,却没人愿意多听。
鹿鸣几乎游遍蜀山,采摘野果,饲喂猿鹤,下水捉鳖的经历讲得绘声绘色,令人兴趣盎然。
牧云作为旁观者,发现了鹿鸣的优点。
他很活跃,而且有种呆萌气场,有他在场不会觉得无聊。
这是种天赋,寻常人梦寐难求。
许多生意都在酒桌敲定。生人变得熟络,也靠酒后真言。
蜀山六子敞开心扉和鹿鸣聊过之后,一致认定他是个开心果,决定暂时接纳他。
至于灵宝大会结束后何去何从,便成了蜀山内部事务。牧云不便插手,一切全看鹿鸣的造化。
……
牧云在玉葫芦中精心挑选三件法宝,将其中两样分别赠送给锦玉和黄羽,并详述了它们的功效以及背景资料。
锦玉得到的是定颜珠,最适合女性使用。经过牧云添油加醋地描述,功效比真实情况夸张数倍。
“你别再夸了,不然我都舍不得把它送出去了。”锦玉变成龙以后,对珠宝的兴趣愈加强烈。
牧云知道她所言非虚,立即止住话头。
黄羽伸出右手,拒绝牧云讲解灵宝:“你口才太好了,而且我很喜欢这串念珠,所以还是不知道它的来历为好。”
锦玉收起定颜珠,闻听此言,坏笑道:“牧云的师门和普陀山来往甚密,此宝的来历不言自明。”
黄羽喉结上下动了动,半晌道:“不愧是仗义疏财的牧施主,出手就是大方。”
牧云耸了耸肩,默认了黄羽的夸奖。
家丁和侍女准备好浴桶和新衣,恭请三人沐浴。
牧云洗过澡,换上锦缎青衣,只觉浑身舒爽。青带束发,长发披肩,对着铜镜观瞧,果真有股贵公子的气质。
家丁赞道:“牧先生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牧云喜滋滋召唤出几两碎银,赏给了伺候他的家丁。
“多谢牧先生,多谢牧先生。”家丁边谢边往后退,随后跑出客房。
他很喜欢斗蛐蛐,得了赏银,急于赢回输掉的赌注。
吕靖带着贾安来到牧云居住的别院。
牧云有些时日没见过这只老兔子,也没空带吕靖去勾栏逍遥,急忙将他们邀进客房。
“吕大哥,当日去蒹葭山,在下曾答应带你去风月场逛逛。奈何俗务缠身,一直未能成行,实在抱歉。”
吕靖急忙摆手道:“牧先生此言差矣。您是柴将军信赖之人,帮着筹备寿宴用酒。区区玩乐项目,岂能与郡王府的大事相提并论,休再折煞小人了。”
贾安没有蓄发,依然留着光秃秃的头。
牧云好奇问道:“老兔子,你并非佛门中人,为何不远遁还俗,却还留在龙城?”
“出家人不打诳语。龙城是玲珑祖脉所在地,没来之前,我一直以为星月洞是最适合修炼的地方。来了龙城,贫僧断然不肯再离开。”
老兔子贾安不仅开始模仿僧人讲话,还给自己起了个法号,叫作戒尺大师。
“法号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只是途经私塾,碰见先生用戒尺打不听话的学生,那些学生乖乖伸出手受戒。私以为戒尺就是权威的代名词,故此取了这个法号。”
牧云原以为剃了贾安的头会遭记恨,接触过几次,方知他是个头脑简单的妖精。
他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讨论戒尺大师,转而问向吕靖:“寿宴何时开始?”
“日头升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吕靖介绍道,“日间来的都是些稍远的亲戚或不常来往的旧友。到了傍晚,达官贵人们才会现身。”
牧云既知日间不需出席,本想练习棍法,又恐脏了身子,再劳烦家丁准备热水甚为不妥。
盘腿打坐,修炼清心诀。
吕靖和戒尺大师在院中下棋,尽量不发出声响。
修炼必须静心,进入忘我状态。时间流逝便不易察觉。
锦玉的气息出现在房中,牧云被迫收起凝练的真气,睁开眼睛,发现门外漆黑一片。
已然是掌灯时分。
吕靖和老兔子戒尺站在门外。
锦玉俏生生打量牧云一番,双眼放光,仿佛牧云是盘可口的樱桃,凑近道:“咱们该去赴宴了。”
“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牧云和白鹿一起待了十年,从未见过这种充满欲念的眼神。
关于龙的传说,他信了八九分。
王府的走廊上挂满了灯笼,照得如同白昼。
柴荣主动来迎,拱手道:“这么晚才请你们来,实在抱歉。”
牧云问道:“寿宴不是刚开始吗?”
“家父邀请了霍城主,所以牧贤弟不能出席寿宴。过会跟家母见过礼,由在下作陪。”
牧云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蒹葭山山顶和霍斌的对话,柴荣以为他还保持着被通缉的身份,故此做了特殊安排。
王妃不论来客贫贱,从早到晚接待了各路客人。即便如此,还是笑容和煦地迎接牧云一行人。
牧云是领头羊,率先召唤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石,道:“这是块没有任何杂质的寿山石。晚辈恭祝郡王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王妃微笑颔首。
其余人悉皆呈上了礼物。
老兔子戒尺送的是小兽内丹,吕靖送了昝钗。锦玉和黄羽递交了牧云所赠之物。
蜀山七子送了一瓶益寿延年的丹药。
郡王妃惊喜接过,打开瓶塞,满室馨香。不觉大喜,赏了七子各一锭纹银。
柴荣服侍母亲去所住别院安寝,随后返回主堂,便欲开摆宴席。
“这里人多眼杂,而且规矩太多,不如到别院畅饮,大家喝个痛快。”牧云在宗门里无人管辖,养成个逍遥自在的性子。
牧云暂住的别院不仅宽敞,而且幽静少人行,最适合畅饮叙旧。
众人皆以为然。
凌风道:“可惜我们不能喝酒。”
“别傻了,你们已经喝过啦。”牧云笑道,“这是第一次团建,谁也别想跑。”
蜀山七子大眼瞪小眼。
他们知道喝酒违反师傅的规矩,可那种快乐,实在是难以抗拒。
“这儿是龙城,又不是蜀山。所谓入乡随俗,当然得守龙城的规矩。”柴荣是劝酒高手。
鹿鸣立即附和,另外三人也加入解劝行列。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多时便打消了蜀山七子的顾虑。
三杯酒下肚,愁绪和烦恼消失的无影无踪。
66.仲文神卦
牧云从霍斌口中听说仲文先生之事,常记挂在心。恰逢王妃寿宴已过,灵宝大会尚未到来之际,问明仲文先生居所,独自前去拜会。
龙城以北有片野狐岭,比茗烟城的更出名,其中有只千年老妖。
相传它是仲文先生的夫人,想见仲文先生,需得有能打动老妖的法宝。否则,只能灰头土脸的原路返回。
柴荣曾拜会过仲文先生,作为参考,帮牧云提供了几种颇为合理的建议。
“你真不打算让我陪同吗?万一你被千年老妖吃了,我还能替你收尸。”锦玉对易经八卦十分好奇,无数次提及让牧云带她一起去。
“借你的吉言。”牧云又一次拒绝,“这次我要问一些私事,不方便和你分享。”
“哼,希望还能见到活着的你!”锦玉气呼呼地走了。
柴荣道:“你为何不带锦姑娘呢?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对佳人。”
“柴兄,我找仲文先生确是有极其私密的事,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在场。”
柴荣是聪明人,并且了解牧云。令他始终挂心的一件事,便是身世之谜。
这种无处寻踪的问题,最佳解答者显然就是能向天问卜的仲文先生。
“老妖不喜欢酒,不然你会很顺利。”
“我已经有好点子了。”
柴荣送牧云出府,不多时便看不见他的身形。
牧云施展疾风步,道路两旁的景物连成色彩斑斓的线条。
他无心观赏龙城的景观植物,恨不得肋生双翼,即刻飞到野狐岭。
只不过修行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漫长旅程,修为不到家,难以御剑乘风。轻身悬停之术,可支撑不住长途飞行。
大约一个时辰,牧云才来到野狐岭。
“龙城面积真是广阔。”牧云不禁心下感叹。
野狐岭全部归属于龙城,东西长度达数百里,大小山岭数百座。林密雾浓,野兽横行。
除了神机营和修仙者,不会有人愿意踏足危机四伏的野狐岭。
牧云感受到了真正的静谧,当然还有隐约的危机感。
踏足野狐岭,立即感受到浓雾的湿气,脚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声响,也比平时强盛百倍。
灵泉宗修炼十年,最危险的赏金任务,环境也不及野狐岭之万一。
妖气夹杂在雾中,灵识反而成了容易误导自身的因素。
每到这种时候,小洛就有了用武之地。
它从牧云肩头溜出来,跳到地面,凭借异常灵敏发达的嗅觉,引领牧云往前走。
有几次,牧云很确定附近有凶猛野兽。提前做好防备,等抵达感应到凶煞之气的位置,那里总是空空如也。
他边走边想,只有一种合理解释。
自从跃龙门之后,他的身体发生异变。正如黄羽所言,牧云的气息介于人族和灵兽之间。
寻常野兽感应到龙族气息,自然会退避三舍。
没了妖兽侵扰,旅途难度降低数倍。
妖气最浓郁的地方,便是牧云此行的目的地。
小洛先行飞过去探路。
牧云独自前行,又疾行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座海拔不算高的山岭。
怪石嶙峋,松柏长青。涓涓细流从山顶流下,泉水清澈见底。
诡异的地方在于此间异常静谧,听不见猿声鹤唳,也没有飞鸟啼鸣。似这种藏风聚气之所,没有百兽,便是有老妖栖身。
这是玲珑世界人所共知的常识。
如果不了解这些,很难在野外存活。
牧云施展轻身术,急速向上攀登,盏茶功夫便爬上了山岭。
小洛即刻归位。
“年轻人,你来神风岭有何贵干?”一个苍老而不知所踪的声音响起。
“晚辈特来拜访仲文先生。”
“把你携带的宝物亮出来,放在身前的山石上。仆人阿宝会把它带给我。”
牧云召唤出一只做工考究的灵玉护符,将其置于山石之上,后退三步,等待见证奇迹。
一个裹着貂裘的男人提着小灯笼,转过山石,拿起灵玉护符仔细观瞧。
他身高不过五尺,只有三根手指,纽扣般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护符,须臾摇头道:“虽是中阶灵宝,却不符合老太太的口味。如果你没有别的物件,请回吧。”
老妖有个规矩,验过的宝贝概不退还。
牧云白白折损一件比无上法器更珍贵的中阶灵宝,暗中递给阿宝一枚灵山玉,低声问道:“老太太喜欢什么类型的法宝?”
阿宝不动声色地接过灵山玉,将其装入袖中,回道:“最近老太太迷上了兵刃。”
牧云有点傻眼。
他不是狂热的武器收藏家,玉葫芦里只有进阶为无上神兵的青玉剑和本就是无上神兵的乾坤棍。
“如果舍不得出神兵,可以回去购买,置办妥当了再来。”阿宝有逐客的想法。
牧云道:“老太太的想法多久变更一次?”
寂静山岭又传来苍老悠远的声音:“我知你玉葫中有两件神兵,择其一送给我。”
剑,还是棍?
牧云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只不过青玉剑经历了青鱼散人和锦玉两重神龙赐福,具备特殊含义,不单单是一柄剑。
乾坤棍全能属性,与牧云最为契合。威力和破坏力比青莲剑诀更强。
究竟该出哪件兵刃,牧云一时间没了主意。
只好将两件兵器召唤到手中,问阿宝道:“阿宝兄弟,你认为我应该上交哪个兵刃?”
“我喜欢那根棍子。”
“很好,你治好了我的选择困难。”牧云将从凡品晋升上来的青玉剑交给了阿宝。
阿宝挤眉弄眼道:“我猜到你会这么做,故意说了个错误答案。”
送出去的宝贝就像泼出去的水,除非老妖突然飞升,否则再也回不到牧云手中。
阿宝双手捧着青玉剑,施展土遁术,不知去向何方。
“小子,进山洞吧。你想见的人就在那里。”女声给予牧云指引。
牧云二话不说,大踏步进了充满未知的山洞。
山洞中有张表面相对平整的石桌,桌旁摆着几个石凳。
一个身宽体胖的道人背对洞口坐在桌边。他的毛发异常发达,不像是寻常人类。
“牧先生,我早就算到今日会与你相会。你想要的答案就装在这里。”仲文先生用手指了指太阳穴。
牧云猛的发现,仲文先生的手掌厚度惊人,显然并非人族修仙者。
人身跃龙门的谜团能否解开,身世之谜究竟为何。
牧云心里根本没有答案,只能寄希望于毛茸茸的仲文先生。
67.芸芸众生
仲文先生本体是只熊猫人。
这是牧云误会仲文先生纵欲过度,对方为了声誉,不得不做出的澄清。解释清楚之后,双方谈话重又回归正轨。
“我听见了老妖婆和你的对话,”仲文先生和牧云面对面坐在石桌两侧,问道,“换作是我,可舍不得将如此珍贵的武器送给声音那么粗哑的陌生人。”
“我能听见你讲话!”老妖的声音中有遏制不住的怒意。
仲文先生压低声音道:“小伙子,给你个忠告,最好不要惹女人。纵然她们修炼千年,本性也不会更改。”
“我还是能听到!”
“好,”仲文先生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山壁道,“你已经收了礼物,不要再打乱我的思路。”
“看在礼物的份上,饶你一次。”
仲文先生看向牧云,笑道:“这就是每次有人来问卜,我都会索要礼物的原因。”
牧云竖起大拇指,马屁拍得极为流畅:“不愧是能洞察先机的男人,真是给晚辈好好上了一课。”
“不,你不需要。”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在山洞外扯皮时,我帮你卜了一卦。你有十年尘缘,不过看上去已经结束了。”
“啊?”牧云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信息,思维暂时脱离本体,发出一声空洞的回应。
“小伙子,听我这过来人说一句,”仲文先生声音比蚊子还低,“这是件好事,信不信由你。”
他说完这句话,石桌两旁出现一阵沉默。
仲文先生没有听到熟悉的吼声,不禁松了口气,看向坐在对面的牧云,发现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颓丧。
“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女孩,对吗?”
牧云回过神,说道:“不,我很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可我一直都清楚,她总有一天会领悟正道,摒弃七情六欲。”
“你难过吗?”
“有一点吧。”
“既然是难过的事,咱们不妨跳过它,直接切入正题。”
“这是个好主意。”
“你想问出身来历,别急,”仲文先生召唤出一个龟壳和几枚铜钱,“这就给你占上一卦。”
龟甲置于石桌之上,铜钱在龟甲上自由旋转,恢复平静后形成一个卦象。
牧云对八卦理论知之甚少,只看到几个铜钱在龟甲上躺着。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别的信息。
仲文先生抚须道:“你有没有幻想过,自己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
牧云心情略有好转,问道:“难道我是星辰转世,或者某个神仙下凡?!”
“你想多了。”仲文先生很喜欢牧云的反应,至少比刚才失魂落魄要显得精神了许多,“你是芸芸众生里不起眼的一个,没有过人天赋,也没有显赫背景。”
“可是……”
“你的圣灵属性俱全,以人族之身跃过龙门,而且原本残缺的灵根长成了完全体。这些我都知道。”
“这还不能证明我有天赋吗?”
“现实是残酷的,孩子,你只是芸芸众生里不太起眼的一个。”
“好吧。”牧云选择接受现实,“他们身在何方?”
“你得挺住。”仲文先生刚讲完牧云尘缘已尽,立马又要告知他另一个坏消息,总得照顾一下对方的感受。
牧云苦笑道:“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们在途经一座山岭时遇上强盗,被害了性命。尚在襁褓中的你,被遗弃在虎狼成群的山岗。”
牧云召唤出一坛酒,仰头痛饮。
仲文先生全程保持安静,毕竟他所讲的都不是会令人产生愉悦感的消息。
借酒消愁,在此时值得提倡,总好过清醒着承受痛苦。
牧云有些痛恨自己是海量,喝到半醉,问道:“我在世上可还有亲人?”
“有。”
“他们在哪里?”
“药仙谷。”
“我曾在药仙谷生活过一段时间。”
“老夫说的正是收留过你的白家人。”
牧云有点失望,但又有几分释然。
他本就是孑然一身,如今只是将未知变为了现实。即便如此胸口还是像压了块石头,呼吸极不顺畅。
“我想最好还是一口气把坏消息告知你,然后才能迎来好消息。”
“请讲,我能撑得住。”
“额,我已经讲完了。”
牧云本以为会听到更多噩耗,做了最坏的心理打算。得知梦魇已经结束,着实松了口气。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占卜一下前程。相信我,会有好事发生。”仲文先生有点可怜牧云,想要附送他一卦。
牧云不想知晓未来之事,那会减少生活中的乐趣。
他会活很久,不想活在明知未来却触不可及的状态,婉拒了仲文先生好意。
“既如此,老夫只能送客了。”仲文先生的规矩是只帮人占一卦。
卜卦已毕,再无款待牧云的理由。
牧云起身谢过仲文先生,手里拿着酒葫芦,边喝边走出了山洞。
……
鹿鸣等在牧云居住别院的门口,来回踱步,以便打发心中的无聊。
他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只见牧云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急忙主动迎上前。
“牧先生,您怎么了?”
牧云只觉鹿鸣的脸来回晃,瞅了好一阵才认出他是谁。
“你怎么到我别院来了?”
鹿鸣被牧云身上的酒气熏得够呛,架起他的胳膊,搀着他进了别院。
“咱们去石桌边坐坐。”牧云仍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他在回来的路上不想跟任何人讲话,醉意朦胧时碰见鹿鸣,忽而改变了想法。
鹿鸣搀着牧云到石桌旁,待牧云坐下后,方才在他旁边坐定。
“牧先生,您这是怎么了?”鹿鸣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遇到了高兴的事,多喝了几杯。”
鹿鸣并非小孩子,能看出牧云并不开心。只是在他心目中,牧云是个极有本事的男人,不知是否该安慰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力排众议,把你留在团队里吗?”
鹿鸣低下头,道:“其实这次来找您,我就是想问这个问题。”
看似无忧无虑的大男孩,也有着多愁善感的心。
牧云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揉捏鹿鸣的肩膀,郑重道:“因为你和我都是芸芸众生,可能看起来不起眼,但只要坚韧执着地往前走,一定能干番大事业。”
鹿鸣刚想回答,发现牧云已经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他安静地离开了别院。
牧云醉倒前说的话,深深烙印在他心里。
68.灵宝铁杆兵
锦玉得知牧云把她父女二人合力提升至无上品阶的兵刃青玉剑送给了千年老妖,气得鼻孔朝天,决定再也不理牧云。
牧云送给她两支金簪,又说了一卡车好话,才算哄好了这位大小姐。
黄羽道:“贫僧见过那柄剑,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兵器。如今看来,牧施主和剑术无缘。”
牧云召唤出乾坤棍,说道:“不知为何,自从经历过逆龙瀑布洗礼,总觉得这根棍子重量太轻了。”
“你现在是半龙体魄,力量和耐力远超常人。百来斤的棍子,会显得有些不称手。”黄羽对灵兽的了解,显然强于锦玉。
“可是用青玉剑时,从没有这种感觉。”
“我见过青莲剑诀,以轻快灵动为本,宝剑本身的重量对剑招没有影响。”锦玉分析道,“太极八卦棍则不同,可轻可重,可快可慢,妙变无穷。使到势大力沉的招式,想发挥最大威力,需得借助棍子本身的重量。百斤重量便成了制约。”
黄羽惊叹道:“锦施主果真是武学宗师,一语道出了个中原委。”
牧云道:“两位大师不妨停止坐而论道,帮我想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我还有七次神龙赐福可用,就看你上不上道了。”锦玉摇着手里的铜铃,眼神暗示牧云。
“你就是有七十次神龙赐福,我也不会出卖元阳之体。”
“坏家伙,你想到哪去啦!”锦玉娇嗔道,“我的意思是你得用法宝来换。”
“成交。”
黄羽道:“恰巧贫僧也有件法宝,可助牧施主渡过此难关。”
“既如此……”
话没说完,一只送信的雀鹰飞进别院,停在了牧云肩头。
它伸出右腿,展示绑在上边的迷你信筒。
牧云使了个召唤之术,将信筒里边的信摄到手中。
雀鹰更不停留,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黄羽和锦玉都选择保持安静。
牧云展开宣纸,阅读不知何人送来的信件。
信的字体是种隽秀的小字,不知其字体为何。只觉排版工整,观之甚易。
牧云:
自你离开野狐岭,老夫深感歉疚。
或许不该打破你对过去的幻想和憧憬,只不过实事求是才是老夫的风格。
你的仇敌早已在另一场纷争中葬身,不必记挂寻仇。
过去的事无法更改,如何迎接未来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
另外,老夫自作主张地帮你占了一卦,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如果你不信,权当老夫给你的祝福吧。
毕竟天桥或市场的算命瞎子们也会这么说。
仲文先生。
牧云折起信纸,双指夹住,施展出火灵术,将其焚烧为灰烬。
锦玉用狐疑的眼神看着牧云,问道:“你去野狐岭,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听说了牧云烂醉如泥的事。对于酒量颇大的修仙者来说,喝醉比保持清醒难得多。
越是如此,她越对野狐岭发生的事感到好奇。
牧云三缄其口,锦玉无从知晓。
“这样吧,”锦玉灵机一动,道,“只要你告诉我去野狐岭做了什么,我就帮你赐福乾坤棍。”
牧云不觉得过往有何不可说之处,坦白道:“我此去野狐岭拜访仲文先生,只是想搞清楚我的身世。”
锦玉的表情立马由期待变成了同情,瞬间变化极具戏剧性。
牧云道:“别用看可怜虫的眼神看我。”
“你找到生身父母了吗?”锦玉不久前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青鱼散人,无比支持牧云寻亲。
牧云轻声道:“他们都已经过世了。”
“哦。”锦玉陷入沉默。
黄羽察觉气氛开始转向压抑,说道:“过往之事暂且放到一边,为了这次的灵宝大会,先提升牧施主的兵刃要紧。”
“说的也是。”锦玉道,“强化顺序是怎样的?”
“先看贫僧施为,然后再由锦施主进行神龙赐福。”
戒尺大师来至别院,隐藏在院墙外边,偷看两神兽和牧云在干什么勾当。
黄羽从玉葫芦中召唤出两枚勾玉形状的碎片。一片通体莹白,另一片漆黑如墨。
两枚勾玉中分别蕴含纯净的阴阳之力。
继而,黄羽又从玉葫芦中召唤出一捧金砂。
牧云站在一旁,凝神细看,依然辨认不出金砂的来历。
黄羽双手金光大放,空着的右手对准乾坤棍。仿若有无形牵引力,乾坤棍垂直悬停于黄羽身前。
阴阳勾玉分别飞向乾坤棍两侧,对准中心位置。阴与阳互相牵引,霎时嵌入棍身,勾勒出太极图案。
乾坤棍能量变得极其强盛,产生了无规则震动,风雷水火等各元素偶有显现。
黄羽左手托着金砂,右手指向乾坤棍。
金砂变成一缕金色轻烟,蛇行飞翔,如薄雾般笼罩兵刃。随着不停旋转,成为乾坤棍的外层金属,躁动能量逐渐平息。
原本混铁打造的乾坤棍,镀上了一层暗金色外壳。
“锦施主,该你大显身手了。”黄羽待最后一粒金砂融入棍身,知会随时待命的锦玉。
锦玉瞬息变回本体五爪金龙,张开獠牙大口,一道带着神圣元素的吐息径直飞向悬停于院中的乾坤棍。
阴阳盾收纳乾坤棍原本的五行之力,晋升为全属性。金砂与混铁得到神圣气息熔炼,彻底融为一体。
黄羽单手合十,立于胸前道:“不瞒牧施主,贫僧有点不想把这根棍子让给你了。”
牧云笑道:“你是出家人,可不能抢我的兵刃。”
“阿弥陀佛。”
黄羽没有挑明,他真正擅长的是戟。
锦玉幻化人形,察觉到乾坤棍仍有异动,急忙提醒另外两人。
牧云看向乾坤棍,只见两条微型金龙游向棍身上下两端,逐渐凝固定型。
上下两端各有一尺比中间略粗些,栩栩如生的金龙雕纹盘旋,使乾坤棍看上去像个精美的工艺品。
锦玉直勾勾盯着乾坤棍,咂舌道:“没想到那么不起眼的一根棍子,竟能被两个不懂冶铁术的外行人打造成这样。”
黄羽说了句公道话:“五行乾坤棍本身就是无上神兵,加入阴阳遁勾玉和暗金千钧砂,又经过神龙赐福淬炼。恐怕已经超越无上兵刃品阶,可称一件灵宝了。”
“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锦玉一拍牧云肩膀,示意他试试新鲜出炉的强化兵刃。
牧云没有使用灵术,而是迈步走过去,试着拿起乾坤棍。
分量颇重,却是极为称手。
“黄大师,此棍现在有多重?”
“暗金千钧砂会取代原本材质的重量,合该三千六百斤。”
牧云闻听此言,心下惊诧莫名。
他做梦也没想到,跃过龙门之后,力量竟已提升到了这个层级。
69.融会贯通
老兔子本性难改,看见灵宝便走不动道。双腿无意识前行,走进牧云居住的别院。
“我是该叫你贾安,还是戒尺大师呢?”牧云早就感应到了老兔子的气息,见他进院,主动打了个招呼。
老兔子摸着油光锃亮的头道:“从今往后,我就叫戒尺。”
黄羽笑道:“说起来,你倒是比我更虔诚。”
“我哪敢跟您比,”戒尺大师道,“休要折煞小人了。”
戒尺是妖兽,大鹏黄羽和金龙锦玉皆是神兽。血脉压制,比人族的社会阶级更加不可逾越。
牧云在灵猴群中由灵猴长老带大,受其熏陶,抱持着众生平等的观念。
虽则长老亡故之后,他被猴群赶出了须弥山。自小建立的思维模式,却是完全没有变更。
即便是用酒换法宝,也掺杂了劫富济贫的成分。
家底丰厚的青鱼散人首当其冲,几乎被牧云搜刮了一半家产。
牧云看出戒尺大师有些不自在,召唤出一坛酒扔给他道:“戒尺大师,先破个戒。”
戒尺大师不是真的想当和尚,不守清规戒律。打开坛子,只觉一股清香扑鼻。
大夏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好厨子遍地皆是。牧云这种层级的酿酒大师,却是屈指可数。
以戒尺大师的势力范围和见识,无人能出其右。
锦玉道:“老兔子啥也没干就得了一坛酒。我和黄羽出了大力气,你倒是连点表示都没有。不公平!”
“还得劳烦您二位帮个忙,好处少不了。”
“还要帮什么忙?”锦玉道,“再有一周,灵宝大会便会来临。你这个蜀山代言人,可是什么都没准备。”
“我要和你们两个对打,不要保留,尽管进攻便是。”
戒尺大师闻言,酒进了气管,呛得咳嗽连声。
“戒尺小和尚,我们要动真格的。你找个地方避一下,免得伤了身子。”
黄羽平素喜好打斗,白马寺十八铜人是他的固定靶子。如今来至龙城,有些时日未曾放开手脚大战,早已技痒。
牧云主动提出挑战,立即欣然应允。
“锦施主先从旁观战,若贫僧战不过牧施主,你再出手不迟。”黄羽想和牧云放单。
“本姑娘成全你们两个傻蛋。”锦玉退到了院墙边。
宽敞院落成了演武场。
牧云手持乾坤棍,立于院子东侧,与傲然挺立的黄羽四目相对。
“你今天的气场很不一样,看来是胸有成竹。也罢,贫僧拿出真本事来与你过招,赢了的当团队主打。”
灵宝大会历来规矩,单挑战获得优胜,分值比其余项目高一倍。以往甚至发生过主打逆转乾坤,帮助宗门斩获殊荣的情况,因此主打位置是重中之重。
黄羽初来龙城时和牧云交过手,膂力略胜一筹,临阵变化却是难及对手。
如今牧云手握灵宝铁杆兵,实力无疑会更上一个台阶。仅是与强敌对战,便足以使他感到兴奋。
右手虚握,召唤出一杆丈许长短的方天画戟,低喝一声,戟身释放出金色光芒。
伏在房顶观战的戒尺大师,被黄羽释放出的强横气息激荡,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我见过你的棍法,已有破解之术,乖乖认输,免得受皮肉之苦!”黄羽率先展开攻击。
前冲途中,脊背生出两只金色翅膀,略微扇动,风驰电掣般来至牧云身前。
方天画戟如雷震,势大力沉鬼神惊。
乾坤宝棍巧招架,闪转腾挪有奇功。
戒尺大师瞪大双眼,只觉两根金灿灿的长武器轮番画圆,耳听金铁交击之声,竟完全看不清二人招式。
他在院墙外曾偷听得乾坤棍重达三千六百斤,见牧云使棍行云流水,全无半分迟滞。
“我的老天爷,不愧是半兽之躯。虽然修炼速度会比寻常人族降低数百倍,但这肉体强度可真不是盖的!”戒尺大师暗自惊叹。
他见识过牧云布下惊天大阵,尝过他亲自酿的美酒,又亲眼看到灵巧犀利的棍法,对牧云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锦玉化身金龙,觉醒血脉之力,实力与来龙城前相比有天壤之别。
她能清晰看到两人的出招和临机应变。
黄羽的戟法严丝合缝,攻击和防御完美结合,浑无半点破绽。
不用问,也知是无上品阶的武技。
最重要的是黄羽将这套戟法练到炉火纯青,连旁观的锦玉都暗自心惊。
若上阵和黄羽对敌,取胜几率不足三成。
牧云棍法娴熟,灵动时如金蛇出洞,刚猛处恰似罗汉金刚。
锦玉见过牧云修习太极八卦棍,其中大部分招式并非出自此棍法。
“奇怪。”她沉吟片时,忽想起牧云曾提及的往事。
当时只道牧云在说大话,如今再回想,竟似真实。
牧云学完了秘卷之书记载的上千种灵术,自幼跟灵猴长老习得某种棍法,后又跟着游方道人学会太极拳、八卦掌和八仙棍。
近日时常旁观黄羽练习罗汉棍,亦有偷师之嫌。
各种杂乱棍法被牧云奇巧地融合在体系之内,没有丁点违和感,反而有愈战愈勇之迹象。
黄羽一点寒芒先到,随即双翼齐舞,将刺击威力提升到了极限。
戟尖滑过的空间,出现了细微扭曲。
一只飞蛾不巧经过,被能量乱流席卷,顷刻化为齑粉。
锦玉倒吸一口凉气。
她原以为牧云和黄羽是在比拼招式对攻,没成想是在真刀真枪的对敌。有心阻止这场争斗,又恐惊扰神经紧绷的二人。
牧云晃了晃身形,分出两个身外化身,赤手空拳,和本体夹攻位于核心的黄羽。
黄羽抖擞精神,变化出三头六臂,举戟劈面相迎。
六根方天画戟齐舞,场面蔚为壮观。
牧云两个分身被画戟刺穿,消散之前,强行往两旁飞行。
黄羽不肯放弃兵刃,两只手臂被分身变成的石头牵坠,漏出了破绽。
牧云一招青龙出水,乾坤棍划过黄羽胸膛,直奔下颌而去。
黄羽大吃一惊,四条戟争先恐后刺向牧云,奈何招式错乱,中途发生碰撞。
一声脆响,骨断筋折。
黄羽倒飞而出,摔在石板路上,下巴塌陷,青色鲜血直流。
牧云收敛乾坤棍,召唤出生骨丹和特效金疮药,还未来得及治疗,身为上古神兽的金翅大鹏已自行复原。
锦玉飞到两人身旁,以免发生冲突。
“你小子还真是个天才!”为了避免狼狈,黄羽施展了瞬移术,站在牧云身前,问道,“刚才用的是哪种棍法?”
“在下看到你用阴阳遁吸收五行之力,产生了一种博采众家之长的棍法,故此才敢口出狂言,想要与你和锦姑娘对战。一番交手,我发现还是低估了你。”
“贫僧不是输不起的人。”黄羽道,“可否讲讲,具体有哪几种棍法?”
“在下以须弥猴棍为基础,加入了民间丐帮的打狗棍、太极八卦棍、佛门的罗汉棍和道门的八仙棍。五棍合一,衍生出一种威力强劲的新棍法。”
“真的是在瞬间将他们融合到一起的吗?”锦玉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这五种棍法在下可称精通,又有太极拳和八卦掌的基础打底。水到渠成,融会贯通。”
戒尺大师在房顶上听得清楚,暗道:“怪不得牧先生只有筑基期修为,实力却强得不像话。寻常修仙者是以内养外。他是以外功为主,内修辅之。若是不明就里的人挑战他,非得吃大亏不可。”
念及此处,他有些庆幸当日在龙潭附近的密林中没有对牧云动手,否则说不好已经堕入轮回,开始经历下一世磨炼。
黄羽对牧云心服口服,拱手道:“蜀山团长和主打的位置,非你莫属。”
锦玉道:“还没跟本小姐打过,怎知该属于他呢?”
黄羽在锦玉面前显得有点憨厚,木讷道:“我见过锦施主练习火云枪,暂时还及不上牧施主。”
牧云在锦玉回话前截住了她,道:“如今万事俱备,我得完成一件必须完成的事。”
锦玉果然被强烈好奇心转移了注意力。
“何事?”
牧云召唤出一物,道:“一件小事。”
锦玉和黄羽瞧向牧云手中之物,识得是城主霍斌所赠的城主令。
70.心病还需心药医
龙城从昨夜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浸润着万物。
牧云穿过积水的街道,继续望北而行。
白烨是凡人,不懂避水诀,身穿蓑衣,头戴笠帽,紧紧跟着大踏步前行的牧云。
他和柳莺尚未得到赦免,若是遇到神机营兵士,或者衙门里的捕快,仍有被捉拿的风险。
牧云提前告知二人,此行目的地是城主府。
白烨和柳莺素知城主霍斌是个手腕强硬的统治者,心中有几分胆怯。即便如此,还是选择直面恐惧。
城主府在龙城正中心,占地面积广阔,足有二三百亩。高墙阔院,正门两只雄伟壮丽的大石狮子,脚踩绣球,震慑打城主府主意的魑魅魍魉。
牧云一马当先,走到石狮子中间,召唤出一道金符,暂时压制了它们的慨然正气。
白烨和柳莺紧跟牧云,穿过城主府广场,来至守备森严的正门。
“你们是何人?”当差的守门官厉声喝问。
达官贵人们皆是城主府熟人,向来没有生面孔。加之牧云身着蓝布长裤和大褂,脚穿步云靴,丝带束发。
全身上下,只有脖子上挂的鸣凤玉佩值点钱。
兴许还是传家宝。
牧云拱手行礼道:“在下有事求见霍城主,劳烦军爷通报一声。”
“大胆刁民!霍城主是何其尊贵之人,岂是你这等贱民说见就见的?”
牧云变戏法般召唤出一锭纹银,偷偷塞给守门官。
“原来是这么回事,”守门官收起纹银,故意提高声音道,“你们老实在这儿待着,我进去禀报。”
牧云可以用城主令威慑守门官,心下觉得银子是更好的敲门砖,故此没有选择于己不利的方法。
正门守卫面无表情地盯着牧云,高度戒备,以免出现异动。
不多时,守门官回到正门,兵士们才略微放松警惕。
三人跟着守门官进了城主府。
牧云感应到了各种微妙阵法存在,暗想道:“城主府的守卫力量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霍城主有意放梦魇进府。再让他修行三百年,怕是也无法突破这如天罗地网般的防御工事。”
白烨紧张到嘴唇发白,拉低笠帽,生怕旁人认出他的身份。
柳莺受到阵法影响,不比白烨轻松。
两人互相搀扶,给予对方无声支持。
城主府和郡王府的建筑风格差异甚大,走的是市井路线,许多大大小小的四合院,给人一种城中城的错觉。
霍斌理事是在府邸正中的正堂。生活起居则是在池塘旁边的四合院。闲来喂鱼赏花,亦或在亭子中饮酒抚琴。
此时守门官带他们去的正是池塘花园。离得近了,便可闻得古琴悠扬乐声。
牧云精通乐律,识得是名曲《潇湘烟云》。
守门官低声道:“城主在里边等您呢。”
牧云复又召唤出些许碎银,打赏给带路的守门官。
池塘花园面积不亚于龙城集市,花草种类极多,池水清澈见底。数百尾红金鲤鱼在池塘中游弋,时不时浮出水面,吐出一两个水泡,和雨水落下的涟漪完美相融
花园中修着一条两侧有护栏的路,直通北边的宽敞凉亭。
凉亭正面有一匾额,上书静心亭三个大字。亭中有张石桌和几个圆凳,边缘一圈皆是与六根亭柱相连的长条凳和护栏。
亭子面积不算广阔,却能同时容纳数十人。
霍斌身穿绛紫色长袍,石桌上放着一架做工考究的古琴。悠扬乐声,随着霍斌轻巧拨弦,传遍整座花园。
牧云站在凉亭前,凝神静听霍斌的演奏。
他听出了思念之情。并非对情人,而是至亲骨肉。
一曲奏罢,霍斌双手轻按琴弦,抹去尾音,道:“你果然还是带他们来了。”
牧云回道:“在下找过仲文先生。他给我的评语和您的讲述略有不同。我的修炼天赋平庸,却能改变局势,自然得依靠某些方面的才能。”
霍斌站起身,扫了一眼垂首站立的白烨和柳莺,转而看向牧云,问道:“你有何才能?不妨说来听听。”
“在下有过目不忘之能,而且能将其付诸实践。除此以外,便是酿酒术和与人打交道的本事。”
“然后呢?”
“答案显而易见,想要妥善解决此事,需得当面和您沟通。”
霍斌微微颔首,召唤出一柄宝剑,走到白烨身前道:“拔出宝剑,杀了你身旁的女妖,重归人族世界。”
牧云刚想开口,霍斌挥手拦住了他。
白烨拔出宝剑。
霍斌道:“这就对了。你和她人妖殊途,绝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一刀两断。”
柳莺看向白烨,眼神中没有惶惑,也没有丝毫对爱人的不信任,笑道:“莺儿能和白郎相识相恋,已足慰平生。快些动手,莫误了前程。”
霍斌的眼神变幻不定。
这是心旌动摇的表象。
牧云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即联想到了梦魇盗来的记忆。
白烨举起剑,眼神异常坚定,朝着自己的脖颈划了过去。
柳莺大惊失色,想要出手拦阻。
霍斌封住了她的行动。
泪水顷刻盈满柳莺澄澈的双眼。
叮!
一声脆响。
石子打中白烨手中剑,化解了危机。
白烨惊出一身汗,无力地栽倒在地。
柳莺的限制解除,冲到白烨身旁,将他揽入怀中,泪水抑制不住,落在了白烨的蓑衣之上。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
“霍城主,你也生活在这俗尘世间,也有心爱之人。眼见他二人甘愿为对方赴死,难道一点都不为这种真挚情感所打动吗?”
霍斌转回身,和牧云相对而立。
“人妖相恋从一开始就是歧路,陷得越深,证明错得越离谱。在我看来,他们已经无药可救。”
“那您为何引我上蒹葭山,赐我城主令?”
“我曾想过遣送他们出龙城,但今日之见闻,令我改变了主意。”
“您想处死他们?”
“确有此意。”
牧云忽而大笑道:“您还真是个专横跋扈的城主。为了可笑的大义,不惜牺牲天下有情人。殊不知,您这种做法才是不值得谅解的大错!”
“何错之有?”
“有违天道。”
“何为天道?”
“天道者,生死轮回,循环往复。”
“老夫从未泯灭俗尘七情六欲,也没反对过男女情事。你所说的错误,不过是强词夺理。”
牧云明白不可能说服条理清晰的霍斌,灵机一动,找到了全新切入点。
霍斌见牧云沉默不语,笑道:“怎么,被老夫说得哑口无言了吗?”
牧云脸上绽出笑容,回道:“在下辩不过您,不过有个新的想法,不知城主大人是否感兴趣?”
“但讲无妨。”
“当日落英谷之事,在下想到了更为合理的解决方法。”
提及落英谷,牧云分明看见霍斌的眼神失去了片刻光彩。即便他掩饰得很好,终究逃不过手刃爱子的悲痛。
霍斌沉吟片刻,说道:“你有何解法?”
他之所以送给牧云城主令,就是想听到这句话。
“在下早年间出赏金任务时,从佛门行者手里淘换到了一件法宝,名曰招魂幡。假如霍义尚未进入轮回,便可将他的魂魄招来,让您与他见上一面。”
“你果真有招魂幡?!”霍斌看向牧云,满脸不可置信与期待混杂的扭曲表情。
“解铃还需系铃人。”
牧云更不迟疑,从玉葫芦中召唤出招魂幡,暗地里拈诀,呼唤霍义之魂魄。
霍斌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招魂幡。
两个泛着珍珠白光泽的身影出现在静心亭中,仿佛触发了某种机关,霍斌的身体不住抖动,瞳孔剧震。
“义儿,是你吗?”
高大威猛的灵魂体霍义,闻言看向声音来源,半晌不语。
牧云曾见过霍斌的记忆,知道招来的魂魄正是霍义和当日他抱在怀中的女子。
白烨只是书生,日间见到鬼魂,吓得面色苍白。
“先生何故将我召至此处?”霍义没有理会霍斌,而是看向将他召唤到阳世的牧云。
“在下只是执行者,真正将你召唤过来的是你的父亲。”
“我已经喝过遗忘河的水,不记得俗尘往事,你还是放我夫妻二人回黄泉吧。”
“义儿……”霍斌仿佛凭空苍老了许多,声音变得无比沙哑。
霍义不为所动,道:“先生,求你解了咒语,放我夫妇离开。”
始终没言语的女子碰了碰霍义,低声道:“你看他们。”
霍义看向坐在地上的白烨和柳莺,面上现出和煦微笑,道:“是啊,他们跟咱们一样。”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霍义眨眼间来到白烨和柳莺身前,伸出双手将二人拉起。
白烨只觉被霍义握过的地方冰寒刺骨。
这是来自地狱黄泉的温度。
霍义摄起地上的宝剑,转头问霍斌道:“父亲,这想必又是您的杰作吧。”
霍斌哑口无言。
“您总自以为是地想要将一切掌控在手中。我还以为经历过蒹葭山的秋雨洗礼,您会改过自新。看来,是我高看您了。”
霍斌无视了霍义的嘲讽,仔细看他的眉眼和高挺的鼻子,还有那自信洒脱的笑容,以及每到深夜便会出现在他睡梦中的面庞。
多年过去,始终未变。
“义儿,你过得好吗?”霍斌红了眼眶,不再有城主的威仪,更像个无助的老人。
女子走到霍义身旁,挽着他的臂膀,回道:“阎王感念我和义哥的情谊,特开恩令,许我二人不入轮回,在黄泉做了夫妻。”
霍义没有搭腔。
霍斌道:“我当日在蒹葭山铸成大错。你……你能原谅我吗?”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悔恨。
霍义的记忆中,父亲始终是个顶天立地的硬汉,从未向他展露过柔情。
用霍斌的话说,那代表了脆弱。
如今霍斌两鬓斑白,痛苦压弯了他傲然挺立的腰肢。
“莲儿,这是咱们的父亲。”
“父亲大人,请受莲儿一拜。”
霍斌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招魂幡效力退去,霍义和莲儿的身影化为虚无,继而消失不见。
牧云捡起从霍义手中掉落的宝剑,递给了霍斌。
收剑入鞘,心病亦随之告一段落。
71.口无遮拦
城主府发布了废除人妖法则的命令,通过街巷间闲坐的大妈之口,日间已传遍全城。
天牢中的数百对苦命鸳鸯,做梦也没想到还能重见天日。
他们行走在大街上,遇见巡街的捕快仍会习惯性躲避,生怕再被抓进堪称恐怖的龙城天牢。
过往的创伤,唯有时间和温情可以消除。
锦玉对细节感到好奇,缠着牧云,让他讲述昨日发生在城主府里的事。
牧云耐心讲了三遍,再被问起,找出五花八门的理由搪塞。
除了贴近现实的偏头疼和不小心闪了舌头,还有中了降头等无厘头的说辞。
“你是半龙之躯,咋还这么脆弱呢?”锦玉表示不理解。
“谁说不是呢。”
黄羽作为旁观者,看破不说破,独自念诵金刚经。
这是玄戒大师给他预留的功课。
柴荣和蜀山七子来到别院,阻止了锦玉对牧云的纠缠。
“你们的阵法演练得如何?”牧云作为挂靠蜀山名头的团长,自然得关照一下根正苗红的七小只。
虽然他们的年纪平均只有十几岁,能耐却是不容小觑。
凌水是代理队长,回道:“磨合得还算顺利,只是变换阵法时仍有瑕疵。”
“关上一道门,另有一扇窗,”牧云笑道,“灵宝大会重要的是赢得多,而不是每种比试都要赢。放轻松,给你们一天假,随意逛逛龙城。”
凌风欢呼道:“好耶!”
凌字辈的六人皆是天才型修仙者,自幼在蜀山修行,保持着赤子之心。行动方面仍像小孩子。
“贫僧跟他们一起去,彼此有个照应。”黄羽在郡王府中待得烦闷。
八人离去,院中显得有些空旷。
锦玉问道:“咱们是切磋武艺,还是饮酒弹琴?”
牧云道:“临近大会,最好的选择是放松身心,而且柴大哥在此,当然是饮酒弹琴为妙。”
“如此甚好。”柴荣没有参加灵宝大会的压力,龙城又逛得倦了,能听听曲也是一种享受。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聆听牧云弹奏琴曲。
《霓裳舞曲》相传是青楼女子林妙音所创,曲子节奏明快,闻之令人怡然。
锦玉为牧云伴舞,身姿婀娜,仪容秀美,更增添了几分青春活力。
柴荣见过世面,可以名誉担保,锦玉是他平生所见最有魅力的女人。
一曲奏罢,余音经久不绝。
“妙哉,妙哉!”柴荣忍不住抚掌赞叹,“牧贤弟琴艺无双,锦姑娘舞姿曼妙,当真是天作之合。”
“你也有这种感觉,对吧?”锦玉笑起来时,两颗小虎牙特别可爱。
牧云刚要问二人还想听什么曲子,只见吕靖快步走进别院,通报道:“昆仑山的仙师们来郡王府登门拜访,王爷让您去迎接。”
柴荣急忙站起身道:“二位,对不住。在下先去待客,少时再来闲叙。”
牧云将鸣凤琴收进玉葫芦,起身道:“柴大哥,我随你去见见昆仑山的人。”
柴荣不好拒绝,叮嘱道:“只是先说好,不许在郡王府发生冲突。”
“柴大哥,为何你觉得会发生冲突呢?”
锦玉翻着白眼道:“当然是因为有个好斗分子啦。”
“好斗分子,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除了你,还能是谁?去醉仙楼吃顿饭,还把一个大和尚给打了。”
“那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本姑娘是条龙,才不是你口中的妇道人家!”
“二位,要不你们留在别院,我待完客再回来。”柴荣有些头疼。
昆仑年轻一代的领头人墨灵也是个火药桶,若是和泼猴性格的牧云碰到一处,指不定擦出什么火花。
无论是昆仑,还是蜀山。郡王府都不想得罪。
“柴大哥,你只带我去就行。锦玉这丫头不靠谱,让她自己留在这儿。”
“你们要是丢下本姑娘,我就大闹郡王府。”
吕靖急忙道:“柴将军,就让他们跟着去吧。反正灵宝大会召开在即,他们就算起了冲突,也可以在大会上解决。”
柴荣以为有理,带着牧云和锦玉接待远道而来的仙客。
灵宝大会向来是年轻一代的舞台,几乎没有在大陆上声名显赫的修仙者参与这项盛会。
墨灵是东洲的天才,在龙城也小有名气,属于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穿淡蓝长袍,脚踩步云履,太极玉冠束发。身姿挺拔,傲然而立。
柴荣拱手笑道:“不知贵客到访,有失远迎,还望墨兄恕罪。”
“柴兄客气了。”墨灵嗓音浑厚,和清秀外表略有不符。
他猛然间看见立于柴荣身后的锦玉,眼神中有几分迷醉。
锦玉只对一个人类感兴趣,墨灵充满情欲的眼神,让她生出反感情绪。
柴荣分别介绍了另外三人,随后分宾主坐定。
“牧先生和锦姑娘可是道侣?”墨灵是少年天才,自幼在蜜罐中成长,有相当的自信。
“不是。”牧云同为男人,知道墨灵在打什么主意。
“既如此,不知贫道可有这个荣幸?”
锦玉冷哼一声,道:“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墨灵被当众拒绝,面子有点挂不住,脸色青一阵紫一阵。顾念是在郡王府,强忍着压制住了怒火。
柴荣为免气氛尴尬,岔开了话题:“墨兄是今日到的龙城吗?”
“贫道昨日傍晚就到了,安排师弟和师妹们入住客栈,休憩一夜。早间拜访了神机营的庞将军,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郡王府。”
“上次一别,算来已有五年之久,不知墨兄修为几何了?”
墨灵扬起嘴角,颇为自傲道:“心动期二品中阶修为。”
柴荣惊讶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上次来龙城还只是开光期修为。短短五年时间,竟然跳了两个大段。这速度……”
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对于庸才来说,修炼难比登天。而像我这样的天才,提升修为正如喝茶饮水,再轻松不过。”
这话搁谁听了都得冒火。
牧云有十几年时间无法凝聚真气,将妖修法门和自身圣灵结合方才踏入修仙之门。
十年积累,凭借跃龙门提升至筑基期。
经历过修炼苦楚的牧云,显然正是墨灵口中的庸才。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柴荣道:“墨兄所言甚是。”
墨灵认定锦玉之所以拒绝他,是因为坐在对面的牧云,问道:“牧先生何等修为?”
“筑基期三品。”
墨灵刚饮了一口茶,闻听此言,忍不住将口中的茶水喷了一地,笑道:“牧先生看起来一表人才,没想到竟是个外强中干的平庸之辈。”
这种话,只有不懂人情世故的墨灵敢直说。
“在修炼方面,在下确实是庸才。”
“你敢于承认自身不足,贫道认你是个豪杰。”
锦玉小声嘀咕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敢对牧云指手画脚。”
墨灵听见了锦玉的自言自语,怒火又添了几分,决定不去理会。
柴荣料到双方会有摩擦,没成想初见面就开始斗嘴,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再任凭他们讲下去,很难保证不会打起来。
“今日看在我的薄面上,暂时收敛火气。到了灵宝大会,再好勇斗狠也不迟。”
牧云本就没有生气,立即止住话头。
但凡是天才,都有股不易察觉的傲气。墨灵在这方面没有任何掩饰,问道:“牧先生,可敢报上你挂靠的宗门?”
“蜀山。”
墨灵毫不客气道:“原来是蜀山的走狗,正与贫道是死对头,你我在灵宝大会再见真章!”
“在下一定奉陪。”
墨灵不想再跟牧云和锦玉同处一室,起身拱手道:“柴兄,告辞!”
柴荣站起身,将墨灵送出了郡王府。
锦玉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搞事。”
“明明是你先开的头。”
“谁开的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墨灵想搞你。”
“他还没那个本事。”
牧云行至院中,仰头望向天际。但见瑞霭祥云密布,仙鹤灵鸟齐飞。
人杰引致地灵,便知灵宝大会不远矣。
72.痛打采花贼
牧云托梦魔帮忙留意普陀山动向,抵达龙城的第一时间,将情报传递给他。
梦魔听见临街凑热闹的民众说是普陀仙师到来,暗中留神,随民众跟随他们到了下榻客栈。
然后化作一阵妖风,火急火燎地赶往郡王府。
“普陀山来了五男五女,跟其它宗门一样,入住了东城的仙来客栈。”梦魔短时间消耗大量妖力,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
牧云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及道谢,召唤出一道早已定位好的瞬时传送符,真气催动,登时来到仙来客栈南边的小巷。
小巷中污泥遍地,垃圾堆在墙边,发出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
牧云屏住呼吸,贴地飞行,滑出了小巷。
仙来客栈临着大路,总共有三层,木质榫卯构造,红漆梁柱透着喜庆。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到了夜间会发出照亮人心的光芒。
砖瓦似鱼鳞,整齐排布在屋顶。边缘遮盖住回廊,即便是阴雨天也可以观赏四周的山景和湖景。
四角飞檐末端上扬,各有栩栩如生的龙形微雕,颇具龙城特色。
由于仙来客栈是城主府指定各宗门下榻的客栈,大路上围了许多人。有虔诚的佛道信徒,更多是专程来凑热闹的民众。
修仙者在大夏国是稀罕物,比法场砍头更具吸引力。
牧云挤过人群,想进入仙来客栈。
捕头乔农负责守卫工作,识得牧云,赶在手下人言语冲撞他之前,急忙过来迎接。
“素闻牧仙师住在郡王府,来此是寻访故人,还是想下榻入住?”
“我来找人。”
乔农上身前倾,低声问道:“可是仇家?”
“乔捕头,您尽管放心,我此番来绝不惹事。”
“如此甚好。”乔农转过身,挥手示意拦路的两名小校放行。
牧云踏上木楼梯,进入仙来客栈。
老板一家人和店里的伙计全部出动,接待难得光顾的贵客。
店小二见一位身穿蓝布长裤和大褂的年轻人进店,尽管看上去没什么仙风道骨,还是不敢怠慢。
“仙师,您是哪个宗门的尊者?”
“灵泉宗。”
店小二没听过这个宗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届灵宝大会,我会代表蜀山出战。”
“原来是蜀山来的尊者,贵宗门的客房还空着。”店小二说道,“别的宗门都来了十个人,怎么只有您来了?”
“我们住在别处。”
“不是我吹牛,龙城就没有比仙来客栈环境更好的地。”
“比之郡王府如何。”
“自然是比不了。”小二恍然道,“小人知道您是谁了。”
“我是谁?”
“龙城的风云人物——牧仙师。”
牧云笑道:“没想到我的名头都传到仙来客栈了。”
“您的那些事迹,早就在街头巷尾传遍了。甭管喜不喜欢您做的事,都得认您是个不可多得的豪杰。”小二嘴皮子利索,拍起马屁是不着痕迹,令听者十分受用。
“帮我办件事,成了赏你点碎银子。”牧云本就是大方人,心情愉悦时更显土豪本色。
“只要您吩咐,准保给您办的漂漂亮亮。”重赏之下有勇夫,何况是奔着挣银子来客栈打工的小二。
“我想见一下普陀山的领头人。”
小二笑道:“这事找我算找对人了,他们进店就是小人招待的。您稍等,我这就去帮您带话。”
牧云站在大堂,看向中间枝繁叶茂的摇钱树。
树旁坐个少女,膝头放着本书,手托香腮独自品读。
“丫头,把那无聊的书放下!”身材丰满的老板娘扭着腰胯,屁股上的肉直颤,风风火火道,“蓬莱的仙客们要茶水,快沏些给他们送去。”
少女吃了一惊,慌忙把书扔在树坛,起身前往柜台沏茶。
老板娘嘀咕几句,又去找另一个伙计的茬。
牧云挪步到树坛旁边,拿起少女放在那儿的书,封皮写着四个大字《神厨秘籍》。
当然,这只是表象。
牧云破解障眼法,只见书名开始变化,拼凑成了春宫图。
仙来客栈的人不懂灵术,给少女这本书的定然是来住店的宗门子弟。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刚想将书放回树坛,听得背后有个熟悉的讨厌声音响起。
“哟,我还当是哪路豪杰!原来是咱们筑基期的大能牧先生。”墨灵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意味。
牧云施展替换灵术,将春宫图与玉葫芦中的酿酒术摘要互换,回道:“我还以为有苍蝇,原来是昆仑派的墨老道。”
“你!”墨灵咬牙切齿道,“你休要嚣张,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好怕啊。”牧云嬉皮笑脸说出这句话,气得墨灵脸色刷白。
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烈。
修仙者看重一个“缘”字。两人相识并不容易,若是见面就不对付,可以用八字不合来形容了。
更要紧的是,结怨过程中但凡有个人说句软话,也便不会结仇了。
牧云不喜欢自视甚高的墨灵;对方也瞧不上百姓打扮的牧云。
没人抛出橄榄枝,对抗只会越来越激烈。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墨灵发现了盲点。
老板娘和少女察觉到摇钱树旁有情况,急忙过来探看究竟。
少女见牧云手里拿着本书,树坛中又没有春宫图的迹象,以为牧云手里那本便是。脸颊涨红,内心焦急如焚。
“小玲,你去给蓬莱的仙师们送茶。这儿的事娘一个人就能处理。”
少女小玲支支吾吾地不肯走。
“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老板娘嘀咕一句,走到牧云和墨灵身旁,左手叉腰道,“我说你们二位,仙来客栈只是歇脚吃饭的地。若是寻衅滋事,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墨灵瞥了老板娘一眼,见她相貌丑陋,嘴边还有一颗黑痣,略带嫌恶道:“丑女人,竟敢来管本大爷的闲事!”
牧云无声向后退,生怕溅自己一身血。
惹谁都好,不能惹泼辣女子。
这是牧云通过实践得出来的经验。
墨灵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
老板娘放声大号,不一会便引来了各宗门子弟,以及守在门外的神机营和衙门捕快。
墨灵有拿捏老板娘的能耐,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压根不敢动手。
情急之下,他指着牧云道:“他手里有本春宫图。”
小玲的面庞红的像石榴。
牧云留心观察,发现二楼走廊上一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表情不太自然,赠书之人也有了着落。
老板娘指着牧云鼻子道:“好啊,你可真是给宗门长脸!光天化日之下,竟在我家店里看起了春宫图。”
小玲只觉母亲是在骂自己,羞愧得低下了头。
“这可不是春宫图。”牧云举起书,道,“这是《酿酒术摘要》,有感兴趣的尽可以拿走。”
一个好事的捕快举手道:“我要,送给我吧。”
牧云将书扔给捕快,立时有几个同伴凑过去看。确实不是春宫图,而是关于酿酒术的记载。
众人登时没了兴趣。
“这怎么可能?”墨灵只道牧云是寻常筑基期修仙者,全然不知他中途捣鬼之事。
立在当场,有点不知所措。
乔农出面调停,墨灵给老板娘赔礼道歉,这事才算混了过去。
冷虎仍记恨牧云在醉仙楼将其打伤,朗声对转身离开的墨灵道:“这小子满肚子坏水,你最好离他远点。”
牧云笑道:“若搁在平时,在下可能会把你的嘴打烂。目今灵宝大会即将开始,姑且饶了你。”
说罢,腾身跃上二楼走廊,一把扯住瘦削年轻人的衣领。
掌心中有道太上金符,不动声色地封锁了他的经脉。
宗门里的师兄弟拔出宝剑,欲待解救被抓的同伴。
“休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说着话,牧云掐住了年轻人的脖颈。
只要持剑者有所行动,可以立时令其毙命。
“少侠,贫道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暗算我?”
牧云戒备持剑者,将他拉到走廊边,向少女传音问道:“是不是他给了你那本做了手脚的春宫图?”
少女先是有些惶惑,接着与牧云眼神相遇,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老子来抓你,是为了你那本书。采元阴乃是正道大忌,你小子犯了戒,待我来教训你!”
牧云劈面一掌,打得年轻人鼻梁骨断折,鲜血染红了面庞。
乔农只觉脑仁发疼。
不到一刻钟前,牧云才保证过不会惹是生非。言犹在耳,已经和人打了起来。
“宁可相信母猪上树,都不能信这小子了。”乔农无奈暗想。
“头儿,咱们该怎么办?”方才拿到酿酒术摘要的捕快主动请示。
“等他们打完了,咱们再出手收场。”
“这就是您常说的以逸待劳?”
乔农怒扇捕快额头,低声斥道:“球的以逸待劳,是镇不住场子,只能等他们完事了再处理。”
捕快立马不再言语。
年轻人被牧云打成了重伤,宗门子弟不饶,将其围住核心,四下里同时攻击。
花和尚冷虎不顾师兄阻拦,趁机加入战阵。
卓东海也在守卫人群之中。
自从败于牧云剑下,龙城剑神的名头叫不响,像是打了蔫的茄子,又软又颓丧。
牧云的乾坤棍十分沉重,一招横扫千军,打断了三柄宝剑。
围攻之人虎口尽皆开裂,不敢近身。只威风了几回合,便纷纷抱头鼠窜。
唯独留下了独自奋勇的冷虎。
“这件事与你无关,为何要出手相抵?”牧云架开冷虎的皓星锤,在打他之前,需得先让他明白事情经过。
“你小子因我在醉仙楼替别人出气,不分青红皂白打伤了我。如今你成了恶人,洒家变成正义一方,就算拼上这条命,也得出了胸中这口腌臜恶气!”
“你不是我的对手。”
“休要小看于我!”冷虎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牧云腿部真气爆发,全身力量集中于双手,势大力沉的乾坤棍自上而下,径取冷虎天灵盖。
冷虎慌忙举锤格挡,一股难以抵御的巨力,将他的双腿砸进地面。
木质地板裂开了几道扭曲如蛇般的缝隙。
老板娘见此情景,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小玲抱住娘亲。
老板娘哑声喊道:“乔捕头、卓剑神,快……快阻止他们!”
牧云收起乾坤棍,摊开双手道:“我不打了。”
冷虎双手开裂,鲜血浸染斧柄。五脏庙虽则气血翻涌,却是比醉仙楼那次伤得轻。
“你们去把大和尚拉起来,送他去医馆疗伤。”乔捕头第二次搭救受伤的花和尚冷虎。
冷虎发力一喊,从陷坑中跳将出来,召唤出金疮药粉,敷在流血的伤处,不多时便恢复如初。
“善哉善哉。”始终未曾开口的一个高大和尚道,“牧施主何故到仙来客栈撒泼?”
牧云识得和尚袈裟上的印记,正是他要找的普陀门人,双掌合十回道:“非是我要滋事,而是那个病恹恹的年轻人想采撷未经人事的少女元阴。在下不可不管。”
“原来牧施主是在教训采花贼。”
“他胡说!”年轻人同宗师兄闻言喝道,“陈师弟是光明磊落之人,岂会干那种为修仙正道所不齿之事?!”
“这个好说。”高大和尚右手拈兰花指,一道佛光罩住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不多时,他小腹处便有殷红色的阴柔之力显现。
“这……”同宗师兄见此情景,一时间哑口无言。
“牧施主所言非虚,”高大和尚道,“似这等殷红似血的颜色,说明这位施主摧残过数百个花季少女,夺取了她们的元阴。”
乔捕头道:“还愣着干嘛。先带他去治伤,然后打入天牢,等候城主发落。”
“是!”
两名捕快带走了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冷虎听清了事情经过,暗道:“看来牧云这小子是侠义之心泛滥,倒也算不得坏人。罢了,不再招惹他便是。”
“敢问高僧大名?”牧云合十敬礼。
高大和尚道:“贫僧法号无尘。”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普陀山的无尘尊者,可不是等闲之辈。
73.炼丹悟道心
无尘尊者确认再无事端,邀请牧云至客房,将白鹿的亲笔信转交给他。
封皮上的字是熟悉而亲切的小楷——牧君亲启。
牧云接过信,只觉有千斤重。
右手略有些发颤,撕开封口,取出折叠整齐的信件。
“贫僧坐禅念经,施主可在房中读信。”无尘尊者原地打坐,顷刻进入入定状态。
牧君:
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
灵泉山一别,不过数十日。
世间事与吾之心境,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我困囿于俗尘情欲之中,修为停在金丹期。得绫罗仙子点拨,看破红尘,挣脱情网,决定正式拜入佛门,修行大乘佛法。
回头看去,十年来多蒙你照顾,然兄妹之情甚于儿女私情。今遁入空门,俗世间的情欲便不能再沾半点。
你有豪杰气概,胸怀凛然正气,时常冲动行事。宜养柔德,谨慎树敌。
玲珑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切勿让灰色地带,影响君之心境。
天下不平事甚多,劳苦者遍布世界各个角落。
唯愿你以正义感拯救其于水火,用双足丈量善恶之尺度。
清酒虽好,切勿贪杯。
至于药仙谷,舍弟自会照看父母,勿须挂念。
夫以白鹿之名亲书此信。再见之时,恐已成雪芙尊者。
书不尽言,望自珍重。
白鹿。
牧云左眼垂下一滴清泪,心中却无甚悲喜。
只是有一点,清心诀不能再多练了。
他了解白鹿,自始至终都很清楚她的修炼天赋,参悟正道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曾自私地幻想这一日来得迟些。下山经历过世事,有了截然不同的想法。
牧云折好信,重新放入信封,使了个溯源灵术,将它变回未拆封时的状态。
召唤出一个无上玉葫芦,将信和鸣凤玉佩放入其中。
恰在此时,无尘尊者睁开了双眼,低诵一句:“阿弥陀佛。”
牧云合十谢道:“多谢尊者带信。”
无尘尊者起身道:“施主言重了。”
牧云了结尘缘,再无留在仙来客栈的理由,赔付过损毁的物件,迈步走出了正门。
乔农紧张关注牧云动向,生怕他会突然搞点事。
直到确认牧云离了客栈,方才松了口气。
……
龙城东校场占地面积上千亩,地底布有阵法。平时在校场上操演的军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数百个炼丹用的铜炉。
最北边摆放着数张长桌,龙城的达官贵人们坐于其后。
柴荣以协助者身份,坐在校场北侧。
为了避嫌,牧云带蜀山代表团入住仙来客栈。
乔农不得不加强了戒备,并且申请调兰明义协助,期间无事发生。
宗门弟子都没带玉葫芦,空手站在校场边缘,等待霍斌宣布比赛开始。
霍斌身穿蟒袍,敲杯为号,瞬时吸引全场注意。
“灵宝大会的精髓在于灵宝,若无拿得出手的宝贝,不过是徒有虚名,”霍斌使用了灵术,声音清晰传遍东校场每个角落,“第一件法宝便是至尊铜鼎,乃是大夏国皇家法器,由紫阳真人铸造,具备增幅火焰之功效。今天的第一项比试,正是炼丹术。”
数十个宗门,数百名参赛选手各自来到丹炉旁,打开炉盖,发现其中有个玉葫芦。
里边的药材和基液完全相同,尽量让所有选手处于同一起跑线。
大部分选手早已想好要在丹药比拼中炼制何种丹药,检查过玉葫芦,药材齐备便可着手炼制。
若是缺了药材,就得想个别的丹方。
城主府出手大方,提供的药材种类极多,基本可以满足各类丹药的炼制。
牧云抬头一看,只见大部分人已经开始动手。
佛门向来不重视炼丹,尽管如此,五大佛门仙山的弟子也开始了炼丹过程。
牧云不敢搅扰无尘尊者,找到位于校场边缘的花和尚冷虎,传音道:“你是佛门弟子,怎的也会炼丹?”
冷虎听到牧云的话语声,转头看向侧后方,见是牧云发来的闲聊信息。欲待不理会,又觉得没礼貌。
再怎么说,他和牧云也算不打不相识,而且敬对方是快意恩仇的汉子,决定坦白交代。
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
“为了灵宝大会,洒家学了一手炼丹术。奈何没这方面的天赋,学了个狗屁不通。”
冷虎出家前是个粗野山夫,讲起话来直白粗鲁,倒是给牧云带来一种难得的亲切感。
他在猴群中长大,酷爱乡野风,同样开始欣赏毫不做作的冷虎。
“不瞒你说,我对炼丹术是一窍不通。”牧云长处很长,短板却也是不少。
“我听讲炼丹术的长老说,若是实在不懂,就把材料一股脑全怼进去。万一走个狗屎运,还能炼出个品阶不错的丹药。”
“此话当真?”
“反正我两眼一抹黑,只能这么做。”
“多谢冷虎禅师讲解,在下悟了。”
牧云谢过冷虎分享经验,当即将压缩木炭置于丹炉之下。双掌释放火系灵术,然后召唤出玉葫芦中全部基液,将其注入炉中。
因嫌火势不够旺,召唤出两道太上金符,添入三昧真火。
锦玉决定炼制低阶丹药,优先保证成功率。瞥见牧云举动,一时间忍俊不禁。
她跟随母亲学习炼丹术,每种丹药都有其独特炼制速度和材料配比。火候不对,或者添加顺序错乱,皆会导致炼制失败。
牧云明明是动手能力和学习能力极强的人,精通酿酒术,各种武技从入门到精通只需几天时间。
唯独炼丹术,仿佛天生与牧云相克。即便按部就班地添加,总会因某种细小失误导致失败。
“看来只能指望蜀山七子了。”锦玉暗想道,“真不知道牧云炼制出来的是丹药,还是一场灾难。”
黄羽的炼制格外顺利,很快便飘出了淡淡丹香。
这是无上灵品丹药的前期特征。
牧云炼制水平很菜,理论知识却算得上精通,传音问道:“黄羽,你不是佛门金翅大鹏吗?如何会炼丹之术?”
“如今佛道早已没有明显界限,加之贫僧自幼喜好炼丹之术。不夸张的说,校场里可能没人比我更懂行。”
“巧了,我正好和你是两极分化。”
“我看你添加药材时的自信神态,还以为你要炼制惊天动地的帝品丹药。难不成,你根本不懂炼丹术?”
“你猜对了。”
“真是稀奇,你精通妖、佛、道三家灵术法门,又酿得一手美酒,却不会炼丹。”
“这就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锦玉的声音在牧云耳畔响起:“你不会炼丹,也不要闲谈。万一影响了黄羽,咱们的排名会很不利。”
牧云自知理亏,急忙恢复安静,潜心施展自己的杂烩炼丹术。
天地有阴阳之理,万物相生相克。大到六道五行,小到鸟兽草虫,皆无法超脱此轮回。
道家崇尚阴阳调和,均衡而万物生。
丹药是天地灵气凝于丸药中的技术,是门高深的技术活。
牧云向来懂这个道理,最终还是放弃挣扎,选择彻底躺平。
多味药材相冲,抵消对方效力。大火熬炼,最终只剩下几味极普通的药材。
即便成丹,排名也会在参赛者中垫底。
牧云的心思已不在炼丹上边,看着沸腾的基液中不断翻滚的材料,联想到了近日所创之棍法。
他能够出奇制胜,赢下戟法专精的黄羽,依靠的是“博采众家之长,尽为己用”的哲学思想,以及将其付诸实践的行动。
闭上双眼,黄羽的戟法招式和锦玉的火云枪法在脑海中浮现。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适应这两种从未练过的武技。
江湖中有句夸人的话,叫作“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牧云在修炼一途已经走进泥潭,若能发挥专长,集诸家之长为己所用,不失为一种出路。
他的心思越飞越远。
大火迅速熬干了铜炉中的基液,药材被滚烫丹炉烤化,发出一阵烧焦东西的难闻气味。
牧云回过神,见丹炉中药材已焦枯,全无半点凝练成丹的迹象。
抬眼望向校场,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冷虎都搞出了混乱的丹香。
与自己和解,也是一种洒脱。
牧云施展火云掌,将炉中剩余药材尽数焚烧,留下空着的丹炉,潇洒走出了校场。
灵宝大会第一场比试,他顺利交了白卷。
恰巧卓东海在人群之中。自从劫槛车之后,他从未和牧云有过任何交流。
牧云看见了他。
不知为何,行到了他的身前,说道:“龙城剑神,非你莫属。”
卓东海有些羞愧,问道:“牧仙师何出此言?”
“修仙界和江湖本应是两个世界,我却不顾规矩,打破了那个无形的屏障。你不该因一个犯错之人而妄自菲薄。”
“时隔多日,为何又提起此事?”
“在下得雪芙尊者点化,明澈了许多道理。”
卓东海不知雪芙尊者是何许人也,暗地里对她十分感激。
“你的剑术高超,有朝一日,定能成为玲珑世界赫赫有名的剑圣,而且不用以‘龙城’作为前缀。”
“日后的事留待日后再谈,”牧云拱手道,“在下想学阁下剑术,不知可否教我?”
卓东海没想到牧云会向他求教,呆愣片刻,决定将暗影剑传授给眼前这个天资聪颖的年轻人。
74.琼浆难拒
校场上空丹烟缥缈,似若人间仙境。
牧云提前交白卷,正如投石入水,激起了一片涟漪。
滥竽充数者纷纷离开校场,将舞台交给身怀炼丹绝技之人。
柴荣坐在霍城主下首,问道:“伯父,您认为谁能赢下这场丹药比试?”
“昆仑山的墨灵实力不俗,不过在这道门之中,有个人全方位强于他。”
“您是指蓬莱仙岛的轩辕玉华?”
“正是。”霍斌道,“他乃是轩辕氏后裔,洪荒大龙魂体魄。若不是乾元真人刻意压制他的修为,恐怕早已迈入大乘期。如今只有金丹期,在灵宝大会中亦是鹤立鸡群。”
“蓬莱仙岛是这次大会的夺冠热门?”
“一直都是。”
柴荣擎起玉杯,道,“看来牧云想胜过轩辕玉华,夺得灵宝邪剑,是无甚可能了。”
“乾坤未定之前,一切都有可能发生。牧云是个很有灵性的年轻人,而且极具武学造诣。这点和寻常修仙者不同,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霍斌有不同看法。
“即便和轩辕玉华对敌,您也认为牧云有胜算?”柴荣只觉不可思议。
“没错。”霍斌喝了一口玉杯中的酒,笑道,“就冲他酿的酒,我也得昧着良心说几句好话。”
“原来如此。”柴荣知道,霍斌和他一样,不觉得牧云能赢过实力深不可测的轩辕玉华。
两人闲谈一阵,又将视野投回校场。
锦玉闻见丹香,不觉面露喜色,双掌轻拍丹炉,炉盖升腾而起。
丹炉中有几粒碧绿色丹药,发出一股熏香般的味道。
锦玉将其装入净瓶,快步离开校场,来找等候多时的牧云。
“你炼的哪种丹药?”牧云问。
“清香丸,不能治病救人,但可以让服用者更受欢迎。”
“你要拔得头筹了。”
“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了。”牧云笑道,“清香丸虽为上品丹药,炼制难度却被定在了中等。放在黑市确实吃香,在灵宝大会可讨不到便宜。”
锦玉有点气愤,回怼道:“那也比没炼出丹药的人强。”
“你要比的是炼丹精英,而不是我这个吊车尾。”
“既然是吊车尾,就无权发表意见。”
“没想到你还是个独裁者。”
锦玉的注意力被鹿鸣吸引,指着他道:“鹿鸣也开炉了。”
牧云看过去,只见鹿鸣揭开炉盖,一缕青烟扶摇直上。
鹿鸣面带喜色,将一粒苹果大小的丹药装进净瓶,四处张望,找到人群中的牧云和锦玉,快步朝他们走来。
“你炼的什么丹,个头怎么那么大?”牧云又问。
锦玉道:“鹿鸣,别理他。某人炼不出丹药,在这过大师瘾。”
鹿鸣相比牧云,更不想惹大小姐脾气的锦玉,选择默不作声。
蜀山七子先后炼制完毕,与同伴站在一起,等待仍在炼制丹药的黄羽。
校场中余下的选手已经不多。霍斌站起身,朝着校场挥了挥手,数百张长桌和丹炉尽数被收进玉葫芦。
独留下正在使用的几尊丹炉。
黄羽左右扫了一眼,视野变得开阔许多。
他的灵识中有股异常充沛的能量,探查其形态,与典籍中记载的帝品丹药有相似之处。
“下山前师傅让我尽量不要惹蓬莱岛的轩辕玉华,想来那个人就是他了。”
黄羽看向帝品丹药能量倾泻的方位,只能看见炼丹者的背影。一袭青色长衫,背部和束发金冠皆有太极图案,长发披散在肩头,身姿挺拔。
尽管无法得见轩辕玉华全貌,也知他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墨灵的丹药炼成,拂尘轻扫,揭开炉盖,将一粒通透的赤红药丸装进净瓶。
霍斌随即收了他的丹炉和长桌。
墨灵为显其能,御剑离开校场,回归昆仑方阵。
“看啊,那就是修仙者的御剑飞行术。”
“昆仑山不得了,出了个这么年轻的金丹期强者。”
围观民众的低声议论,清晰传进墨灵耳中,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无尘尊者也结束了炼丹,开启丹炉,将三粒淡青色丸药放入净瓶。随后低调走出校场,离开了比赛场地。
黄羽的丹炉开始剧烈摇晃,仿佛有凶猛野兽要冲将出来。
凌金惊讶道:“黄大哥炼制的好像是灵品丹药。真没想到,他竟有此等炼丹术!”
众所周知,炼丹几乎是道教专长,甚少有佛门弟子会浸心于此道。
黄羽展现出来的炼丹实力,无疑令道教弟子震惊,并且有些惭愧。
牧云笑道:“黄大哥是上古神兽,不受佛门钳制。不仅精通道门炼丹术,还从道门中学到了戟法。”
“何以见得?”
“佛教武技以训斥为主,不会选用杀生武器。除了拳脚功夫,便是罗汉棍法,其余武器皆不启用。方天画戟乃是古神兵刃,在战场上属于大杀器,易学不易精。唯有具备封神传统的道门,兵刃种类最是繁多。”
蜀山七子被牧云的观点唬住了。
锦玉道:“别听他胡扯。戟法传承自道门,是由黄大哥亲口告知。”
“我说的也很有道理,你们说是不是?”
“是。”凌风和鹿鸣异口同声回答。
他们是牧云的忠实拥趸。
黄羽结束炼制,从丹炉中取出一粒发着微光的灿金色丹药,将其装进玉瓶。
瞬身出现在伙伴身边,把鹿鸣吓了一跳。
牧云问道:“黄大哥,你炼的是什么丹?”
“百转铸魂丹,”黄羽解释道,“可解夺魂术之余毒,使受害者免于变成行尸走肉。”
“若不是遇见轩辕玉华,你可能就拔得头筹了。”牧云不是盲目自大狂,调查过各宗门的杰出弟子。
轩辕玉华是任谁也无法忽略的名字。
“他在炼制帝品丹药,不知何时开炉。”
帝品丹药是玲珑世界的稀罕物,等闲见不到。全程目睹它的出世,是件值得铭记的大事件。
随着丹香四溢,校场周围原本嘈杂的喧哗声逐渐归于平静。
众人都在期待见证帝品丹药的诞生。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剩下的便是放松欣赏。
墨灵感应到帝品丹药的气息,回头对众师弟和师妹道:“说到底炼丹是道门秘术,黄羽不过跟紫阳真人学了点皮毛。真正的精髓,还是掌握在道教三大仙山手中。”
虽然数千年来佛道之间多了许多沟通,其本质终究是两种互不相通的修炼法门,过往纷争仍潜藏在弟子心底。
墨灵以身为道教子弟感到自豪,瞧不上佛门弟子。尤其瞧不上牧云这种既不是僧人,也不是道人的散修。
丹炉异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能量从气孔中溢出,继而像火山爆发,再也控制不住。
咚的一声闷响,丹炉炸裂开来,一只金色小猴从丹炉中窜出,腾起云雾,迅速往校场已西奔逃。
天空铅云密布,劫雷随时可能降落。
围观民众从未见过炼丹炼出灵兽的场面,各个目瞪口呆,看着轩辕玉华御剑追踪金色小猴。
小猴飞行速度极快,可与身后追击的轩辕玉华相比,却又慢了几个档次。
轩辕玉华从袖中取出一个金刚镯,抛将出去,正中小猴后脑,把它从半空中击落。
瞬身至落点下方,将金色小猴收进玉葫芦。
风吹云散,酝酿中的劫雷戛然而止。
全程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却让在场众人真切感受到了蓬莱大师兄的恐怖实力。
轩辕玉华在空中缓慢行走,仿佛是在瞬移,几步之后便来到校场北边的观战台,双手将净瓶奉于城主霍斌。
“此乃帝品延寿丹,吃上一粒,阳寿可增百年。晚辈敬献霍城主。”
相较于屡次给自己添堵的牧云,霍斌显然更喜欢知书达礼的轩辕玉华。
霍斌喜笑颜开地接过封好口的净瓶,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多谢城主夸奖。”
“接下来便是阵法比试,你快些回去准备吧。”作为回报,霍斌提前给轩辕玉华透了题。
轩辕玉华再次道谢,随后用独特的空行术飞到蓬莱方阵。
霍斌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丹药试炼已全部结束。所有丹药会由三名帝级炼丹师联合评判,最迟明日中午便会出结果。稍息半个时辰,开始第二场比试。”
蜀山七子盘腿打坐,同步修炼,以培养默契。
万一是团战,就得由他们七人代表蜀山出场。
道教三大仙山,蓬莱和昆仑皆有杰出弟子前来参赛。唯独蜀山情况特殊,需要向大夏国各地神机营输送人才,因此真正的天才志不在此,能派出来的人实力相对平庸。
往届灵宝大会,蜀山都是充当炮灰的角色。
“家师常说蜀山所做之事值得敬佩。这七位少年英才,想必就是蜀山七子了。”
轩辕玉华的声音响起,蜀山七子同时睁开了双眼,起身回礼,恭称其为轩辕师兄。
牧云回道:“轩辕兄,炼丹之术神乎其技,让在下开了眼界。”
轩辕玉华看向牧云,但见他剑眉入鬓,目若朗星。丝带束长发,挺立如劲松。黑布靴搭黑长裤,排扣大褂显身型。
“牧兄,久仰大名。”
轩辕玉华在仙来客栈里目睹牧云暴打采花贼之事,对他不甚了解,只觉武技精熟,颇具豪侠气概。
“轩辕兄客气了。”
锦玉跟黄羽传音道:“牧云快成交际花了,所有人都认识他。”
黄羽传音回道:“牧先生侠肝义胆,快意恩仇,人缘好是显而易见之事。”
“别拍他马屁啦。”
“贫僧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轩辕玉华拱手道:“贫道素闻牧兄酿得一手好酒,特来讨口酒尝尝,看和蓬莱岛的酒相比,究竟孰优孰劣。”
“这个好说!”牧云说完,便欲召唤出两坛女儿红,却未有酒坛出现。
低头一瞧腰间,玉葫芦并不在身旁。
“在下没带玉葫芦,只好等今日赛程结束,再赠送几坛酒给轩辕兄了。”
“贫道先行谢过。”说完,轩辕玉华飘然而去。
“我看出来了,你酿的酒是杀手锏,这些馋虫们根本抵挡不了。”锦玉仍对牧云的调侃感到生气,言语间带着刺。
牧云笑道:“大小姐,不就调侃了您两句,何故到现在还不饶我。”
“哼!”锦玉转过脸去,不搭理牧云。
“我错了。晚上送你两坛女儿红,权当赔礼。”
“谁稀罕你的酒。”
“那就不送。”
“你知道我房间在哪,不送你就死定了!”锦玉是龙,比人类更难抵挡美酒的诱惑。
黄羽始终保持沉默,见两人斗嘴终于告一段落,问道:“你们觉得接下来会比试哪个项目?”
“团战、阵法和单挑战。”牧云讲出剩余的项目,说道,“单挑战向来是压轴项。另外两项,我更倾向于阵法比试。”
“附议。”锦玉怒火消散,又坚定地站在了牧云这边。
只要是他的见解,便觉得有道理。
半个时辰稍纵即逝,霍斌再度起身道:“第二个比试项目是阵法,每个宗门各派出一名弟子参加比试。阵法沙盘已备好,两两对弈,以决出最终胜者。”
牧云活动一下筋骨,笑道:“接下来就看我的表演吧。”
黄羽知道牧云精通阵法,究竟有多强,心里也没个具体概念。
唯有锦玉明白,这场比试过后,牧云定会在各大宗门间名声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