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该行动了吗？
北罗尔德地铁站台，星之圣所遗迹，通往古亚尔德斯城的密道前。
红衣修士穆法沙正向莉薇娅修女说出了此次行动中最后的嘱托：“……我和封魔部的兄弟姐妹们会替你拖延时间，吸引驻守部队的注意力，你要把握合适的时机，进入万圣福音大隐修院内，将圣者遗留的手稿原本取回来。这是你的使命，也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莉薇娅姐妹，我们每个人都愿意将自己的信任托付给你，也请你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切莫辜负我们的信任。”
这位外表凶恶但内心细腻的红衣修士似乎看出了莉薇娅修女心中的不安，因此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深知今晚的行动有多么重要，又潜藏着多大的风险，如果下定决心、鼓起全部的勇气去面对，最终的结果必然会令人失望。由于《宗教法令》的缘故，伦克威尔大地的信者们已经失去了许多，不能在这里失去更多了。
“我明白的，穆法沙大人。”
莉薇娅修女依旧兴致不高，仿佛这次行动还未开始，便已在她那纯洁无垢的心灵上蒙了一层阴霾，她埋头低声问道：“但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呢？”
“由你自己判断，莉薇娅姐妹。”穆法沙修士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道：“你是圣子，是受圣者庇佑的真信者，毋需忧虑，你的一言一行都在祂的注视之下，你的所有悲伤或喜悦，都将由祂来引导，作为真正的灵魂而永存。在这最接近圣者的土地上，我们不会迎来失败。”
穆法沙修士的说法有些奇怪。
真灵派的教义向来都是温和且理性的，他们追随圣者的教诲，但绝不盲从，因此才能在真理的诱惑前保持本心，拒绝请神仪式与构想神明的诱惑，然而穆法沙修士刚才的话语中，却隐约透露出几分对圣者的狂热与笃信。何况他提到了真信者，自从莱森堡的那件事发生后，这三个字已逐渐成为禁忌，因为上一个以此自称的人最终落得什么下场，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潘克拉斯老人曾经说过，罗谢尔很理智，但骨髓里是疯狂，由理智所驾驭的疯狂，最终会毁灭一切。当时，穆法沙修士的态度便有些奇怪，他不认同罗谢尔的做法，却认可了他对万物有灵论的虔诚与坚定。
认可而不认同，吗？
如果是以前，莉薇娅修女肯定能注意到穆法沙修士的异常，可今日她的思绪却比任何时刻都复杂，连自己都有些理不清了。而且她从穆法沙修士的口中听到了一个遥远却熟悉的称呼：圣子。
曾被称为圣子的人啊……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积压在肺部的浑浊空气全部排出体外，感觉心情似乎冷静了不少。她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穆法沙修士那平静得有些深邃的眼眸：“夺回圣者的手稿原本后，我该怎么做呢，穆法沙大人？那些没有战斗能力的信徒都已经撤离了圣安维尔十字教堂，我还能往哪里去？如果圣者的教诲无法与他的信徒们同在，那就毫无意义吧？”
“不。”红衣修士轻轻摇头：“你可以带着手稿原本，前往福音教院，潘克拉斯大人会庇佑你的。”
“潘克拉斯大人？”莉薇娅修女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可他不是反对这次行动吗？”
“他反对，但他能够理解。”穆法沙修士深深地看了金发的修女一眼：“因为这是你、是我、是每一个人必将走上的道路。”
说罢，他收回视线，淡淡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莉薇娅姐妹，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他不等莉薇娅修女回答，便迈步走入了密道，往遥远的亚尔德斯城、他们神圣的信仰之地走去——圣安维尔十字教堂内所有拥有战斗能力的信徒都参加了这次行动，包括封魔部的人员、包括战斗修女团和黑衣修士团，自然也包括他们中唯一的大魔法师：红衣修士穆法沙。
或者用另一个在神秘世界更耳熟能详的名号：断罪者穆法沙。
而他们的任务，仅仅是替莉薇娅修女争取时间，让她有机会夺回圣者的手稿原本而已，那篇关于人类该如何发现并觉醒灵性的文章，开创了魔药体系的《灵性初解》。
在今天以前，莉薇娅修女从来没有对自身肩负的使命感到怀疑，因为她同样认为圣者的遗物不容玷污，更不能落入那些异信者的手中；可现在，看着穆法沙修士逐渐消失在密道里的背影，她忽然感到迷茫了。潘克拉斯大人无声的反对、普通信徒被迫撤离的处境、包括穆法沙修士在内的一众核心信徒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吸引敌人的视线、而在《宗教法令》的压迫下依然坚持了近百年的圣安维尔十字教堂，更是自今夜之后不会再开启门扉迎接任何一位信徒……
这一切代价的付出，都不过是为了夺回一件并没有实际意义的古代遗物，哪怕那是圣者的手稿，但，真的值得吗？
如果圣者就站在这里，看着他过去建立的城市中发生的一切，他会感到欣慰吗？还是说很失望呢？
身为圣子，本应是最接近圣者的人，可莉薇娅修女发现自己竟无法读懂圣者冥冥之中传递过来的心声了，在信仰的海洋里，她仿佛失去了方向，随波逐流。
唯有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再次献上虔诚的祷告：“以圣母、圣者与圣灵的三圣一体的名义啊——”
“请保佑我们纯洁的信仰，在牺牲前获得新生吧。”
……
声音飘飘渺渺，传出去很远，那是悠扬的乐曲声正随夜风飘荡，在柏树林的枝叶下徐徐应和，发出沙沙的浪涛声。森森的树林中逐渐泛起了朦胧的雾气，在风的推动下如水流般缓缓移动起来，最终覆盖了整座庄园，将宵凉宫连同附近的林场和马场都笼罩在一股神秘晦涩的氛围之中，肉眼无法望穿林雾的背后，究竟潜藏着怎样的阴影。
薄雾天气的到来令庄园管家不得不着手安排更多的守卫，在庄园各处站岗和巡逻，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各种突***况，如马厩里的马匹受惊、林场里的野兽***、或者客人看不清道路而摔倒在湿滑的林荫道上——他们唯独没考虑过的情况是贼人趁夜潜入，图谋不轨。
毕竟这座名为宵凉宫的别墅庄园坐落在西敏斯特区已有八十多年了，敢于挑衅施里曼家族的小贼至今没有出现过，据说是海因里希教授在龙骑兵团与城市管理部门的人脉起到了关键作用，有人甚至声称他与一个名为守夜人的神秘部门也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那个部门比所有窃贼夜盗更熟悉黑暗
第一百一十五章 突然就有动力了吗？
晚会在宅邸的正厅召开，而客人们随行的侍从或女仆则被请到了侧厅，这里同样为他们准备了休息的地方和各种食物，尽管不如正厅那样奢侈豪华，但也足以衬托出主人的大方和细心——并不是每一场晚会都能顾及到这些默默无闻的随从，更多情况下，他们是尽心侍奉主人参加完一场九十分钟的晚会后，才能拖着饥肠辘辘或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场。
两相对比之下，施里曼子爵作为真正贵族的美德似乎正在熠熠生辉，无愧其古老悠久的家族姓氏。
而且，由于大家都是侍从，不需要顾虑身份和礼仪等各方面的因素，侧厅的气氛反倒更为和谐，与表面其乐融融、但阶级和社交圈子界限分明的正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这里召开的才是一场真正的欢宴，让女伯爵奈薇儿不禁想起了在妖精深眠旅馆度过的每一个夜晚，老板娘谢丝塔即兴召开的那些宴会。
身为墨托许帝国的古老贵族，奈薇儿曾以为自己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但到头来还是被老板娘举办宴会的频率给吓到了。不过，只要能够跟上老板娘的节奏，就会渐渐觉得这样的生活也蛮不错的，至少比枯燥乏味的贵族日常要好。若是当初她参加的每一场晚会都能像老板娘的宴会那么欢快热闹，无拘无束，她又怎么会总是提前退场，以至于给人留下银眼的女伯爵性情乖僻、不好相处的印象呢？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和眼下的境况没有关系。奈薇儿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很快便收敛起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接下来要干的正事上。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女，像十分钟前那样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蕾蒂西亚，我们该行动了。”
“咕嘎？”
正埋首于餐桌美食间的小蝙蝠抬起头来，口中还叼着半块烤羊肋排，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嗨、嗨木有，额嗨木有吃饱……”
然而实际上，她已经将半张餐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了——除了蔬菜汤和沙拉——这风卷残云的架势，如果不是萝乐娜为两人炼制的礼服上自带降低存在感的附魔效果，说不定早就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了，到时候还怎么隐秘行动？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一副饿死鬼的样子，难道我没有让她吃饱吗？不应该啊，明明行动开始前，我特意让谢丝塔小姐为她准备了营养丰富、搭配均衡、小朋友们都喜欢的全套蔬菜沙拉大餐呢，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重点的女伯爵阁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从黑色燕尾服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条洁白的方巾，轻轻为孙女擦去嘴角的油渍后，小声道：“别吃了，等这次行动结束后，你想吃什么，我都让谢丝塔小姐给你做，现在还是以正事为重。别忘了出发前，小夏是怎么说的。”
“唔咕！？”
奶奶的话让蕾蒂西亚想起了一段模糊的记忆，眼中当即浮现出若有所思的光芒：临出发前，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牧羊少女曾找上这对祖孙，以平静却不容商榷的坚定口吻给她们下了死命令：必须在晚会进展到跳舞环节之前完成任务，然后让林格和格洛丽亚找个借口提前退场。
她没有透露具体原因，奈薇儿也没问，只觉得她是担忧时间拖得太长，可能会出什么意外，毕竟是在一位结社哲人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谨慎一些也很正常。唯有睿智的小蝙蝠看透了事情的真相，因为她隐约听小伙伴梅蒂恩提到，在这场晚会上，林格可能会和那位格洛丽亚小姐跳交际舞。当然，粉发小女孩并没有提到交际舞到底是什么类型的舞蹈，于是蕾蒂西亚就自行脑补成了那种需要搂搂抱抱、不成体统的舞蹈，并觉得这十分符合林格那家伙的性格：他就喜欢占女孩子的便宜！
圣夏莉雅她……一定是为了保护那个名叫格洛丽亚的女孩不被林格占便宜才这么做的！
没错，不能让如此美丽善良的女孩落入林格的魔爪！否则，她肯定会变得和奥薇拉一样，明明不蠢但还是整天犯蠢；或者变得和依耶塔一样，每天在风车塔房里摘樱草花的花瓣玩，一边摘还一边自言自语：林格今天会来，林格今天不会来……她们本来是多好的女孩啊，都是因为林格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想到这里，蕾蒂西亚深感自己责任重大，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朴素的正义感。她三两下把嘴里的烤羊肋排咽下去，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其他的食物后，毅然决然地回过头，对奈薇儿说道：“好、我们走吧，奶奶！”
奈薇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间干劲十足，但应该是件好事吧？
……
宵凉宫占地篇幅颇为广袤，不同用途的建筑物连成一片，在森森的柏树林中露出峥嵘一角，用于举办晚会的那栋宅邸应当是整片建筑群中最奢华的一座，也是外人所认为的海因里希·施里曼教授的住所。然而，根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侦探的调查结果，我们亲爱的海因里希教授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即他从来不会在这栋宅邸内留宿，更喜欢住在距离先史遗产研究所总部大楼不远处的一栋小楼内，换而言之，那里才是他真正的住所。
那栋小楼不仅位置隐蔽，而且靠近繁茂苍郁的林场，从林场离开便是海维斯大街，只需徒步十五分钟便可抵达教团联合的总部，圣辉弥天主赐福音大教堂。身为结社哲人，选择这个位置自然有其深意所在，而海因里希教授保存珍贵研究资料的秘密书房，就位于此处。
站在林场的外围，远远便能眺望到的第一个景象并非庄园的风景，也不是先史遗产研究所的总部大楼，而是圣辉弥天主赐福音大教堂在夜色下巍峨庞大的阴影，它的轮廓恢弘壮丽，却并没有宗教建筑应有的神圣与庄严，由于披覆黑暗的缘故，更如同一台庞大的战争机械般，给人以震撼和畏惧的感觉。
银眼的女伯爵深深地看了它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沉声道：“上吧，蕾蒂西亚。”
“好、奶奶！”
于是枝叶浓密的阴影中，一大一小两道影子如迅疾的流星般一闪而逝，惊起了倏忽的风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与夜风擦肩而过的树枝微微晃动，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一个漫长的夜晚，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完美无缺的潜入吗？
迷雾中影影绰绰闪动的，是夜枭或暗鸦的影子，从树冠下一掠而起，拍打着翅膀往遥远的黑夜尽头飞去，只留下漫天洒落的黑色羽毛、枯黄树叶以及吱吱嘎嘎凄厉古怪的叫声。随着时间的推移，乳白色的雾气逐渐浓得像奶油一样化不开了，参天古树的影子在雾中渐次模糊，横生的枝桠犹如妖鬼乱舞的爪牙，叫人心生惊悸。在白日，这里是生机蓬勃的林地，也是猎手们炫耀武功、发泄心情的猎场，然而在夜里竟会化身为一处阴沉死寂的迷宫，困住每一个误入此间的灵魂，那些幽绿荧荧的鬼火，实则是林中之兽正在窥探。
为歧途者带来压迫感的不止有夜行的鸟兽或阴惨的树影，还包括一队队沉默巡逻的魔导骑士。他们全副武装的姿态堪比战场上驰骋的钢铁战车，全身银白色盔甲与各类魔导器的重量加起来甚至足以压垮一驾马车，然而走过覆满落叶与泥土的林间时却悄无声息，没有发出任何足以震颤尘土的声响。这充满违和感的一幕甚至让人怀疑他们其实并不具有实体，而是一支支在林间巡游的幽灵军队，守护着林深处的秘密王座。
海因里希·施里曼教授的秘密书房内保存着相当珍贵的研究资料，原本就戒备森严，而刚刚结束的罗尔德区地下考古项目更是被结社领袖与诸位魔女共同关注的重点项目，任何有关此项目的核心资料都属于绝密，需要严格保存。为此，海因里希教授不仅抽调了更多人手，构成了密不透风的巡逻网，同时还为每一支巡逻队伍配备了【魔导通讯装置】，但凡任何一支队伍遭遇袭击，都能在一秒钟内将消息传递给其他队伍，确保其他方向上的魔导骑士们能及时赶到支援，而不是被人暗中撕开口子，钻出漏洞。
“东部林区，一切正常。”
“西部林区，一切正常。”
“北部，先史遗产研究所总部大楼，一切正常。”
“庄园外围区域，一切正常。”
咔擦——
伴随着银白色机壳清脆悦耳的咬合声，手中魔导通讯装置上代表信号情况的指示灯逐渐黯淡下来，结束了每十分钟一次的例常汇报后，负责这支巡逻队伍的小队长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安的预兆，仿佛今晚将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还好，目前来说他的预兆只是种错觉，看样子，至少到海因里希教授的晚会结束前，他不需要担忧太多……
就在他心神稍定时，身后的队员中传来一声提示的惊呼，使小队长本已放松的心弦再度紧绷起来，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队员们呼喊的方向举起了手中的魔导枪。下一刻他看到一个漆黑的影子从树冠下掠过，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自己飞来，那对有着新月般优美弧线的漆黑蝠翼透过头盔的面甲，往他眼底洒落了一大片阴影，让他的脑海中油然浮现出一种夜行生物的形象来：蝙蝠？
他来不及思考，已经把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其他队员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这完全是出于严苛训练后所产生的本能反应。不出意外的话，下一刻，七把魔导枪的钢铁枪管中便会宣泄出漫天的魔力子弹，无论那道漆黑的影子究竟是蝙蝠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逃不开这猛烈的火力扫射。
可是这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笼罩着森林的迷雾深处，另一道形似蝙蝠的影子如流星般冲破了朦胧的白雾与阴惨的树影，朝着他们飞了过来。那道影子更快，气势也更加强大，而且她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是血红色的，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脑子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本能便已疯狂地发出警告：那绝对不是你们能够对付的敌人，除了逃跑以外，不要有其他侥幸的念头！
半神血族！怎么可能？明明魔力探测装置没有发出任何警示……
念头还未来得及变完整，手指也来不及扣下魔导枪的扳机，那道血红色的影子已经降临至他们的眼前，如最猛烈的风暴横扫大地、又似最汹涌的雷云席卷天空，势不可挡地从他们中间穿过，降落在林地的另一头。充满不祥征兆的血光渐渐散去，在血色中窈窕而立的是一个美丽而又优雅的背影，然而却意味着危险与死亡。
即便是这些经受过严苛训练的魔导骑士，也无法抵挡半神血族的全力偷袭，他们在原地呆滞了半秒钟不到，身体便踉跄地倒在了地上。领头的小队长坚持的时间更久一点，但也不过是让他的无力显得更漫长一点而已。伴随着魔导枪摔落在落叶堆上的低沉声响，他的身体也慢慢地倒下了，即便如此，目光仍旧死死地定格在那个危险的背影身上，仿佛要将她铭记在记忆的深处。同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挪动手指，轻轻按下了魔导通讯装置上的示警按钮。
对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没能阻止他最后的动作。
这就够了，只要警告信号发出，其他的巡逻队伍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或许他们不是半神血族的对手，但却可以向守夜人总部请求支援，调动大型战车乃至构装机兵进行围剿。到时候，这胆敢挑衅教团威严的蝙蝠绝对逃不出西敏斯特区，甚至逃不出宵凉宫。
可是，他并没有听到魔导通讯装置的警报声，朦胧的视线中，那象征着通讯信号的灯光更是从始至终没有亮起来过。
怎么……回事？
他无力地想着，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听到了袭击者们的对话——
“这就是最后一支巡逻队伍了吧，奶奶？”
“恩，根据我得到的情报来看，应该没错。萝乐娜小姐炼制的魔导信号屏蔽装置也在正常运转，短时间内我们不必担心遭遇敌方的增援，不过，还是要抓紧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没关系奶奶，就算有增援又怎样？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四个！统统杀光，就不会有人发现我们潜入了！”
“蕾蒂西亚，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总是把杀人挂在嘴上，难道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如果杀死一个人的话，你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那正合我意！”
“恩？”
“唔，没、没什么，是爱丽丝教我这么说的！”
“哼，等回去再找她算账，走了，蕾蒂西亚。”
“好，奶奶，等等我！”
两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直至消散在凄冷的夜风中。起雾了，在浓得化不开的白雾中，血液会凝固得很快，倒在地上的魔导骑士们就算再怎么不甘，亦只能无奈地合上双眼，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黑夜中的执行者守夜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炼金道具很有用吗？
雾气朦胧，一栋古典风格的小楼掩映在错落的枝叶深处，它有两层楼高，样式颇为古老，斑驳的山墙与斜顶屋面上爬满了绿藤，手掌大小的叶片紧紧簇拥着，掩住了窗户与门廊，风一吹过便掀起了徐徐的涛声，因雾气太过湿沉的缘故，有些叶子上已经开始凝结露水了，看起来倒是颇有一番自然天生的意趣。
但奈薇儿不是来欣赏建筑的，她让蕾蒂西亚暂且在屋外等候，自己则绕着小楼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守夜人出没的踪迹，倒是在门前的地面上发现了两道马车轧过的辙痕，翻出来的泥土还很新鲜，看起来似乎是不久前才留下的痕迹。但海因里希教授正在宅邸内接待客人，而没有他的授意，其他人绝不敢擅自接近这栋小楼。
那么问题来了，马车内的人究竟是谁呢？
魔女结社的人吗？
女伯爵心中提起了警惕，这时，身旁传来了乖孙女的声音：“怎么了奶奶，我们还不进去吗？”
她一回头便看见蕾蒂西亚蹲在旁边，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红宝石眼眸，努力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模样，像是在说：我可没有乱跑哦，都是因为奶奶太拖延了，所以我才来看看情况而已。
奈薇儿当即无语，但眼下的情况也不容她教训孙女了，便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屋子里还有人，可能是魔女结社的成员。”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蕾蒂西亚伸出五根白嫩的手指，比了个手刀的姿势，凶狠地往下一劈：”那我去把他干掉！“
“恩？”
奈薇儿面色不善，蕾蒂西亚赶忙改口：“啊，我、我是说，我去把他打晕，不会让他发现我们潜入的！”
奈薇儿面色稍缓，但还是摇了摇头：“太冒险了，还是由我先进去查看情况吧，蕾蒂西亚，你在后面负责接应我，如果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就以逃跑为优先吧。记住，如果是我对付不了的敌人，你也没有胜算，明白了吗？”
蕾蒂西亚噘着嘴，似乎不满奶奶看低了自己的能力，就算是奶奶对付不了的敌人，如果加上我的话，说不定就有胜算了呢？尽管如此，但面对奈薇儿颇有压迫感的注视，她依旧只能点头，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小胳膊拧不过大长腿，难道她还能违抗奶奶不成？
奈薇儿便把孙女赶到了外面负责警戒，自己则绕到了房屋的后方。她不打算从正门进入，因为那太危险了，海因里希教授既然能调遣守夜人的魔导骑士在附近巡逻，难道就不能给自己的住所布置一些隐秘的机关吗？哪怕这些机关无法对奈薇儿造成什么威胁，但光是闹出动静就足以让她的潜入行动失败了。
同样，女伯爵也没有打算从窗户或阳台进入，因为攀檐翻窗是飞贼夜盗才会干的勾当，不符合一位暗夜血族高贵的身份与优雅的气度。
她所使用的，是更加简单直接的做法：女伯爵直接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根银色的钢笔，拧开笔盖，随手在墙上画了两条竖线和一条横线，构成了一个简陋的门的图案。于是下一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划线的范围内，本应是砖石砌成的围墙逐渐模糊虚化，变得透明，到最后干脆直接消失了，一个恰好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门洞，就这样敞开在女伯爵的面前，畅通无阻。
如果被旁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高呼这不可能，而说实话女伯爵自己也被它的实际效果给惊到了，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她将银色钢笔收回口袋，低声自语了一句：“萝乐娜小姐的炼金道具，确实有些神奇。”
还好萝乐娜说过，这玩意只对死物有效，而对活着的生物是没有效果的，否则奈薇儿都难以想象它会变成多么邪恶的一件道具，恐怕与历史上那些臭名昭着的圣遗物也差不了多少。
当初在虚根沼泽内面对审判教廷的立场封锁时，要是有这根钢笔的话，他们就不至于那么狼狈了。
感慨的同时，奈薇儿并没有忘记正事，她穿过用钢笔画出来的门洞，进入了房子的后院，这里看起来像是花园，只是不知道由于季节缘故还是疏于打理，花坛里连一朵花都没有，只有茂盛的杂草与灌木肆意生长，古老的柏树巍峨屹立，树冠高得都快触碰到房顶了。
奈薇儿收敛气息，像一道影子般飘了起来，悄无声息地钻到了窗台下，透过窗户观察屋内的情况，没有发现人迹，甚至都没有人类活动的气息。是自己的错觉吗，还是那家伙早就走了？
她想了想，觉得在这里纠结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进去看看。而且她十分信任自己的感知天赋，身为一名半神血族，她在这方面的能力甚至比教团联合仰赖的魔力探测装置还要敏锐，如果这屋内真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骗过了她的视觉和嗅觉，也绝不可能骗过她的直觉。
她不再犹豫，掏出钢笔如法炮制，从后院进入了府邸的一楼。这是一间很平常的大厅，除了装饰奢华以外，并没有其他值得在意的地方。然而装饰奢华对于瓦伦希尔德家族的女伯爵来说，同样可以归入平常的行列，所以总的来说，一切都平平无奇。
顺利潜入，没有引起巡逻守卫的注意（因为他们都寄了），也没有触发保护府邸的魔导机关（因为不走寻常路），一切都很完美，接下来就该找到海因里希教授的秘密书房了。既然是秘密书房，就肯定不会摆在明面上，而是需要开启机关才能进入的密室。关于这方面，奈薇儿并没有什么经验，而时间又不容许她一寸一寸地将整座府邸搜查过去。还好，这里依旧可以使用萝乐娜小姐友情提供的炼金道具。
女伯爵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下，再次掏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只……呃，玩具小鸟。
虽然做工精致，栩栩如生，但从许多个细节——比如隐约泛着黄铜光泽的身体、用银线勾勒出来的羽毛或两颗碎钻雕琢而成的闪亮眼眸——中，依旧能看出她手中这只学名为花尾雀的小鸟并非活物，而是人造的工艺品，或许放到玩偶店里会很受小孩子的欢迎，碰上个别喜欢这种物件的收藏家也不会吝啬高价，但一只小鸟能做到什么呢？
答案是能。
奈薇儿将嘴巴凑到花尾雀玩偶的脑袋旁，低声说了什么，下一刻，神奇的事情再度发生了：小鸟的体内传来了齿轮运转和活塞启动的咔嚓咔嚓声，紧跟着，它竟然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自己拍打着银塑的羽翼飞了起来，并且动作灵动自如，完全看不出半点人造物的迟滞和生涩。小巧的花尾雀绕着奈薇儿的头顶飞了三圈后，忽然打了个旋，然后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计划很多吗？
居然真的有用。
这花尾雀玩偶一开始飞到卧室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倒是做出了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比如扯一扯地板上的地毯、敲一敲橱柜上的花瓶之类的。奈薇儿一开始还以为这玩意坏了，正打算把它收回来，结果莫名其妙的，地板便自动开启，露出了一条向下的阶梯。
所以，刚才这家伙莫名其妙的举动，其实是在启动机关吗？
奈薇儿看了一眼手掌上的花尾雀玩偶，后者正自顾自地用喙部打理着羽毛，表现得跟真正的鸟雀没什么区别。尽管奈薇儿并不知道那些银塑的羽毛有什么打理的必要，但这会儿也不方便追根究底，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感慨一句：炼金术真是太神奇了。
或者说，少女王权真是太神奇了。
无论是萝乐娜的炼金术，还是圣夏莉雅的命运道标，依耶塔的赋予自由，或奥薇拉的真理之书，乃至自己的孙女蕾蒂西亚那种永恒轮回的不死之力，都是超出了当前神秘体系的、人类无法认知的力量。
而这还是被削弱过的王权之力，那些保留了完整力量的魔女，实则更为恐怖。
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在虚根沼泽中与恐惧魔女绯珥对峙的那一幕，女伯爵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深深的忌惮。她将手中的花尾雀玩偶重新收起，轻轻吐出一口气后，迈步朝着阶梯下走去，进入了海因里希教授的秘密书房。
阶梯下是一条幽深的甬道，甬道尽头还有另一扇门，但并未上锁，奈薇儿试探性地推了一下，很轻松便推开了。此时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开阔明亮的大厅，镶嵌在天花板和墙壁上的巨大宝石将整片空间照耀得亮如白昼，在眼前一排排陈列开的是书架与档案柜，上面都堆满了纸质的材料。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容易让人误以为自己闯入了一座地底的图书馆，或一间古老的档案库。
每一个书架或档案柜上都有手写的标识，奈薇儿往最近的一个书架上看去，发现上面写的都是各个考古项目的发掘记录，从时间到地点再到内容，十分完备。
“1844年6月—1845年12月，塔古斯原野，漆黑圣所遗迹发掘记录。”
“1846年2月—1846年9月，伦威廷市卡列郊区，亚诺斯古战场遗迹发掘记录。”
“1846年11月—1848年1月，葛兰森半岛，太阳堡垒遗迹发掘记录。”
“1849年10月—1850年2月，伦威廷市港湾区，月之圣所遗迹发掘记录。”
……
看起来海因里希教授是个严谨且自律的人，这倒是给奈薇儿带来了不少便利，她只需要按照时间顺序进行搜索，找到最近的一次发掘记录就行了。而且，从这些遗迹的发掘日期和相关内容来看，似乎有不少项目都是未曾公开过的，大概和这一次的考古项目一样，都有教团联合在背后推动。他们发掘那么多古代遗迹，究竟是在寻找什么呢？古战场遗迹和太阳堡垒也就算了，所谓的漆黑圣所和月之圣所又是什么？
女伯爵心中有无数的疑惑，但清楚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她的目光从这排书架上一扫而过，沿着时间顺序继续查找，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而且数量众多，文字材料用一个档案柜还装不满，整整装了三个档案柜，上面写着：“1852年7月—1856年6月，伦威廷市罗尔德区，古亚尔德斯城遗迹发掘记录。”
这是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考古记录，足足耗费了三年半的时间，可见其规模之浩大。不过看到“古亚尔德斯城”这几个字后，女伯爵一下子就理解了，她甚至可以肯定这三年半的时间不过是完成了早期的发掘工作而已，后续还将有更多更深入的计划，因为那座古老城市中埋藏的遗迹和文物，绝不是仅靠三年半的时间就能彻底发掘出来的。
古亚尔德斯城，受圣者图弥与十三圣徒庇佑的城市，人类文明的起源，一切宗教的，魔药体系的诞生之地，人类取代异类崛起的象征，同时也是无数万物有灵论信徒日夜追求渴望梦见的圣地……竟然就藏在伦威廷市的地底么，而且还被教团联合找到了。不得不说真是个糟糕的消息——女伯爵不是万物有灵论的信徒，她只是觉得任何事情一旦和教团联合扯上关系，都很糟糕就对了。
教团联合究竟想从古亚尔德斯城中找到什么？
奈薇儿目光闪烁，打开第一个档案柜，随手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翻开来看了两眼。她是来搜集情报的，但此刻摆在面前的情报那么多，光靠她一个人肯定无法全部搬走，因此得进行一次简单的筛选才行，只挑关键的情报带走，至于其他情报，虽然很可惜，但也只能记多少是多少了。
早知如此，就该把萝乐娜小姐的空海贝壳也借过来的！
女伯爵心中有些懊恼，但手中动作不停，几秒钟的时间就翻完了这份文件，半神血族的动态视力与思维能力使她只要粗略扫上两眼便能分析出文件的大体内容：关于古亚尔德斯发掘过程中遭遇的魔兽袭击事件，令人惊讶的是，这些魔兽全都是已灭绝的古代生物，少部分被消灭，大部分则是捕获后移送至第一研究部作为研究对象。海因里希教授认为这些魔兽所携带的古代血脉和独特魔力因子能够帮助第一研究部模拟出古代的魔力环境，对伊甸计划的推行大有裨益。
又是这个伊甸计划。
奈薇儿微微皱眉，随手将这份文件放到一旁，标记为有用情报，同时抽出下一份文件翻看。
古亚尔德斯城遗迹附近地质与水文情况的变化，与伦威廷地底环境形成了一定的代差，初步认定是封闭环境下魔力沉积效应的影响……没用的情报。
古亚尔德斯城遗迹的俯瞰图与地形图，其中重点标记出了万圣福音大隐修院、圣徒礼拜堂、分断古崖、日蚀雕像等特殊建筑物的位置……有用的情报。
与古亚尔德斯城相连通的二十四圣所的具体情况描述，以及对它们当前位置的推测。二十四圣所构成了古亚尔德斯城特殊的魔力环境，对这座古老城市来说，相当于人体内的血管，具有重要意义。找到二十四圣所的遗迹并完成发掘，可以帮助第一研究部创建相关的魔力模型，分析城市内部的魔力流向……原来如此，所谓的圣所指的就是这个，看来教团联合在发现古亚尔德斯城的遗迹之前，还花了大量时间与精力去寻找这二十四圣所的位置，才从中推测出了古亚尔德斯城的方位，应该有用的情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是很可怕的力量吗？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现实计划”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奈薇儿觉得那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毕竟涉及到了圣者图弥的着作《灵性初解》，而且海因里希教授在这份文件中也有提到，现实计划是结社直属魔导科研机关的重点研究项目——连恐惧魔女绯珥亲口提到的“伊甸计划”都没有这种待遇呢。
如果能找到更多关于现实计划的资料，对掌握魔女结社的内部动向应该很有帮助，这也是她冒险潜入此地的初衷。奈薇儿想，重点应该在于文件中提到的、圣者图弥的着作《灵性初解》，如果能掌握其部分内容的话，或许就能窥见现实计划的冰山一角。
即便抛开这层因素不谈，女伯爵自身对它也蛮感兴趣的，毕竟是人类神秘学的起源，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本对“灵性”这种神秘学概念进行了深入解析的权威着作。自它遗落至今，无数超凡者和魔法师都在追寻这本着作的踪迹，哪怕仅是残留下来的只言片语，亦足以引发学者们的狂热追求。
这主要是得益于作者圣图弥在神秘领域的广泛影响力，其他同样尝试研究“灵性”并发表过相关研究成果的魔法师提出的理论并不受到大众的认可，比如历史上着名的黑魔法师阿莱克提出的“灵性本我论”或缄默者艾利欧提出的“灵性智慧学说”等。
《灵性初解》的石刻原本应该还保留在罗尔德区地底的古亚尔德斯城遗迹中，但是没关系，即使没有原本，抄录版本也可以。这么重要的古代典籍，海因里希教授应当会抄录一份保存在自己的秘密书房里吧？
奈薇儿放下手中的文件，开始在档案柜里翻找起来，可是翻了好几分钟也没找到《灵性初解》的抄录版本，倒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文件一大堆：古代文字的对比研究、远古时期数次板块运动和地壳运动的周期性考证、多种已灭绝古代植物的性质分析与再培育可行性研究……这些都是以古亚尔德斯城的考古发现为基础衍生出来的课题，倘若拿到学术界发表一定会引发巨大的轰动吧，可惜都不是奈薇儿要找的东西。
“没有？”
她自言自语道：“难道海因里希教授将它放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环顾四周，目光从一排排书架和一个个档案柜间穿过，浩如烟海的档案足以淹没一位学者百十年来所积累的全部知识，而恰好缺少时间的自己，又怎能继续磨蹭下去呢？在这里所耽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意味着暴露的概率又增大了许多，晚会正厅里的林格和格洛丽亚承担了最多的风险，还停留在马车内等待结果的圣夏莉雅等人想必也十分焦虑……
唯有放弃了吗？
她脑海中闪过这一念头，与此同时，身后有一个声音冷不防地响起：“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这里？是海因里希吗，你不是去接待客人了吗，难道晚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女伯爵愕然转身，便对上了一双同样惊愕的眼眸。从书架的拐角处走出来的少女怀抱一份文件，正怔怔地盯着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一时间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有着不可思议的美貌，甚至可以说，“美”这个字本身就是为了她而存在的，因此，即便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女伯爵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也是“好漂亮的女孩”，其次才是“我居然暴露了”。
这不可能！分明进入秘密书房之前，自己还特意感知过内部的情况，并没有察觉到人类的气息。还是说，这位少女是在自己之后才进来的？但就算如此，自己也不该忽略她的脚步声才对！半神血族的感知如此敏锐，连尘埃落地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被人接近到这种距离还恍惚未觉呢？
思绪的翻涌只是一瞬间，用言语描述自然是很复杂的事情，但在现实中却连半秒钟的时间都没有过去，女伯爵已凭着本能做出了反应：背后一对漆黑的蝠翼撕破了名贵的燕尾礼服，如巨大的阴影般舒展开来，呼啸而起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大厅，让档案柜的拉门哐当作响，书架上无数文件和资料被吹到天上，狂乱地舞动着，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犹如空中有数千数万只白色的纸蝴蝶飞掠而过，迷蒙了人的视野。
漆黑的蝠翼伸展到极致，末端向上勾勒，形成了新月的弧度。蝠翼之中，一轮皎洁的银月缓缓升起，洒落一片冰冷的月华，在女伯爵的操控下，犹如漫天冰箭般朝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少女落下。月华所产生的寒意浸透了骨髓，甚至为地板、书架、档案柜和天花板的表面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奈薇儿一动手便使出了最大威力的血魔法，虽然对方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但她并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能够瞒过半神血族的感知。可是，当看到那位少女面对漫天落下的月华之箭，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时，她又有些怀疑了：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对方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恰巧撞见罢了……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女伯爵耳中，将她的思绪唤回，下一刻，女伯爵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见到了超脱常理的一幕：以少女站立的地方为中心，四周的空间如有形的物质般开始破碎，虚空表面浮现出一道道玻璃破碎般的裂痕，分明没有任何外力的刺激，这些裂痕却在逐渐扩大，伴随着越来越刺耳的咔嚓声，仿佛虚空的背面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正在用力地敲打空间，试图击碎一个囚禁自己的牢笼，重获自由。
在思想与意念刚刚诞生却来不及完整表达的转瞬即逝的刹那间，那个肉眼无法看见的存在终于彻底打破了牢笼，空间在祂的伟力下脆弱得不堪一击，破裂为无数的碎片四散飞溅，女伯爵甚至能感到这些碎片掠过自己脸颊时残留的细微痛楚，但此刻已顾不得这些，眼睁睁地看着一黑一白两个反向旋转的球体从牢笼中解脱，静静地悬浮在那位少女的身侧。
黑色的球体犹如最深邃的混沌与最原初的虚无，每一次旋转都在挤压四周早就濒临破碎的空间，发出了生锈齿轮般刺耳沉重的呻吟。肉眼望去，可以看到在黑洞内部，是难以理解的破碎而又混乱的状态，连黑暗本身都在冲突，与未知的物质互相对抗，追求着湮灭的结局。这就是宇宙最初的状态：不稳定的结构，谁都知道它某一日会坍塌，但谁也说不出具体是哪一日，不可预知的事物，存在于不可预知的状态中。
白色的球体则象征着最纯粹的秩序与最根源的光明，它同样在旋转着，却是朝着与黑洞相反的方向，发出了坚定有力的低鸣。白洞内部，是一切智
第一百二十章 及时赶到了吗？
海因里希教授的秘密书房内一片狼藉：原本排列整齐的书架与档案柜东倒西歪，纸质的资料与文件散落满地，冰花般的寒霜在地板与天花板上蔓延，但在某个位置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截断，难以寸进。巨大宝石所散发出来的光辉无法穿透混沌的遮蔽，在这色彩归于黯淡、气息陷入寂灭的领域中，唯有一黑一白两个球体默默地悬浮在少女身侧，犹如星体拱卫着自己的主人。
蒂梅丝的脑海中还在回想刚才那位入侵者的事情，虽然对方不请自来，显然不怀好意，但无论怎么说，似乎罪不至死，因此对她的下场仍有些惋惜。就在她想要收回自己的终焉之力时，忽然间似乎察觉到什么，轻轻咦了一声，目光投向不远处潜伏在墙角的一片影子。
约数秒钟后，那片阴影诡异地蠕动了一下，随即如粗糙的墨块般向上涌动堆砌，迅速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下一刻，这剪影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黑色的阴影瞬间如雾气般蒸发散去，女伯爵奈薇儿的身影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那里，连身上的燕尾礼服都没有丝毫破损，但她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而且如果观察得足够仔细的话，可以看见从她的眉边缓缓淌落的一滴汗水，证明她此刻的状态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真是怪物般的力量。”
汗水沿着眼角划过，略带刺灼的痛感令女伯爵禁不住皱了下眉头，但她并没有用手去擦拭，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位拥有极光般流丽长发与七色虹眸的少女，看见对方站立在破碎坍塌的空间中央，吞噬一切的黑洞与孕育一切的白洞安静地飘浮在其身侧，温顺得如同被驯服的猛兽，完全看不出半点危险的征兆，眼中不禁闪过了一抹浓重的警惕：“若不是我反应及时，切断了与那部分魔力的联系，现在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尽管如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女伯爵已无法感知到自己那股魔力的气息了。按理来说，无论是被消灭、吸收还是转化了，作为魔力的主人，都应该有所察觉才对。但在女伯爵的感知中，那部分魔力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如果用更为准确的形容的话，应当说，它被分割出去了，从女伯爵的体内。
从此，双方不再有任何交集，女伯爵也永远失去了这部分魔力，或许之后她可以用其他方式弥补，但那时补充回来的魔力，和原来损耗的魔力也已没有丝毫联系了。
理论上，只要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位少女愿意，她甚至可以将一位序列1真神的魔力吞噬殆尽，使之沦为最普通的凡人。奈薇儿从未遇见这么诡异的情况，所以她才会将这种力量形容为怪物。
对于某些人而言，来自敌人的敬畏便是最大的赞美，但蒂梅丝并不这么认为，恰恰相反，她很讨厌这种说法，因此深深地皱起了秀气的眉毛，神情微妙得有些复杂。她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是怪物。”
说罢，不待奈薇儿回答，她已轻轻抬起手，五根纤长的手指因色彩的泯灭而显得有些苍白。在她身侧，虚空缓缓扭曲，幽邃的黑洞与炽烈的白洞分别环绕顺逆时针的方向旋转，如老旧迟滞的磨盘般发出了吱嘎低沉的酸响，缓慢撕扯的引力让镜面的边缘参差破碎，空间坍塌的裂痕如冰晶花的花蕊般漫延开来，在女伯爵的银眼中勾勒出一幅繁复而又华美的图案：“你是入侵者吧？我不想动用暴力，希望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那可不行。”
奈薇儿轻声笑了笑：“虽然你是传说中的魔女，但不巧的是，我并没有向敌人俯首求饶的习惯。”
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并非奈薇儿已知的任何一种魔法，何况她召唤黑洞与白洞的时候，并未产生魔力的波动。如此违背常识性、甚至违背了魔力规律的事情，在奈薇儿的认知中，也有只有少女王权能做到了。
但因为是敌人，所以女伯爵更情愿称呼她们为魔女，而非少女王权。
恐怕她们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当初在虚根沼泽中，那位大审判长绯珥才会自称为恐惧魔女，而非恐惧王权——理念与愿望的分歧，让这些曾亲密无间的姐妹们，最终还是走向了相反的道路。
“是么。”
蒂梅丝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仍然感到失望，因为正如她自己所言，这位掌握着终焉之力的少女并不想动用暴力，正是因为知道虚无是多么孤独、多么痛苦，她才会对人世间的一切都怀抱希望，分外珍惜。
可有时候，也会遇到事与愿违的情况。
少女轻轻叹息一声：“既然如此，我很抱歉。”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整个空间一下子暗了下来，镶嵌在天花板上的巨大宝石散发出来的光芒犹如被一只看不见形体的巨兽吞噬，消失在视线之外无法捕捉的境界。身为血族，暗夜中的主宰，奈薇儿却从这股黑暗中嗅到了一股极为不适的气息，令灵魂蠢蠢悸动，体内的血液也逐渐冰冷凝固，顿时明白这并不是因色彩的变幻或光线的推移而产生的自然现象，恰恰相反，它是为了摧毁一切已有的自然现象才出现的未知现象，是有限与虚无的纠缠奇点，也是原初宇宙诞生之前什么都不存在的世界，或许可以勉强称呼其为：虚界。
虚无的世界化为牢笼，缚锁着空间范围内一切具备概念的形体或物质，于是尘埃在空气中凝固，如沙化般分解消散，仿佛亘古的时光在有限的范围内无数次重复，冲刷着它们的本来面貌；天花板与地板上粉刷的石灰簌簌抖落，苍白的颜料经某种神奇的化学反应而中和，唯独留下疮痍破败的痕迹，却更似本来如此；一张张褪为灰色的纸页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枯萎腐烂，研究历史的学者耗费无数年的光阴才写下的文字，抹去它们的存在却只需要万分之一次呼吸……
虚界之中，无是唯一的终焉，也是宇宙诞生以来不可避免的结局。
奈薇儿逐渐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同化了，即将触碰到不可预知的境界。分明很想逃跑，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脚步，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眼前看到的一幕却令她几欲窒息：无数轮幽邃的黑洞与炽烈的白洞高悬于魔女的头顶，沿着顺时针与逆时针的轨迹缓慢旋转，辗轧着周围的空间，原本低沉的酸响在无数重叠的回音后变成了刺耳的鸣叫。
分明是象征虚无的宇宙现象，此刻却仿佛拥有了具体的形体与重量，宛如巨大无匹的星体般，逐渐脱离了魔女的掌控，呼啸着朝周围的空间飞去，拖曳出黑白双色的尾焰。每一轮黑洞都与最近的白洞互相链接，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想欺负小孩子吗？
“不许欺负我奶奶！！！”
愤怒的声音骤然间回荡开来，让正在对峙的双方都怔了一下。身为虚无之界的主人，蒂梅丝显然比奈薇儿更有余裕，因此也更早地做出了动作。她下意识地回过头，便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撞破了黑与白的世界，一头闯入了坍塌破碎的空间内部。她仿佛没有受到终焉之力的影响般，笔直地从那些幽邃的黑洞与炽烈的白洞间飞过，一往无前的气势，竟叫人觉得有些倔强。
而且，不知为何，蒂梅丝总觉得对方身上有股令人熟悉的气息，虽然很淡很淡，几乎像埋藏在雪中的冰块般不起眼，但她就是能感觉出来，并因此反应慢了半拍，没能及时阻止对方的侵入。
但是，蒂梅丝没有反应，不代表虚无之界本身不会做出反应。对于一种存在意义便是将整个宇宙吞噬殆尽的力量来说，任何物质性的概念闯入自己的领域，都是无法容忍的挑衅。无论是为了保护主人的安全，还是为了证明虚无的威权不容挑衅，它都将给予那个胆大妄为的敌人最深刻的教训。
于是，在那个娇小的身影闯入战场的同一时刻，整个虚无之界便如同沉睡中惊醒的巨兽般，发出了足以震撼宇宙的威吓咆哮。刹那之间，呼啸掠过的黑洞与白洞都陷入了诡异的停滞，相互链接的双星系统在高速的运动中瞬间切换至静止的状态，纷纷悬停在天上，如同亘古以来寂灭黯淡的星体。整个停滞的过程没有丝毫缓冲，甚至连肉眼都无法捕捉到这由动至静的变化，仿佛它们的存在状态原本就是如此沉寂，而先前所目睹的运动状态才是假象。这种转变从物质的角度来说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对于原初的虚无而言，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状态改变的时刻，力量的性质也发生了改变，在同一个双星系统内部，象征着坍塌与收缩的黑洞逐渐隐没，而象征着膨胀与扩张的白洞却释放出了刺灼的光芒，凝固于其中的能量因此爆发，一股磅礴的引力潮汐瞬间席卷着掠过了整个虚无的领域，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弧状波纹，犹如星体爆炸后喷发出来的炽烈火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空间，在挣脱了力场的束缚后，又不受控制地往更远的方向扩散，在万分之一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内，便撞上了那个娇小的身影，并似乎下一刻就会将她吞噬，彻底淹没。
“蕾蒂西亚！？”从没想过孙女会在这种时候出现，还做出了这么危险的举动，眼睁睁目睹这一幕发生的女伯爵失去了一贯的从容，焦急地喊道：“别过来！快离开那里！”
但蕾蒂西亚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前硬冲，她原本就是如此莽撞冲动的性格，何况此刻对奶奶的担忧已经压住了其他的心情，让她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么做的后果。
“你这个坏家伙！”
面对近在咫尺的引力潮汐，小蝙蝠的脸上没有半点害怕，反倒一脸愤慨，咬牙切齿道：“我才不会让你欺负奶奶呢！”
蒂梅丝听到了这句话，微微一怔，随即她仿佛是下意识的动作般，轻轻伸出手拂过了虚空。那五根纤长苍白的手指给人的感觉是如此柔弱，却轻而易举地抚平了一场正在席卷的风暴，由炽烈的白洞中喷涌而出的弧状波纹在顷刻间荡然无存，连半点声息都没有发出便泯灭在了黑与白的世界深处。高空上悬挂的一轮轮巨型天体在一阵耀眼的闪烁后渐渐黯淡下去，空间中密布的破碎裂痕迅速弥合，施加在物质身上的引力负担也不复存在。
蕾蒂西亚感到身体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不再有之前那种在泥沼中挣扎前进的负重感，她轻轻地咦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撞了上去，一头撞在了刚刚收回手的蒂梅丝身上。
“哎呀！”
魔女料到自己突然收回终焉之力的举动可能会让战局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却没料到居然是这种变化。她骤然间感觉腰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被一颗坚硬的石头脑袋撞了一下，整个人在这股力道的冲撞下，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踉跄了几步后倒在了地上，脸庞因吃痛而浮现出委屈的表情，眼角似乎也挂上了几滴晶莹的液体。
“哇啊啊啊！”
身为始作俑者，蕾蒂西亚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甚至比蒂梅丝更加猝不及防，因此没来得及控制好前冲的力道，撞上了蒂梅丝后，整个人又不受控制地往前冲了一段距离，尽管过程中靠本能张开了蝠翼，尽力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但依然无法改变最后是脑袋先着地的结局，并且还在地板上哐哐当当地翻滚了几圈后，才头晕目眩地停了下来。
她仰面倒在地上，双手双脚呈大字型张开，眼神涣散失去了焦距，含糊不清地呢喃道：“头、头好晕啊，我在哪里，怎么有两个天花板，咦，还有两个奶奶？”
“……”
在终焉之力被魔女收回的时刻便摆脱了束缚，急匆匆赶来查看孙女情况的奈薇儿无语了一下，却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计较细节的时候。她一把抄起还有些迷糊的蕾蒂西亚，夹在腋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展开背后一双巨大的蝠翼，轻轻一扇，在封闭的空间内掀起了猛烈的风暴，下一刻便化身为一道血红色的流星，朝着来时的方向快速逃离。
潜入行动已经失败了，而且还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强敌，既然如此，不如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能及时通知圣夏莉雅和林格他们撤退，万一被困在这里就糟糕了。
“呜、好痛……”
蒂梅丝此时刚刚揉着隐隐作痛的腰部从地上站起来，对于奈薇儿的逃跑毫无办法，似乎也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不过，在那道血红色的流星从身旁掠过的转瞬即逝的刹那间，她似乎看到那位穿着黑白色女仆装的小女孩朝自己扮了个鬼脸，明明是被人夹在腋下，依旧神气十足的模样，但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反倒觉得十分可爱：“呸！你这个坏家伙，我都说了，不会让你欺负奶奶的！要是下次你还敢来，我就再撞你一次……”
最后那句话还未落下，她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视线中，只有稚嫩的嗓音还回荡在空气中，让蒂梅丝恍惚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不是什么坏家伙……”
她无力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随后低头看了看苍白的双手，一想到自己的力量差点杀死了一个幼小的女孩，便感到一阵后怕与空虚。她忽然无奈地笑了，笑声中似乎有股自嘲的意味：“居然被小孩子讨厌了，我这个‘安徒生做得可真是有够失败啊。”
分明应该是给小孩带来希望与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愿被外人知晓的事情吗？
因为一场突发事件，晚会的气氛显得有些凝滞，群鸦的啼叫没有停下，仍在哇啦哇啦地回荡，而宾客们也纷纷回过神来，开始小声讨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格敏锐地意识到，或许是奈薇儿那边发生了意外，所以他决定离开正厅，出去看看情况。
直接走大门肯定是不行的，因为有许多人都在盯着那个方向，而年轻人并不愿让自己成为他们的焦点。既然如此，就只能从其他的道路离开了：晚会正厅是一个很宽敞的空间，在西侧有一连排巨大的落地窗通往花园和庭院，从那里可以绕路返回他们来时经过的那条林荫大道，十分隐蔽。而且还有一个好处是，就算事后证明只是虚惊一场，林格也可以解释为自己被鸦啼声吵得有些烦了，于是到花园里散散心，想必不至于引起海因里希教授的怀疑。
打定主意后，林格低声向格洛丽亚告知了自己的计划，后者并未反对。于是，两人便趁着正厅内的客人们都被鸦啼声吸引了注意力的空档，悄悄从西侧的落地窗进入了花园。这里同样亮着灯火，但有不少地方不在灯光的照耀范围之内，想必是刻意营造出清幽雅致的氛围。这倒是为两人的行动提供了便利，林格在前而格洛丽亚在后，他们沿着花园里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绕过那些繁茂的花丛与高大的古树，朝着视野比较好的林荫大道赶去，想要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年轻人和三王女殿下自以为行动隐秘，但只是对那些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的客人而言，而有些人却从始至终都在观察他们的动向。
那就是米歇尔。
他一开始就觉得那位银发的年轻人有些眼熟了，虽然最后证实不过是个错觉，但身为秩序天平仲裁官的本能，使他仍然保留着一定的关注，于是便看到对方和他的女伴小声商量了几句后，瞒着其他人的视线向花园离开的一幕。这一切恰好都发生在那阵令人心烦意乱的鸦啼声响起之后，米歇尔向来不喜欢动脑子，但不动脑子也能判断出二者之间多半存在联系。
他回头去寻找海因里希教授的身影，无论怎么说都是教授的客人，想要采取行动，还得先征求他的意见才行。可米歇尔既没有看见教授，也没有看见队长和艾吉尔的影子，他们原本应该在二楼的棋牌室里待命才对。萨莉见他东张西望的，出于好奇不禁开口询问，顺便讥讽了一句：“你在找什么，米歇尔？难道看不到队长的身影让你很不安吗，就像小孩子找不到妈妈那样？”
“少说废话，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米歇尔冷冷地回道，并向她讲述了自己的发现。提到正事，萨莉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她思考了一下后说道：“你确定他们是往花园方向走的吗？我记得那里也通往宅邸的林荫道，可以直接离开宵凉宫了。”
“不会有错的。”米歇尔找不到海因里希教授在哪，索性收回目光，点点头道：“他们看起来很有些古怪，虽然外表挺正常的，但……太低调了。”
居然老老实实地在那里欣赏陈列的古代遗物，而不是想方设法地挤进那些上流人士的社交圈子里，或是在陌生女士的面前炫耀自己的学识，这可不像是伦威廷的年轻贵族该有的模样啊。
米歇尔没有意识到，像他这种光顾着吃东西的客人其实也蛮少见的。
“那确实有些古怪。”萨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那我们追上去看看吧，米歇尔。”
这下反倒是米歇尔吃了一惊：“你在想什么，没有得到教授的许可，我们不能擅自行动……”
“可教授也说了，如果觉得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自己做出判断。”萨莉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弧度：“就算最后证明那两位客人没有问题，我们也可以解释为被乌鸦的叫声吵得有些烦了，去花园里散散心嘛，相信教授是可以理解的。”
米歇尔：“……”
虽然两人是死敌，但不得不承认，在这种事情上，果然还是萨莉比较擅长。
既然打定了主意，他们便不再犹豫，同样趁着其他客人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空档，悄悄从西侧落地窗进入了花园，想要试探一下那两位神秘的客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
与此同时，克里米莎王宫内，原本平静的夜变得不平静起来，女仆、侍从与护卫们进进出出的身影将气氛衬托得格外紧张和忙碌，尽管有些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忙碌些什么，但这种情况下，忙碌总比不忙要好吧？
和那些明明置身事外但偏偏要装出一副身处其中模样的人不同，宫廷卫队才是真正的忙碌，他们几乎将三王女殿下的寝宫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找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连忙马不停蹄地回报给了女王陛下。
得知了自己最小的女儿目前可能在的地点后，维多利亚二世女王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随即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的样子：“宵凉宫，先史遗产研究所的晚会么……我早就和海因里希说过了，这个习惯总有一天要给他带来***烦的。”
不过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她对前来汇报情况的宫廷卫队副统领说道：“联络宵凉宫那边，让他们关注格洛丽亚的动向，想办法把她留下来。还有，尽量控制好消息传播的范围，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我明白了，陛下。”副统领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并没有质疑这个决定。毕竟这件事可以算是王室丑闻了，女王陛下不愿被外人知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伦威廷的街边小报为了销量，才不会管你到底是王室还是贵族呢，他们甚至连教团联合都敢编排，因此触碰到敏感话题后被物理禁言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教团联合轻易就能让那些街边小报倒闭或者破产，通过这种方式控制舆论，王室和政府却不行，因为双方的统治属性从根本上就存在差异。为此，女王陛下只能从源头上进行根治了。
维多利亚二世女王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副统领到底在想些什么，她顿时更加无奈了，有心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表达出自己的顾虑，何况书房内还有一个人正等着看热闹呢。她索性将这些烦心事抛到脑后，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算了，你让人准备好通讯装置，我亲自和海因里希教授联络吧。”
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看着自己的副统领匆匆离去的背影，又想起那位正在书房内等待自己的身份特殊的客人，女王陛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面朝克里米莎王宫喧闹沸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狮子的狩猎开始了吗？
从后花园走上林荫大道的时候，灰白色的雾气已经弥漫到了整座庄园，让街边路灯的光芒都蒙上了一层惨淡的光晕。林格抬起头，透过枝繁叶茂的树丛，恰好可以看见一大团漆黑的乌云正徘徊在林场的上空，群鸦哀啼，拍打羽翼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有若浪潮般起伏不定。从它们身上飘落的羽毛纷纷扬扬，竟让人误以为是另一群夜鸦正在诞生，鸦群的规模因此呈现出几何倍数的扩大，几乎要淹没整个林场。
这一幕让人毛骨悚然，有些胆小的女仆已经捂住了耳朵，躲在暗处瑟瑟发抖。故老相传，黑猫与乌鸦都是不祥的征兆，前者代表灾难，而后者代表死亡，从前林格以为是种迷信的说法，如今亲眼得见，才知道一切传言都非空穴来风。
“看起来，海因里希教授对宵凉宫的绿化要求一定很高。”格洛丽亚也看到了这一幕，却不像寻常女孩那般胆怯害怕，甚至还有心情调侃一句：“有这么多动物伙伴陪着，想必夜深时分进行一些不便为外人所知的研究时，他一定十分安心吧？”
她隐隐讽刺海因里希教授也是这群夜鸦中的一员，他的伪装、他的真实身份、还有他保存在秘密书房里的那些研究资料，都恰好符合这种雀形目动物的生活习性。但何止是海因里希教授呢，恐怕整个魔女结社都是如此，从那群魔女与哲人们身上飘落的黑色羽毛，正逐渐蚕食着属于文明世界的天空。
当然，这并不是此刻最应该关心的问题。林格的目光仅在鸦群上停留了片刻便收回，他现在可以确信是奈薇儿和蕾蒂西亚那边发生了意外，因为鸦群徘徊不休的地方，正是情报中提到的海因里希教授的秘密书房所处的方位。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能阻止奈薇儿这位半神血族的行动？以及，潜入既然失败了，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毫无疑问是逃跑。
脑海中刚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从东边方向的大道上便传来了一阵辘辘的马蹄声，并伴随着某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哇、你们干嘛，别往那边跑啊！回来、给我回来！喂喂喂、前面的人别愣着啊，赶紧让一下，我这马脾气不太好，被撞到了可不关我的事哦？”
林格和格洛丽亚循声望去，便看到由萝乐娜炼制的那驾炼金马车正在爱丽丝的驾驭下朝这边赶来，不过金毛女仆的驾车技巧显然没有女伯爵阁下精妙，因此马车跑得跌跌撞撞，像个喝醉了酒的壮汉在大街上耍酒疯，有时是左边的马往右边跑，右边的马往左边跑，还没迈出蹄子就撞在一起了；有时则是两匹马好不容易在爱丽丝的引导下往同一个方向跑了，车厢却往反方向漂移……用各走各的来形容，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一时贪玩而主动接手了这个任务的爱丽丝没想到驾驶马车居然是这么高难度的事情，完全不像游戏里只要操控摇杆和按键就行了，一时间手忙脚乱，既要扯住缰绳，用马鞭引导两匹马前进的方向，又要随时关注路面上的情况，大声提醒挡在前头的人躲避……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不过她到底是天赋异禀，所以虽然过程充满曲折，但最后竟还是平安无事地把马车驾到了林格和格洛丽亚的面前。而且，由于速度太快的缘故，为了避开十字岔路口的喷泉水池，她情急之下猛地一扯缰绳，硬拽着马头往旁边靠。两匹大白马被她扯得有些痛了，下意识长嘶一声，在拐弯处加快了速度，直接拖着车厢完成了一次九十度的高难度漂移，高速行驶下的车轮摩擦着坚硬的石板路，竟迸溅出了金红色的火花，并在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了两条完美弧度的辙痕。
堪堪勒住了马匹后，爱丽丝长出了一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大喜：“哇，弯道加速直角漂移，这也太炫酷了吧，我果然是秋名山小拓海捏。”
目睹了惊险一幕的林格&格洛丽亚：“……”
要不是萝乐娜炼制的两匹大白马和这驾炼金马车足够皮糙肉厚，早就被你整散架了，究竟技术好不好，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林格和格洛丽亚走上去，年轻人直接开口询问，将金毛女仆从沾沾自喜的心态中唤了回来：“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奈薇儿和蕾蒂西亚呢？”
“啊？哦。”爱丽丝这才想起正事，连忙解释道：“小夏说行动可能失败了，让我驾着马车来接应你们。至于奈薇儿和蕾蒂西亚，我没见到，不过应该没事吧……”
“我在这里。”
一个声音从天空传来，紧跟着，女伯爵拍打着一双漆黑的蝠翼从天而降，腋下还夹着她的乖孙女，虽然姿势有点不雅观，但蕾蒂西亚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模样，因此没有计较爱丽丝憋笑的嘴脸。
“行动确实失败了，主要是在秘密书房里遭遇了结社的一位魔女，我打不过她，所以就找机会逃出来了。”女伯爵简单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并未避讳自己实力不如他人的事实，毕竟，那可是结社的魔女啊。
听到这个词语，林格吃了一惊，格洛丽亚更是连连摇头：“不可能，据我所知，结社的魔女与哲人应该都在为他们的年中会议做准备才对，怎会有空来参加海因里希教授的晚会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事实如此。”奈薇儿环顾四周，道：“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快上车吧，我们该离开这里了，至少先逃出西敏斯特区。”
且不说爱丽丝驾驭马车过来的时候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奈薇儿的身份伪装也已经暴露了，因此她降落到地面上的时候，附近目睹了这一幕的几个庄园仆从，一个当场昏了过去，其他几个则一边喊着“吸血鬼啊”一边四散而逃，估计很快，宵凉宫就会乱起来了。
至于行动失败后该怎么办……西敏斯特区是教团联合的大本营，在这里继续逗留显然不够明智，必须先逃出西敏斯特区，才有资格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林格很快做出了决定：“那就快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你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吗，格洛丽亚小姐？”
其他人都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灰发少女也眨了下眼眸：“为什么你会问这种问题呢，林格先生，我和你们可是一伙儿的哦？”
真是一伙儿的吗？
像他们这种本就被魔女结社重点关注的对象，自然是逃得越远越好，但格洛丽亚可还有三王女这个身份呢，看在王室的面子上，或许她会受到处罚，但绝不会有生命危险。这就是林格想让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家都搞不清楚状况吗？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正厅二楼的休息室内，海因里希·施里曼教授正面色凝重地听着来自管家埃斯特的汇报：“……据蒂梅丝大人所言，入侵者应有两名，其中还有一名小女孩，她们应该是伪装成某位客人的随从混进来的，由于蒂梅丝大人及时察觉的缘故，并未泄露许多情报。只不过在双方战斗的过程中，部分研究资料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目前还在统计当中。”
身为海因里希教授的心腹，埃斯特自然知道终焉魔女的存在，甚至他原本就是魔女结社的一员，被外务协调机关下辖的总务管理局派遣至教授身边任职，主要负责协调魔导科研机关与先史遗产研究所之间的工作安排和项目跟进。就这一点来说，他不仅是宵凉宫的管家，还是整个先史遗产研究所的管家才对。
教授听完汇报之后，脸色阴晴不定。他其实并不在乎研究资料的损毁，因为毁去的只是一些副本罢了，原本还保留在结社的档案库中，他身为哲人，随时都可以申请调用。让他感到生气的是，入侵者居然是伪装成客人混进来的，还是在自己如此重视的一场晚会上，这无疑是一种挑衅。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此事，别说推广考古学了，恐怕施里曼家族以及先史遗产研究所的名声都会一落千丈吧。
再加上，那些胆大妄为的入侵者，居然还跳到了蒂梅丝大人的面前……
一想到这里，教授不禁有些头疼，他摆了摆手道：“马上去核实客人名单和他们的随从，让庄园的护卫立即封锁各个出入口，如果有必要的话，批准他们使用魔导器，唯一的要求是不能让那些入侵者逃掉。”
埃斯特听罢，却有些犹豫：“海因里希大人，入侵者的身份还未明确，但她们能够从蒂梅丝大人的手中逃脱，实力毋庸置疑，只靠庄园的护卫拦截，恐怕力有未逮。”
“未必如此。”海因里希摇头道：“你刚才不是提到了吗，入侵者中有一位小孩，蒂梅丝大人恐怕便是因此才手软的。由此可见，入侵者对结社的内部情况应该相当了解，居然连蒂梅丝大人的弱点都一清二楚，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让她们轻易走脱了，否则，恐怕会成为一个祸患……”
他正说着，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A-1152号仲裁小队的队长韦德·洛克带着他的队员艾吉尔走入了房间，后者的手中还拿着一个圆筒状的小型魔导器，表面散发出幽蓝色的荧光，表明其正在运作状态。海因里希教授认出来了，这是【紧急通讯装置】，结社内部向作战人员统一配置的一种珍贵魔导器，具备远距离即时通讯的能力，且携带也极为方便，缺点是消耗的魔力太大了，而且是一次性用品，使用之后内部的核心金属便会损坏，无法复用。
“海因里希大人，”已经被结社定为候选哲人的韦德·洛克将门关上后，言简意赅地解释了自己突然闯入房间的原因：“来自克里米莎王宫的紧急通讯，女王陛下要求与您交谈。”
克里米莎王宫？
那不是领袖暂时停留的地点吗，莫非这次紧急通讯便是她在背后授意？可事件才发生多久，领袖就已经收到消息了？而且为什么是女王陛下来和自己谈话？
教授的脑海中冒出诸多疑惑，但手中动作毫不迟缓，接过艾吉尔手中的紧急通讯装置：“晚上好，女王陛下，这里是宵凉宫，来自海因里希·施里曼的通讯，请问有什么情况吗？”
“晚上好，教授，我想今晚的宵凉宫一定很热闹吧？”
女王陛下的第一句话便让海因里希确信领袖已经收到了消息，但第二句话则让他摸不着头脑了：“长话短说，海因里希，现在事态紧急，我需要你出动宵凉宫的守卫，拦住格洛丽亚的车驾，不要让她逃离，宫廷卫队很快就会到场……”
啊这，难道女王陛下给自己发来紧急通讯的原因不是为了这起入侵事件，而是刚刚才发现三王女殿下逃出了克里米莎王宫，为了防止王室丑闻暴露才特意来拜托自己？
他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宅邸外的林荫大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吵闹的响动，伴随着马车车轮辘辘轧过的声音和庄园仆从们惊慌失措的喊叫，这让众人的脑海中自动冒出了一幅醉酒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的景象，按理来说在宵凉宫不应该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但更荒谬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由不得他们怀疑。
管家埃斯特的反应最快，箭步冲到了阳台上，将落地窗和窗帘都拉开，让房间内的其他人都看到了外面的景象。由于这里是海因里希教授私人的休息室，位置和视野都很良好，所以他们看得也很清楚：的确有一驾马车像醉了酒般在林荫大道上横冲直撞，驾车的金发女仆看起来既慌张又兴奋，好像很害怕又不是很害怕，总给人一种矛盾的感觉。
“那是格洛丽亚殿下的车驾……”在大门口迎接客人的埃斯特记得很清楚，脱口而出，但不需要他来提醒了，因为下一刻众人便看到那驾马车以一个十分高难度的漂移动作绕过了喷泉水池，停在了宅邸的门口。紧接着一位美丽优雅的暗夜血族从天而降，和格洛丽亚殿下与他的恋人说了几句话后，他们便登上了马车，并将车手换成了那位暗夜血族，重新上路朝着正门的方向加速离开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们都没来得及反应，回过神时那驾马车已经消失在了夜色深处。海因里希教授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怔了半晌后才回想起来，刚才那位暗夜血族飞过来的方向，貌似就是林场的方向，而且她腋下还夹着个小女孩……小女孩！？
格洛丽亚殿下居然是入侵者的同党！？
所以女王陛下才从克里米莎王宫发来通讯，要求自己拦截三王女的车驾？
王室的公主怎么会和血族这种异类混到一块去？
今晚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都太光怪陆离了，纵使海因里希教授身经百战，此刻也不免有些迷糊。不过他到底是结社哲人，拥有过人的判断能力，即便还未清楚事态，也能做出最适当的决断：“……埃斯特，让宵凉宫的守卫全部出动，包括在先史遗产研究所内部警戒的魔导骑士；韦德，艾吉尔，你们的同伴好像就在楼下，他们晚了一步，你们赶紧汇合，然后先去追赶殿下的车驾，在后院的地下停车场里有一辆退役的魔导装甲车，你们谁会开吗？”
艾吉尔连忙道：“我会。”
“那就快行动吧，拜托你们了。”
“我明白了，教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室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合适的时机到来了吗？
其实海因里希教授不是没有怀疑过女王陛下——或者说，怀疑过王室。毕竟，格洛丽亚殿下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要说这件事和王室没有半点关系，他是绝对不信的。归根到底，还是魔女结社在世俗界的伪装身份太过强势，甚至能够与国家权力抗衡，因此引起当权者的忌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算女王陛下愿意信任结社，但她一个人无法代表所有人的意志，毕竟大布列塔王国的政体可不是明德利亚斯大帝国那种君主专制，而是君主立宪制，君王的权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她很难约束其他人的行动。总体来说，首相和他的内阁，王室中的野心家，守旧派贵族，议会宫里的议员们……都有充分的理由参与这件事。
女王陛下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她暗中授意自己的亲女儿踏入这趟浑水吗？为了试探结社的态度？为了引出部分对结社心怀敌意的人？海因里希教授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可能性。
然而，当他听到通讯装置对面女王陛下愕然的语气时，便发现所有可能性都不成立了，因为女王陛下好像真的不知情的样子。
一切都是格洛丽亚殿下任性妄为的产物吗？
这着实有点魔幻了。
许是情况过于复杂，不仅海因里希教授，连女王陛下都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开口问道：“看起来你那边也发生了许多事情，海因里希，介意为我解释一下吗，格洛丽亚究竟在宵凉宫干了什么事情？”
海因里希教授便把之前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女王陛下听完后半晌无语，心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是：我早就知道教授的这个坏习惯总有一天会给他带来***烦的。但转念一想，对女儿管束不力的自己貌似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于是通讯装置的双方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后，默契地讲这个话题忽略了过去。
“所以，格洛丽亚并不是单独行动吗？”女王问道：“你刚才提到她还有一些同伙，包括一位恋人？”
“是的。”
通过海因里希教授的描述，女王的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了那些同谋者们的具体形象，包括一位银发金眸、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一位行动举止古怪诡异的金发女仆，还有两名血族……这究竟是什么回事，维多利亚王室的三王女殿下怎么会和血族扯上关系！？她又是从哪里找到这些同谋者的？负责照看她的女仆与侍从全都是瞎子吗？
这一个个问题冲击着女王陛下的世界观，让她短暂失神。这时，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似乎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介意我也来掺一脚吗？”
女王下意识回头，便看见黑发黑眸的少女正一脸微笑地站在门口，通讯装置另一头的海因里希教授也听到了这个声音，顿时脱口而出：“领袖阁下、您怎么——”
话未说完他猛然间意识到，领袖正为了商讨某件重要的事情而停留于克里米莎王宫，因此出现在这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他连忙改口道：“没想到居然会惊动您，领袖阁下。关于今夜发生的这件事，我感到万分抱歉，但请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绝不会给入侵者任何可乘之机……”
“不要那么紧张，海因里希，我不是来怪罪你的。”黑发少女摆了摆手，随口道：“假期是我给你批的，晚会也是我同意的，说实话，如果不是忙不过来，我自己都像找你要一张请柬呢。何况蒂梅丝也在那边，连她都无法阻止那些入侵者的话，责任就更不在你的身上了。”
通讯装置另一头沉默了半晌，才传来海因里希教授的声音，语气有些复杂：“感谢您的宽宏大量，领袖阁下，但若说此事与我全无关系，显然是开脱之言。明天我会自己向纪律纠察局申请行政处罚的，请您放心。”
“哎呀，我都说没关系了，你们科研人员都这么死脑筋吗……算了，这不重要。”黑发少女看起来确实没把海因里希教授的失职放在心上，随口转移了话题：“相较起来，我更在乎你刚才提到的三王女殿下的恋人，你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格林。”虽然不知道为何领袖会对这件事感兴趣，但海因里希还是回答道：“格林·艾尔，据三王女殿下所说，他是一位青年教师，但这一身份极有可能是伪装，真实身份……目前不明。”
“格林·艾尔？格林？还是林格？银发金眸，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真是和档案上写的一模一样啊。”黑发少女感慨了一句，见维多利亚二世女王及通讯装置对面的海因里希还有些困惑的模样，也不解释，只是轻声笑道：“如果真是那家伙，光靠宵凉宫那点守卫可不够。唔，卡拉波斯和法芙罗娜都不在啊，那我等会儿向绯珥打声招呼，让她把圣教军机兵师团第十三机动大队调过来支援，同时出动包括西敏斯特区在内七个行政区域所有的守夜人部队，负责封锁街道和泰威尔河沿岸，让他们提前布置好【以太光学立场】，免得闹出太大的动静；另外，维多利亚，我需要你联络亚历山大，让战争事务部拟定一份调令，由叶莲娜率领机兵师团、由信率领翼装机动部队，负责封锁泰威尔河沿岸的领空区域；海因里希，你就留在宵凉宫，稳住晚会上那些客人吧，顺便清点下损失，是否有任何重要情报泄露，整理一份报告提交给我。”
她一口气下达了许多部署，让女王陛下与海因里希教授都吓了一跳：因为光是调动的部队，就已经占据了整个伦威廷防区三分之一的兵力，仅是抓捕几个入侵者，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黑发少女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想法，便说道：“或许你们会觉得这是小题大做，但实际上，它们全都是必要的举措，那些入侵者的身份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维多利亚，海因里希，你们还记得半年前那起泄密事件吗？纪律纠察局直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泄密者的身份，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不觉得很诡异吗？”
女王和教授自然记得，不仅记得，而且印象深刻。结社历史上发生过三次恶劣的泄密事件，第一次是哲人所罗门的背叛，并成立了十三隐士会，导致本应存在于历史暗面的结社被部分人知晓；第二次则是部分成员贪图永生的诱惑，追随不眠之眼梵诺斯离去，他们带走了一些关于魔力研究的资料，但并不是核心资料，之所以性质恶劣，仅是因为人数太多而已；而第三次便是领袖提到的那一次，结社部分机密档案遭到了泄露，但泄密者的身份与目的至今不明，负责内部风纪审查的纪律纠察局与负责追缉结社叛徒的肃清部队“神圣净化”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次有趣的实验吗？
离开通道的第一眼所看到的，便是一片大得不可思议的地底空间，仿佛有一位巨人用自己的身体撑起了头顶的岩壁，让它变得像天空般遥不可及，从上面垂落下来的嶙峋岩柱折射着寂寥的寒光，颇似星辰的倒影。在如此空旷、荒凉、以至于视线无法触及尽头的黑暗世界里，古老城市的轮廓若隐若现，往修女的眼眸深处投下了森然的巨影。那些带着十字与尖顶的灰白色建筑物，仿佛是原本就从大地上生长出来的一般，与岩石和泥土融为了一体，表面还搭着一层又一层叠高的脚手架，远远望去，如铁丝网般占据了一整面崖壁，那是先史遗产研究所的考古学家们在此工作所留下的痕迹。
所见的一切房屋、塔楼、城墙与神殿，无不残缺破损，在过去那场天地动乱的灾难中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有的伤痕累累，但勉强保留着完好的面貌；而有的则支离破碎，只留下一堵孤独屹立的残垣断壁。但从这些建筑物仅存的一点余晖中，仍能看出人们寄托在土石之中的坚强与自信，让人难以想象，远古时代的先民们究竟如何在刚刚脱离蒙昧的情况下，便修建起了如此宏伟壮观的一座城市。
想必一切都离不开圣者的教诲吧？
他解析灵性，带来魔法，帮助人类这个弱小的种族崛起于残酷壮烈的百族战役；他敬畏天地，创建宗教，帮助当时还对未来感到迷茫的人们确立了心灵的信仰；他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完人，不仅于魔法和宗教方面有天纵之才，连这座古老而又恢弘的城市，都是在他的规划与指导下建成的。他为这座城市以及生活在城市中的人民带来了取之不尽的魔力、带来了繁荣兴盛的商业、带来了使生活更加便利的手工业与纺织业……然后自豪地为它取下“亚尔德斯”之名，其意为：永远的光辉与和平。
圣者的美好祝愿毋庸置疑，只是当时的他或许没有想到，一场灾难将会把自己的心血造物掩埋至地底，从此永远失去了来自地面的光辉；而现在，那些遵循着他的教义而行事、自诩为虔诚信徒的人们将在这里擅动刀兵，使它永远失去了他所庇佑的和平。
或许永远这种事物一开始就不存在吧，说起来也真是讽刺，圣者图弥在天变之灾前，始终保护着这座伟大的城市，没有叫它经历过任何一场战争。然而无数年过去后，以他为名的信徒们却在此将一切缺失的事物重新弥补，以此证明时间不过是一直重复已有的事物。
站在断裂的悬崖边缘，一个既可以俯瞰城市的街道、又可以仰望城市的轮廓的地方，莉薇娅修女看到远方炮火闪烁，照亮了一片幽邃的阴影，直至数秒钟过去后，耳畔才隐约传来魔导枪炮轰鸣咆哮的声音，震颤着地底的烟沙。她感到脚下的悬崖也在颤抖，仿佛随时可能崩解，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仍旧静静地看着那些信徒前仆后继地冲向守卫此地的圣教军，仿佛潮水势不可挡地涌向岸边的防波堤，冲撞着一个他们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在那些微不足道的水滴中，既有她在战斗修女团的朋友，也有她仅是见过一面的同僚，还有一个个虽不认识但每天早上都会笑着跟她打招呼的兄弟姐妹们……他们都在死去，看起来那么壮烈，但其实只是漫天炮火下最微不足道的一寸土灰。
她还看到了穆法沙修士的身影，因为他的红衣在黑暗的视野中显得如此清晰，他坚定不移地屹立在浪潮的最前端，仿佛引导着信徒们冲锋的方向。他用左手高举起一团洁白的光辉，神圣辉煌的领域以他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开来，一位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金剑与银盾、背生四翼的天使出现在他的身后，不断用手中之剑刺穿红衣修士的心脏，再拔出来时，漫天的血液挥洒为灿烂的光雨。在领域内被光雨沐浴的信徒们，所有伤势都在刹那间痊愈，即便已经倒下也会再度站起来，而与之相对的，穆法沙修士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手中的光辉也越来越黯淡了。
莉薇娅修女清楚地意识到，那是【正义】途径的序列3魔法师【执天平者】的力量，以【牺牲】之力治愈领域范围内的友方生物，只要不是一瞬间致死的伤势，都可以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然而代价却是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自万物有灵论信徒集体撤离伦克威尔大地之后，真灵派的断罪者穆法沙成为了教团联合头疼的对象，也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只是顾虑到七星盘区的稳定才没有这么做。然而今日他却主动找上门来，还摆出了一副宁死不退的架势，想必那些圣教军困惑之余也下定了决心吧：一定要将断罪者穆法沙彻底留在这片黑暗的地底世界，铲除这个心腹大患。
觉悟与牺牲，是信仰的世界里永恒不变的基调，只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吗？莫非没有一个时刻，他们曾对这种事情感到怀疑吗？莉薇娅修女的脑海中有一瞬间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但很快被她抛开，因为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穆法沙修士与其他兄弟姐妹们的牺牲，都是为了给她争取时间。既然如此，她又怎能在这里徘徊不休，辜负了他们的期待呢？
她闭上眼睛，最后做了一遍简短的祷告：“以圣母、圣者与圣灵的三圣一体的名义啊。”
“请祝愿我们的灵魂，在觉悟中回归您的国吧。”
话音落下，她的掌心陡然迸射出万千道刺目的光辉，光沿着指缝溢出，将周围照耀得亮如白昼。
……
与此同时，古亚尔德斯城的最深处，万圣福音大隐修院的遗址内。
黑暗魔女卡拉波斯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目光透过已经支离破碎的花窗，看到了遥远彼方世界中亮起了一点光芒，于是眼中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原来如此。”她低声似喃喃自语：“难怪穆法沙会做出如此激进的选择，原来都是为了你吗？可是我很好奇，真灵派的圣子，你究竟有没有资格，承担那样的觉悟与牺牲呢？”
身后传来副官弗洛伊德的声音：“大人，升降机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将研究资料运送出去；至于进攻此地的真灵派信徒，已由屋大维率领部队负责迎战，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我们的应对还算及时，对方没有取胜的可能。”
“恩，那就拜托你先将那些研究资料运送回去吧，弗洛伊德。不过，《灵性初解》的石刻原本暂时留在这里，我另有用处。”
“冒昧地问一句，是什么样的用处呢，卡拉波斯大人？”
“一次有趣的实验罢了。”
卡拉波斯看向那一道正不断靠近此处的光芒，淡
第一百二十九章 紧张刺激的追逐战吗？
西敏斯特区的夜晚依旧灯火通明，国家大剧院的聚光灯将会场附近照耀得亮如白昼，隐约可以听见风中传来悠扬的乐曲声，不知道又在上演何等精彩的剧目。若是站在距离较近的地方，比如特拉法尔加广场与小河道花园附近，或许还能隔着厚重的混凝土建筑，听见墙内传来的只言片语，进而揣测剧情的精彩之处。从前那些买不起票的市民便是通过这种方式，才初次认识了哈姆雷特王子、麦克白将军与勇者罗许等耳熟能详的角色。
然而西敏斯特区的高档住宅区与国家大剧院所在的公共区域相隔较远，乐曲声传到这里时已被夜风稀释了无数遍，并不比枝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清晰多少，这清幽僻静的氛围，才是伦威廷的贵族、金融家与企业主都青睐此地的原因。
像这种治安状况良好的街区，按理来说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因此负责守夜巡逻的警员不免有些懈怠，一只手提着风灯，另一只手抬起来打了个哈欠，心里想的是等会儿任务结束后是去喝两杯酒，还是干脆回家睡个回笼觉。透过玻璃灯罩反射出来的光芒与路灯的光重叠在一起，显得有些刺眼，让他稍微眯起了眼睛，这时候，警员的耳朵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响。
坚定、有力、且充满了节奏感的马蹄声，以及车轮辘辘辗轧着石板路的声音……他猛然睁大了眼睛，看见一驾造型华丽的马车正从街道的尽头由远及近地飞奔过来，速度快到简直超出了肉眼的捕捉，上一秒还在视线的边缘，下一刻已从身旁飞掠而过，铁裹的马掌踏碎了道路上的碎石与尘土，在风灯与路灯重叠起来的光晕中扬起了一片片雾金色的碎屑。
坐在车夫位置上的美人儿抖了下缰绳，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对他说了句：“抱歉，借过一下。”
声音很快被撕碎在风中，巡逻的警员呆呆地注视着马车远去的背影，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居然是那位车夫漂亮的银色眼睛，简直就跟月光一样清冷纯粹。然后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倦意全无，想都不想地冲着飞奔驶去的马车喊了一句：“喂、前面的马车给我停下来！你们已经严重违反了《首都交通法》的规定……咳咳咳！”
话还未说完，一股更大的烟尘被风吹了过来，呛得他连声咳嗽，连眼泪都咳出来了，看起来颇为狼狈。伴随着烟尘卷起的还有一阵阵蒸汽机轰鸣咆哮的声音，简直就像有一头沸腾的钢铁机械在街道上横冲直撞似的，让人忍不住感到畏惧。巡逻警员用手捂着鼻子，颤抖着回头看了一眼，两道明亮刺眼的车灯首先划破了夜色，让他的瞳孔收缩了一瞬，紧跟着庞大沉重的银白色战车从烟尘中一跃而出，以与体型极不相符的惊人速度，轰隆隆地朝着刚才那驾马车逃离的方向追去，对于自己身旁的这个渺小的人类，则根本看都没看一眼。
巡逻警员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这一夜的遭遇，他茫然地站在原地，望着马车与钢铁战车一前一后离开的方向怔神，道路上还残留着马车车轮的辙痕与战车车轮的辗轧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被轧坏了，看起来这条街道需要重新维护一下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中闪过，半晌后，他才像是发泄情绪般，低声咒骂了一句：“***活见鬼！”
……
在西敏斯特区的街道上追逐的双方并不在意自己的举动给一位无辜的巡逻警员带来了多大的震撼，或者说心理阴影，因为双方都很忙，一方忙着逃跑，另一方则忙着追赶。
辗轧者X型魔导装甲车的内部，韦德·洛克用目视镜观察着前方飞奔的马车，估算了一下距离后，对身旁的艾吉尔说道：“距离似乎一直没有拉近，保持这个速度继续追逐的话，对我们很不利。艾吉尔，没有办法让速度更快一点吗？”
“抱歉，队长。”负责操控魔导装甲车的艾吉尔苦笑一声，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黏住了淡金色的刘海，却没有空打理一下，因为必须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敌人，才能保证不被甩开：“魔导引擎已经是最高功率运转状态了，如果还想加速的话，就只能超载引擎了，但那样做会给装甲车的底盘与轮胎带来极大的负担，很可能我们还没追上敌人，它们就先损坏了。”
毕竟是旧型号的魔导装甲车，而且估计是守夜人的退役机体，海因里希教授放在庄园里收藏的，性能已大打折扣，说实话，现在还能咬着对方不放，已经和机体强度无关，全靠艾吉尔的驾驶技术支撑了。
韦德·洛克闻言，眉头微皱，坐在后排的萨莉则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驾马车也太离谱了，跑得比魔导装甲车还快，拉车的马到底是什么品种，该不会是魔兽种吧？”
若非魔兽种的话，什么样的马能跟魔导装甲车赛跑？即便莱森威尔大草原上最优秀的混血马也不行吧？
车内的几个人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他们同样觉得这很离谱，但毕竟是肉眼所见的事实，再怎么质疑也没用，因此只能暂时将其忽略，只关注最重点的问题了。
不过，萨莉的话倒是让韦德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既然己方的速度无法追上对方的话，那就让对方的速度慢下来嘛，这就是所谓的相对论？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米歇尔的目光便落在了萨莉的身上，因为她是队伍中的狙击手兼火力支援，这项任务理应由她来负责。
“有把握吗，萨莉？”韦德·洛克问道，并非不相信队员的能力，只是条件确实很苛刻：想要在这种高速移动且空间狭小的狙击点上精准命中同样高速移动中的目标，实在是异想天开的事情。何况他们的任务是拦截对方，那萨莉发射的子弹就不能命中其他地方，只有命中拉车的马匹或者车轮等关键位置才能起到效果，像这种神乎其神的狙击技术，或许只有神眼部队中的精锐老兵才能做到吧？
对于他的担忧，萨莉本人却显得信心十足：“放心交给我吧队长，像这种任务，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了？”
可我们以前从没执行过这种任务啊。
韦德欲言又止，米歇尔将他的担忧看在眼中，想了想说道：“不妨就相信她一次吧，队长，反正这个女人除了枪法好一点外，其他都一无是处，如果你再否定她唯一的价值，她可能就要哭鼻子了。”
“你给我闭嘴！”
萨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俯身从座位下的武器收纳库里取出了自己不久前才向构装管理机关申请换装的“灰隼XIV型魔导狙击枪”与相应
第一百三十章 简单粗暴的方式吗？
一开始那辆魔导装甲车轰隆隆地追上来的时候，爱丽丝是有点心慌的，毕竟高科技战车与原始落后的马车赛跑，正常人都会觉得是前者的胜算比较大吧？但追逐了几分钟后，她惊讶地发现，由奈薇儿驾驭的马车虽然没能把对方甩开，但也没有被他们追上来呀！她猛然反应过来：是了，这不是普通的马车，而是由萝乐娜亲手炼制的炼金道具，换句话说，是神秘学产物。
魔导科技，不行，我们炼金术，行！
她顿时又支棱起来了，作死的欲望正在高涨，瞥了一眼，见车厢内其他人都没空搭理自己，便悄悄打开了车窗，然后探出脑袋向后张望。住宅区的景象从两旁飞掠而过，几乎拉伸为模糊的残影，从这个距离依旧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宵凉宫，只是已逐渐隐入夜色，变为了模糊的背景。爱丽丝额前的刘海被呼啸而过的夜风吹得向后飘起，露出了光洁的大额头，但她已顾不得这些，而是睁大了一双红宝石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辆紧追不舍的钢铁战车。
对方的体格庞大，光是高度就有将近三米，浑身上下都被极富科技感的银白色金属包裹，唯有车头前的挡光玻璃在夜色中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似乎用了什么特殊的技术，使爱丽丝无法从外面看到车内的情况，八对巨型负重轮轧过地面时，让那些坚固的石板都发出了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呻吟。似这样一辆装甲战车，简直可以认为是一座移动的小型堡垒，当它轰轰隆隆地逼迫过来时，确实会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不是在面对钢铁的造物，而是在面对一头活着的猛兽。
教团联合的魔导科技确实先进，无论是飞空艇、构装机兵还是眼前的魔导装甲车，都与当前时代的科技水平形成了断层式的差距，难怪他们能牢牢把持西大陆的统治权力，连国家权力都要退避三尺。
但那又如何呢？
在我们的炼金马车面前，还不是只能吃灰？
爱丽丝一想到这里便得意起来，仿佛会炼金术的人其实是她一样。她正想着是否要嘲讽两句，虽然距离那么远、速度那么快、风声那么嘈杂，就算嘲讽了对方也听不到，但优势局不嘲讽，这游戏玩得还有什么意思呢？我爱丽丝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素质玩家呀！
她正在思考下指和中指哪个更挑衅的时候，高速行驶中的魔导装甲车的顶盖突然被打开了，然后，一个身穿礼服、绑着褐色马尾的女人从车内爬上了车顶，她头上戴着一顶类似挡风镜的魔导器，手中则提着一柄造型酷炫到适合当皮肤的魔导枪，腰间的小型魔导炉上，幽蓝色回路正散发出微弱的荧光，通过一条条传导线路连接着身体各部位的魔导插件，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一种简洁而又神秘的科技美感。
哇！
爱丽丝看到这身装备，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心想教团联合的魔导科技虽然效果不咋地，但外形确实够帅，自己要不要想办法毛一套，考斯普雷未来战士呢？
此时的金毛女仆仍没有意识到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直到她回过神来，发现那个女人已经在魔导装甲车的顶部安装好了底座与瞄准支架，并且把自己的魔导狙击枪也装了上去。她似乎嫌弃身上的礼裙有些阻碍行动，干脆直接把膝盖以下的裙摆都撕了下来，随手丢掉，暗紫色的布料便被呼啸的夜风卷起，吹向了街道的尽头。
然后她趴下来，以一个标准的狙击手姿势伏在车顶，一边观测双方之间的距离，一边用手指微调着头顶的视距辅助插件与枪身上安装的倍镜参数，似乎正在寻找合适的射击角度。虽然魔导装甲车一直处于高速行驶的状态，但她的手却格外稳定，几乎没有任何颤抖。
爱丽丝愣了一下，直到瞄准倍镜的玻璃在她的眼底折射出一道森冷的寒光，她才陡然间意识到对方究竟想做什么了，当即怪叫一声，慌慌张张地把脑袋缩了回去，因为太过着急的缘故，侧脑还撞到了窗框，痛得她龇牙咧嘴，无比狼狈。
魔导装甲车的顶部，已经调整好各项参数的萨莉从视距辅助插件中看到了那个金毛女仆慌里慌张地缩回脑袋的场景，忍不住轻笑一声，觉得颇为有趣。但她并未因此产生任何犹豫，仍是果断地扣下了扳机，只不过目标不是爱丽丝而已。
伴随着扳机落下的咔嗒声，繁复细致的圆形魔导阵在狙击枪的枪口处浮现，腰间的魔导炉开始以最高功率运转，魔导回路则将核心金属所提供的魔力高度浓缩后瞬间爆发，形成具备强力穿透效果的魔力子弹，如一道暗银色的光梭般，迸出枪管、掠过风声、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高速行驶中的马车。
魔力子弹与车轮相互摩擦，迸溅出刺目的金红色火花，巨大的动能冲击让车轮开始打滑，不受控制地向侧面滑去，马车车厢也随之踉跄起来，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啸鸣声，逐渐向街道的另一头倾倒，车厢内的人一时不察，摔了个东倒西歪，只有林格反应还算及时，扶住了窗框勉强站稳，却来不及伸手去扶其他人一把，而是急促地喊了一声：“奈薇儿！”
“我知道！”
奈薇儿咬紧牙关，她知道这种情况下，无论多么高超的驾车技术都不可能让马车恢复平衡了，既然如此，唯有用更简单粗暴的方式。她挥斥了一下马鞭，让两匹受惊的白马暂时冷静下来，继续沿着道路奔跑。而后毫不犹豫地展开背后一双漆黑的蝠翼，直接从车手的位置上腾空而起，飞向了马车倾斜的另一侧，用双手和肩膀撑住了正在缓缓倒下的车厢，硬生生靠肉体的力量将高速行驶中的马车推回了原本的轨道。
车厢因此恢复了平衡，马车也重回正轨，车上的乘客们不禁松了一口气，林格这时才想起伸手去扶其他人，但这时大家都已经起身，不需要他来帮忙了，奥薇拉还看了他一眼，嘀咕道：“一点都没有绅士风度。”
年轻人只当没听见。
“吁~”
一发子弹未能建功，萨莉并不失望，还有闲情吹声口哨，调侃了一句：“现在的血族都这么简单粗暴了吗？和我在亚宁高原消灭的那些黑暗贵族可完全是两种模样啊。”
亚宁高原是除诗琪莉亚半岛以外，血族活动的踪迹最频繁的地方。
不知道是否听到了这句话，将马车推回正轨后的奈薇儿并没有立刻回到车手的位置上，而是抬头看了魔导装甲车顶部的女狙击手一眼，下一刻挥动蝠翼，几道血红色的弧光顿时如利刃的锋芒般横扫而过，以惊人的速度划破空气，朝着对方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