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武之殇
此时此刻,道人抚摸着锈迹斑斑的长剑,双眸似出神不知在何处,充满了沧桑之意。
气质瞬间变得宛如高悬于九天之上,仿佛只是闲来无事垂下头来,看一看这滚滚红尘。
良久后,道人才出言道。
“江先生。”
“额...我在我在。”
江楚白额头上流下一滴大汗,若眼前真是那古仙的话,自己之前那倚老卖老岂不是徒增笑尔?
要知道这古仙可不知道活了多少个百年苏醒过来的。
一旁的蒋毕凡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江爷爷语气恭敬了许多,不过回想起刚刚绽放的蓝色异芒,可能与其有关,再联想那道人坐下的怪牛,还有所言黎医生鬼魂去处...
纵然不知内情,蒋毕凡也再不会将眼前道人当成寻常人来看了。
此时李云也收敛起了自己的气质。
“贫道或许知道从何处去寻那公孙婧的坟冢了。”
“你...你..知道?”
一旁的江楚白震惊道,这困扰了他大半辈子的问题,居然能在现今得到解决?
突然他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自然是的,你若是相信贫道的话,便随贫道来吧。”
......
荆南镇,距离南口镇不到四十公里。
江楚白和蒋毕凡是有些蒙圈的,他们还以为眼前这道人会带着他们去远远的地方,为此食水都带上了不少,可没想到的是目的地却是不到四十公里外的地方。
“真的是在荆南镇吗?居然那么近。”
“这剑是这么告诉贫道的。”
李云笑着说道。
剑告诉你的?
太玄乎了吧!
江楚白还好,隐约知晓眼前人的身份,蒋毕凡是真的觉得这个说法多少有些...牵强,毕竟真的有些超出他的世界观和理解范围了。
而对于李云来说,这剑身上的灵韵就好像雷达一般,越靠近目的地,灵韵就激荡的越强。
从逻辑上来讲,那可能便是距离公孙婧的坟冢或者至少是与她有关的事物更近,这无鞘锈剑的灵韵才震荡的越强。
另一边在上山的途中,蒋毕凡悄悄的问道。
“江爷爷,你说您的师傅,咱的祖师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蒋毕凡只知道自己有一个相当传奇的祖师爷,功夫厉害到现代人没办法想象的地步,但从未听自己江爷爷讲过。
“啊...我想一下啊。”江楚白的思绪似乎投向了远方,似乎是在回忆,呢喃道:“我的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是一个很无情的人。”
“无情?”
“嗯,无情。”
“无情剑客无情剑,这是我师傅当时的外号,没有多余的感情,没有多余的话语,不会去指导别人,也不会去关心别人,别说你江爷爷我叫她师傅,我和她的关系单纯只是看她练功的学徒而已,只是看着看着,就学了一点皮毛的东西而已,她也从不避讳别人看她练功,我们这帮子学徒,也是能看懂多少是多少。”
“才学了一点皮毛就那么厉害啊。”
蒋毕凡有些咋舌。
“不然怎么当你的祖师爷呢。”江楚白啧啧道:“当时军阀的枪她都不怕,你看你爷爷我现在看到枪之后是什么反应你知道不?”
“不知道。”
“先跑然后报警啊,难不成你还想爷爷我血肉之躯扛枪不成?”江楚白的老脸上还带着丝丝回味道:“那时候她面对军阀的枪,敢拔剑,我不敢,这就是差距。”
“她的剑比枪还快。”
剑比枪还快,蒋毕凡觉得这有些强的让人难以理解了。
太玄幻了。
“当时因为她的剑存在,所以军阀才不敢找公孙家武馆的麻烦,我们才能昂首挺胸的开着武馆。”说到这里,江楚白却是一阵叹息,话锋一转:“但怎么说呢,无情剑客无情剑,公孙婧的眼里,家人,武馆学徒,都不如那一杆三尺青锋。某一天,她离开了,也没多说话,信也没留,至此渺无音讯,武馆也至此衰落下去。”
风光一时的武馆衰落下去,蒋毕凡没经历过这些,但也能从江楚白的话中感受着那种沧海桑田一般的悲凄感。
“江爷爷,你们恨祖师爷吗?”
“恨?我们并不恨师傅,她保护我们从来不是义务,武馆开不下去也只能说我们这些后辈技不如人,也许她之前之所以帮我们对抗军阀,纯粹是因为拿着枪的军阀们是不错的练剑对手罢了,等到她觉得军阀手下再无可练后便是离去了吧。”江楚白望着天说道:“可你要说没恨吧,倒也不是,但我们恨的不是她去寻道,而是恨的她为何不辞而别,对于我们,难道真的没有陌生人以外的感情么...无情剑客无情剑,虽然知道她并无情感,但我们总归是人,总归还是会不理解的,不是吗...”
无情无欲的武者,心中只有剑的武者。
即使只是听旁人一说,蒋毕凡也能感受其中的森森冷意,天下竟真有无情无欲之人,身无外物的武痴?
另一边听着的李云,终于是出言淡淡的说道。
“到了,公孙婧的坟冢。”
江楚白和蒋毕凡才猛地打起了精神来,这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这无情剑客最后的去处而来吗?
然而江楚白和蒋毕凡瞧着周围却是一阵发愣,这哪里是坟冢,这分明是一处乱葬岗!还是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乱葬岗,木牌早就腐朽,只有寥寥几处有石碑所铸还未腐。
道人便来到一处坟包前,手中的锈剑发出铮铮长鸣。
“便是此处了。”
“这里?我的师傅就葬在这里?连一处坟头碑文都没有?”
江楚白似乎是有些激动,他的师傅,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剑神,她的坟冢居然就在这种地方,他不接受。
然而李云却也不多言语,拂尘挥舞,似乎有一阵清风将土地翻起。
待到清风将土地翻起一片,待到土地翻起一片时,却是露出了一块早已倒下不知多久的斑驳石碑,上面刻着‘梁子卫之墓’五个大字。
这五个大字内蕴剑锋,为剑所刻。
第九十一章,剑有故事
“这是师傅刻的...”江楚白呢喃道,他一看那石碑上的字儿便知出自谁手,至少是出自一个剑道大家的手。
结合眼前这道人领着自己来到此处,这八成就是出自自己师傅的手笔了。
这让江楚白有些纠结又有些欣慰,至少自己的师傅并不是被葬在这无名乱葬岗里,毕竟这墓碑是她所刻..
“江先生,有酒吗?”
“啊...有,自然是有的。”
江楚白是抱着能找到师傅的陵寝来的,所以也带了祭拜用的酒,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没有找到,他也能用酒来解愁解忧...毕竟他也挺爱喝酒的。
接过江楚白递来的贵州茅台,李云看着手中的剑笑道:“你这第一次喝酒便是茅台,这待遇也不算差了。”
以黄粱樽乘酒,以酒浇筑锈剑。
我有酒,剑有故事。
且听,且好?
正当江楚白和蒋毕凡两人不知眼前道人为何给剑喂酒之时,周围的场景却发生了一些光怪陆离的变化。
光阴变化,脚下的土地也跟着流转起来。
两人未有经历过这些,只觉得眼神恍惚,在森罗变化之下心情狂激,然而很快,却是见到了那穿着鹅黄短服的少女出现在眼前。
拿着长剑,绑着长马尾,英姿飒爽,相貌可爱的目眩,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如同古井一般无波。
不是热情的火,也不是冷傲的冰,而是无波。
看着眼前鹅黄短服的少女,江楚白直接便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师...师傅...您...是您吗...”
然而眼前的鹅黄短服的少女却是没有任何反应,转身便向前走去,江楚白想去抓着她不让她走,却是一阵波纹震荡,宛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
“黄粱一醉,浮生不醒,这镜花水月中乃长剑清梦,既是梦中,那便看下去吧。”
好一会儿江楚白才接受,是啊,时光已将近匆匆百年,自己的师傅纵使还活着又怎会是如此少女姿态呢?
他再看了看眼前的李云。
恐怕只有这位在世仙人,才能经历沧海桑田,不变如初吧。
蒋毕凡同样感觉骇然,眼前这道人真是仙人吗,然而他看着眼前这鹅黄短服的少女时,好奇的情绪却是压过了其他的情绪,他太好奇这名为他祖师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
鹅黄短装的少女正是公孙婧。
一个平凡的时日,一个不平凡的少女,在院子后练剑。
练着练着便决定收拾包裹行装,离开了这里。
毫无预兆可言,好似是因为想走,所以便走了,无有太多的道理。
和江楚白想的一样,自己这位‘师傅’她从未将自己的徒弟看做是徒弟,离开纯粹是因为想走。
虽然早有猜测,但如今一窥真相却也是心中有些酸楚。
公孙婧离开之后,一路走,一路与人比斗,寻求剑道之路,这其中有军阀,有恶霸,甚至有凶狠的山林野兽,然而她还是一路走了过来。
一日她像往常一样,揍了一伙正在欺人的恶霸,并非出于良善之意,纯粹是见这一伙恶霸腰间有枪,是值得打的对手而已.
似往常一样,她将这一伙恶霸打的趴下。
然而此时,被欺负的人站了起来,大声道:“恩人!恩人等我!”
公孙婧不言不语,听闻有人叫她也不回头,只是单纯着朝着前方走去,甚至都不看那男子一眼。
“恩人,谢谢你救我一命啊。”
“在这乱世之中,还有您那么善良纯粹的人。”
“恩人,能不能护我回家,我这还有些钱...一个大洋!一个大洋,你护送我回家!”
男子一路絮絮叨叨,公孙婧未有停下之意,然而当他说到给钱的时候,这少女便停下了脚步。
她只是无情,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也是需要钱银的。
她是流浪剑客,不是流浪乞丐。
公孙婧转过身,淡淡道:“可。”
“嘿嘿,好好,女侠,我先把这大洋给你。”
这男子也很有诚意,先将一块大洋递给了公孙婧,似乎也彰显了自己‘土豪’的身份。
然而公孙婧却是不吃这一套的,对她来说大洋也好银钱也罢,都是用来换取求道路上补给的道具罢了。
“对了,女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梁子卫,是一位古琴琴师。”
“带路。”
“女侠...您这功夫真俊啊...”
....
一路上,梁子卫喋喋不休。
“女侠,我跟你说,我的弟弟妹妹真的好生可爱,弟妹孝顺,父母健康,人生最大的福气莫若于此。”
“嘿嘿,不满你说,我还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秀才哩...如何,我厉害吗?”
这名名为梁子卫的古琴琴师喋喋不休,和平静如古井的公孙婧不同,他热情如火。
平静如井的公孙婧根本不肖于搭理他。
“哼,这名轻浮琴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江楚白一脸鄙夷的看着这琴师,这想吃天鹅肉的行为意图昭然若现。
且不说自己师傅莫有感情,即使是寻找伴侣,那也是一代宗师,怎会是眼前这四肢柔弱,一看便手无缚鸡之力的琴师?
这名琴师对公孙婧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甜言蜜语章口就莱。
“你看,那一朵花儿,就跟你一样美丽。”
“许将军的家眷都没有一个有你万分之一的美丽。”
“姑娘您的剑真俊...”
公孙婧面对这花言巧语没有表现出欢喜,也没有表现出厌恶,只是单纯的无视...
无情无欲者,不为外言所动。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梁子卫觉得老法子不管用,便换着道。
“姑娘,您喜欢古琴吗?我给你抚琴一曲吧,这是在下最擅长的《水龙吟》,也是许将军最爱的琴曲,让在下奏给你听,如何。”
公孙婧自然是不会有所反应的,她所思所想所做,单纯的是护送这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返回他的家乡罢。
除此之外,无有其他关系。
不过这名琴师的脸皮甚厚,也不管这鹅服少女爱不爱听,自顾自的便开始了奏曲。
当这名轻浮琴师抚上了古琴后,气质陡然一变,变得不再浪荡轻浮,反而有几分认真和萧索在里面。
古琴音响起,随之响起的还有琴师的唱腔。
“楚天千里青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那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来?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琴音伴着宋词,歌者琴师的声音飘荡远方。
不远处的少女笔直着身,却是不知那琴音是否在她古井一般心中泛起波澜。
第九十二章,黑暗年代
琴师奏琴吟曲,一路走来,也不管那少女是听还是不听,他便是奏曲唱给自己听也罢。
只要一有空闲,他便奏起琴曲。
直到有一天,少女突然主动说道。
“你继续。”
“啊?”梁子卫突然欣喜道:“你终于喜欢我弹奏的琴了?好家伙,冰山终于被感动了啊...”
“你弹琴的声音能引来更多的野兽和盗匪。”公孙婧古井无波道:“继续。”
梁子卫听的是目瞪口呆,有些垂头丧气,但至少是主动跟他说话了。
也算是有进展?
于是乎,琴音真成了吸引野兽和盗匪的道具,那时候,民不聊生,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吃人的鬼,盗匪,流民,争夺,是那个时代的主旋律。
一个会弹琴,看起来很有钱的‘艺术工作者’,还有一个看起来漂亮的小姑娘,这无疑是散发着血腥味的肉。
盗匪,流民都想抢杀了他们。
一路上,公孙婧不知道取了多少人的命,将剑锋磨了多少下。
有时候梁子卫也会有些害怕,只是不知是害怕那流民盗匪,还是害怕那少女的无情长剑。
直到有一次,他们遇到了一伙子盗匪,这一伙盗匪的规模很大,和以往遇到的小团盗匪不同,这一伙骑着骏马的盗匪手里是有真家伙的。
为首的独眼匪首朗声道。
“女侠,这件事和你无关,我们是来找梁子卫的,我知道你很厉害,我们也不想得罪于您,将这梁子卫交出来便好。”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盗匪团伙,梁子卫腿都被吓软了。
“我...我就偷了...偷了将军的几个大洋...大...大不了我还了就是了...”
独眼匪首看了看这梁子卫,略微有些叹气道:“这大洋的事儿,将军早就忘了,您犯的事儿可不小,比大洋的事儿大多了。”
“我犯了什么事儿!”
梁子卫涨红了脸,极力的反驳,他可不知道自己除了偷了几块大洋之外的事儿。
独眼匪首看了看梁子卫,又看了看公孙婧,沉吟片刻后也没有太大的隐瞒,淡淡道:“您犯的时而就是跟许将军的大儿子长太像了...对不住了,为了许公子,只能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梁子卫明白了。
许将军的儿子犯了什么大事儿,需要人来替罪...
此时此刻,梁子卫无助的看了公孙婧。
公孙婧依然古井无波,手持的长剑一刻都没有放松。
独眼匪首看了看公孙婧手中的长剑,叹了叹气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听说你武艺强大,但是,时代真的变了。”
这些匪徒手中瞬间拿出了汉阳造步枪。
公孙婧依然握紧长剑,不变。
“来。”
......
独眼匪首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马匪的尸体。
他们走的并不安详,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人拿着冷兵器居然能强到这个地步。
鬼魅一般的身影,速度快的人肉眼看不见,步枪的子弹有八成是打在了队友的身上,还有两成被斩碎了。
看着这一幕,梁子卫震撼。
之前认为公孙婧只能应对一个带枪的,是因为一般的马匪里一队最多一个带枪的...
虽然从公孙婧此时喘着粗气的状态来看做到如此鬼神难懂的地步并非容易之事,但她还是做到了。
“真是个怪物,他花了多少大洋才能让你这样的怪物护着他一路走...”独眼匪首同样喘着粗气,他身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剑伤,若不是提前穿上了藤服,恐怕早已陨落当场。
“一个大洋。”
或许是因为这一伙火枪队让她打杀的尽兴了,她也如实回答。
“呵呵,一个大洋能让你这样的人为他卖命。”独眼匪首觉得有些可笑,觉得人生就是个笑话,瘫倒在当场,喘着粗气,也生起了开玩笑的意思,笑道:“如果我一开始说给你三个大洋,让你杀了这小子,你会做吗?”
“会。”
公孙婧的回答十分的干脆。
独眼匪首呵呵惨笑道。
“呵呵,杀人还要诛心啊...”
他可不相信,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剑客在嘲讽折辱自己,只有一旁的梁子卫知道,这位女侠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这让他多少觉得心里有点受伤,却是没有多少的意外。
然而很快,这受重伤的独眼匪首却是咧嘴一笑,笑得很开心。
“你笑什么?”梁子卫有些警惕。
“我笑黄泉路上有人陪,还是那么厉害的女剑客,痛快,痛快!”独眼匪首从后腰处取出一棍状物来,笑道:“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吗?这是那些碧眼魔鬼从海上带来的宝物,叫做...”
“手、榴、弹。”
梁子卫虽然不知手榴弹是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朝着公孙婧扑了过去,将她扑倒在地。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炸药爆裂,处于中心的独眼匪首被炸的尸骨无存,尘沙四起。
公孙婧被梁子卫压在身下,神情淡漠,朝前看去,却见梁子卫的身子已经从背部被削去了一半。
“没死啊...太好了...”
“其实...我没有读过书...其实我没有家乡...我从小就跟着捡走我的古琴师傅卖艺...我也不是将军的门客...我只是偷了他的钱而已...我的钱在这里...你拿着吧...”
梁子卫感觉自己的生命在逝去,在死之前,却还是咧着轻浮的笑说说道:“女侠...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没有等公孙婧回答,甚至刚说完这段话便断气了。
在这硝烟之中,只有公孙婧以及她的剑,还有被梁子卫护在胸口中的古琴没有受伤。
公孙婧只是轻轻的推开了梁子卫的尸体,轻描淡写,没有一丝烟火气,仿佛只是推开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此时此刻,公孙婧站了起来,取走大洋,打算一走了之。
然而走之前,却还是回头看了一下。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她取走了梁子卫的琴。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做,除了求武求剑之外的事情。
....
第九十三章,悟了有情人
黄沙土地小城间,熙熙攘攘的行人络绎不绝,却有着一种喜庆味道,公孙婧来到一人面前,鬼使神差的问道。
“许将军在哪?”
“什么?你找许将军?”一个卖大饼的走卒笑着说道:“姑娘,已经没有许将军了,‘桂贼’都被孙先生赶出粤区了,以后我们粤人不用仰仗着这些人的鼻息过活了!”
“哦。”
公孙婧无有半点犹豫,转头就走,脸色依然淡漠如水。
此时此刻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寻这许将军,也许是刚好路过,也许是无意识来到了这里,谁知道呢。
她再一次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将陪伴着她多年剑给了江楚白,然后回到了那片地方,那片她唯一一次失败的土地,败给了‘时代’。
如果不是梁子卫护着她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死去了吧。
窥探着幻境的江楚白呢喃道:“对,就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师傅发生了改变...”
回到故地之后,公孙婧便在这里练剑,生活,只不过陪伴着她的已经不是那三尺青峰,而是一杆木剑。
她的剑已然失了锋锐。
她依然是日复一日面无表情的练着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这里结庐而居,不知几年...
山中无岁月,时代沧海又桑田,她却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心无旁骛的舞剑,饿了就去捕猎,渴了便去打水,结庐于山间。
一日,公孙婧如同平日一般,在舞剑之时,却是有悟,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
江楚白死死地盯着她的出剑,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她这一段舞剑,刺出了最后一剑的话,将看到一片新的天地,剑法飞跃至新的境界,可在这一剑时,她却退了下来。
悟了一辈子的无情剑,终有剑果之时却毫不犹豫的退去...
“为什么?师傅她为什么退却了...最后一步,她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走到她梦寐以求的境界了,为什么。”江楚白呢喃道,他很不理解:“她是心中不是只有剑的吗?”
李云却是淡然道。
“因为她悟的不只是剑。”
江楚白猛的望向了眼前的公孙婧,此时此刻的她早已经两鬓发白,表情依然和以前一样清冷无波,可双眼之中却是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止是剑...”
那一次,她在一块铁牌上刻下了‘梁子卫之墓’,最后的最后,在墓前舞了一通剑术,一通江楚白从未见过的剑术,江楚白看着这剑术瞪大了双眼,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冲出来似的。
这一通剑术虽非入道之术,却也是无上的剑术,也似乎,是在表达什么的剑术...
而幻境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森罗万象,幻梦终有明灭时。
....
回到了现实世界,江楚白和蒋毕凡两人宛如一梦千年了一般,意识模糊,然而脑子里的记忆却是清晰的很,那是公孙婧的半辈子,那是一代宗师的半辈子。
梦就是这么一件神奇的事物,梦里花落知多少,大梦几千秋,醒来还若是一梦之间。而梦中的千秋却宛如真实呈现在脑海里,又带着一丝丝虚幻。
当两人再次看到脚下时,风却不知何时将埋葬梁子卫的土地吹拂了开来,吹开来后,露出里面的真貌。
一个外表腐朽的琴盒,两具早已死去不知多久的枯骨。
其中一具枯骨平躺,身上的骸骨已然破裂不完整,而另一具枯骨抱着那具平躺破碎的枯骨...
“这...”
看到那具抱着另一具骸骨的枯骨之时,江楚白的心中涌出一阵阵的酸楚来,虽然没确认身份,但他知道这一具骸骨的主人是自己的师傅。
他没想到,自己师傅的遗骸居然被葬在了原野之上,连墓碑都没有。
“师傅...”
江楚白跪下,对着那骸骨磕头,行晚辈之礼,另一边的蒋毕凡也没怠慢,同样在行弟子晚辈之礼。
虽然公孙婧从未说过,但内心里,应该是把江楚白当成了徒弟吧,不然也不会在去守灵之前将佩剑交予给江楚白。
此时李云默默看着坟冢。
“一生尽修无情剑,大道门前方尽悔。她悟了无情剑,却也悟了有情人,在最后的最后,选择了弃剑而生,放弃当那无情剑。”李云看着手中的锈剑说道:“也许在公孙婧将这把剑交给你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选择此方的道路了吧。”
李云话音刚落,手中的长剑鸣叫,从坟冢里暴露出来的古琴盒也一齐鸣叫。
“叮。”
剑与琴相互交鸣,那原本锈迹斑斑的长剑散发出无尽的锋芒,仿佛是那当年的无情剑客在那持剑挥舞一般,灵韵发散,端是个不凡。
而那早已腐朽不堪的琴盒也尽数破碎,露出了里面的古琴,将近百年,这琴盒内的琴却一如新一般,白弦和灵韵交鸣震动。
此琴也有灵韵!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来?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古琴音奏起,长剑袖轻舞飞扬。琴与剑交鸣齐齐动。
这长剑更是脱离李云的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的痕迹来,舞的正是那当年公孙婧在梁子卫坟前舞的那一套剑法。
江楚白和蒋毕凡两人眼前恍若幻境,那剑舞的剑意却是已经在他们的身边轻舞,眼前仿若只见那鹅黄之服的女侠带笑舞剑,素衣俊俏的青年抚琴哼唱,回到最初的最初,梁子卫为公孙婧抚琴的那个夜晚。
江楚白读懂了,自己师傅,公孙婧这套剑法的剑语。
今宵明月,绝不西沉。
只此美梦,吾不愿醒。
第九十四章,红尘琴剑
“师傅悟了剑,也悟了情。”江楚白突然哈哈大笑。
笑得很开心。
似乎比知道了师傅有可能悟了剑道之巅了更加的高兴。
“你师傅她可是半途而废了,你还为她感到高兴吗?”李云笑道。
“那是自然的。”江楚白眼神柔和的说道:“从剑变成了人,我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此时此刻,那锈迹斑斑的长剑也停止了清鸣,古琴也停止了声调,这锈剑躺在破落的古琴上,若是这样拿出去便是谁也不会知道这是两个宝贝。
李云捡起长剑,淡淡的笑道。
“此剑此琴与贫道有缘,可否让予贫道?”
“哈哈哈哈,古仙真人莫要折煞了老头子了。”江楚白毫不犹豫道:“且不说这古琴本就不是老头子我的东西,我师傅留给我的剑在我这里当了一辈子的锈剑,在你这儿反而是绽放了光芒,跟了你,这剑才是剑,若继续跟我这老头子...呵呵,祂恐怕就要蒙尘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咯。”
面对古仙真人的称呼,李云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身份。
江楚白这番话也的确是真心实意。
虽然名为公孙婧的剑变成了人,但江楚白还是真心的希望,公孙婧的剑,能够走出不凡的路来。
跟他这凡人一辈子,那一辈子是凡剑。
若是跟了这古仙,那可就是仙剑了。
他们师徒二人都未曾见过的道路,便由这剑去见证罢。
李云自然也能感受江楚白的真心。
也是随手一画,画出两道符来。
一符为【身体健康】。
一符为【前路亨通】。
两道护身符分别落入了江楚白和蒋毕凡怀中。
“这两道护符算是寄托了贫道的一番心愿,你们好生收下吧。”李云笑了笑道。
蒋毕凡是摸不出什么来。
而江楚白作为修武有成的武人,六感通透,能感受的到,这道人递给他的是宝物。
“发什么呆啊小子,还不谢谢人古仙真人?”
“啊...谢谢古仙真人。”
蒋毕凡也赶紧说道。
此时李云笑了笑,取走了剑与琴。
骑上了青牛。
仙雾云隐之间,道人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原地只留下江楚白爷孙俩。
“这...这位道士大哥是神仙吗?”蒋毕凡呢喃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如梦似幻。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时光还长,也许你以后能见识更多呢。”
江楚现在看着这孤坟的坟冢,放下两瓶茅台酒还有一块随身携带的干粮。
“师傅...不肖弟子准备不当,未有多带粮食,下次定当茅台五粮,烧鸡乳猪全配上。”
坟前清静,已然无有魂魄意识残留,但江楚白还是该做的礼数都做了。
叩拜敬先人。
随后,江楚白开始给坟墓加土,准备再一次将尸体掩埋上。
“江爷爷,不将祖师爷的坟迁回去吗?”
“师傅既然要和这浪荡子葬在一起,那便遵从师傅的意思吧,不要多打扰了...话说臭小子,你看着干嘛,还不赶快来帮忙?”
“江爷爷,之前看祖师爷的人生,好像也看到了您,当年的您和祖师爷如出一辙啊,脸上也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怎么那么多年就变成这样了...简直是五毒俱全啊!”
“废话,那当然是老子我比师傅悟的早,不然哪来的你这小不省心的兔崽子。”
“诶...江爷爷明明是你比较不省心!”
一老一少,在给坟前添土。
当他们添完土之后,清风带来思绪,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流光入土中,很快,一朵小花迅速的从地里长出,然后盛开。
江楚白和蒋毕凡抬头望望天,江楚白愣了下,却是笑道。
“走吧小子,去镇上的馆子吃一顿先。”
“好耶!”
....
此时此刻,李云轻轻弹了弹这锈迹斑斑的长剑,就这轻轻一弹,上面的锈迹尽数消失,只余下青锋常在。
而那古琴则是中间出现一豁口,用于藏剑归鞘。
长剑为刃,古琴为鞘。两者缺一不可,合一既为灵器。
“琴剑相合,才为完整,琴与情,情与剑皆要,是你的寄托吗,公孙婧..”李云轻抚着长剑轻叹道:“你修了无情剑,却做了有情人,可惜最后这两者可不能兼得啊。”
长剑发出铮铮鸣响,似是在回应李云的叹息,也或许是在回应前主人的叹息吧。
此刻,李云的画风又变了,骑着青牛的道人,手持拂尘,背负着一看似破旧的古琴,行于路间,体悟红尘百态。
比起以往,气质有着清静的仙气之余,也多了一些侠气,背着琴盒,气质斐然。
此时系统的奖励《太玄法身经》也发了下来,李云打算回去道观再看。
而李云并没有立刻返回道观,而是行走在这枚州之间,和之前不同,这一次李云来到了市区内。
“青玄,你不是要看看这市区的繁华吗,那便带你来看看吧。”
“哦...好耶。”
青玄表现的有些兴高采烈,他可是一直想着去大城市看看了。
去看看大城市的红尘烟火气息到底是如何。
而枚州市区虽然是不如那北上广深来的那么繁华通透,却也是市区之内,比起以往去过的乡野小镇却是繁华的多的多。
特别是如今已然入夜,这市区夜景,却是充满了璀璨繁华,霓虹灯的闪烁透着细碎的微光,格外的撩人。
城市的夜。
李云牵着青玄走在街上,吞吐着这里的焚烛烟火。
“果然这大城市的烟火气就是足,但和大仙你说的一样,这大城市的烟火有一些怪味儿...”青玄刚吞吐了一些这里的红尘烟火就感受到了这红尘烟火和小城的不同。
虽然小城烟火也有杂气,却是没有这大市区里的那么杂重纷乱。
“人生总是充满了变数和无奈,留在大城市的人得到了很多,却也同样会失去很多。”李云笑了笑道:“有些人觉得自己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自然患得患失,容易滋生杂味。”
“那大仙,那这大城的红尘气息,是不好的吗?”青玄疑惑道。
“青玄啊,所谓红尘滚滚呢,七情是红尘,六欲也是红尘,好好感受吧。”
李云双手背负,行于路间,轻松自在。
第九十五章,红尘杂气
大城市的红尘烟火虽然有些许杂气,不过问题却并非多大。
红尘烟火,本就由七情六欲组成,若只感受那正面意义上的红尘烟火,也不算完整的体悟到了那红尘万丈了罢。
甜也要吃,苦也要吃,才能称得上是健全。
李云和青玄走在路上,一起体悟那滚滚红尘之意。
行至一处的时候,却是传来莺莺燕燕的声音,不少浓妆艳抹的站街女郎正站在街道上,招揽着客人。
青玄对于大城的一切都有一种孩童般的兴趣,在看到这些浓妆艳抹的女郎时略微有些好奇道。
“她们是卖什么的?叫卖声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咳咳咳。”李云轻咳一声道:“这个,你让贫道如何回答你呢?你这个问题有些刁钻啊...”
“难道大仙也不知道?”
“知道自然是知道的...以前粤区这边的莞区和淡水区谁不知道啊。”
正当李云要思考该怎么给青玄解释解释这份比较特殊的职业之时,另一边却是有莺莺燕燕已经凑上来了。
“小哥哥,来玩吗?”
“看看小姐姐我...”
“很好看啊,小哥哥,要喝酒吗?”
看着这些人凑上来,李云顿感有些招架不住,甚至还有些无语了,自己这身道袍打扮像是来找乐子的吗?
看来就连这人类最原始古老的职业之一也内卷的厉害啊...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做皮肉生意的,这里有不少的夜店酒吧,也有一些是出来拉酒客的陪酒小妹...当然,在许多人眼里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差别就是了。
“无上天尊,贫道偶然路过罢了。”李云后退半步笑着摇摇头:“贫道没钱。”
“哦。”
这帮子莺莺燕燕又开始去另一边招揽客人了...
也许李云一开始干净的气质能够吸引她们的目光,可干这一行看的终究还是口袋里的票子以及消费的意愿罢了。
“嗯...味道很难闻。”
青玄抽了抽鼻子还吐了吐舌头。
并非说她们身上的劣质香水味道如何如何,而是让青玄闻到一种堕于泥沙的沉沦之味。
这种泥沙之味,青玄并不喜。
“生而为人,谁又容易呢?”李云摸着青玄的脑袋说道:“外界的欲望也好,自身困境也罢,总是有一些理由让人陷入了重重污泥之中,不能自拔。人生就是这样,不是所有人,都有得选的。”
“嗯...还是觉得很脏。”
青玄打了个寒颤,还是一脸嫌弃的看着那些站在街头招揽客人的女郎们,倒是没什么必要掩饰自己的情绪。
“干净与否,青玄你还是看得有些表面了。”
李云却是摇头道。
“表面?”
“嗯,表面。”
....
正当李云和青玄在攀谈的时候,却是一个女子倒下昏迷了过去,她穿着酒吧陪酒女郎的衣服。
她倒在路的中间,路过的人也就看一眼,便掠了过去,不会有人关心她的昏迷,甚至还有路过的好事人拍一张照片。
她的同行们麻木,甚至有些不以未然,继续拉着客人进去喝酒,也许下一个陪酒喝成这样昏迷过去的就是她了。
但这无所谓了,她们只是自顾自的接着客人,而去酒吧夜店的蒲客们更不会在意一个醉酒的陪酒女了。
只有一位路过的道人看到了这倒下的陪酒女,便凑了过去。
看着这醉昏在地的陪酒女,李云轻轻摇头,淡然道:“青玄,将她带起来吧。”
“哈...”青玄略带嫌弃的看着倒地的陪酒女说道:“有点脏。”
“很脏?”
“很脏。”
“很脏你也背着。”李云白了青玄一眼说道:“别废话,带她走。”
面对这大仙的命令,青玄略微有些无奈,但还是按照李云的话将这倒地不起的陪酒女背了起来。
一头牛,背着一个陪酒女,一个道人,这组合着实是有些怪异。
一些人关注了一会儿,便也不再多关注了,她们有自己的事儿要忙,有些人忙着喝酒,有些人忙着陪人喝酒,有些人在做着见不得人的生意...
不夜城的霓虹灯下,灯红酒绿,红尘百态。
....
望气术能看的出,和这名陪酒女维系最深的‘缘’。
这份‘缘’名为家。
通过这条缘分之线,李云和青玄不久便找到了这陪酒女的家里。
破落的小区,城中村,本来枚州便不算什么多发达的城市,这城中村更是破落不堪,充满了‘拥挤’的味道。
“这里明明是大城市啊,怎么比小镇和乡村还要破落。”
青玄看着这破落的城中村有些不敢相信,这城市里居然还有如此破落的地方。
“身在大城市,却不被大城市容下的人便会坐落于此处吧。”
在将这陪酒女送回到家门前时,李云轻轻的叩门。
里面传来一阵有些警惕有有些奶气的声音。
“谁?”
“贫道偶然发现她倒在路边,特意送她归来,还请开下门。”李云用尽量柔和的语气笑道。
“妈妈说过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你不是给叔叔开门,而是给妈妈开门,这就可以了?”
“哦,好像是哦,给陌生叔叔开门,不行,给妈妈开门,行。”
这小朋友似乎理清了自己的逻辑,很快便将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6岁上下的小姑娘,看起来奶里奶气的,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李云。
“叔叔,妈妈呢?”
“这里呢。”
在看到母亲之后,这小姑娘立刻放松了警惕,帮着一起将女人搀扶进了屋子里。
李云将这陪酒女搀扶进了屋内,由于醉酒已然有一段时间,这酒已经醒了有五分。
迷迷糊糊之中,她呢喃道:“谢...谢谢啊。”
“偶然路过,无妨。”
这小姑娘很懂事,熟练的进了屋子里,拿了解酒的茶水来,天才知道她这件事儿做了多少次。
这女人在喝了解酒的茶水后,这酒意便去了个七七八八了。
女人在酒解了个七七八八后,看着李云瞬间脸就红了。
“谢...谢谢...”
第九十六章,脏?
“不必道谢,贫道偶然路过而已,举手之劳罢了。”
李云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仿佛春风送暖一般送进了谢洁的心田里,暖洋洋的...
“若是要谢的话,便谢青玄吧,是他将你背回来的。”
李云指着平房外的青玄。
此时此刻,青玄的脸上布满了嫌弃,对于将谢洁背回来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然而谢洁哪里知道一头牛会嫌弃她,居然也是像模像样的郑重道谢。
“谢谢啊牛哥。”
青玄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尘烟气’浓重的女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当然,气味还是让他生厌就是了。
谢洁在纷乱的屋子里翻找,这屋子十分的狭小,狭小到给人一种有些窒息的感觉,收拾的却是很整齐,没有一点凌乱的感觉,反而还有一丝干净的味道。
狭小干净却温馨,本来就不大的墙壁上被挂满了护身符。
“等...等一下。”
好一会儿才翻找出一瓶茶来...嗯,康师傅茉莉花茶。
这时谢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家里也没什么好茶,就只有饮料,不好意思,平时也没有什么客人...要不我出去买点?”
谢洁的脸还有些红,也不知道是酒劲未散还是眼红。
李云却是没有丝毫嫌弃和犹豫,接下了这康师傅茉莉花茶。
“谢谢,不过贫道还是更喜欢康师傅的绿茶,这茉莉花茶甜味稍微有些重了。”
“哈哈,不嫌弃就好...”
看到李云不嫌弃,谢洁笑得比花还高兴。
浓妆艳抹之下,覆盖的是一张平凡的脸,平凡的脸,平凡的笑。
“谢谢叔叔!”
一旁的小姑娘也奶声奶气的道谢。
“人家那么年轻呢,叫哥哥。”谢洁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嗔怪道。
小姑娘鼓起了嘴,撅着嘴道:“谢谢好哥哥。”
这小姑娘机灵的有些可爱,李云也感觉自己的心被这小姑娘的打趣弄的暖洋洋的。
“承蒙你叫一声好哥哥,那好哥哥便送你一幅字吧。”
李云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来,下笔如有神,上书【平安喜乐】,折成护身符,赠与了小姑娘。
小姑娘接过护身符,大声道。
“谢谢哥哥!”
这一声谢谢叫的是相当真心实意。
小朋友就是这样,无论大人送的是什么东西,都相当的喜欢。
谢洁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柔和的笑出了声来,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取出了三张纸币来,皱巴巴的三百块钱,双手递给了李云。
“谢谢你送我回来啊,今晚如果不是你的话,恐怕又要出事儿了...”谢洁的脸有些红,这三百块是她今天晚上喝到呕吐昏迷拿到的工资,递给李云也没有丝毫犹豫。
李云看了看这纸币,沉吟片刻后,却是笑道。
“贫道不需要钱。”
虽然说不需要钱,但却并没有说不需要报酬。
想到这里,谢洁脸一红,低下了头,揣着手…
李云也意识到,自己表达的意思有些偏颇了,也赶紧解释道:“无上天尊,姑娘你可能有些误会了,贫道的意思是不需要报酬,若是真有心意的话,可否回答几个问题,为贫道解惑呢?”
“嗯...”
谢洁苦涩一笑,一瞬间她有些痴心幻想了,眼前这浑身上下都透着干净温和气质的男人怎么会提那种要求呢。
“看你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了。”李云淡淡的说道:“既然知道会有此危险之况,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去以身犯险呢。”
谢洁小声的说道。
“小哥哥是瞧不起我这样的人吧...”
谢洁有些不高兴,让她有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每一次枕边人完事儿之后,都会问这个问题...
“没有。”
李云干净磊落的眼神盯着谢洁。
谢洁能感受的到,眼前这个男人所说所言并非虚假,并非有看不起的意思,而是很真诚的在提问。
“小苏,去给妈妈冲一杯解酒药来,妈妈还有点晕。”
“好!”
这小姑娘屁颠屁颠的就跑去冲解酒药去了,熟练的让人不知道该心疼小姑娘还是小姑娘的妈。
“其实做我们这一行的,卖惨的话,很多都是在骗你同情心的,想让你心一软,然后多掏点钱的...”将孩子支开后,谢洁也畅所欲言,调侃道:“我们都有一套标准话术用来骗男人的,事实上很多男人也吃这一套。”
李云静默不语,只做一个倾听者。
见李云静默不语,谢洁继续说道。
“其实吧,说到底,还是因为不甘心吧。”
“我初中文化,没什么学历,毕业后去电子厂打工,然后被男人骗了,怀孕了,那个男人也是可笑,知道我怀孕之后就渺无音讯了,连厂子的工资都不要了,比兔子还快呢那臭男人。”谢洁看着厨房那一边在忙里忙外的小苏笑道:“其实我当时恨死这个孩子了,还是那个渣男人的孩子,恨不得直接把她给丢了,可当她生下来之后,我又舍不得丢了,毕竟她也是我的孩子,多可爱啊。”
“我不想让她变得像我一样,我想给她好好的教育环境,我不想让她像我一样,因为没钱没知识只能早早的出去打工,然后和被我一样的男人欺骗,我想让她走出去,走出乡镇,走出村子,能光明正大的在大城市里立足。”
“为了能让我的孩子能够好好的读书,我这人没啥本事,要么耕田要么进厂,想快点来钱只能做这行了,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在城市边缘租房子住,供养在老家的父母,还能供我女儿读书...我没得选。”
言下之意,她不仅仅陪酒,还...
算是大方承认了。
谢洁说完之后,再一次盯着李云问道。
“小哥哥,现在你觉得我脏吗?”
李云依然真诚笑道。
“不脏。”
“谢谢。”
第九十七章,心血来潮
“像是这样醉倒在路边在我们这一行算是很平常的事儿了。”谢洁托着下巴,笑着说道:“有时候客人就是喜欢看你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这些人里有男有女,他们不会趁机占你的便宜,只会欣赏你醉的时候暴露出的丑态,你表现的越丑,他们给的小费就越多,所以有时候我就算喝的不醉,也要表现出醉的很厉害的样子,这样他们才越开心...今晚遇到的客人有些变态啊,明明我已经很醉很醉了还一个劲的给我灌酒,看来平时没少被老板操练才来我这儿找存在感的。”
“不过也有客人毛手毛脚的,还把我弄走的...不过无所谓了,我都随身带着避/孕/药的。”
李云是一个很合格的倾听者,在听谢洁倾诉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主观来,除非谢洁主动问。
谢洁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用最平煦的语气阐述着事实,像是找到了合格的倾诉者一样,一股脑的说出来。
说出来后,念头通达,一身轻松。
“谢谢你啊,小哥哥,能听我说那么多,而且像您这样直接把我背回来的也是第一个...”谢洁以为是自己醉酒的时候暴露的家庭住址,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这帮了我那么大忙,又不要钱,又不要别的,要不留下来吃个便饭怎么样?”
“可。”
谢洁听到李云接受自己的谢意后相当高兴,大声招呼自己女儿道。
“小苏,今晚打火锅。”
“好耶!”
听到有火锅吃,小姑娘高兴的跳了起来,自告奋勇的去准备食材,开心的跟过年似的。
不过这小姑娘长得白白胖胖的,想必这谢洁在吃这方面也没有亏待于她吧。
谢洁去忙碌,不消一会儿,这边炉便打起来了,秋天里,这香喷喷的火锅架愣起来。
“味道挺好的。”
李云倒是有些意外,这火锅底料的味道鲜香十足,比起以往吃过的火锅味道都好。
她女儿都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了,腮帮子被肉顶的鼓鼓的,非常的可爱。
“嘿,不错吧。”谢洁笑着说道:“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选的底料可是我的秘密配方...我以前的梦想就是能开个火锅店。”
李云一边吃着火锅一边笑着说道。
“会有机会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吃完火锅之后,李云便准备告退了。
离去之前,赠符一对,上书【苦尽甘来】。
虽然在谢洁看来这只是一张写着祝福的纸而已,但她还是珍重的收了起来。
“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这符上有通玄灵力,冥冥之中有灵韵庇护。
李云出门后唤道。
“青玄,走了。”
大城市的夜,灯火霓虹,虽然不属于这城中村,可这谢洁的家里却是明光洪亮,充满了暖意。
看着李云逐渐要远去的背影,谢洁犹豫片刻后,大声道:“小哥哥,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
李云头也没回,朗声道。
“有缘,自能再见。”
道人的身影就像白月光一样,照在了谢洁的心里。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一遇,却成了生命中重要的一笔,谢洁觉得,以后和这位道人再也不会见面了吧,也许以后老了,坐在藤椅上,能够想到这个道人曾经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干净,纯粹,又明亮。
“大哥哥走了。”小苏看着道人离去的背影有些难过,明明刚刚才吃了好吃的火锅,可现在怎么都不觉得香了。
正当小苏难过的时候,突然有一只小小的纸鹤飞来到她的面前,这纸鹤仿佛又生命一般,摆着小不翅膀在小苏身旁飞来飞去,神异的很。
面对这摆来摆去的小纸鹤,小苏是玩心大起,一点也不觉得邪异,反而还很开心的把玩着。
“妈妈你看,纸鹤!”
其实看着这会飞的纸鹤,一开始谢洁是吓了一跳的,直到看到自己和女儿怀里的护身符也变成了纸鹤在旁边飞舞。
“妈妈!大哥哥送的纸变成纸鹤了!大哥哥在变魔术吗?”
小苏高兴的跳了起来。
在这满天星辰的映衬下,这三只散发着淡淡荧光在环绕飞舞的纸鹤美丽的异常。
“真美啊...”
谢洁看着这纸鹤,一时间竟然痴了,再想到那题字的道人,猛地看过去,道人和青牛已经消失不见,明明道路就一条,道人的踪影却再无处寻。
“真的好美啊!”小苏抱着谢洁,说道:“和妈妈你一样美。”
“妈妈不美,妈妈很丑。”
“不,在小苏的眼里,妈妈是最美的!”
“真的?”
“真的!”
谢洁抱着自己女儿,脸上却是幸福。
日子还长,两母女相依相偎,也能走的幸福。
....
此时此刻,骑着青牛的道人,正在云端之上。
李云摸了摸青玄的脑袋,说道。
“青玄,你看到了什么?”
“一团堕于风尘之中的泥,还有一朵纯粹无暇的莲。”青玄看着下方的两母女,感受却是颇深。
“那么为了那一朵莲保持纯粹无暇而资源堕于风尘之中的泥,他脏吗?”
“不脏。”青玄顿了顿说道:“很干净。”
“孺子可教。”
李云笑了笑道,传道传道,言传总归有偏差,还得让他自己感受,自己悟。
自己悟得的,才是自己的。
此时此刻,李云也能感受的到,青玄的气机更醇正了一些,这是他接受吞吐那浊气烟火的结果。
原本青玄将那带着杂质的红尘气息厌而远之,如今却是已经发自内心的全盘接受。
心有悟,则道心通明澄澈,这红尘烟火之中的杂质反而更能照见通明之意。
此时,青玄摆着尾巴,悠悠道。
“大仙。”
“嗯?”
“我发现我是越来越爱这人间了。”
“哈哈,贫道也是。”
不仅仅是青玄,李云也因此而道心通明了许多,修为有所进境,六感有增。
正当李云感受自身的六感增强之时,却是突然的感到心头有热,忽有感觉。
这是...心血来潮?
第九十八章,啼声带血
江中市,一处荒废已久的荒村,这里看起来好像早就无人在此生存了。孤村荒凉无人烟,时而路过鸣叫的乌鸦让原本就有些荒废的村子更显得孤凉。
此时此刻,许邱玲带着一队人进入到这荒凉孤村。
“我说后生啊,你们还是别在这里待太久了,这待着的时间要是久了,要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佝偻着身子的瘦弱老菜农在菜地里耕着菜,佝偻的身子瘦弱的异常,不过拿起锄头来铲地却是虎虎生风的。
许邱玲看着这老菜农,本想问点什么,可是他的样子却是有些悚然,双目皆是苍白之色,显然是个瞎子。
这老瞎子虽然双目皆盲,可许邱玲看着那对眼睛,觉得这对眼仿佛能看穿一切。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许邱玲还是咧着嘴笑道:“多谢提醒,不过我们就是为了让人们进来了能出得去才来的。”
“嘿。”
这老头子听罢却是摇头道。
“年轻人啊就是固执..”
许邱玲却是摇头,继续朝着前方走去,才走了两步,再回头看却是已经没有了耕地的老农,那里只有一片早就已经荒凉的菜地,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翻新过了。
这一幕看的跟着许邱玲的黑衣队伍是毛骨悚然,手中的枪火握的更紧了。
“师傅,刚刚那就是鬼吗?”
杨博堂询问道,声音却没有多少慌张,反而有一种谨慎的好奇。
“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这地方的确挺凄凉的。”许邱玲摇头道:“我们去这村子里唯一一户人家问问吧,兴许能问出点什么来。”
根据资料来到了村子里唯一一户人家,许邱玲很有礼貌的敲敲门。
“你好?”
“你好,有没人在。”
“没人回答。”
许邱玲鼻头轻动,闻到一股子臭味,皱眉道。
“爆门。”
黑衣小队将原本就不甚坚固的大门砸开,从里面涌出的臭气直冲鼻头,只见一名穿着短服的腐败尸体躺在了藤椅上。
尸体腐败发臭,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从这衣衫来判断的话,这人不正是刚刚那耕地的老农么。
老农的尸体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纸条歪歪斜斜写着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
许邱玲轻吟道,却是再摇头。
“有时候对不起也不一定有用啊。”
“张队长,将这遗体先埋了吧。”
黑衣小队的队长有些紧张兮兮的说道:“许副组长,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吧。”
“没见人刚刚还提醒咱们有危险么。”许邱玲白了一眼张队长说道:“咱们做这个的时候,总得讲究个知恩图报吧,人家帮了咱们,咱们也帮他入土为安呗。”
“许组长,以前你可不信这个..”
“现在我信了。”
黑衣小队的人只能是将高度腐败的遗体掩埋,这许邱玲还朝着埋葬遗体的地方拜了一拜。
而当许邱玲拜完后,那老人的鬼影又从厨房里蹿了出来。
“后生啊,再提醒你一次,赶紧走,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酉时再不走的话,可就真的来不及了。”这盲眼老人的鬼影提醒道:“此物凶煞的紧,你们这些寻常人哪里镇的住她?”
“老先生,可否再多说一些她的资料...”
许邱玲再询问时,这个老人的鬼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他也对即将出现的鬼影有些畏惧。
“酉时,这里的计时方式还真复古。”许邱玲看了看手表,按照十二时辰制的计数方式,应该是17时到19时,也就是下午5点到7点。
目前的时间是下午16时38分,距离17时也没多久了。
许邱玲沉吟片刻后说道。
“张队长,布置一下现场。”
“是。”
黑衣小队们背着的包包放在地上,将里面的事物取出。
是一串古朴的佛珠还有一颗金色的舍利子,散发着柔软的微光和温暖的佛性。
“师傅,现在怎么样。”
“等。”许邱玲坐在了一个蒲团之上,点燃了一根香烟,同时递了一根给杨博堂:“抽烟不。”
“我还是个孩子...”
“18岁了还孩子呢,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抽烟,赶紧的别矫情,来一根华子。”
许邱玲的话像是命令一样。
“那我不客气了嗷。”杨博堂也不是什么矫情人,接过华子就狠狠的抽了起来。
他以前也抽烟,不过因为没啥钱的原因,最多抽抽软白沙,像华子他可没抽过多少。
现场的氛围十分的诡异,黑色特种战斗服的安保人员神情紧张兮兮,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则是神态悠然,抽着华子。
“师傅,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呗。”
“师傅你抽烟喝酒烫头全沾了。”杨博堂忍不住说道:“您这身体顶得住吗?”
“这个呢,也是师傅我正式教给你的一堂课。”许邱玲吐出一口烟圈。
“什么课?”
杨博堂的神情紧张了起来,一听要听课想要把华子熄了,然而许邱玲却是说道:“继续抽。”
“哦。”
“这堂课的名字叫做‘及时行乐’。”
许邱玲再望向窗外,天空已然是挂起了一轮血月。
看到这一轮血月的时候,许邱玲将烟头掐灭丢掉,转身对杨博堂说道:“这是第二堂课。”
......
一轮血月挂当头,洒下的红色月光几乎要将整个村落大地淹没,尽数染成了那血一般的红色,空气粘稠的就像是血液一样。
唯有那金色舍利子和佛珠的范围内,才没有血月浸染的颜色,被淡淡的金光包围,温暖如春。
这时候,杨博堂才后知后觉的有些恐惧,这算是他第一次直面灵魄鬼怪。
不过作为外勤组特战部门的成员,这也绝对不会是他最后一次面对。
“怕了吗?”
“有点。”
“怕就对了。”许邱玲拍了拍杨博堂的肩膀说道:“保持恐惧,保持对未知的敬畏,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血月当头,四面八方传来戏曲唱腔的声儿。
‘倘若我死后灵应不显,怎见得此时我怨气冲天,我不要半星红血红尘溅,将鲜血俱洒在白练之间,四下里望旗杆人人得见,还要你六月里雪满阶前;这楚州要叫它三年大旱,那时节才知我身负奇冤...’
唱腔凄凉,却是听闻啼哭声带血。
第九十九章,青丘遗狐
却见一身穿旧时衣装的女子,从外边飘荡而来,唱腔啼哭,声声带血。
其双眸空洞无物,身体泛着蓝,和那阴森鬼魅的气质如出一辙。
杨博堂看的是头皮发麻,几欲想跑。
只见那女子悠悠声道。
“你说,我冤吗?”
“你不说什么事儿,我怎么知你是冤还是不冤?”许邱玲倒是一根筋的迎了上去,大方道。
“你也觉得我罪有应得吗...”
女子放生啼哭,那哭声就好像用尖锐的指甲抓着黑板一样。
一旁的杨博堂却是看的有些呆愣,这也行?
“这就是第二堂课了。”许邱玲转身却是说道:“这些怨气深重的鬼物不会跟你讲道理,她们无一例外不是深重的仇恨着人世间的一切,包括...你和我。”
正当这女子的声音愈加的大声的时候,一旁却是绽放出一道金光。
三个特战队员,每人手中拿这一块金色的舍利子,金色的舍利子绽放出一道道的金光来,而原本不起眼的佛链,化为一道束缚,捆住了这鬼女魂魄的灵躯,上面绽放的金光包裹着这女鬼,让其动弹不得,且带嘶吼鸣叫。
“这是B级收容物,【佛链】,献祭三颗高僧坐化的舍利子能够驱动其束缚灵物,由C级作战成员【无灵者】掌控,他们的体质特殊,在鬼物面前的存在感会很低,可以出其不意的拿舍利子驱动佛链。”
此时此刻,这名女子的容貌已经恢复了清明状态,是面容姣好的少女模样,她看着周身的佛链,一开始显得有些许慌乱,然而很快就又化为了刚刚的厉鬼形态。
三颗原本散发着金光的舍利子化为了灰烬。
当舍利子消耗完后,这佛链也失去了光华,化为了一个躺着的普通链饰。
无有佛光驱动,和凡物无异。
“是吗,这是你的选择吗。”许邱玲呢喃道。
一旁的杨博堂慌乱中也有些疑惑。
“选择?”
“佛链的作用之一是束缚,作用之二就是暂时清除鬼物的怨气,让其恢复理智。”许邱玲摇头说道:“若是她恢复了理智过后,知晓自身所做所为,自行悔改,放下屠刀,便能解除佛链化为寻常鬼物,也合了佛家立地成佛的道理。而第二种嘛...就是眼前这种这样了,或贪恋人间,或犹有仇恨,或是喜欢上了这种掌握生命的感觉,在知晓自身情况之后又重新选择拾起怨气,用蛮力挣脱锁链。”
“如果选择第一种咱们已经可以去喝酒撸串了,第二种嘛...就只能将其拔除了。”
此时此刻,这怨灵身上好像分裂了一般,从身上分裂出几只同样的怨灵来,朝着那C级的作战队员爬去,似是担心那些无灵者再使出什么诡异手段,先将他们除掉再说,两个特战队员没注意,便被那分裂出来的怨灵拖入地底无影无踪,其中就有刚刚一直和许邱玲攀谈的马队长。
而其中一道鬼影也朝着杨博堂杀去,没有一点防备,然而即将杀到的时候,杨博堂怀中的护身符竟燃烧起来。
这是许邱玲上次求到的符,她给了杨博堂这个徒弟。
看着死去的特战队员,许邱玲只是面露一丝丝悲伤之色,然后便振作起来,双手摆了个奇怪的姿势。
“狐狸,出来干活了。”
只见许邱玲身旁出现了一个狐狸头的虚影。
杨博堂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间竟然看的有些呆滞。
“我不客气了...”
狐狸的虚影看着这怨灵竟然有一丝食指大动的感觉,巨口冲上去一口咬住那怨灵本体。
那怨灵本体惨叫一声,却是更加愤怒道:“哪里来的东西?”
一声怒吼,阴气鼓动,狐狸的虚影爆裂了开来。
然而很快,狐狸虚影重新变得凝实,回到了许邱玲的身边,啧啧嘴道:“有点厉害,不够。”
“左手。”
许邱玲话音落下,左手袖子变得空荡荡的,而那狐狸虚影变得凝实了不少,再一次冲上去,结果还是一样,被怨灵冲散。
“不够。”
“肾脏。”
“不够不够。”
“右手。”
“还是不够...”
“左脚。”
“肝。”
“脾脏。”
“师傅!”
杨博堂再傻也看的出来,驾驭那狐狸虚影的代价什么了。
随着许邱玲的器官一件件的失去,狐狸也变得越来越强大,凝实。
任凭杨博堂如何呼唤,许邱玲都没有任何犹豫。
这是代价。
“你知道的,还是不够。”大狐狸将近凝实的虚影盯着失去了双眼,内脏,四肢的许邱玲说道:“她不仅仅怨气深重,而且还在这阴属之地养了80年,杀了这村子所有的人,这片土地上的人类怨气魂魄,加上此地本身的阴气和她进行怨气交融交汇,她现在几乎是鬼王级的存在,我如果要击败她的话,损失的不仅仅是百年道行。”
“要多少?寿命?”
“哼,你以为你还剩的五年阳寿值我的百年道行吗?”
“别废话,要什么,死我都不怕。”
狐狸虚影也不卖关子,直言说道。
“你的魂魄...”
许邱玲面色苍白皱眉。
“啧,要的真多。”
“这方面本大爷骗不了你,有天缚书作证,你所付出的一切都是物有所值。”
许邱玲当然知道这狐狸所言不伪,沉默片刻后,说道:“来点额外附赠吧,我徒弟的最后一课,你来教。”
“好。”
“来吧。”
话音刚落。
许邱玲的肉体彻底崩毁,化为尘灰,杨博堂拼了命的捞起来,却只能捞到骨灰。
此时此刻,狐狸的全貌却是呈现了出来,一只身长九米九,有一条巨大尾巴的青色狐狸,身上绽放出的神光将怨灵分化出来的分身挫骨扬灰,就连那怨气和阴气包裹的本体都被这神光动容的阴气不稳。
杨博堂看着狐狸的身子有些痴了。
而这狐狸居高临下的看着这鬼物,扭了扭脖子,嗤说道。
“你刚刚问本大爷,是哪里来的东西,是吗?”
由许邱玲付出全部唤出的巨大狐狸身上的灵威满堂,散发着让人不敢抬头直视的高贵和伟力。
“告诉你本大爷是谁。”
“青丘遗狐,白沉是也。”
第一百章,活下去
狐狸的妖力让在场所有的幸存者都为之颤栗。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狐狸的全貌...”
一个特战组的成员看着白沉,双眸之中似有痴痴迷惑,似乎神智程度正在降低。
此时,白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要直视本大爷,你们想被本大爷迷成傻子吗?”
“不要看!”
杨博堂虽然因为师傅的死而悲伤,但眼下还是要调整过来。
这名怨灵也不是吃素,嘶吼一声,化为一团怨气朝着白沉涌去,她可不管眼前的狐狸是什么成分,敢挡着就去死。
“敢来对抗本大爷?”
狐狸张开大口,一团蓝色狐火飘出,不带任何烟火气,看着不像火焰,反倒像是明净琉璃似的珠子。
怨灵看着这珠子立刻便扭头就跑,不带任何犹豫的,刚刚不计一切冲锋的势头立刻变为逃跑,不过即使是当即扭头就跑,但还是被这明净琉璃般的狐火灼伤了一些。
若是跑的晚一些的话恐怕要魂飞魄散了。
“你戏弄本大爷...”
青丘狐狸盛怒,欲追上去,却见这怨灵分出几道分身来挡住了这巨狐,不过这几道分身却是被什么东西打散去了。
“狐仙大爷,老头子来助你一臂之力!”
循声望去,却是刚刚现形的老农魂魄,此时此刻他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穿着粗布衫的老者,山羊胡子都快垂到地上了。
原来那魂魄并非老者的鬼魂,而是此地山灵所扮,为的就是提醒一众人出去,却又不想得罪这怨灵,所以便换了个魂魄早已轮回的老人身份作为伪装。
本来山灵以为这一伙人死定了,可没想到还有两把刷子,最后看到白沉出来的时候,才下定决心帮忙。
白沉咧着牙道。
“你怎么不早出来?”
“哎哟喂,狐仙爷爷啊,在下修为浅薄,面对这等怨灵也只敢缩在地下不出来,独自面对他,在下也怕被她吃了当食粮啊。哪里敢跟她对着干,若非狐仙爷爷您现形,在下也不敢出现啊。”
这山灵却是大喊冤枉,却对自己的退缩行径直言不讳。
“嗯...仙神不显,让你这糟老头子去面对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白沉却是轻轻说道:“你说如今来帮忙,能帮什么忙呢?”
“这女子名儿唤作美人春,以前是个戏角儿,那戏班子路过村子表演,后来被本村的大户杨万里看上,堵着想要侮辱一番,谁料到这美人春也不是吃素的,反抗起来将他的狗腿子打伤,还差点让那杨万里绝了后。”这山灵将事情娓娓道来:“事后这杨万里伺机报复,散播谣言,还说这是这是美人春故意勾引不成,反打于他,欲要将她浸了猪笼,这村子里生活都要仰仗那杨万里的父亲,所以纵然知道其中有诡,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杨万里将她浸了猪笼,最后被活生生溺毙在池子里。”
“哼,又是这种事,你这山灵做的可不怎么样,净是这些鸟人。”
白沉不屑道,似乎是有些司空见惯了。
这山灵面色一窘,却是垂下了脑袋,虽然这怨灵之死与他无关,不过他先前也没有好好的引善德正气,却是也有一些因果。
“后来这美人春化为怨鬼,将这村子的人全害了,就剩下一个当年还是孩童的男孩,那男孩当年虽然没站出来为她说话,但却也是看她可怜,在她坟前放了半个白馒头供奉。因为如此他才能被美人春放过,活到七十五岁,不过那男孩虽然是逃过了美人春的伐害,却没逃过内心的自责自刎而亡...”
“而这美人春的鬼府正是在那当年溺毙她的湖里,狐仙爷爷去时却是要小心啊,那里可不仅仅有她,还有被她害了的那一村的人,大部分都被困在那儿,她如今遁出鬼蜮,必是回她鬼府休养,若是可以的话,等到正午之时再去,可最大程度的削弱她。”
其实这山灵也对这怨灵的出现苦不堪言,不仅将村人尽数带走,还用怨气阴气将土地灵韵污染,本来这么些年辛苦积攒的修为也因为如此愈加的倒退,若是再这么下去的话,他这山灵怕是阴寿都要被折没了。
巨大的白狐狸沉默片刻过后,淡淡道。
“现在就去。”
“可是...”
白沉昂扬着脑袋说道。
“本大爷也不欺瞒你,本大爷并非本体出现在这里,修为灵力存续时间都是有限,是这小姑娘交出的性命让本大爷得以出现在这里,你若是不想让这小姑娘的牺牲白白浪费的话,就赶紧带本大爷过去。”
这山灵脸色一变,那可是积年的怨灵。
不过仔细想想,在这仙神不显的时代,能够依靠的。
也只有眼前的妖了吧。
此时,这名山灵便打算带大狐狸白沉去寻那阴潭美人春。
出发之前,白沉来到了杨博堂的面前。
杨博堂抬起头来看着白沉,眼神有恐惧,还有些悲伤。
大狐狸也不管杨博堂的情绪如何,淡淡的说道。
“活下去。”
这就是最后一课。
....
青牛和道人在那天穹之上,九天揽月的星辰似乎有一颗都坠落了下来。
李云在另一边,有一种心血来潮,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感觉。
换而言之,有些堵得慌。
“有一贫道认识之人离世了...”
李云闭目轻吟,道心通明之下知道了结果。
对此,要是说心绪没有些许悲凉之感是不可能的。
生死轮回,本就红尘浊世的一部分,通天仙路漫漫,路过的人,路过的事大部分终会如同尘烟一般消散殆尽。
李云有这个心理预期,却没想到这来的那么快。
“是许邱玲...明明相约好下次再湖上泛舟饮酒的,没想到那一见却是永恒别离。”
李云从怀中掏出一瓶江小白白酒来,这是许邱玲上次赠的酒水。
于高空之上,撒酒敬酒。
而此时,李云细细感受心血来潮之意,感受到一丝浓重鬼气和怨气,想必那许邱玲是被怨鬼所害。
虽能感受到那鬼灵怨气,却感受不到许邱玲的怨气。
想必是虽被怨鬼所害,可己身却无怨吧。
或许对她来说,因公殉职牺牲。
早有觉悟。
第一百零一章,天外银芒
此时此刻,李云内心还是有怒气。
友人在千里之外被怨灵所害,八成也是出去处理公务的时候被害的。
不过这些年来社会平稳安定,没有多少诡异奇事儿,想来那古董调查局也是有底蕴去处理鬼灵的。
至少,牺牲也许是有价值的罢。
“不过那怨灵鬼气森然,想必也非一般,许邱玲这外勤的副组长都牺牲了...”
“也罢,相逢一场也是缘,若是不出手,心中终究意难平。”
是为了复仇也罢,是为了亲眼见证杀害友人的凶手也好。
想做便做罢。
求道求顺求心意,得道便是求得顺心意。
此时此刻,身后背负的古琴盒内,那一杆长剑已然铮铮鸣叫,藏锋内蕴近百年,如今终有出鞘日,早已饥渴难耐。
“以青玄的脚程若是赶去的话必定是来不及的,有什么办法能够快些过去呢...”
李云思虑再三,想到了琴盒内的琴剑。
千里之外,飞剑取其首级。
可自己如今的修为哪里能驾驭飞剑飞那么远?
此时,李云想到了一个取巧的法子,取出琴剑轻抚道。
“琴剑,贫道欲将元神识海附身于你身,借你本身灵韵飞往那仇人之地,如何?”
这琴剑积攒了将近百年的灵韵,又有其原主武意加持,本身灵韵相当深厚,算的上是一把有成仙剑,借着它本身的灵韵却是赶得及的。
琴剑剑身嗡鸣,身为剑自当遵循主人意志,不过它本身神识也算蒙昧,却也理解的也不甚多。
“多谢了。”
李云也不管琴剑听懂没有,随即便运作《万道法典》,将元神意识剥离,附于琴剑之中。
“青玄,一炷香的时间内将贫道的肉身护好。”
“遵命,大仙。”
此时,琴剑终出鞘,灵韵迸发,化为一道流光飞往那怨气之处,
......
鬼谭深处,身上沾染着琉璃狐火的美人春浑身颤抖,身上的阴气泄漏,有时还散发出滋滋的声音。
青丘狐火,沾上难脱。
“美人春,虽然你当初杀我的样子很威风,但现在的你真的很狼狈。”
另一边,一道嘲讽的声音袭来。
言说者是一枯瘦男鬼,浑身上下阴气血肉皆无,被穿了琵琶骨还被锁了起来,见着美人春的狼狈样便是出言嘲讽。
“闭嘴,我变成这幅样子还不是因为你,杨万里!”美人春满脸仇恨的盯着这杨万里的亡魂。
“所以我在这里被你锁了八十多年,日日受钻心之苦无法解脱。”杨万里看着美人春的狼狈样却是嘴角翘起道:“不过今日见你这狼狈样,我这钻心苦也好受了不少....啊....”
美人春收紧了阴气化为的琵琶锁,阴沉道。
“这是你罪有应得的,杨万里。”
“是啊,的确是我罪有应得...但我那八旬老父也是罪有应得?我那侄儿,我那婶婶,我那...”
“是的,都是罪有应得。”美人春阴沉的盯着杨万里的魂魄,咬牙切齿道:“你的家人都是罪有应得,纵容出你这么个恶人来,他们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吗?笑话!”
杨万里这一次却是无可反驳,沉默片刻后说道。
“那村子里的人呢,你都无情的将他们杀害了,并且死后被你困缚与此,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怨恨,就算他们有见死不救之罪,也不至于死后都要被你束缚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吧。”
杨万里指着水潭深处,那些同样被束缚起来的魂魄,虽然没有遭受像杨万里这样的罪,却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你就承认吧美人春,本质上你和我是同一类人。”杨万里见美人春沉默,嘲讽道:“这种将他人身家性命玩弄于鼓掌之间支配的感觉是不是非常的美妙呢?”
杨万里这话刚说完魂魄的嘴巴便被削去,无法说话。
身着一身红杉的美人春,贪婪的从谭底的亡魂们身上汲取怨气阴气,修补着自己的伤口,同时阴沉道:“那什么狐狸应该是不敢过来的,不过那狐狸若是真敢过来也无所谓,老娘要教他变成真正的死狐狸,再吸干净他的性命,让我更上一层楼。”
“若是吸了那狐狸的话,说不定我真的能摆脱这般进境,更上一层楼,到时候我要杀光天下的男人还有那些依附于男人的恶臭女奴。”
“只有真正独立依靠自己的女人才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已经魔怔了...”
杨万里的嘴巴刚生长出来一些,只能很小声的说话。
“还不是被你们这些男人给逼的...如果不是你们这些男人,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下场,一切都是你们男人的错,现在在你们眼前的这个怪物,是你们亲手造就的,我要报复你们...”
此时此刻,美人春身上的狐火伤势已经消去,如今的她也不怕那狐狸。
这里可是有源源不断的怨气和阴气为她疗伤,纵使是硬拼也能将那狐狸给拼死。
优势很大,美人春都不知道怎么输。
“不过想来那狐狸应该也不会那么愚蠢在此时此刻找我的麻烦吧...也好,少一个麻烦少一个变数。”
然而此时此刻,美人春虽然信心大增,却感受到身上的阴气怨气不定,内心有一种忐忑唐突之感,似是有些‘心血来潮’之意。
究竟是怎么回事?
......
狐狸和那山灵来到这水潭处。
“这里边是平乡谭了,也是此地阴属交汇之处。”平乡山山灵解释道:“以往那平乡村将不贞妇女浸猪笼便是在此地行刑的,故而此地积累了大量的阴属怨气,那美人春来了之后便成了她的阴府,成了天然的聚阴地。”
“若是有来往无辜游客喝了或用了这池子里的水的话,不管天涯海角都会被那美人春咒杀而死。”
“哼,若是本大爷本体在这里的话哪里容她那么嚣张。”
在看着水潭散发的阵阵阴气和怨气之时,白沉也觉得事情有些许棘手,而看到水探底的美人春露出嘲意之笑时更是阵阵火大。
“今天本大爷就是亏了那修为也要把你吃了...”
正当白沉愤怒之际,突然有一股心血来潮之感,抬头望天。
却是有一银色星芒划破天际而来!
第一百零二章,冤?
一点星芒先至,随即天外剑来。
宛如流星天落一样从天外落下,刺入那水潭之中,原本还想放一些狠话的美人春被这一剑刺破了灵躯。
形破神破。
平乡山山灵没料到,白沉没料到,这天外神剑竟从天外而来,以迅雷不及之势诛了那怨灵。
此时此刻,那仙剑悬空而立,美人春也漂浮上来,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了怨气和阴气,身上的蓝色腐败之气已然没有,恢复了原貌的美人春是一个身材纤细面容姣好的清丽女子。
刚刚那一剑已经斩破了她的灵胎,她距离形神俱灭已然不远。
平乡山山灵见识浅薄,见这仙剑威势却也不敢动弹,生怕这仙剑先斩了鬼再斩了他。
唯有白沉在短暂的惊愕过后,陷入了震惊之中。
“仙剑,居然是真的仙剑...天啊,此世竟还有仙?”
对于‘仙剑’和‘仙’的出现他的震撼可比见着怨鬼要大的多的多。
此时,琴剑上青烟升起,缓缓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形。
李云正于一旁静静的看着灵胎狂泄的美人春。
美人春强忍着痛,看着李云便自顾自的开始唱了起来。
‘倘若我死后灵应不显,怎见得此时我怨气冲天,我不要半星红血红尘溅,将鲜血俱洒在白练之间,四下里望旗杆人人得见,还要你六月里雪满阶前;这楚州要叫它三年大旱,那时节才知我身负奇冤...’
“我于佳龄被恶霸轻辱,含冤枉死,死后还被人嚼那舌根。”美人春楚楚可怜,面带泣容道:“我说,这位仙人,你觉得我冤吗?”
“冤。”
“我有大好年华未享,家中还有病母待养,如今我死去家中老母无人赡养结局必定不佳,我冤吗?”
“冤。”
“我本尘世蚍蜉,生前只想唱四方曲,如今却因恶欲而逝,我冤吗?”
“冤。”
“我原以为我冤了一生,死后终能用双手掌控自己的命运,没想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我还是我,我还是那尘世蚍蜉罢...”
美人春的脸上带着令人怜惜的微笑,最后灵韵消逝化为烟尘,就如同她说的那般,化为尘世蚍蜉,死后尽消。
那些被她束缚住的村人魂灵却是得到了解放,从那阴谭中解脱。
一场恩怨一场债,属于哪个时代的恩怨已是终结。
....
另一边,待到美人春逝去之后,李云却是望向了那白沉狐狸。
巨大的狐狸顿时脸色一僵。
眼前这剑仙怕不是要斩妖除魔了吧。
能够千里飞剑,这剑仙起码也是个在世地仙的境界,还能分出一道神识追踪,这等手段当真是匪夷所思。
还没等白沉先出言,李云便拱手道:“这位道友,那许邱玲乃贫道故人,可否割爱让出其魂魄。”
李云一来便看出来许邱玲的魂魄在这大狐狸的身子里。
不过李云也断定许邱玲并非被其恶食,这狐狸身上并没有宿怨之果,八成是自愿舍身的。
一来二去之下,李云便也明白了这古董调查局是怎么对抗妖邪鬼怪的,想到许邱玲曾经提过的要对付妖邪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如今看来这牺牲是不可谓不大啊。
“额...这位道友,本大...咳咳,我出现在此也是需要消耗大量修为的,若无血肉灵韵,恐损我本身修为。”大狐狸却是面露难看之色,他这修为分身出现在这里可谓是消耗颇大,哪里能像眼前的真仙一样轻描淡写。
“此怨灵为贫道所斩,这泄漏的阴谭鬼邪之气与贫道无用,你自可取去。”
言下之意便是以阴谭阴气换那许邱玲魂魄。
白沉有些心动,这阴怨之气于好处更甚于许邱玲的魂魄,沉吟片刻后便说道。
“行吧,我此时也是分身于此,不便吞吐阴气,道友若是方便的话可代我将阴气收拢,下次若是有机会的话,可当面交予我。”
白沉还主动的将许邱玲的魂魄给吐了出来,算是示好之举,结个善缘。
此时此刻许邱玲的灵躯还十分虚弱,意识未醒,想来身上的灵韵已经被白沉狐狸消化掉了不少。
李云也不含糊,将那阴谭鬼气撩拨起一些,渡了一些向许邱玲,才让她身上的灵韵凝实了一些,随后才将其收起。
“多谢道友体谅。”
“不谢,不谢。”
“下次若有机会见面,定当将那阴气赠你。”李云拱了拱手,收拢起这阴潭鬼气便消入了琴剑之中。
天外神剑再一次化作流光而去,尽显神异锋锐,好似一道天银流星。
白沉望着天外的流星,似是略有沉思之意。
“没想到啊,此世竟真有仙留于世间,此世不应该再无仙神才对吗...还以为那些凡人嘴嚷嚷着的‘古仙’只是一些有天生神异的异人罢了,没曾想过居然有真仙临世,当真是奇了...”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如今已然是眼见为实,那古仙当真留存于世。
奇也,奇也。
“狐仙大爷,关于那仙人之事,可否...”
这平乡山山灵忍不住有些好奇道,他虽是山灵却是真正的野路子,无人教导,自行探寻而来,虽知道古时有仙神,却不知道具体概念,如今有一只看似见多识广的大妖,自然要多问问。
青丘狐狸在面对这山灵的时候态度就没那么好了:“哼,你将这山灵的位置做好了自然知道仙神概念于你有何瓜葛,至于现在的你嘛,先好好把这山灵的职责行好再说吧,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走了。”
言罢了,这青丘狐狸便彻底消散,化为一团青色烟云最后消散,他本就一道外道分身而来,存续时间有限。
只余下那山灵在原地,只感觉经历了一场玄异之变,呆呆愣愣的。
望着那消散的狐仙和剑仙,内心只觉患得患失,最后也化作一声长叹。
“也对啊,自己的职责都没行好,便想那天高地远的仙神,我这是痴啊,痴啊...”
第一百零三章,无悔有憾
一炷香烧尽,道人缓缓睁开双眼,此时此刻已然身在道观,是青玄将身体背了回来。
道门之内,俱是清净之意,让李云原本的怒念也平复了不少。
这番驾驭琴剑遁出带回了两件事物,一件是阴气凝结的珠子,这珠子是要给那大狐狸的,一个是许邱玲的魂魄,虽还未苏醒,却也是凝实了不少,已无魂飞魄散之危,只待她再苏醒来。
没有魂飞魄散,这让李云稍微安心了一些。
而此时李云又想到了那大狐狸。
很快,许邱玲的魂魄已经悠然转醒,不过意识似乎还有些许迷醉,晕乎乎道:“我在哪儿,我死了吗?这里是阴曹地府?不对啊,我不是被狐狸吃了么,也能到阴曹地府吗...好漂亮啊这里,怎么有点像大仙的道观?难道被狐狸吃了会来大仙的道观那么好的吗...”
醒来的许邱玲看着四周,高大的桃树,郁郁葱葱的树叶和粉红的桃瓣随着清风起舞,蝴蝶和鸟儿纷飞,花鸟齐鸣沐春风,使得经历了恐怖之事的许邱玲也能找到安宁和祥和。
此时,一旁的李云笑着说道。
“你死是死了,却没有在阴曹地府,的确是在贫道的道观内。”
许邱玲看着一旁的李云非常的意外:“大仙,怎么我在你这儿...额,我好像明白了,多谢大仙了啊。”
许邱玲也不是太蠢笨的人,虽然有些迟钝,但想想便知道自己如今是被人古仙真人给救了。
“相逢一场既是缘。”李云轻语道:“当初可是相约好再湖上泛舟,把酒言欢的。”
“抱歉了大仙,您看我这样子...”
许邱玲摆了摆半透明的手,有歉意和无奈,却是没有悔恨。
和李云想的一样,是许邱玲自愿以己身为祭,让那大狐狸出手的。
坦然赴死无怨无悔。
只是还有人间遗憾。
李云叹道。
“没想到你们古董调查局对付邪异妖物的方法居然就是驾驭妖物,用妖邪来对付妖邪,这古董调查局的方法虽然激进,却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啊...”
“人类总是会找到出路的,我们的枪火能够对付妖魔,而妖魔的能力能对付鬼怪。”许邱玲的魂魄坐在一旁,欣赏着道观内的飞鸟与蝶,双手托着下巴说道:“这就是我们人类啊,坚韧不拔,在绝望之中而不自弃。”
不是祈愿请求,而是付出相应的代价换取对方的所需要的东西。
这是属于人类的骄傲。
“自愿舍身成仁,贫道也是叹服。”李云语气却是敬重。
“如果有的选谁愿意去死呢,可问题就在于没得选呗。”许邱玲笑着说道:“许多前辈们都是这样选的,为了华夏安宁而战,到了我这里可不能退着。”
人们的安宁并非白得来的,是有一批又一批的人挡着,才有国泰民安,民生安定。
此时,许邱玲又说道。
“对了大仙,我现在这情况可以回家不,这样会不会吓着他们?”
“他们应当看不见你的。”李云说道:“你如今状态虚弱,贫道带你回去一趟吧。”
“谢谢诶。”
也许这一见,便是永别了吧。
......
汇州市,郊区街道外。
许邱玲舍身成仁,身上自当缠绕功德愿力,虽然这些功德愿力并不足以让她化为地缚护灵,却也能让她能在烈日阳光下行走不受其侵。
不过李云还是打开了那青花纸伞,为她遮挡阳光,去往之时,李云询问道:“那只大狐狸是你们豢养的妖物吗?他如今身在何处,贫道和他还有约定在身。”
李云可没有忘记欠那大狐狸的阴气。
“啊,你说‘狐狸’啊...其实他本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啊?”许邱玲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也只是通过一本叫做‘天缚书’的宝物感应妖物,与他们签订契约,我之所以能当上外勤组的副组长也是因为我成功和狐狸签了契约,听说他的本体是个很厉害的大妖,一般人是感应不到他那么厉害的。”
李云觉得只能下次去问问周巡了。
此时此刻,李云也来到了那许邱玲的家门外,住的是很寻常普通的自建房,只不过翻新的十分漂亮。
不过纵然翻新的十分漂亮,那房价对比起市区的房价来也是十中有一的差距。
按照许邱玲的收入水平的话,买市区里的大房子绰绰有余。
“贫道还以为你有钱会立刻买上市区的好房子的。”李云摸了摸下巴道。
“嘿,大仙,这其中人情世故也是有道道的。”许邱玲笑着说道:“现在的孩子都不傻,我这水平在市区里买房子,那不是谁都猜得出我要么去卖身了,要么去卖命了么,一般都会觉得我去卖身的吧,毕竟我做的也是需要保密的工作。到时候这街坊邻居亲戚的舌根一嚼,我脸皮厚当然是受得了,但我弟弟妹妹这俩小孩子哪里受得了。”
许邱玲看起来像是个粗犷的女汉子,实际心思细腻着呢。
而此时,几人也发现了,有人比那一人一鬼一牛更快的来到许邱玲的家门口。
是周巡。
此时此刻的周大组长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淡然狡诈和意气风发,只能看到一个颓废的老男人正坐在台阶上抽着烟,望着许邱玲的门匾,神情悲郁。
“组长,别抽了,抽烟容易肺癌。”
许邱玲看到周巡,下意识的来到了周巡的面前,想一把抓掉烟头,可手却穿了过去,无物可抓。
这时候许邱玲才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如今的状态。
生死两条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别抽了,抽烟容易肺癌。”
李云将许邱玲的话重复了一遍,这周巡猛地一抬头,想要寻找那身影,这提醒的声音太熟悉了,然而四顾询望,却只能看到那道人的身影。
“及时行乐嘛....啊,大仙,是你,抱歉我失态了...”
周巡赶紧将烟头掐灭。
“无妨,贫道也只是将许邱玲施主的话转述给你听罢了。”李云淡淡道。
“许邱玲?她不是把自己的魂魄送给‘狐狸’了吗?”
周巡一脸愕然的看着李云,在不敢相信的情况下,被李云给点了灵视。
如今他终于看到了许邱玲,这位组长哭的像个孩子。
“太好了...”
第一百零四章,并不洒脱
身死魂在,尤有在。身死魂灭,万事皆无。
周巡原本听闻许邱玲为灭杀怨鬼用魂魄为代价召唤了狐狸的分身降临以为许邱玲从此身死道消,以后再无此人。
却没想到她会以魂体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喜极而泣。
许邱玲也解释道。
“是大仙救了我。”
“多谢大仙出手。”
周巡作揖行古礼,他现在还将李云当成觉醒宿慧的古仙人,自然以古礼待之。
李云也受了这礼,同时将一颗小珠子取出来说道。
“这阴珠是那鬼谭阴气所化,你将其交给那狐狸妖怪,这是他吐出魂魄所需的回报。我与他之间虽无凭证只有口诺,却也不可食言。”
这小珠子通体冰凉幽蓝,是乃阴气所化实体。
周巡却也是小心翼翼的接下了这阴气所化的珠子。
“我会转交给狐狸的。”
至于那狐狸在哪里,需要怎么转交,周巡不主动说,李云也不主动问。
像是以性命交换妖物降临的法子应该是这古董调查局的机密。
两方交流,最重要的就是,最忌便是交浅言深。至少李云觉得以两方目前的交情不足以让他们说太多关于这些的。
“你家人的事儿,我们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了。”周巡顿了顿说道:“你放心的走吧。”
“嘿,国家办事儿,我可放心了,毕竟我也处理过不少的身后事儿。”
“你们的身后事是如何安排的?”李云略有些许好奇的问道。
“直系亲属未来都不用有任何发愁了。”
周巡描述的很简单,话语简短,轻飘飘但李云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虽然理想和信念像柴薪一样,源源不断,但也要名为现实的火苗去点燃才能燃起强大的力量。
“我弟弟虽然是个学霸,但是个宅男,嘴上最喜欢的就是琪亚娜时间,我跟你们说,他还有一套自己的女仆装,听说是自己拍下来,打算和别的男孩子网恋来着。我的妹妹她也是个宅女,还是个洛丽塔,不过她买不起那么贵的衣服,就自己做,做的可好看了,还给我做了一件...不过我这身材这年纪,穿着衣服好像也不太合适,不过她很喜欢我穿,我每次休假回来就穿给她看,家里最没用的就是我了,脑子笨,上学只能上个职高中专,还是家里最大的姐姐,不过我很爱他们,他们也很爱我,家里就剩我们三个也能过的很幸福。”
半透明的许邱玲有条不紊的叙述着他的家人情况,温暖温馨之中又透着一丝心酸。
“感谢国家,让我这样的人也有着能过上好生活的机会,谢谢你们...我已没有遗憾,可以洒脱...洒脱...洒脱什么呀洒脱。”
一开始还很好,说到最后的时候直接就泪崩了。
魂体状态下流下的眼泪并不是假的,除了没有实质之外,和寻常眼泪无区别,只是到了伤心处。
她并不洒脱。
“喝不到最爱喝的江小白了,吃不到最喜欢的娃哈哈果冻,不能嘲笑弟弟的女装了,再也不能穿妹妹做的洛丽塔衣服了。”
“我,不想死...”
人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生物,当时至于面对怨灵的情况,想多少遍许邱玲都会选择牺牲自己去灭掉怨灵,然而在回到自己家人的身边时,却又不想就这么死去,想活下来。
想吃喜欢的东西,想念爱着的家人,想念生前所想的一切。
死了一切都没了。
两个男人就静静的听着许邱玲哭泣,最后女孩擦掉眼泪,笑着说道:“抱歉,让你们见笑了,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死的觉悟,加入这里,早该想到这一天。”
如果没有觉悟的话,她也不能加入到这调查局,甚至于最危险的外勤组罢,心里方面她是绝对过关的。
“去太阳下,迎接我的死亡吧。”
功德之力也不是能够无限制消耗的,虽能挡住午时阳光,却也是终有耗尽之时,待到耗尽之时,许邱玲的魂魄和普通的魂魄一样,会迎着太阳消散。
许邱玲的魂魄就坐在自家门口,那一棵老槐树下,飘荡的落叶划过,似乎给她增添了一丝丝的恬静和安宁。
“我先离去了,大仙,你的嘱托我会记着的,将这珠子交给狐狸。”
周巡转身叹了叹气,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就此离去了。
死者已矣,生者需要继续前行,作为特殊部门的外勤组成员,他也早就有送走队员的觉悟了。
许邱玲对着周巡的背影挥挥手道。
“再见,周组长,以后抽烟别那么厉害,尽量晚点来见我。”
“说不定很快就能再见了呢。”
“嘿,希望别那么快吧。”
...
随后,许邱玲的弟弟和妹妹回来了,两人一回到家便是学习写作业,安静如初,按照许邱玲的说法,他们只会在周末的时候玩一玩自己的爱好,平时的时候都是刻苦用心的学习的。
他们很懂事儿,也知道是自己的姐姐辛苦赚钱给她们读书的。
“话说,姐下周生日。”
“嗷,我知道。”
“准备个蛋糕?”
“咱们自己做呗,我在b站上学了不少。”
“好巧哦,我也是。”
“嘻嘻,给她个大惊喜。”
两兄妹心照不宣,对视一笑,好似小阴谋得逞了似的。
“俩傻瓜...”
许邱玲托着下巴,无奈一笑,身上的功德之力已经被太阳消耗的差不多了。
如今阳光已经切切实实的照射在了许邱玲的身上。
迎着太阳离开人间吧。
然而当太阳照在许邱玲身上的时候,却并没有让她就此离去,反而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层淡金色的薄膜。
阳光没有伤害许邱玲,反而像阴气一样滋润着她的魂体。
这让许邱玲有些愣神,挠了挠脑袋。
“怎么这被太阳晒的还有些舒服...难道鬼都这样?”
李云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这般变化的,也不知道她的魂体居然会出现如此变化。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