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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txt下载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因为爱你们,我一如既往(一更)

    罗峻熙进屋,看见罗母就拧眉道:“娘,您来家怎不知帮干干活。外婆没端筷,我岳父岳母也在外头忙乎,您就吃上啦。”

    他觉得很丢脸。

    他给左家惹这么大祸,房不成房,院儿不成院儿。

    娘为何来左家还和以前一样理直气壮。

    “不是,儿啊……”罗母才咬一口包子,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外婆插话道:“你这孩子,怎么和你娘说话呐。这都是一家人,谁先吃后吃能咋的。”

    说话的功夫,秀花站起身,到罗峻熙面前上下看一眼,皱眉道:“试过啦,野猪又来啦?几头。”

    得,一句话,罗母再没心思解释她有干活,干大半天啦,水米没打过牙,才坐在这里歇歇。而且你外婆也早就动筷,在灶房那阵就连尝带吃,吃六个包子,她并不是第一个动筷的。

    罗母强咽下嘴里的包子,顾不上解释那些,“伤没伤到哪呀,啊?”拽住她儿子衣裳袖子,前后左右瞅。

    罗峻熙对他娘还有气儿呢,只看着秀花道:

    “外婆,您放心,我大姐夫和二姐夫他们挺好的。又遇到一大两小三头猪,耽搁不少功夫,这才回来晚。就是我大姐夫他那几个哥们挂了些彩,受点儿小伤。”

    又嘱咐:“咱说话小点儿声。大姐夫不放心,特意安排那几位小兄弟送我先回来的,眼下没走。还没到咱家那阵,人家就商量要过来和泥帮忙搭墙。”

    罗母急忙看着罗峻熙点头说:“对对,快别让外人听见是你招的野猪,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分麻烦。”

    而秀花差不多是和罗母同时开口道:

    “把这包子端出去,给那几个小伙子吃。

    帮干活咱也不拦着,全是看在你大姐夫面子,那也要让人家垫吧垫吧再干活。

    再打些水,让人洗洗。哪里需要包起来,去找村里的瞎子调些药。天这么热,别伤口烂啦。”

    罗峻熙这一刻真觉得,为人处事,高下立判。

    他端起桌上的包子,没和罗母再多说什么,急忙出去安排。全跑到后院干活去啦,包括他岳父。

    罗母在大屋里,略显孤零零地扭头看向秀花:“婶子?”

    秀花道:

    “走吧,接着包包子。

    这才哪到哪,我那大孙女婿和二孙女婿还没带人回来呢。回来一个,就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回你明白了吧,为了护住你的宝贝儿子,你看看要搭多少人,又要搭多少人情。

    这是万幸出去的人多,也是小打小闹的伤,要是有一个被野猪拱的瘫在炕上,人家是不找你罗家头上,我们左家出面请的人,人家找我大孙女婿,找我左家。

    那要是死了呢,是不是还是那个理儿,我老左家要摊上人命。”

    秀花趁着屋里只她和罗婆子在,压低声音一顿说,说完率先扭头掀开帘子出去。

    结果没想到,大屋门外,左小麦眼圈通红站在那里,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秀花一把扯过小麦,动作极快推搡小孙女进小屋。

    用气息骂道:“你跟着瞎愧疚什么。”

    “外婆,呜呜,我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我嫁人没让家里人借光,我带回夫君还可能给娘家惹大祸。”

    “给我憋回去,早寻思啥啦。听着,你能不能听着,能不能出息点儿?”秀花看小麦还想抹眼泪,气的终于动手,对着后背拍两下。

    小麦立即道:“外婆,我听着呢,你说。”

    “我已经当那恶人。你现在去找你婆婆,把她那咬的一口包子给她,让她吃。会说点儿话,像是来这大半天啦,她连茅厕都没上,明白没。”

    “明白啦。”

    “眼泪擦干净,算了,你就这样去,你婆婆问你,就说我从昨夜野猪进院就常给你小话听。”

    “外婆”,这回小麦哽咽,就不止为娘家了,还有外婆的一片心。

    ……

    小麦在房角旮旯找到她婆婆,将那咬过的包子给罗婆子,“娘,我听大姐说你来大半天啦,应是早饿了,快吃。”

    “不吃了,哪有心思。我将这墙角菜也拔拔,帮你娘接着和馅儿。”

    罗婆子承认,左家后园子菜去掉被猪祸害的,再加上要供这么多人吃饭,菜都要一剁、剁几盆。

    “娘,吃吧。”

    罗婆子望着小麦坚持的脸,张了张嘴,又叹口气闭上。接过包子吃了。确实得吃点儿,从清早到现在累的急的,心有些突突。

    “娘,你是不是还没上过茅厕呢,我家那茅厕倒了你也别憋着,我拎桶去仓房,你吃完去上一下。没事儿,没人能看见。”

    人类说白了就那点儿大事,牛不牛逼的人都离不开吃喝拉撒。

    而小麦这一下子就惦记两件大事,比罗峻熙那进屋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儿子强百套。

    要不说,还得是女孩子心细。

    罗母在左家仓房,一边抖着身子尿啊,可见真是憋挺久啦,一边不忘嘱咐小麦,这回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好:

    “你俩在这住,麦啊,你就得多操操心,这毕竟是你娘家。

    帮着多拦拦那些不好听的小话儿。

    像你外婆,她岁数大,哪句话要是难听,你就多担待吧。

    你俩姐姐要是和你不乐意,你也从中多说点儿软和话。

    可别和你俩姐姐不外道顶牛干,不是你们姐仨都没出门子的时候了,听见没?

    咱眼下正是求着你俩姐夫的时候。

    要不稀饭儿面皮薄,他会受不住看人脸色的。”

    小麦应承了:“娘,我知道。不过,我姐姐姐夫们不是那样的人。而我外婆,她看起来厉害,其实心里是最最软和的。”

    小麦这话,如若没来左家前,打死罗婆子也不信。

    但这一次次被小麦外婆损来损去,不知咋的,损成茄子皮色,罗母倒觉得别看语气很差,有点儿那个意思。

    尤其是听到儿子刚才回来,还是被小麦大姐夫派人护送回的。

    要承认,左家人还是挺实诚的。

    罗母万万没想到,有一日,她会主动给左家送钱送粮,就这还得打商量求着让收呢,然后给了那么些,还会真心实意认为左家人厚道。

    ……

    灶房和后院忙的热火朝天。

    后院摔土坯子,和泥。

    灶房里,人影攒动,一屉屉包子热的屋里像个大蒸笼。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撇子,你大姑爷拉着他祖父回来啦!”

    所有人立即动起来。

    连罗婆子也赶紧擦擦手,拽拽衣襟跟着朝外走。

    秀花在最前面,见到朱老爷子就热情道:“老亲家,没事儿了吧?看我眼生啊,眼生就对啦,我才来。哈哈,你小孙儿是我大外孙女婿,我是他外婆。啊,这是明白过来啦。”

    罗母在旁边有点儿酸,同样是亲家,到朱家就笑的一脸花。

    心里吐槽着秀花,脸上却带着同款笑容,也对躺车板上的朱老爷子道:“老爷子,我是你孙儿他小妹夫的娘,对,姓罗。”

    给她的书生儿子急忙拽过来,在腰上用手指头怼一下,示意快和你大姐夫他祖父打招呼呀。

第六十一章 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二更)

    朱家老三朱兴平,没想到堂弟在左家地位这么高。

    朱兴平本以为老左家最得意的女婿,会是罗家那位在各村有名的“文曲星”。

    换咱,咱也是啊,读书人将来多有出息,一旦发迹就会不得了。这时候不笼络等啥时候笼络。

    至少他老丈人家就是如此,哪位女婿有本事就捧哪个。

    过年过节招待的饭菜、岳母脸上的表情都是不一样的,有本事的女婿在岳父家说话底气也不同。

    却没想到,那“文曲星”在二混子堂弟面前,一口一句大姐夫,表现的极为关心和尊重。

    读书人对二混子堂弟尊重?

    朱兴平心想:如若不是亲眼见到这一幕,别人与他说,他都不会信。

    而且罗峻熙对祖父还行晚辈礼。

    那位文曲星的娘,更是没有像别的村传的那样爱自持身份,不爱搭理人啥的,他看那罗母和左家人挺亲近的站在一起,对他祖父也非常热络。

    朱兴平有些眼热地看着堂弟和这个打招呼,和那个说两句的。

    而朱兴德这头,拒绝了岳父岳母的真心挽留。

    不能在这里住。

    一宿也不行。

    不是外道。

    是怕爷本来吃喝拉撒就不方便,在别人家更放不开。

    病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别再休息不好哈喇子流的更快。

    你瞅就这一会儿,来打招呼的人多了些,激动了点儿,爷那前大襟都湿了。

    还有一点,朱兴德不想承认也要承认,他爷不止他一个孙子,家里还有好几个呐。

    虽然那几位不惦记他爷,但挡不住祖父惦记人家啊。

    祖父还要着急回去看看呢。无论是看那几个孙子,还是要看看那藏钱的地方。

    嘿嘿,朱兴德在心里憋不住笑,就让爷回去望着那道藏钱的墙过过眼瘾吧,里面早就空啦。

    朱兴德又拒绝小稻跟回去。

    小稻有些懵,示意朱兴德向远走几步:“我不和你回去,谁规整屋子,不是说要换屋子?你个大男人哪会干那个。”

    朱兴德不以为然道:“大男人咋啦?我没娶你前,袜子都会缝,不就收拾个破屋子。你放心,我指定落不下你那些破烂。”

    他媳妇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在朱兴德眼里全是没用的东西。

    像是用纸叠的门帘,进出特别不方便。装果皮的小篓子,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吃回瓜子都无法放纵,不让随便扔。

    还有为闺女做的风车,晒的干花,薄荷叶,扇窗户的竹帘,总之,杂七杂八一堆没用的。

    他们老左家姑娘都有那毛病,看岳父岳母家就知晓。

    小稻压低声音说:“那你明儿来不来猎猪啦?你出门,谁照顾爷洗洗涮涮喂饭呀。”

    朱兴德瞪眼:“咋不来,还要还五爷爷车呢。家里那一堆女的,米面油我出,还不能照顾照顾?那他们可是作死,我得找里正聊聊。那怎的,分家就能不孝顺啦?”

    小稻还是不放心,朱兴德打手势,那一看脾气都上来啦,差些吼出:你快住嘴吧。

    朱兴德心想:媳妇双身子,野猪进院,一宿没睡,瞎折腾啥。回去照顾爷,需要扶着躺下的,孩子万一折腾掉,身体还要不要。

    真想回家,也等过几天的。

    回头朱兴德来到车前,指着小稻就对朱老爷子解释了。

    老爷子流着口水,一脸着急,右手指都跟着动了动。

    大伙能看出来,老爷子也不想让小稻折腾回去,甚至都半瘫状态,还能看出偏心眼。

    那脸上的意思就差表达:“往后也不用你照顾我,你好好养身子。要是娘家待着舒坦,你能给我小孙儿生出大胖小子,你在娘家常住都中。”

    事实上真是这样。

    朱老爷子躺在车板上,望着小孙媳心想:家里一堆孙儿,咋能让孙媳伺候呢。女子伺候他,他也不得劲儿呀。

    这就是左家人为何高看朱家的原因,尤其是对待朱老爷子。

    这位老爷子真是没话说。

    秀花有听说过朱老爷子的为人,所以今儿她格外热情。

    据说,朱兴德和小稻最初议亲时,朱老爷子姿态就放的很低。说都是我家的错,我小孙儿相中你家大闺女不好好相中,脚底下使绊子让人掉河里再去救,没教好孩子,对不住。

    朱老爷子不坦白,左家人压根儿不知晓真相。

    当时朱家聘礼也比照平常庄户人家厚重太多,给左家送来四袋子粮食,小稻还是姐妹几人中穿的最好的,不止成亲当日有新衣,平常换的有新衣,冬天的棉衣,被子被面棉花全是里外三新。

    到头来,小稻还能给娘家留下不少棉花和新布匹,那小豆的棉被和嫁衣料子就是用她姐剩在娘家没带走的。

    然后,过了门,又一不小心生了甜水。

    朱老爷子虽然不隐藏失望,但是从没像别家那老人给脸色瞧。

    甜水百日,左家两口子登朱家门,朱老爷子照样热情对待。还宽慰年纪小,再生呗,身体都没毛病,先开花后结果。

    见过谁家太爷爷帮着带小曾孙女的?

    甜水就是朱老爷子给扯大的。

    没拉拔过别的曾孙,却背抱过甜水。

    小稻回娘家提过好几次,说有听见过祖父哄甜水睡觉时小声哼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被发现,祖父脸通红。

    再说回眼下,小稻不回去,朱兴德更不能让甜水回去啦。孩子回去不是添乱吗?

    朱兴德将左老汉拽一边,递给卖猪银钱时,甜水正扒着车板子对朱老爷子说悄悄话:

    “太爷爷,你还疼吗?甜水给你呼呼。”

    说完,毫无征兆一咧嘴,“呜呜,太爷爷,你咋这样了呢,甜水心疼,你快好起来别躺着。”

    孩子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知晓爹爹不让她跟车回去,更是心碎。

    秀花比白玉兰动作还快,急忙抱起甜水。

    甜水哭的咳嗽,不忘讲条件:“我不跟回去也成,可是别忘了给我太爷爷装包子。”

    一句话将大伙逗笑,这孩子比较实际。

    左家人将二十个包子,罗家给左家的大米,左家自己攒的小米,还有十七个鸡蛋,通通都给朱老爷子随车装走。

    朱兴德要赶车离开前,又忽然停下,来到挥手的老丈人面前。

    左撇子一愣:“落下啥啦?”

    “爹,给我找把锁头。”他要将灶房锁起来,每日只单独拿出给祖父吃的交给大房那头。

第六十二章 人心(三四更合,为盟主改名字也太贵了罢+2)

    向驶离的骡子车挥手时,罗母向罗峻熙小小声打听:“啧啧,你大姐夫那头发,咋那样了呐?”

    “昨夜打野猪打的。”

    罗母一噎,想听旁的答案的心思立马没有啦。

    她也不啧啧了。

    感觉眼下甭管问什么说什么,都像是有短处似的。

    杏林村,朱家大门口。

    甭管之前咋样,迎接老爷子的时候,人倒是挺齐。

    这个关心地问:“爷,你咋样啦。”

    又问回来的朱兴平:“郎中到底咋说的?”

    那个推孩子,让上前赶紧打招呼。

    有孩子腼腆不想说话,在旁边站着扭手,还要被娘掐,娘拎耳朵提醒:村里人都在看着呐,嘴甜些,必须说话。

    有几个孩子这才不情不愿地过来:“太爷,你好了没。”

    朱兴德眼睁睁看着他祖父激动地流口水,被大房的孙子曾孙围着。

    在心里直吐槽,这给他酸的:瞧瞧祖父那模样,还是高兴,看着那一家子人丁多多,虚假繁荣,没劲透了。

    “来,大伙都搭把手。”和朱老爷子平日里交好的宋老头,想指挥朱家大房帮忙抬人、卸车。

    朱兴德说,“不用,我一人就能背得动。”

    说完,利索地背起朱老爷子进屋,安顿好,无视伯母装老好人,在祖父那屋给村里辈分大的人泡茶,又默默地出来。

    朱兴德装作看不着村里人指指点点他的发型,也装作听不见村里人在议论他岳父家被野猪拱啦。

    早猜得到的事儿。

    不过,在朱兴德扛起岳母给准备的粮食打算进院时,等等,他听到了什么。

    朱兴德站住脚,看向几位说着说着憋不住笑的老大娘。

    “您说的,是我老丈人和我老丈母娘?”

    大娘拍下大腿笑道:“那可不。你不知晓吗德子,你那岳父岳母今儿来帮你浇地来着,哎呀,大概是累坏啦,躺在大树下面睡着,哈哈,抱一起醒过来的。”

    朱兴德:“……”

    好吧,据说岳父将岳母的胳膊都嗦啦青了,他猜测岳父可能是在做梦啃猪蹄。

    朱兴德也没觉得不好意思,那有啥的,又不是嗦别人媳妇。

    这要是小稻回来,听说这事儿,或许脸能红上一红。

    大门外,人群还没散开,就听到朱兴德在灶房里高声道:“谁干的!”

    门外要走的村民又停下脚步。

    在堂屋端茶倒水,给朱老爷子铺褥子的几位堂嫂,眼神闪了闪。

    大堂哥朱兴昌急忙跑出来:“德子,别吵吵,祖父可不知晓咱们分家,你别哪句火大说露馅儿,祖父会被再气犯病的。你不也说了嘛?能多瞒一日算一日。”

    朱兴德拧眉望着大堂哥,吐沫星子都喷出来了,可见气愤程度:

    “你们就是打量我不想告诉祖父分家,才拿我的粮食可劲儿祸害是不是?你们要是真怕祖父被气犯病,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朱家伯母来到灶房,理智气壮道:“干啥呀德子,你别太过分了,才到家就作妖。屋里有客,门外也没散,给老朱家快留点儿脸吧。”

    朱兴德最膈应他伯母反咬一口这股劲儿,干的全是不要脸的事儿。

    又是长辈,打不得骂不得,爷倒下了,口不能言,连个震住伯母的人都没有。

    他要是说多了,伯母定会甩过来一句:“分没分家,我是你长辈,真吃你点儿粮咋的啦。”

    是啊,尤其是他还惦记着,等会儿想拿这句话堵住大房的嘴,分没分家,爷是长辈,你们也得搭把手伺候。

    朱兴德眯眼,行,都以为他没招是吧。

    “你干啥去!”朱家伯母脸色一变。

    朱兴德直奔堂屋,“里正叔,宋爷爷,能麻烦你们几位出来一趟吗?”

    “啥事儿啊。”

    朱兴德将人领到灶房:

    “我家丢东西了。

    才分的家,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您几位也知晓。

    您再看,眼下,细面、油、鸡蛋这都不对劲儿。

    别说是我吃的,这回我的发型就能给我作证,十里八村全能作证,我老丈人家昨儿进野猪啦,我在那里。”

    杏林村里正望着那少了半袋子的白面,那可是细面,还是半袋子,那还有啥不明白的。

    看向站一边眼神躲闪的朱家伯母:“你们这是干的啥事儿,吃冤家呐!”

    “我……”朱家伯母万万也没想到大德子敢来这一出。

    她之前始终认为,侄儿发现了,生气也只能生闷气。要知晓德子以前是非常要脸面的人,从不会拿朱家的事去和任何人说嘴。

    村里几位岁数大的长辈,是看着朱家伯母紧皱眉头。

    他们更生气于朱老爷子才到家,这小心思就不断,各种作妖。

    宋老爷子干脆不给朱家伯母留脸面:“痛快还喽。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妇人,对待一个你看着长大的、无父无母的侄儿,这侄儿往后还要养长辈,你能像吃冤家似的。你这是心里有多恨他啊!”

    门外都有人影影绰绰听到这话。

    就有妇人在议论:

    “听说没?老朱家分家啦,那位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啦。老人甩给大德子,没看都是大德子去镇上接回来的嘛。今儿晌午,我听人说朱家大房还吃的韭菜盒子,那才香呢。备不住是趁德子不在家,用的德子分的粮食。”

    “那难怪香,用别人的细面和鸡蛋能不香嘛。你说那位朱老爷子能不能知晓分家的事?日子久了,分家代表着分开吃,又不傻,就算没人到跟前儿说,也能猜到吧。”

    “猜不猜到也不能说话。那老爷子人精一样,搞不好眼下躺炕上就能觉出不对劲儿。”

    与此同时,院里,朱家伯母抹上了眼泪,想喊:“我不活啦。”

    里正看到她一哭二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德子特意给咱大伙叫到灶房来,你嗷的一嗓子哭嚎,是恨不得让老爷子气死是不是。

    即便真打算把分家这事捅开,也容老爷子歇口气儿吧。

    “闭嘴,再敢闹,随我去大门口,让全村人听听你干的好事。”

    大伯母立即消停下来。

    大堂哥朱兴昌脸色发红,带小跑去取粮食,将白面鸡蛋还给朱兴德。

    就连晌午没少吃韭菜盒子的朱老二两口子,说实话,这时候也有点儿埋怨自家娘。

    做饭那阵,他们两口子就私下说过,“干的这是啥事儿,偷偷摸摸的。”

    人家朱老二媳妇娘家条件殷实,有点儿看不上这样的做派。挡不住婆婆非得让烙。

    至于朱老三,他才回来,整个人仍陷进媳妇的悄悄话中。

    说分家啦,堂弟占了些便宜,媳妇还挨娘揍啦,让他做主,娘非说祖父那屋藏钱。

    艾玛,信息量太大,眼下又什么烙韭菜盒子。

    朱老三咽了咽吐沫,心想:我只是在镇山停留两天多,不到三天,感觉事情多到像过了仨月似的。

    而朱兴德当着里正面前,索性说道:

    “叔,我岳父家进野猪那事儿,想必你们也有听说,院墙倒了,那头一堆的事儿。我最近一段日子实在是没空闲。我想找个村里有空闲的老人,帮忙给我爷做饭喂饭。”

    朱兴德已经打算好,也说了出来。

    他每日会给帮忙的人粮和油,也不让人白帮,除了粮食会多给点儿,能让那家借光吃些,他还会一天给十个铜板。

    情况摆在这里,他媳妇胎没坐稳。

    要不是镇上郎中,别人还摸不出来喜脉。

    他梦里,小稻这一胎就不稳当,最终没了。

    他太了解小稻,那人一向要么不做,要真是伺候起祖父,干啥很实惠,喜好干净较真,没活都会找活,实在是不放心让小稻现在回来。

    至于祖父的脏衣裳,洗洗涮涮。

    朱兴德对里正和村里几位辈分大的长辈说:“我会起早贪黑回来。早起去浇地,晚上回来洗我爷的衣裳,再给他擦洗,伺候他睡觉。”

    宋老爷子叹口气道:“你这孩子,还用别人帮啥忙,我就能来。我和你祖父,这都是多少年的关系了,不就是带口饭。”

    朱兴昌和刚到家的朱老三再也听不下去,连同朱老二也脸色泛红。

    这时候真看出来,上面即便有亲娘压着,也挡不住他们姓朱,是个站直的大老爷们,祖父一到家,那股气就回来啦,想争那个脸:

    “德子,你说的那是啥话,真想让咱老朱家丢磕碜丢到全村面前?我们伺候爷,我们又没死。”

    因为分家,被婆婆连打过四次巴掌的老三媳妇李氏,忽然插话道:“德子,你要是还能信得着三嫂,我来照顾,不用外人。我负责洗洗涮涮做饭,准保饿不着爷。你三哥抽空给爷把屎把尿,你放心忙外头。”

    李氏这回真被打伤心,她算是彻底被打清醒。

    婆母为啥可着她一人磋磨,不就是压根没瞧得起她和老三。她挨打,不就是拿捏住她娘家不会出头找上门。

    她算是看出来了,往后大房再分家,就冲婆母那样,她们也捞不着啥好。

    再一个,李氏确信,德子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宁可给外人每天十个铜板,也能给她。

    当然了,不给,她这次也豁出去和婆婆对着干,反正也没得到过好脸,吃的最差,干的最多,还气不顺就挨揍。

    李氏心想:要是能趁此机会,经常照顾老爷子,老爷子要是有一日能好起来,将来大房再分家,老爷子就会为她和老三说话。

    还有德子,别看这位堂弟被分出去,看见没,就通过这次事儿,里正和村里那几位辈分高的明显高看德子一眼。到时,哪怕堂弟为她和老三在人前说句公道话,也值。

    朱老三发现里正还有宋爷爷都看向他媳妇,那眼神里带着赞同,他腰板直了直:“对,我们来照顾。”

    反正他才回来,娘要是回头骂他,他就说,那时候还没整明白是咋回事儿,已然答应了,没办法,必须照顾爷。

    ……

    天彻底擦黑儿。

    朱兴德在用布帕子给朱老爷子擦脚。

    他不知祖父听没听见那场闹剧,也不知爷有没有看出点儿什么。

    反正里正叔和宋爷爷他们离开后,祖父再也没有激动的流口水,就很平静的看着他和大堂哥换屋子,收拾东西。

    给三嫂粮食,听着他在嘱咐三嫂明日做啥吃。

    “爷,对不起。”莫名其妙的,朱兴德握着朱老爷子干巴巴的脚,用布帕子擦着擦着,低下头眼圈儿就红了。

    在心里头嘀咕着:

    对不起,爷,我不应该为点儿粮食这么斤斤计较,可是实在忍不了。

    那梦里的,还有这些现实里的烂糟事儿,每每想起就脾气上头。

    对不起,爷,让您老到家还没到一个时辰就发现朱家分了。还是您小孙儿我,亲自捅开的那层窗户纸。

    当朱兴德终于疲惫的躺在老爷子身边睡着,他是真累了,朱老爷子才费劲儿地想扭头看眼小孙儿。

    朱兴德却忽然一抖擞,半梦半醒中呓语:“嗯,爷是要撒尿?”

    朱老爷子急忙停下扭头动作,不敢再乱动。耷拉眼皮一瞅,才恍惚发现他那只不能动的左手上系根红绳,绳的另一端系在小孙儿手腕上。

    难怪他一动,德子就能感觉到。

    朱老爷子眼里慢慢有了泪意,心想:“咋能是我小孙儿对不住呢,我养的孩子我知晓,最是心善,怪不着。”

    ……

    游寒村。

    左家忙碌的一天也终于消停下来。

    后院墙搭好了,茅厕勉强搭上,就没整大门,需要换门板子。

    送走大女婿那些帮忙的小兄弟,以及罗母,左撇子和白玉兰就进了屋。

    不是不想往远了送罗母。

    一是,大女婿小兄弟就能给捎一段,差不多能捎到家门口。二是留给小女婿和罗母还有小麦单独说话的时间。没看那些小兄弟都往远了站,特意让罗家人私下说点儿话。

    “大姑爷交给你多少银钱?”白玉兰累的盘腿坐炕上,她刚才还去将小稻出嫁那屋也收拾出来啦,这回左家有仨屋子能睡人。

    “十六两。”

    “艾玛,再算上那次的小十两,二十六两啦。”白玉兰瞅着老头子,咋感觉这么下去要发家呢。

    而左老汉是将罗母给的那二十两摆在二十六两旁边:“你说,咱家真要买骡子车吗?还是小女婿他娘给的。”

    不敢想,家里能养车。

    白玉兰却没搭茬,提起罗母趿拉鞋出门。

    “你干啥去,这正说银钱的事儿。”

    “等会儿,夜里有的是功夫。趁着小女婿不在,我得抓紧去问问那罗婆子来家,我那娘到底是说她啥啦,吓的跟个小鹌鹑似的。”

    秀花能扯白玉兰吗?早就睡了。不睡也不会再学一遍,怪累的。

    玉兰只能问大闺女:“你外婆和那罗婆子上午聊什么了。”

    “我在后园子干活离的远,有些话只记住一句半句。”

    “你完蛋货,学话都不会。”

    甜水从被窝里钻出来,揉着眼睛道,“姥姥,我知道啊。”

    “走嘞,还得是姥姥心肝,今晚随姥姥睡。”白玉兰抄起甜水就走了。

第六十三章 放开嘴就是骂(一更)

    小稻很无奈。

    朱兴德还特意嘱咐过闺女,“少学话把,”那都挡不住他闺女睡懵起来接话,也不知随了谁。

    小豆将脚泡到盆里,坐在炕沿边问小稻:“姐,外婆她,真说了许多难听话?都说啥啦,你快与我讲讲,我这心跟猫爪挠似的。”

    小稻说了。

    可见小稻哪里是没记住,趴二妹妹耳边挑重点嘀咕了几句,然后才说道:

    “我怕爹娘听见生气。

    本来没多想的事,会变得多想。

    你说那才怪呢,外婆不和小妹夫那娘细掰扯前,我也没觉得咱妹子日子过的有多委屈,家家不都是那么过嘛,哪有十全十美的。

    外头还羡慕咱家小妹呢。

    结果,外婆一说完,有那一阵,提到那毛驴子我都有点儿跟着生气,干不进去活。就觉得没给小妹夫娘倒糖水就对了。”

    而小屋里,此时甜水可不像她娘学话那么干巴巴的。

    甜水披散着小头发,站在炕上,歪着小脑袋眯眼睛看门口:“你谁呀。”

    妈呀,白玉兰都没多问,就知晓小外孙女在学太姥姥呢。

    那语气学的比她都像。

    秀花附身一样。

    “噢”,一个噢字七弯八拐,甜水上下扫眼白玉兰。

    白玉兰明白,这是又拿她当罗婆子呢。

    “你就是罗峻熙的娘?”

    左撇子拽住外孙女的小手打商量:“可不中,那是你小姨夫的名,在家不准那么叫。你看在村里不显,在读书人眼中,那是在骂人。”

    “姥姥,你看姥爷呀!”

    白玉兰急忙轻拍几下左撇子胳膊:“你别打岔,孩子这不在学她太姥嘛,平日里才不会那么叫小姨夫。”

    又看向孙女叮嘱:“甜水,你听姥话,快点儿学,不用带动作,太麻烦,你还挺累。再说你小姨和你小姨夫快回来了,你不用大声学太姥,让他们听见不好。这不是在说人家娘坏话嘛,明白没?”

    好吧。

    甜水迅速进入角色,叉腰:“你不来找我,我还要找你呢。麻溜儿给你那儿子领回去,和离,这事儿我准保说得算。”

    啥?

    白玉兰和左撇子对视一眼。

    甜水朝旁边站站,露出疑惑的表情:“您是小麦她外婆吧,我才听到信儿就来啦,这咋进门就说这话呢,您老是不是误会什么啦。”

    甜水再朝旁边站站,正要学眼神,想起姥姥嘱咐忍住:

    “误会?我看你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知不知晓就为你那宝贝儿子,我们全家昨夜差些全丢了命。

    你快给领回去,将野猪招到你家吧,你们娘俩自己对付。

    死啊活啊的和我们没关系。

    正好你看不上我们家小麦,随了你的意。”

    “婶子,我啥时候看不上小麦啦?你这话从何而来。”

    “给我闭嘴,你还有脸说。

    我家小麦嫁人前,水灵的像把小葱似的,谁见了不夸。这趟回来造的比她大姐还老。

    你那点儿小心思在我这,压根儿不够看。

    回门那日,你儿子在书院,你不陪着来,连个脸面都不成全。那时候嫌弃我们左家门槛低,今儿怎么登门了呢。

    嫁这么近,俩月才让回趟娘家,回来还是为野猪。你可真是会算计,带三五斤粮食,你这是拿我家小麦当傻子,也拿我们老左家人命不当回事呗。

    进门没过半月,你又将毛驴子卖了。

    你是真会过日子,攒下卖毛驴钱给你儿子用,拿别人家养在手心里的闺女当毛驴使。

    我告诉你,你就庆幸吧,那时我没在,我在,卖毛驴子那日,就将你家磨盘锨了。”

    甜水微微弯腰:“不是,婶子,您这是咋啦,先别骂,您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比那些左邻右舍,磋磨儿媳妇的强出许多?

    至少给吃饱饭,衣裳洗的少,没做两样饭,你咋不去和那些磋磨死儿媳妇的比呢。

    我们还得谢谢你呗,没给我们整死。

    你咋那么会比,心眼子咋都让你长去了呢。

    那我们左家这回也学你,好好算计算计,你儿子那样的女婿我们左家不稀得要。

    这哪里是女婿,来家住一宿就招野猪,这是催命的。

    谁爱要你家文曲星,赶紧领走。

    别一天牛逼哄哄的,我们得先有命享那文曲星的福啊。”

    甜水抻了抻衣襟,很有秀花派头又道:

    “反正和离,我们家不怕。到时候就说给大伙听,让评评理,是你儿子招野猪,成亲前,你家也没说有这毛病。而我可是听你儿子说了,成亲前他就招毒蛇,说句你家骗婚都不为过。”

    “婶子,呜呜,不是,我……”甜水坐在炕上,捂脸假装哭了起来。

    罗婆子当时说的这几个词,前后顺序,甜水都没差。

    白玉兰和左撇子却没再像之前一般阻拦外孙女别演,哪有心思阻止。

    甜水屁股又挪向一边:

    “你又为何磋磨我家小麦,我不用问也能猜到几分。

    你是不是来之前还在路上琢磨,儿子啊,你要是听娘话,找那有本事的岳家,大舅哥小舅子多点儿,眼下招野猪这事儿,是不是能更有依靠?至少能比左家强吧。

    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你当那有钱人是二傻子?

    家里都那么殷实啦,要啥有啥,听说你儿子招野猪,谁会为你玩命,疯了不成。

    放着大好家业,那大户能给闺女寻个你儿子这样的,回头就能再找俩仨。

    你儿子没比别人多长一个鼻子一张嘴吧,没到就非他不可吧?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活人有的是。

    而这种时候,你那心心念念的满意亲家,还会将你们娘俩赶出去,一刻都不会多留,很怕你们多呆会成为催命符。

    你想让帮忙护送你儿子,人家就会看你像二傻子,咋能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

    “婶子,你别说了,我、我?我错了还不行嘛,往后我好好待小麦,您老也别再说气话。”

    甜水声音忽然沉下来,虽然还是那么脆生生的,但挡不住感情在:

    “你但得心正一些,我都不会在这种患难的时候如此数落你。

    你这个人,是真儿真儿的,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

    咋就能那样呢,嗯?你家孩子很多吗?不就多了一个我家麦。

    你哪怕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看在我那老实姑娘姑爷的面子上,回回抬脸看着你,是找你借过银钱还是借过粮,那抬着脸眼巴巴的,是拜托你能对俺们孩子好点儿。

    结果你呢。

    我们左家人越这么哄捧的,你越拿我们不当回事儿。就显你会算计长脑子了是不是。

    一会儿我那姑爷姑娘回来,你再看看他们,昨夜见到野猪懵在原地差些没了命,你听听他们会不会说你儿子一个不是。

    论做人,你和我姑娘姑爷差一天一地。”

第六十四章 嫌隙(二更)

    “还有吗,”左撇子取来烟袋,没敢将烟袋点着火,问小外孙女道。

    “唉,”甜水长叹一声。

    就在左撇子以为这也是他老岳母的原话,在叹气呢。

    甜水说:“姥姥,你看姥爷呀,我嘴都干吧了,他也不说让我喝点儿水再接着学。”

    白玉兰立马下地,“对,你说你姥爷那人,下地只知道取他破烟袋,都不惦记给俺甜水倒口水喝喝。”

    甜水端着小碗,一边小口小口喝着水,一边和姥姥姥爷打商量:“要不要换个地方?”

    “换哪,为啥。”

    “就要开始干活啦,要去灶房。

    太姥姥说,这不野猪进院儿?家里破烂的东一块西一块,还欠着全村老少的人情。这可真是位好孙女婿啊,快赶上祖宗了,搭着全家为他一人忙乎。

    太姥姥还说,她猎野猪腰伤啦,差点儿丢掉半条命。

    小姨夫的娘就急忙擦擦眼泪:婶子,我来,都我来,你老快歇着。

    太姥姥说,显不着你,给你儿子领走,别再让俺们家再有麻烦就行。

    小姨夫的娘就抢过菜刀,拎起骨头开始干活,很怕晚一步被太姥姥轰出去,还说婶子,我求你了,快让我干吧。我多干一会儿,心里能舒坦些。是我们罗家对不住啊……”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响动。

    白玉兰急忙嘘一声,让孩子先别说话,以为是小女婿他们回来了。

    到门口一瞧,微松口气:“满山呀,你咋才从山上下来,挖陷阱挖到这时候?”

    “嗯,姐夫那兄弟二柱子也刚回去。”

    杨满山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脸上、胳膊上、腿上、脚丫子又是黑泥又是汗,东一条西一道。

    干脆屋没进,先在院子里洗洗。

    满山用眼神扫着,看来撞坏的井边重新砌好,也不知后院墙和园子、以及茅房收拾出来没有。

    “娘,门板子我在山上破完了,夜里黑就没抬下来。明早我再回山上一趟,用推车拉下来。”

    啥?

    满山不止在山上挖了一天陷阱,还将家里门板子不声不响给打好了。

    难怪累成那样。

    白玉兰冲屋里紧忙招呼:“豆啊,满山回来啦,你快给拿帕子拿两件换洗衣裳。”

    帮着擦擦背啥的,让舒坦舒坦,昨晚没睡好觉,今儿早些睡。

    而白玉兰自己是转身进了灶房,将给二姑爷单独留的大包子,一直放在锅里热着端出来,打开咸菜坛子捞一小碗咸菜,又向灶坑扔几根柴火,热一热浓浓的骨头汤,这都是秀花熬汤那阵早就留出来的。

    人家秀花说了,没道理全村喝大骨头汤,咱自家人却要喝添水的稀汤,好东西要先可着自家人,永远要记住这点。

    小豆在仓房里点着火把,给满山擦背时,满山将一个破布口袋递给小豆:“家里的三十六两银钱拿出来了。”

    小豆反问道:“那咱家是像大姐夫似的,都交给爹娘帮存着,留着明年盖房用,还是我自己单放着?”

    “听你的,咋样都好。”

    满山抹把脸上的水:“对了,大姐夫拉他祖父回来了没?”

    “嗯,老早就回来啦,据说姐夫卖肉卖的可快了。”

    “你给水没?”

    “没有啦,就连缸里掺的那些水,也被外婆熬了汤。”

    小豆想了想,这种偷摸给人水的事儿,还要劝人喝,有时候真挺难的:

    “再说,就算有水,咋给啊,总不能对姐夫一遍遍强调,这水你别喝,喂给朱爷爷,姐夫会咋想。

    可要是不强调吧,家家缸里有水,到家啦,谁也不会再碰水囊里的水。”

    满山比小豆还不擅于撒谎,这种难题依他看,只剩实话实说一条路。

    “那咋办。”

    小豆抿抿唇:

    “明日开始,你们不是要猎猪嘛,姐夫不在家。

    我想着,依照大姐的性子,姐夫不让她回去,她也会回去一趟,就看是明日还是后日了,要不然她不放心。

    嗯,到时我跟着回去,帮浇浇地,洗洗涮涮,给大姐扛包。然后找机会喂给那老爷子水。

    反正老爷子不会说话,大不了趁大姐不注意,我硬喂。”

    小两口想起水的作用,心照不宣的还有点儿含糊:

    也不知有没有用。

    像外婆就吐,还连吐带拉的,今早起来才好点儿。

    可要说喝那水没用吧?外婆虽然习惯性与人叫苦,问就说要累死了,但是看起来明显的很有精神头。

    问岳父岳母也说:别看没咋眯觉,挺有精神的。

    岳父还玩笑说,腿没以往那么疼,可能是撵猪跑活血啦。

    与此同时,游寒村到青柳村的小路上,罗峻熙不能再送,再送就要给娘送到家,他站住脚。

    罗婆子今日累的腰要直不起来,借着月色仰头看眼儿子,嘴唇蠕动好几下,才道:

    “明儿一早,我就将你的书箱,还有你和小麦的衣裳推来。”

    “嗯。”

    罗峻熙嗯完,忍了又忍,到底还是问出了口:“是您主动提出让我住岳父家的?”

    “对呀,”罗母不明白儿子问这个干啥。

    其实罗峻熙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确认这事儿。

    昨儿娘没来那阵,为猎猪方便,那阵已然定下住岳父家。

    当野猪追到家里后,掏心窝子讲,他务实些,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也确实更要住在岳父家。

    既然是同一个答案,事情已经定下来,作为一个男人、儿子,又何必要计较是谁建议的。

    可是这人啊,或许这就是人性。

    复杂到道理都懂,却还是会纠结地、控制不住地朝不好的方向琢磨。

    比如,娘以前恨不得他天天在家,根本不允许他在岳父家过夜,最好别登左家门。结果他前脚将野猪能招到家里这事暴露,娘后脚立马将他推出去,让常住。

    罗峻熙有种,别扭的,不堪说出口的,被亲娘推出去的抛弃之感。

    他想及时打住这种想法,不停地劝自己,如洗脑一般:

    娘不是怕他回家招野猪会被连累到丢命。

    毕竟娘要是想要他好好活着,又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自己非得将猪招到自家里,看到娘一个妇人连跑都跑不快,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别那样想。

    没有任何一个做娘的不盼自家孩子好。

    尤其是他娘,含辛茹苦将他拉拔长大。

第六十五章 多看美好,少理烦恼(一更)

    罗母看着儿子脸色变了又变,拿不准儿子在琢磨啥,小心翼翼道:

    “你别想太多,不用负担太重,走一步看一步,啊?没事儿。

    那什么,我有给你岳母二十两银钱让去置办骡子车。

    我听说,那猪不被杀死,它是畜生会一直追着你跑下去,咱哪能跑得过它。

    只能想招杀。

    有了那车,还能拉着肉卖卖,不用总借别人家的。

    其实以前我就惦记让你有个拉脚车,人家那书生家里都有,是你不会赶车才作罢。

    这回买了,你往后去书院还是去赶考,就不用只靠两条腿了,也能坐坐。”

    罗峻熙问道:“您的意思是,车到头来还是给我置办的,和我岳父家没关。是不是我不再招野猪了,这车就要随我来回去书院,或是将来要牵回咱家?”

    “不是不是。”

    罗婆子有些急,儿子这是咋的啦:

    “那哪里是那个意思,是你借光,往后备不住能坐坐。

    咱给了你岳父家,就是给的,娘这回一点儿没心疼,真的。

    别说车了,人家能帮这么大忙,给多少都是应该的。

    这也就是你岳父家实心对你吧,这点道理娘还不懂吗?

    要是换做旁人,外人知道咱招的野猪那么吓人,还抽冷子就跑出来,都不给拿家伙什准备,备不住给人四十两五十两都不乐意帮忙。

    再说我早想明白啦,这已然不是花钱雇人的事儿了,能让人知晓吗?回头再给你暗害喽。”

    事实上,罗婆子心里清楚,还真不是自己想开的,是小麦外婆彻底给她骂醒。

    那老太太就说过:

    打量过雇人打野猪吧?想着至多花几十两就能护住,不就是花点儿钱吗?呸,想得美,你儿子那秘密敢让人知道吗。雇来的人,见到危险哪里会拼命往上冲。哪次出个闪失,没护住,索性拿着你的钱跑了,你儿子被猪拱死往山里一丢,哭你都找不着地方。

    罗峻熙听到娘说车就是给岳父家的,抿抿唇,这还差不多。

    气氛一时又静了下来,像是都在思考着什么。

    罗婆子瞟眼小麦。

    眼下她见到小麦,又控制不住的脑里盘旋小麦外婆另一番话:

    你儿子将来有没有出息,前提是有没有命享。没了命,还考个屁,还提什么出息不出息。

    这些话都跟紧箍咒似的。

    是啊,她承认那老太太句句说的对,全中她命门。

    没了命,攒多少银钱准备科举有个屁用,人都死了,谁去考。

    没了命,也确实不用再惦记出不出息。

    所以罗婆子今日被秀花骂过一通后,心里的期待迅速降低。

    她现在只想拜神求个最基本的平安、健康。儿子中不中秀才都没关系。

    这不嘛,连喊了十几年要好好温书的话都忘了:

    “行了,你和小麦快回去吧,蚊子多,缺啥少啥的夜里想想。明儿我来,你再和我说,我再给你们俩送。”

    罗婆子又看着小麦道,“我嘱咐你的那些,记住没?”

    “记住了,娘。您到家将门关严,自己在家。再别忘了熄火。”

    “嗯。”

    罗婆子此时还觉得很庆幸,她这儿媳妇多亏没回娘家说挨她巴掌跪过半宿的事儿,咱得承认那嘴是真严。

    要不然她不用猜都知晓,就凭小麦那外婆,要是知晓小麦挨过巴掌那就完了,敢撕了她。

    毕竟今日刚到左家那阵,那老太太明明不知晓这些事,她都能感觉到火气腾腾的。

    其实她也并不怕被小麦的外婆撕,她怕和离。

    罗峻熙在罗婆子要转身离开前,忽然道:“娘,那磨坊先停掉,别做豆腐了。”

    罗婆子想犟嘴,想说小麦不在家,她也干得动,但看眼儿子脸色:“那、那好,听你的。”

    罗峻熙听到娘应承下来,彻底放了心。

    这才带着小麦,特意来到大姐夫的几位小兄弟面前客气几句:“拜托你们了,要捎我娘一段路。”

    “没事儿,这都一走一路过,准保送到家。你放心。”

    ……

    几位小兄弟发现罗婆子走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停下脚朝后看。

    “大娘,咋啦,是落下啥了?要不要回去取。”

    罗婆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是,麻烦各位再等我一下,我望望我儿子儿媳背影,看他们拐过这弯儿咱再走。”

    说话时,还贼眉鼠眼的四处瞧瞧,那野猪不能从路上忽然蹿出来奔她儿子去吧?

    唉,就不该让送。

    罗峻熙还不清楚,他娘已经被吓破胆,有些神经兮兮。

    罗峻熙到家前,左撇子和白玉兰已经迅速整理好情绪,给甜水塞进被窝。

    掏心窝子说,老两口听完那番话生不生气?

    他们又不是傻子,更不是面人,咋不来气。

    就像小稻担心的那般,啥事儿就怕总结。

    没细数那些事儿前,也不觉得咋滴,生点儿气是有限的。

    生活不容易,睁眼干活,闭眼睡觉,更没精力多寻思。

    怕就怕在细唠,有人帮你细分析。

    别说小麦这种攀着非要嫁的必定会受些委屈,即便是小稻那种被大德子求到家的,也不能细唠啊。

    一唠都觉得没啥意思,恨不得全和离。

    左撇子就是这个劝法,劝白玉兰:

    “没有十全十美,饭勺难免会碰到锅沿。咱俩听过就算,唉。

    想不开就琢磨琢磨,小女婿那阵背着他娘,给咱补回门礼,给那兜里银钱花溜光。

    还有干活可笨,却在地里一撅撅一天,一声苦不叫。

    哪是那孩子嘴笨不会说讨喜话,不会耍聪明躲活,他都能打小被人传过目不忘。

    只能说,孩子是实心实意想要好好待咱俩。”

    为啥好好待,不就是看在小麦的面上,要不然能那么实在?

    像回门那次补礼,那阵可没有野猪,可补可不补的事儿。小女婿却抄书挣钱买布买酒。

    就像小麦在他家一样,受些委屈也实心实意待他娘。

    两面的孩子,都在使力将日子过好。

    白玉兰点头:“孩子确实是好样的,娘是真不咋地。算了,也算报仇啦,我娘这回给那罗婆子损成那德行,那罗婆子心里多少能有点儿数吧?不过,要是往后再敢对咱家麦……”

    左撇子抢话:“你就找岳母,岳母就能收拾她。”

    左老汉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岳母骂人也能让他心里挺爽快。以前都是骂他。

    那嘴不好,也是有优点的嘛。

    所以罗峻熙回来,盖的还是老左家最好的被单,穿老丈人补丁少的衣裳,洗洗涮涮的,岳父还问过:“要不要添点儿温水,你能用惯那凉的不?”

    过一会儿又嘱咐他:“里屋门关严啦,猪不能再来,爹给你守着,好好睡。跑一天一宿了,挺累的。”

    罗峻熙躺在炕上,望着外面的月亮,感觉这辈子也忘不了岳父岳母对他的好。

    ……

    第二日一早。

    秀花起来就被吓一大跳:“干啥呀,你扒我衣裳干啥。”

    白玉兰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娘,你醒啦,你给我看看你那腰。我给你抹药。”

第六十六章 幸运(为浮冰1004打赏+)

    秀花面色有些不自然。

    她专挑家里好的吃,没有过不好意思。

    她张嘴就来数落这个那个,也没有过不好意思。

    眼下,秀花被闺女按在炕上,非要给揉腰,却变得躲躲闪闪起来:“你怎知晓我腰疼。”

    白玉兰一把抓过亲娘的胳膊:“你快点儿,我给你揉完吃口饭还要下地呢。锅里热着饭,孩子们在等饭,哪有功夫在你这里闲耽搁,一会儿该糊了。”

    “那你快忙去吧,谁让你揉了是咋。”

    这是什么态度嘛。

    “我还没有醒,是你非要给我扒拉醒的。”

    白玉兰哄秀花:“是是是,我想看看你那腰还不成嘛。不过,你才醒那阵吓一跳是什么意思,那脸色都不对啦,你是怕我翻你东西?娘,你是不是背着我藏啥啦?”

    “我哪有东西藏,就这一把老骨头。”

    嗯,也是。

    白玉兰自然没当回事儿。

    在她心里,她娘是被人撵回来的。

    那老头子前脚一死,后脚那家儿子就急火火将她娘送出来,混的好怎么可能会那样。

    想必这么多年在那个家,也就混个吃喝穿,兜里能存个三五两银钱……就多算,六七两养老银钱,不能再多。有三两还是从她家拿走的。

    “我哪里粗鲁啦,您别净事儿,我看你这里到底是……”

    没等说完,白玉兰动作忽然慢下来,她老娘的后腰青紫一片。

    后园子里摘菜的小稻,清清楚楚地听到娘在数落外婆。

    一会儿埋怨猎猪那晚外婆就不该瞎掺和,说外婆最是不听话,你看看,拽绳子一个大屁蹲儿撞到石头上了吧。

    一会儿又哄外婆,是是是,这家都得你老掺和,没有你老,这家都得乱套。

    外婆被揉的龇牙咧嘴道:“那可不,没有我,你俩就会傻干活。”

    小稻手里掐把嫩葱,站在后窗面带笑意朝里望。

    她娘在后面揉腰看不到外婆的表情,她却看的真亮,外婆那眼里的神色都透着舒心。

    能不舒心吗?

    这是阔别多年,几十年啦,娘俩第一次这么亲密。

    秀花趴在炕上,耳边听着闺女的唠叨,脑里却转悠着十岁以前的女儿给她擦背。

    她们娘俩,你给我擦,我给你擦。

    那时候没有左撇子,没有这些外孙女外孙女婿让她闺女惦记。

    就她和女儿相依为命,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

    窗外的小稻像看入了神。

    半头白发的外婆趴在炕上。

    鬓角染霜、头发也已发白的母亲在给外婆擦药。

    直到女儿声音出现,小稻才回过神。

    清早的左家,全能听见孩子的童言童语,甜水拎着烧火棍欢快地叫道:“快来快来数一数,我的小鸡鸭。龟gua龟gua,不对,那是小蛤蟆,小蛤蟆,小蛤蟆,咋还丢了仨,姥姥!”

    白玉兰急忙将秀花的衣裳放下,爬上炕从后窗问:“又咋的啦?”

    “小鸡鸭,丢了仨。”

    二姨夫可比小稻那娘速度还快,几个健步上前抱起甜水。

    终于让满山寻到抱甜水的机会,举着外甥女看墙外,告诉孩子,鸡鸭没丢,被你姥爷放外头溜达去啦。

    还教孩子摸鸡蛋,“摸着没。”

    “摸着啦,二姨夫,真有。”

    满山看起来面无表情,但眼里盯着梳俩小辫的丫头却满是笑意,心想:能没有吗?他一早就听见动静,特意没捡鸡蛋,就等着甜水起来捡。

    “太姥姥,快来,有鸡蛋。”

    “嗳,”秀花告诉甜水:“都拿去煮喽。”

    白玉兰听的有些酸,这可真是有事喊姥姥,有好事儿找太姥姥。

    由于多了俩鸡蛋,甜水这顿早饭,吃的可忙乎。

    太姥姥一个,那是定死的。

    剩下一个鸡蛋给姥爷,姥爷不要给姥姥,姥姥不要给娘,娘不要给二姨夫,二姨夫不要……全轮一个遍。

    满山又忍不住了,盯着甜水不撒眼。

    就连罗峻熙也好奇问道:“大姐,她在家也这样吗?”

    小稻给闺女一边扒鸡蛋皮一边回答小妹夫:

    “没有。

    今儿出息了,可能是知晓咱家确实没鸡蛋了,都给她太爷爷拿去了,这才真心让让别人。

    以往在家里,朱家孩子多。她那些小哥哥小姐姐要是吃什么东西谦让她,她会假模假样谦让别人,还不是真给的那种。

    但要是抢起来,别看她在这里表现好像挺懂事,在家恨不得跳上饭桌和人争抢。那嗓门都要捅破房顶,直嚷嚷我最小。

    弄得她太爷爷一天一个的鸡蛋,基本都进她肚,偷偷摸摸给她吃。”

    左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听完全望着甜水乐啦。

    再没有从前的冷清。

    与此同时,杏林村朱家。

    朱兴德一脚稀泥才从地里回来。

    匆匆忙忙换双干爽的草鞋,朱兴德就开始一遍遍问朱老爷子:“爷,想尿不?拉呢,您咋还没动静。”

    过一会儿又问:“渴不?”

    老爷子都是一副不需要的架势,啥也不用。

    朱兴德不好催促,拽过大洗衣盆,坐在院子里搓洗祖父昨日换下的脏衣服。

    朱家伯母从旁边路过,抱出被子放在外面晾晒,他像没看着似的。

    还将洗完的衣裳照常搭在被子旁边,绳子不够晾的,朱家伯母前脚进大灶房,他后脚就将大房的棉被朝一边拽拽,继续搭湿衣服。

    没一会儿,朱老三和李氏也从地里回来啦。

    朱老三怕老娘听见,小声对朱兴德嘀咕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就能顺手帮你浇地,你还起那么早干啥。你天没亮就起来了吧。而且你没发现吗?大哥一早也去你地里了。”

    李氏是接过朱兴德递来的小米鸡蛋还有包子,“行,你去忙吧,我这就热饭。大灶房指望不上,我拿我们屋热去。”

    朱兴德对着李氏倒是多说句:“那包子挺多的,天热放不住。我带走六个路上吃,剩下爷也吃不了,有剩就给孩子们吃吧。”

    说完,进屋又问一遍朱老爷子还要啥不,这才赶着游寒村五爷爷家的骡子车离开。

    打算赶路找个溪边,将骡子和车板都清洗一遍。

    别看这车不是自家的,朱兴德却很是宝贝,昨夜入睡前还喂了遍骡子,比喂他闺女都上心。亲自拌的饭食,弄了点儿有油水的。

    “宋爷爷,您起啦?”

    “你爷醒了没。”

    朱兴德拽住缰绳,回答道:“醒啦,您有空就去坐坐。”打算停下脚目送这位老爷子离开。

    以前还不咋尊重村里这些爱排资论辈的,这次分家过后才开始重视。

    不过,“等下,宋爷爷,您老家里是不是有唢呐。”

    宋老爷子年轻那阵,拉起红白喜事的队伍。

    “你借它要作甚,”一个满是灰尘的唢呐递过来。

    朱兴德随口扯个谎。

    事实上,他是想给妹夫安装上,以防在大山里跑丢。

    而这面朱兴德才离开村不久,朱老爷子就开始连拉带尿,又要喝水又要吃药。

    吃药,那得先吃饭啊。

    给朱家伯母气的不行,心里直骂老爷子:大德子在家不拉不尿,人家一走,你就这事那事。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呀。偏心眼偏成这样,合该让你得这场病。

    嘴上干脆骂出声,骂着老三和李氏虎了吧唧。

    李氏就跟没听见似的,随便。从昨晚打算和婆婆对着干,就一切随便。

    该大声嘱咐她男人怎么伺候老爷子就怎么嘱咐。那叫一个细致,孝顺,“爷,不怕,一天我洗三遍也伺候的起你。”

    还热包子给孩子:“一人一个,是你们小叔给的。回头见小叔说谢谢。”

    大房另两家朱兴昌和朱兴安的小闺女小儿子见到有包子,要过来抢包子,满院子撵李氏的孩子。

    李氏的俩孩子也不是好脾气,就是不给,还扯嗓门喊的前院后院都听见:“是小叔给我们的,没说给你们,谁让你们爹娘不伺候太爷爷。不孝。”

    朱家伯母做奶奶的,听见这话更是气的心口疼,满院里撵孩子要抓过来揍,又再次被来家的宋老爷子瞧见。

    朱家伯母:“……”

    朱家伯母连同爱管闲事的宋老头都骂了起来。

    一路嘀嘀咕咕诅咒这些绊脚石,诅咒最狠的就是朱兴德,咋不赶车翻车死在外头。

    打算直奔她闺女兰草所在的村子,去给闺女两个大嘴巴。

    可能是气大劲儿了,没见到石子,“哎呦!”

    朱家伯母揉着脚脖子坐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路上。

    这是杏林村的一早,朱兴德正叼着包子赶车去往老丈人家。

    而罗峻熙他家,青柳村是这样的。

    罗婆子被林家人围着:“咋说不做豆腐就不做啦。”

    罗婆子内心也觉得可惜,虽然答应儿子不干啦,但是一个月下来几两银呢:

    “那要不,林嫂子,我卖你娘家那毛驴,你看看再还给我?你放心,就当作毛驴白使,你娘家当初花多少银钱买的,我还给那么多。没毛驴,我是真干不动啦,不像头些年。”

    “不是,咋、咋又提毛驴呢,不是有你儿媳?”

    林嫂子不敢也不能应承这话,那毛驴哪里是卖给她娘家人,是她老头子转手卖给别人,为挣个差价银。

    “不行,那毛驴子我娘家正得用的时候,再说哪有卖了再买回去的道理。我这,也不好开口不是?”

    这不行那不行,还非要豆腐。

    罗婆子无力地挥挥手:“老嫂子,你回去吧,没毛驴,那我也不行。我还要收拾收拾东西,给我儿子儿媳送去呢。”

    “不是,你为啥要让你儿子儿媳回娘家住啊?”

    罗婆子随口敷衍:“那不是进了野猪,各村不都听说这事儿?我那亲家母吓坏啦,家里人少,让他俩回去搭个伴儿。”

    你说我会不会信,林家嫂子露出些许不自在的表情,不知咋滴,心里有点儿酸。

    以前罗婆子甭管有什么事情都与她讲,还与她商量,而今个,明显是不想和她说实话。

    越这样越想打听:

    “有啥难处不能和我说呀,是不是那晚你家吵吵把火,你儿媳之后闹起来啦,回了娘家就不想回来,端起架子想让你哄,你儿子也逼着你低头?

    听我的,妹子,不能惯着这臭毛病。

    当婆婆的一次低头,这辈子就得被儿媳妇骑在脖子上拉屎。

    而且你怕啥,反正你儿子没沾她,没沾过的都没有瘾头,过了这股劲儿就能甩手。你听我告诉你……”

    罗婆子心口一跳,心想:

    你可快住嘴吧,快别瞎告诉我啦,我这都很后悔告诉你没圆房。这要是你嘴不严被小麦外婆知晓,我和我儿子还有没有活路啦。

    罗婆子头次意识到,所谓秘密真不要告诉第二人。

    “不是,真不是,和那些都没关系。不信你打听打听,我儿媳妇拿着我给的米面,是喜滋滋回的娘家,咋可能会告状,更扯不上给我端架子。

    真是那野猪,我那亲家母都吓哭了,她们村边就是大寒山,她害怕。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呀。

    而且不止我儿子,他那俩连襟也回去,为陪他们安安心。”

    甭管怎么好声好气解释,最近不再做豆腐,林嫂子都是极为不乐意离开的罗家。

    你罗家不做啦,我们卖啥。

    不过到底顾虑着罗峻熙的身份,没敢甩脸色或是说出难听话。

    林家妇人离开后,罗母朝推车上装白米,苞米碴子,小米,鸡蛋,还有半斤油,又去后园子摘不少菜。

    这回确实不那么心疼了。

    一是她儿子还得吃呢。二是她昨日有亲眼看见左家一日下来要费多少口粮,后园子菜都没有多少啦。三,也是最重要的,正表忠心的时候,小麦那外婆还盯着她,怎敢抠搜的。

    她是真怕自己一抠门,那老太太张嘴就说:“给你儿子领回去吧。”

    只看,罗婆子背着她儿子书箱,推着满满一车粮食向游寒村费力走去。

    走了一半,腰都要直不起来时,倒是运气好,“小伙子,我瞅你有点儿眼熟,你是不是认识我儿子他大姐夫。”

    “你儿子大姐夫是谁呀。”

    “大德子,姓朱。”

    “哎呀,那是我德哥。来,大娘,我帮你推。”

    罗婆子抹着脸上汗心想:亲戚多了路好走,果然儿子那位大姐夫不是白混的。随便一诈,看起来不像正经庄户孩子的,都认识那位大德子。

第六十七章 漂洋过海来招猪(四更,为游雪打赏+)

    杨满山从山上推下来比左家以前还大、还好的门板子。

    那木料,一看就是满山以前特意留的。

    有扛锄头要去地头的村民瞧见了,想到昨日喝过左家骨头汤,虽然喝头锅的通通闹了点儿肚子,但是眼下见到满山一人推车,纷纷扔下锄头过来帮忙。

    朱兴德就是在这时驾车来啦:“吁!”利索地跳下车。

    左家门前,众人七手八脚一起帮忙安装大门。

    左家的三位女婿站在最中间,大德子喊着号子将新大门装好。

    左家的三朵花闺女,纷纷端着饭碗出来给大伙送水喝。

    送走大伙,左撇子眼角笑出皱纹,将钱给了大女婿:

    “今日要是还能猎到猪,送到镇上去卖,回头就买个车吧。咱不能总借别人的,你五爷爷家也要用车。”

    其实大德子早就想买车了。

    一是猎猪确实离不开,要使唤。

    二是,这么多年,他就有个梦,想拥有一辆车。

    他爷始终不同意,说家里有车,怕他跑的更欢。

    他爷不给买就不提了。

    只说刚才将骡子车还给五爷爷那阵,他还回头瞅瞅那骡子,才接触几回就有些舍不得。

    但是心里明白,不能再开口借。野猪进家,那是明摆着的事,没办法,人家会主动借咱家。咱要是上山主动撩骚预备猎猪卖钱,还借,拿人家车拉脚发财,那太说不过去。

    朱兴德以为老丈人递过来的二十两,是前后两次卖猪攒的那二十六两银钱。

    好些头野猪,费那么大劲儿才攒下的二十六两,这就要剩六两。

    徭役的人头钱,等于又要从头再挣。

    可没办法,牲口车就是这价。

    想起祖父那九十八两能给垫底儿,接过来一咬牙道:“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大不了从头再挣。两位妹夫,你们别心疼银钱。”

    左撇子指着罗峻熙,这才解释,大女婿你想茬啦,不是卖野猪的银钱,是你小妹夫的娘给的。说你们猎猪,往后更要帮你们小妹夫不容易,辛苦啦,掏的这钱让置办车。

    抠门的罗婆子,能干出这种阔气事儿?

    朱兴德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冷不丁一听不是自己掏钱,那嘴角是控制不住向上翘。

    此时,连满山眼里也带了笑。

    他也稀罕车,以前不敢想。

    三位女婿结伴上山啦。

    左老汉在后面摆手叮嘱:“可得加小心。”

    三位年轻人随意的挥挥手,快回去吧,老丈人。

    而且一路上,压根儿没人说猎猪的正事儿。

    都在研究回头怎么挑选骡子。

    朱兴德拍拍满山胸口:“往后你再猎啥,咱家就有车了,不用你扛到镇上。”

    满山点头:“嗯,大姐夫去哪里,也有车能来回拉脚。”

    “是,我起早贪黑回去看我爷,有它能快上许多。”

    朱兴德走在中间,又拍拍小妹夫肩膀:“等赶明儿你再考的,到时候你看着,我和你二姐夫非将车拾掇利索,抽空入了冬,咱家也打个车厢,我俩给你当车夫拉着你去。”

    到了那考点,非得大点声喊吁。

    非要让人知晓知晓,小妹夫再不是靠腿走的,还有车夫呢,俩。

    罗峻熙笑出酒窝。

    罗峻熙之前倒没有因为家里添车有多高兴,毕竟他不是那么喜欢,也不会赶车。

    但是没有想到两位姐夫能这么高兴。心里也是头回觉得娘这事办的让人心热乎。

    建议道:“大姐夫,秋收还能拉粮。”

    “对,等秋收,必须让咱家车多亮相。你家那地,我那八亩,咱老丈人家更不用说了。”

    直到半山腰,这仨人,才正式进入角色。

    只看,满山领着那俩人又七拐八拐爬了会儿,然后指着各式陷阱对大姐夫一顿嘱咐。

    朱兴德望着花样百出的陷阱,一边在心里咂舌,专门干这个的是不一样,一边郑重点头,记下待会都该怎么办,又接过来满山自制像弩一般的弓箭,背好箭筐。

    两位姐夫看向小妹夫。

    发现小妹夫望着那深陷阱,脸色有点儿发白,纷纷上前鼓励:

    别怕,你别忘了你有特技。一,跑的极快,只要别跑反。二,猪来之前,你会先心慌,这点儿就能让你提前开跑。

    杨满山拽着小妹夫,再次好一顿嘱咐怎么跑,跑哪条线,快要跑到时要如何。

    而这时,当大姐夫的朱兴德,已经开始给小妹夫打扮起来,满山从旁叮嘱,不影响他给罗峻熙打扮。

    从家里带来的扎头发的,给小妹夫扎高高的小辫,以防盘起的发鬓待会儿跑散开。上回就散开了,披头散发回来的。

    又从腰间嗖的一下拽出一条花头巾。那都带着汗味儿。

    一般人真不舍得给,这花头巾还是和小稻成亲那年,大德子送小稻的礼物。

    罗峻熙抿着唇朝后躲。

    大德子不让,愣是给小妹夫拽过来,将带粉花红花蓝花的头巾系在罗峻熙头顶。

    嘴上斥道:“你穿的那么素,跑过来,万一我和你二姐夫一个恍神没看着怎么整。这有什么可害臊的,没听你二姐夫说嘛,这里那几家猎户都不来,没人能看见。”

    打扮完,检查检查腰部、腿部缠的紧不紧,将那防蛇粉撒在罗峻熙身上,又从筐里掏出唢呐,“你吹两声。”

    罗俊熙吹的跟放屁似的。

    朱兴德抢过唢呐,不是说读书人五音全吗?这个咋还能不会。

    真的,真不是他吹牛,有时他真觉得自己比读书人聪明多了。

    拿过来就示范,一首抬花轿,吧啦吧啦就吹了出来。

    罗峻熙都看傻啦,盯着大姐夫的嘴和手猛瞧,大姐夫怎么连送嫁曲都会。

    满山是一边听曲,一边仰头望向茂密的森林,山上的鸟都被大姐夫的送嫁曲感染啦,成串成串的飞向天空。

    “学会没?最好带猪来时,能提前给个响动,一声就行。要是吓懵了也不要紧,拿好,万一跑丢救命用。”

    罗俊熙接过唢呐,将花头巾稍微松了松,晃晃脖子。大姐夫给系个死结要勒死他啦。

    满山说:“时候不早啦,别一会儿猪自己来。”

    三位连襟再次互相对视,一会儿他们仨都要分开行动。

    两位姐夫又一起看向罗俊熙,眼神里似在说:等你归来。

    都没用多久,也就才半个多时辰,系花头巾的罗俊熙,就尥蹶子往回跑,小辫都跑飞起来啦。

第六十八章 一起吃苦的幸福(一更)

    朱兴德眼睛紧紧盯住小妹夫。

    小妹夫像股风前脚一刮过,他后脚就使劲全身力气:“啊!!”

    陷阱上铺盖的草木板,被他两只臂膀拖住绳子大力拽开,露出一个大洞。

    为猎点儿猪,说实话,挺费大姐夫的。

    噗通一声,在最前面追赶的野猪,掉进满是倒刺的陷阱里。第一头大野猪当即疼的嚎叫一声,震的半个林子都能听见。

    而第二头野猪想刹住脚,都能看出那脚想往旁边躲来着,结果没有及时站住,也栽愣的掉了进去,还栽到第一头野猪身上。

    两头大型野猪在陷阱外露出半个身子,却不敢使劲挣扎。

    它们挣扎的越欢实,下面上百个倒刺扎的越深。

    杨满山这时候登场,嗖嗖嗖几箭,箭身穿过草丛树叶直奔紧随其后的第三头野猪,一支箭正中野猪眼睛。

    那野猪疼到立马撞的附近大树树叶乱掉,有的小树干被它立即撞倒。将数百米外草丛里的野兔、野鸡全部撒丫子吓跑。

    朱兴德从地上抓起武器,第一时间勇猛的冲了上去。

    实在没想到,只半个时辰,小妹夫就给招来三头,还全是大的,不像以往搭两个猪仔。

    既然来仨大的,没招,啥也别管,干就完啦。

    朱兴德第一次用弩,还不太熟练,边跑边放箭,没那么大准头,差些射中正和野猪战到一起的满山。

    朱兴德吓得不行,怕没放倒野猪,容易放倒二妹夫,跑到近处干脆弃了弩,大喝一声,唰唰抽出两把开刃大镰刀。

    朱兴德一手一把大镰刀,对着猪身猪头跳跃着胡砍起来。

    这时候已经不考虑剁的太烂,好不好卖啦。

    刀箭划空,生与死一切成空,来吧,野猪。

    而另一头跑的呼哧带喘的罗峻熙,头一回出息到知晓往回跑。

    说实话,他两位姐夫,之前对他真没抱什么期待,说是仨人猎猪,其实就是俩人,小妹夫不直接跑回家就好不错了。

    却没想到,人的成长只在一不留神间。

    在朱兴德和杨满山大战没掉进陷阱那头四百多斤的野猪时,罗峻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陷阱前。

    只看,他深深吸口气,闭了下眼,压下要跳出嗓子眼的心。

    没一会儿,一个戴着花头巾的秀气小伙子,对准陷阱里试图向外挣扎的两头野猪,猛地挥起锄头。

    “我刨死你,我刨死你,我要刨死你们。”

    罗峻熙颤抖着双手,用力挥起锄头。

    一锄头接一锄头。

    他像不知疲惫一般,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自己力气不敌两位姐夫,那也不能扔下姐夫们独跑。

    三位连襟全力以赴。

    当三头野猪没了气息,附近全是血腥味,罗峻熙再坚持不住,闭眼躺在草丛里。

    朱兴德坐在罗峻熙身边,浑身衣服湿透,嘴角却带笑。

    一边给小妹夫揉紧绷的小腿,放松放松,一边安抚:

    “没事儿了,啊?等你二姐夫将血腥味儿处理处理,把猪皮扒喽,咱就下山。想必今日份的野猪够量啦,不会再下山骚扰你,你回家愿意躺着就躺着,愿意看书就看书。想睡一觉睡到明日都没人管你。”

    罗峻熙满脸是汗看向大姐夫,“不。你不是说今日没有猪再骚扰我了吗?那我和你们一起下山,一起去镇上卖肉,买骡车。”

    要不然只大姐夫和二姐夫可咋整,他虽然不太顶用,但是最起码能看摊。

    半个多时辰后。

    满山扛着一头大猪,向山脚下走来。

    罗峻熙紧随其后,紧紧跟住前方二姐夫脚步,脸上又是泥又是汗,东一条西一道,用两手拖着一个大袋子,借着滑草拽着走。

    没一会儿,罗峻熙即便戴着大姐夫给准备的手套,手心也全是划痕。

    而山上,朱兴德正在卸猪肉绊子。

    他指定是没有本事背一头半的,二妹夫一整头,小妹夫大半头,剩下的一头半只能卸开,等待满山回来接应,让罗峻熙在山下看摊。

    满山不负朱兴德期盼,比预想的回来还快,边疾步回来找大姐夫,边咕噜噜喝水。

    满山这样全身肉筋子的,都能累的微喘,就可想而知朱兴德和罗峻熙了。

    最后一头半野猪,满山背起大部分,朱兴德佝偻着脊背用麻袋背起剩下的猪肉绊子。

    就这样,三头成年大野猪,分两趟上山下山,才将所有猪肉背到山脚下藏的两台手推车上。

    三位连襟抄近路下的山,车停的地方也比较靠近去镇上的路,所以不用经过村里,自然就没有人看见。

    满山推一台车。

    朱兴德拿自己当骡子,用身上捆的绳子拽另一台推车,罗峻熙从后面,一会儿帮这个姐夫推车,一会儿帮那个姐夫推车。

    这一路上,仨人停下车,还席地而坐不忘补充能量,吃点儿干粮。

    布兜打开,丈母娘起早包的金灿灿苞米面菜团子。

    朱兴德就像百宝箱似的,上山猎猪,他啥都带。

    你四个他六个,大德子分给满山九个,各个吃到噎得直打嗝,一个水囊仨人递来递去轮番喝。

    到了镇上,望着那矮趴趴城楼,仨人松口气。

    可是接踵而来的问题,咋卖啊?

    猎猪,背猪,上山下山,路上再耽搁功夫,到了镇上已然很晚,想一斤斤倒腾着卖,今晚不得住在镇上啊。

    别怕,朱兴德安慰两位连襟,用两手抹抹乱七八糟支楞巴翘的头发,到了他的主场啦。

    直接推车穿城而过,来到另一道城门口,满山和罗峻熙就看到好几位拉脚车夫围上他大姐夫:“啧,真是猎头啊?”

    “那你看,必须的,又猎来啦,三大头,你们哥几个分分?挣个跑车钱。晚上摊点儿黑,明日早些起,拉到你们那地头分吧分吧就卖啦。”

    “是新鲜的不?”

    “你那是啥话呀,怎能不新鲜。你看看这血,你再看我手指盖里这血,全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热腾腾的,新杀的。”

    就这么卖了。

    “就这么卖啦?”罗峻熙吃惊地望着大姐夫。

    朱兴德用他那双带着猪血的大手,一把搂过小妹夫肩膀,笑道:“没错,就这么简单。走,趁着还来得及买车去。”

    “好,买车。”

    不过,在买车前,罗峻熙腰间别着唢呐,停在卖擦脸油的铺子前。

    此时,他这副形象要是被先生、被曾经同窗瞧见,都没人敢认他。

    “我要买妇人用的面油。”

    铺子女掌柜被冷不丁进来的仨人,吓的惊叫一声,好半响才一边瞄着那仨人,一边拿出三吊钱带香味的面油递给罗峻熙。

    朱兴德听到价钱,直咂舌。

    啥破东西,不当吃不当喝,还不如买点儿油吃肚里来得实惠。

    不过,他倒是抢先一步要交钱,非要交。

    还劝罗峻熙:“听大姐夫的,总不能你家小麦抹,别人眼巴巴瞅,都抠吧点儿抹抹。掌柜的,你给换个大罐,我们家上到外婆,下到俺闺女,全是大美人。”

第六十九章 我的心儿在荡漾(二更)

    胭脂水粉铺子前。

    朱兴德蹭了蹭手,打开面油盖子闻了闻:“真香,有股花香,二妹夫,你也闻闻,从没闻过吧。”

    先偷摸的,背着家里女人都闻闻半两银钱的面油是啥味儿。

    咱总要知晓钱是怎么没的。

    半两银钱啊,那得多少猪肉。

    以免回头给了,再闻,被抓住那多害臊。

    你看这女人的东西做的是细致。

    杨满山小心翼翼接过来:“嗯,是香,盒子也好看。”

    心想:再搭着他的水,他媳妇指定能慢慢地变的白白香香。

    再次看眼盒子,“用没了,还能用空盒给甜水装头绳。”

    罗峻熙告诉两位姐夫,家境殷实的妇人都用,不像咱村里人啥也不擦。

    这半两银钱的也不是最好的,县城里还有卖一两二两银钱一小盒的。

    两位姐夫听直眼,合着这半两银钱的还是一般的?

    女人咋那么费钱哪。

    等等,俩人又齐齐上下扫一眼小妹夫,你怎知晓那么清楚,别对不起俺们小姨子。

    读书人花花心肠子多,可得看住。

    罗峻熙脏兮兮的小脸微红,“同窗们私底下聊过,我假装看书从旁听了几耳朵。”

    说女人家抹了能美。不止面油,还有口脂。

    罗峻熙当初听了不以为然,再美能美过小麦吗?

    然后,他就抄书挣钱,想买给小麦,也独自一人去过那铺子里看过贵面油。

    当然了,最后没买很贵的,只瞟过几眼。

    还想过,等他有本事那天,也给小麦用二两一盒的,还要给买簪子,买口脂,扯点绸缎让小麦做小衣。

    就等于花半两银钱,寻思过往后至少能花出百两的事。

    一路上,带着美好的憧憬回乡,感觉路都不再那么难走,结果连那盒不咋贵的也被猪撵的摔丢了。

    朱兴德将面油又重新递给小妹夫,“装好,回头到家还是你给,我和你二姐夫一看就不像买这物什的样。走。”

    仨人并排朝贩卖牲口的铺子方向走。

    蹲道边卖鸡蛋的大娘,被这仨人的奇特发型还有半身猪血,唬的当即磕巴,声音慢慢变小:

    “卖鸡蛋嘞,这蛋都是自己,生、生的。”

    ……

    罗峻熙来到牲口行,一眼就相中一只骡子,“姐夫们,你们看这头呢,大眼睛,腰长腿细。”

    朱兴德拍拍小妹夫肩膀:“腰长腿细,到老不成器。”

    可见大德子一天天啥都知道,知识都让他学杂。

    盼了这些年想买车,买不起是买不起的,不影响他东听听西留意,说的头头是道。

    行家出手就知有没有。

    朱兴德带着两位妹夫,一会儿看骡子们的耳朵,一会儿看屁股毛,比量骡子们脖子长短,又蹲下身看蹄子,最后掰骡子嘴要看牙,掰的牙行掌柜急头白脸的,到底要买几头。

    且每看一样,朱兴德就振振有词:

    “长脖骡,长尾马,这都是有说道的。”

    “看蹄子,脚底板宽,跑起来块,能扛重东西,你看你二姐夫脚底板就老宽啦。”

    “再看这牙,没有好牙口,一切都白搭。你看咱村里岁数大长寿的,吃东西都咔咔的。”

    “为啥要看耳朵呀,不有那么句话?贵女无贱齿,贵男无贱耳。”

    朱兴德寻摸好几圈,最后拍着胖骡子和两位妹夫对视,“就它啦,耐力好,干活有力,别犹豫,下手总是没错滴。”

    这回连满山也开口。

    一下子花几十两是大事,小声迟疑道:“姐夫,你不觉得它有点儿胖?看起来真没其他几头勤快。”

    满山也稀罕腰细大长腿的,不喜欢那瞧上去蹲实的。

    朱兴德仔细看眼,“没事儿,听我的,人之初,性本善,骡子胖了更好看。”

    正经读书人罗峻熙:“……”

    让罗峻熙傻眼的是,大姐夫砍价真是豁得出去脸。瞎话胡话满嘴跑。

    “咋就二十一两啦?我发现你这人真不实在。”

    “那是马骡,兄弟,我说实话,你是真会挑,挑的是这里最好的。你把我那些骡子都扒拉成啥样啦。”

    “你可快拉倒,我啥都吃,就不吃忽悠。”

    “谁忽悠你,我干这么多年牙行,从没见过比你还能说的,我都怕你忽悠我。你知道配种要用多少天。我还要给你搭鞍子,你非要骑,你还要配车。”

    “但你那马骡胖乎的,一看就奸懒馋滑。你这样,十八两,我把我妹夫那俩手推车白送你。”

    “我要你妹夫破手推车干什么。”

    “嗳?你别这么说啊,破家值万贯,俩手推车就占一半。你拾掇拾掇,几个轱辘凑一凑一安,又是新车,我都白给你。”

    牙行掌柜的望向俩破手推车,满脸嫌弃摇头道:“都是血。”

    “有血好啊,说明你往后日日生意兴隆,我这等于给你送开门红。没听说过那话吗?四大红,杀猪的血,庙上的门,大姑娘的唇,火烧云。多吉利。”

    罗峻熙脸都听红了。

    满山也有些不自在。

    掌柜的说:“不行,你那车也太脏。”

    朱兴德在心里直骂:净事儿,你就说能不能便宜吧。能不脏吗?褪猪的水,茅坑里的大蛆,这都是有名的脏。

    “十八两,再加两吊。”

    “二十两。”

    “十八两半,别忘了我那俩推车子。你别不拿手推车不当车子。马上就要关门了,早卖一日,你就少喂一日。你听我说……”

    “你快别说啦,你是真能说。算了算了,十九两,俩推车子。”

    罗峻熙和杨满山对视一眼,其实十九两真的可以,比预想的少许多。听说五爷爷家的骡车花二十一两呢。

    可大德子却不干,非常神奇地忽然道:“十九两,把你桌上那包糖搭给我。”

    ……

    三位连襟脚步轻快拉着新骡子车走,稳重只能忍到城门口。

    出了城门,仨人就不约而同咧嘴笑了。

    朱兴德先驾驶一会儿,跳下车,“满山,换你来。”

    满山搓了搓手,“我能成不。”

    真就跑起来啦。

    朱兴德拍着满山的肩膀,伴着风声笑道:“咋不成,二妹夫,你行啊,几下就会赶。”

    路上只有他们仨,满山也没藏着掖着自己的高兴,嘴角咧得大开:“小妹夫,你也快来赶赶车。”

    “我真的不行。”

    罗峻熙到底被两位姐夫压着,赶了一会儿。

    最后是满山一路兴奋赶回家的。

    朱兴德躺在车板上,望着天空,看着倒影,翘着脚丫晃来晃去。

    他身边是小妹夫,对着天空胡乱吹唢呐。

    朱兴德听那乱七八糟的曲子都觉得心莫名澎湃。

    ……

    天擦黑时,新骡车拐进村。

    “里正叔,咱村好像来外乡人啦。”怕野猪进村,负责巡视村民们说道。

    “什么外乡人,你看那像狗啃的头发,左家几位女婿。”

    这可不得了,这天夜里,全村男女老少都知晓老左家买车啦。游寒村仅有的四台车之一。

第七十章 这要是真的该多好(两章合一)

    “谁,谁家买骡子啦?净胡扯。他家前段日子还漏过话想要秋收后卖地呢,怎可能花上几十两买车。你听茬了吧,我家都没买上呢。”

    “谁胡扯啦,你看,说与你听还不信。眼下那老左家门口插好些火把,正围一堆人在看那骡子,里正叔也在,那还能有个错。”

    越来越多的村里人,朝左家走来。

    不信邪。

    有许多岁数大的人压根儿不相信,打算亲眼来瞧瞧。

    如若老左家真置办了车,啧啧,咋那么能装呢,家里啥条件啊买车,真没正溜。

    有许多年轻人是捅咕爹娘,让赶紧去看热闹,想暗示爹娘,老左家那样的都能买上车啦,咱家地多的能不能也买啊。

    快去看看吧,看眼馋了,自家备不住回头也能置办。

    游寒村大晚上,像要赶集似的。

    有老大娘来左家看热闹,还不忘腋下夹个鞋底,打算一会儿边听大伙唠瓜,边纳鞋底。

    正好能给家里省灯油,都去老左家大门口照亮。

    还没等走近,有许多人离很远就听见,有那爱捧臭脚的正不要钱的好话往外冒,夸老左家的骡子。

    有人边探头瞅,边撇嘴不屑,至于嘛,那骡子不定是谁的呢,问没问明白啊就夸,老左家那么穷。

    有人心想:你看看这些夸的才是聪明人,等会儿我到了也夸,反正夸人又不要钱。要真是左家置办了骡子车,咱管人家会不会过日子呢,咱就知晓秋收拉个玉米棒子,往后进个城,备不住得求左家。

    毕竟全村满打满算三台车,左家新买的就是第四台。

    那三家田地多,人也多。秋收能否帮忙拉玉米棒子就不提了,只说平日里去城里,那三家基本上指望不上。那三家自己人就能坐满一车,哪能顺脚捎她们。还是指望左家靠谱。

    “看这蹄子,一看就能干活。”

    “撇子,该说不说的,你家这骡子眼睛挺活。”

    “哎呦,看这牙口就知晓,这骡子正是壮实的年纪,挺会挑。”

    “嘿呦,走啦,你们看,骡子走这几步,腿多有劲儿。”

    左撇子坐在大姑爷旁边,他爷俩都坐在大门口望着骡子,听乡里乡亲的夸奖自家骡子。

    左撇子谦虚地对大伙笑:“俺家孩子历来有眼光,确实挑的好。”

    说话的时候,将咸菜倒进大姑爷饭盆里,心想:

    大姑爷,你倒是快点儿吃啊。

    爹不想谦虚,爹还不好意思自己夸,那不太符合我平日里的做派,你上。

    朱兴德呼噜噜吃大碴粥。

    之前,他用碗吃,让小稻给他添粥,一碗一碗的折腾,小稻嫌麻烦,干脆给他抱来一盆,别用碗了,用盆。

    果然,朱兴德在吹牛和自夸方面,是最不辜负老丈人的人选,将盆里最后一口粥拌着咸菜倒进嘴里,又咔嚓咔嚓咬两口小嫩葱,饭都没咽下去呢就笑道:

    “那位是莽子叔吧,啊?对吧爹。”

    左撇子点头:“对,和你娘挺好的,你平日里叫四婶子那个,她男人。”

    “莽子叔,你再看俺家骡子那毛发,多有光泽。我和你们讲,夜里不显,明早你们再看,那阳光一照,毛发闪耀。”

    “你们再看俺家骡子这眼睛,眼如水杏,一看就是俺们家人。你说奇不奇怪,该着,就得是我家买它。看你一眼,好像能看透你的心,不给吃的,你都不好意思。”

    朱兴德站起身,一手还拎着几根大葱,一手拍拍骡子屁股:

    “你们再看这体型,珠圆玉润,我和你们说,往后你们挑骡子也要照这样的挑。”

    有人问:“你那意思,骡子还真得是胖点儿好?”

    “那当然,不是有那么句话?饺子要吃烫的,骡子要买胖的。日子过的旺不旺,就看骡子胖不胖。往后你看着吧,自从它进我家门,我左家能福禄双全,双喜临门。”

    朱兴德说完,还寻找认同感:“对不对,大娘?”

    老大娘:嗯?怎么问着她了呢。立马抬脸笑眯眯附和道:“那对,是这个理儿,啥物什都得买胖的,即便往后卖肉也比那瘦的值钱呀。胖的才有福相。”

    “你看,我大娘都懂买骡子的道理。来,大娘,别只纳鞋底,吃葱,别客气,当吃零嘴啦。”

    左撇子听的心花怒放。

    他一早就知道,只要让他大女婿吃饱饭,或是有心情,那夸起啥来就是比别人花样多,听的都过瘾。

    你看看,大姑爷只站起来说几句话,捂捂渣渣比划两下,明明围着的是同一台车,那周围人再看他们的眼神和气氛都不一样,场面一下子变的更热闹起来。

    游寒村第四台车啊。

    左撇子在乡里乡亲羡慕嫉妒的眼神中,心想:

    二十多年了,感觉就今儿最受瞩目,最露脸。

    往后到了地底下,见到爹娘,想必也终于有说的了。以免爹又说他念书念书不成,干啥都不中用,看见他就是叹气,说生了个榆木脑袋。

    而此时里正叔却有点儿听不下去啦。

    撇子家那大女婿咋那么能瞎白话呢。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又从夸骡子变成夸他自个。

    说什么驾车要人车合一,赶明村里人坐他车,比坐家炕头还稳当。

    说话还一套一套的,一手拽缰绳,一手挖鼻孔,驾车轻松自如,啥事没有。说什么驾车从不回头看,一路超车好几个。过水面别蛮干,找硬底土地面。

    里正叔瞄眼左家院子,能感觉出来那屋里好像也挺热闹,算了,挺为撇子开心的,日子过的挺好就中,他先回去啦,刚要站起身。

    却不想还有他的事儿。

    撇子家那大女婿忽然叫住他,还招呼撇子家那刚吃完出来的二女婿。

    “满山,咱俩卸车板,趁五爷爷家没歇着,咱俩去给换上。”

    朱兴德说着话,真就和杨满山卸新车板。

    里正叔这才反应过来:“可不中。”

    朱兴德抢话,“五爷爷,您别拦着,我们家卖猪肉没少用您家车,将您家车板造的不像样。没买车前,我岳父岳母就一遍遍叮嘱,买回新的送五爷爷您那里去。所以我们仨买车时,是特意照您家车板大小要的。”

    虽然心疼,车板一换,新车就有点儿像二手的啦,但朱兴德觉得咱必须要这么做。

    再者说,反正咱家也要继续拉猪,有新车板子也要脏,还不如送人情。

    左撇子也急忙站起身,反应过来摆手道:“快些送五爷爷家去。”拽住里正要上前拦住的胳膊,又说:“五叔,这么些年,啥也没给过您,就一个车板子,收了吧行不。”

    村里人都在旁边听着,有那老大娘鞋底也不纳啦。

    想起老左家说到做到,骨头汤真就给大伙熬啦,这又借里正家车拉猪,给新车板子。有些人连嫉妒左家都减轻了。

    可惜,总有那搅屎棍,在如此温馨换车板时出来搅局。

    左家东院邻居吴婆子隐在人群里假装好奇,大声问道,“置办骡子到底花多少银钱啊,吹个一溜够,这正事儿咋没人说呢。”

    这话提醒了有想买车的人家,可不,总是被东一句西一句岔开,聊的欢,正事忘问了:“撇子,你家车花多少银钱啊?”

    “二十一两。”大德子道。

    杨满山卸车的手一顿。

    那吴婆子又啧啧上,“艾玛,不置办车真不知晓你家那么有家底儿啊。依我看,不是老左家的,是哪位女婿的车吧。”

    朱兴德直起腰。

    杨满山拽下大姐夫衣袖,让别吵吵。

    朱兴德心想:二妹夫你多虑了,你大姐夫我指定不吵吵,我急头白脸好像咋回事儿似的。

    皮笑肉不笑道:

    “还真不是俺们仨谁的,就是我老丈人家的。这车姓左,往后谁想借车捎脚得我岳父岳母说的算。

    再着,听你那意思,我们仨的,就不是我老丈人的啦?照样是,女婿就是儿。”

    说完一歪头,“对不对大娘,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娘,就是那位接葱的,仰脸接话道:“那对,必须是儿,我家也好几位女婿,都是我儿。”

    吴婆子一噎。

    老左家人越是犟,她越是想在人多多时撕了老左家的面皮,东西院住着,谁不知晓谁呀。

    吴婆子酸气冲天道:“是吗?说的好听,那你岳父岳母前段日子张罗卖地干啥,都有银钱置办牲口车了还卖地?还有你们都拿岳父岳母当亲爹娘啦,你们那亲爹娘都有闲钱买车,咋没见着给那二女婿买个房。老陶家那房子不买啦?这可真没正溜,宁可买车,也不说给二闺女二女婿买个房。”

    这回连满山也直起了腰,看向隐在人群里的吴婆子。

    这给左撇子气的,明晃晃挑拨关系。骂我就骂我,当这么多人面前埋汰我二女婿干啥。

    朱兴德也皱眉。

    这就是住在村里的不好。

    你家有啥,一年进项多少,家底如何,大伙都能给你算出来,想瞒谁都瞒不住。

    指定是不能实话实说,不能说罗婆子掏钱让帮忙猎猪,那就会老太太吃糖,越扯越长。

    然后这买车银钱还不能解释的稍含糊,要不然左家会莫名多个不好的名声,说左家愣装蛋,没钱还买车。

    就在朱兴德已想好怎么撒谎预备开口时,门口出来几人。

    罗婆子扯着白玉兰胳膊,好像不知门口发生了啥似的,像没看到那份尴尬,自顾自和白玉兰唠嗑道:

    “你看这多好,亲家母,你和亲家大哥早就应该将车买回来。

    你说小麦才过门那阵,我那么劝你啊,你就不听。

    结果我还要被各村那些长舌头好顿讲究,说我对小麦不好,我抠,我啥也没给。

    放屁。

    你说她们咋那么能胡说八道呢,我过礼一台车,我罗家咋就啥也没给呢。

    十里八村打听打听去,有几个能赶上我老罗家大方的。

    别看我一人拉拔孩子,我是寡母咋的啦,我这人不差事儿!”

    说到最后,罗婆子入戏了,都有点儿义愤填膺啦。

    多亏罗婆子没忘了她秀花婶子在一边盯着,要不然就戏过啦。

    用眼神看秀花,婶子,是这么说的吧?我没演差吧?

    秀花坐在门前大石头上,微一挑眉:尚可。

    倒是白玉兰,差些接不住台词,当着这么些人面前撒谎,冷不丁的脸微红,声不太大道:“不是故意让亲家母你受委屈的,这不是寻思家里就五亩地买啥呀,还惦记让小麦将你当初那过礼买车银钱带回去呢。”

    罗婆子使劲瞪了一眼人群里的吴婆子,越说越像真的,大声道:“都过礼啦,还拿回去啥呀。给的就是给的,养那么大个姑娘那么容易呐。说白了,过礼就是感谢礼儿。我家儿媳妇那么好,别说车银钱啦,等赶明儿秋收完,我还要接着送粮呢。”

    这话给村里一众妇人听傻眼。

    这这这这,和外面传的,咋相差一天一地呢。

    哪怕不是外面传的,罗婆子你也不能这么大方呀,现场这么多儿媳妇在呢,你巴拉巴拉说完漂亮话啦,回头让我们这些做婆婆的怎么整。

    秀花看出来啦,及时提醒罗婆子:“那不一样。”

    罗婆子脑子一激灵,“对,不一样。”

    随口似唠嗑般,和附近的妇人们叹气说道:

    “我儿子这种情况和村里的后生哪能比。

    虽是念书有出息,但是人家那新媳妇能日日见到男人,我那儿子天天蹲在书院。

    我家小麦从进了门,比我见我儿子次数都少。我最起码的有时还能去书院送送衣裳送送口粮。

    没看三日回门都没人陪吗?那委屈,那小话儿听的太多,换谁家媳妇能受得了这个。”

    有那耿直的和白玉兰交好的四婶子就说啦:“那你还卖毛驴。”

    罗婆子一脸冤枉:“别提啦,那毛驴不卖不成呀。我跑到那哪,算了一卦,本是想看看我儿子这一步考没考过,结果算出我有小灾,就在我家那毛驴身上。回头我发现咋算的那么准呢,你们猜咋地?它不好好干活,往死里不是好动静的叫唤,还寻寻摸摸撞我。我一合计,不能留啊。”

    反过来又质问那些妇人:

    “怎的,你们不会是听哪个说我磋磨儿媳才卖毛驴吧,谁说的?这不是坏我儿子和我的名声嘛,我疼我家儿媳还来不及。不让干活抢着干,再没见过比左家闺女勤快的。

    没看见这回猪进院,我都让他俩回来陪我亲家母他们住一阵宽宽心?我那豆腐坊我都停啦。

    再不信你看秋收后,我能拉来多少大米。”

    反正也许诺要拉大米啦,不如这时候说出来撑场面。

    ……

    这一番话,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彻底为左小麦正名。

    左小麦也彻底成为十里八村嫁的最好的姑娘。

    这回,连里正叔家的儿子儿媳们也对挑事的吴婆子不乐意啦,就你废话多,车板子才到现在还没卸完。

第七十一章 啊哈给我一杯忘情水(三四合一,为蝶豆花打赏+2)

    里正叔再次板脸强调:“别搬了,我不要。”

    这话题就给岔开啦。

    要不然罗婆子就要和附近人讲到,小麦一顿吃三个白面馒头上。

    在村妇眼中,在缺粮的时候,做婆婆的能让儿媳吃饱饱的,还是白面的,那是很了不得的事儿。

    相当于是好婆婆的标准,是那种媒婆都会帮你四处显摆的美名。

    罗婆婆正要跃跃欲试,仨馒头可是真真的,她相信自己能说的更情真意切。

    白玉兰却借着又说回车板子的话题,急忙岔开道:“五叔,孩子们已经卸下来啦,是个心意。”

    里正叔装作不经意瞟眼秀花:“你说这些孩子,唉,拦都拦不住。我要你们家这个干啥,我家有的是。”他家条件正经不错。

    秀花与纳鞋底的老太太说话,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位纳鞋底的老太太正在问秀花:“你家进院那野猪,最后卖多少银钱。”

    秀花说:“具体卖多少,我还真没细问,孩子们卖完回头就交给他们岳父了。”

    那位老太太替左家心疼道:

    “估么卖不上三四两吧。”用牙咬断线,继续道:“镇上收野猪肉的肉贩子压价压可狠,那骨头还都给俺们熬汤喝啦,去掉骨头没多少肉。你们家人是真实在。”

    里正叔又看眼秀花那面,发现那面唠的很热乎,这些老娘们可真能闲聊。

    这才不得不大声道:“那行吧,那我走了。”

    指挥壮劳力,该巡逻的巡逻,眼瞅要收粮,别让野猪祸害庄稼地。

    又招呼门口的闲人:“都回去睡,明日还得下地,你们不散,撇子他们没法拾掇。”

    ……

    趁着朱兴德和杨满山去里正爷爷家换车板子的空档,罗婆子在外面演讲完,一口水没喝,又拽着罗峻熙进了左家仓房接着话聊:

    “我与你丈母娘说啦,你和小麦这么分开睡不是个事儿。你岳母也提了,今晚就倒出小屋给你们俩。”

    罗母还没说完,罗峻熙就皱眉,“这是在我岳母家。”

    心想,在自己家都不让一个屋子睡,来了这里才着急。

    罗母吓的急忙看仓房门,怕左家人听见,拍她儿子胳膊一下:

    “小点儿声,你想急死我呀。这节骨眼儿,要是让左家人知晓没圆房,你是想让他们换女婿是咋。”

    罗峻熙没吱声,将头扭向一边。

    罗母只能苦口婆心,想了想,打商量道:

    “听娘话,快些圆房。

    以前是娘想茬了还不行吗?啊?儿子。

    你看娘也真心待小麦啦。

    我今晚当那些人面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甭管真假,就说明我没旁的心思啦,我把自己路都堵死啦。”

    罗母嘴角边说的起白沫子:

    “而且,你别害臊,有啥可害臊的,你是个小伙子怕啥。

    那过去没条件的,祖宗三代在一铺大炕睡觉,那孩子不也都出来啦,没看耽误哪个,那都一串串生。

    在你岳母家,照样。

    以防你不会,我有给你拿了个小册子,藏你书箱里啦……”

    娘俩当即尴尬一下,这小磕莫名其妙唠稀碎。

    就在这时,罗峻熙在仓房听见他大姐夫说话声,知晓大姐夫这是回来了,要赶往杏林村,还想着让大姐夫将娘送回家,也就没再与罗母继续犟嘴。

    “嗯。”罗峻熙含糊地应了一声。

    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娘怎么想的,他知晓。

    不就是怕他被野猪拱死,想快些留个后。

    懒得感慨亲娘那人很现实,很会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只说,眼下是他不想圆房啦。

    甚至现在回想,没圆房挺好。谁知晓野猪过后又会是什么。

    野猪,两位姐夫帮他,能勉强应对,接下来要是虎豹豺狼呢,到那时,他要是有个好歹,没圆房也算对小麦好。

    罗峻熙这份重心思,罗婆子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听到儿子应啦,喜滋滋地爬上车,和白玉兰他们挥手:

    “亲家母,缺啥少啥,别客气。这回有车啦,便宜得狠,让你大女婿夜里回去的时候跑家捎个信儿,我就能过来。”

    罗母不止离开时脸上带着笑模样,一路上搭乘大德子的车,也和大德子很有话聊。

    俩人先说下,今日的不容易。

    朱兴德没邀功,主要是讲罗峻熙的不易:

    “不主动去招惹猪吧,猪就会下山来家,或是在路上堵小妹夫,那更被动,连个陷阱都没有。

    上回就好些人伤着,不是说得闹一个足月呢嘛?

    婶子,你是不知,小妹夫每次跑完,那小腿肚子转筋,一碰,和石头似的那么硬。我今日一摸,他后脖领子都湿透了。”

    罗母侧过脸抹下眼泪,忍下对儿子的心疼。

    总不能让儿子的大姐夫还要哄她,那些心疼忍到家再琢磨吧,急忙说感谢话:

    “他自己招的,这就是命,受再多也是他命里该着。但却让大侄子你,还有你那二妹夫受累。你说你俩,就因为有这么个妹夫,真的,婶子谢谢你们啦,早就想当面说,都不知晓该咋感谢。”

    朱兴德挥下鞭子,“自家人,婶子,你太客气啦。看小妹夫那样,我和他二姐夫只有心疼,连襟也是兄弟嘛。”

    “这话对,太对啦。”

    车上的气氛那叫一个好。

    都是大白话,又很有心的都想往热乎熟络聊,话题一转再转,全是掏心窝子的话,没一会儿就说到车的价钱。

    “不是二十一两,拢共花,好像差一点儿点儿二十两。他们村那里正,就我和小妹夫叫五爷爷那位,据说他家花二十一两。那咱还能在村里人面前说实话嘛。他那骡子比咱这面相老,结果还比咱花的多,人家听到会不舒坦。”

    罗婆子立马拍腿道:

    “可不,咱比人家花的少,容易被人眼气。那钱花多的,听着心里多不舒服。

    再说,这里万一有猫腻呢。

    像是那位里正的哪个儿子出去买的骡子,从中私留点儿,然后回头报账二十一两,要不然他家傻呀,比咱骡子老,还多花出一两多银钱。咱要是说实话,给人家这事儿捅露了呐。

    还有可能,他们家吹牛呢。”

    罗婆子太了解这种心理,花四两半的事,对外说花六两,这不是能显得家里有钱嘛,殷实。

    朱兴德不置可否,笑了笑。

    罗婆子却忽然感叹起来:

    “你说,我家稀饭儿,他就不如你想事做事周全。

    下地种田,那笨的呀。念个书吧,倒是脑子好,但挡不住又招猪。给我愁的,昨晚我没睡着就寻思,真不考了多可惜。再说,他不读书能干啥呀。

    他大姐夫,往后就得你多拉拔拉拔他啦,我算是看出来,你人情里道方面,真比他强太多。

    就你家甜水,哎呀,才多大呀,今日和我说话,我看她将来都错不了。”

    朱兴德听出来了,小妹夫的娘这是变着法的夸他。

    朱兴德一边驾车一边瞅眼罗婆子,装作不经意道:

    “说起我闺女,我确实觉得她将来错不了。

    咱说实话,我闺女刚出生那阵,我爷也有点儿不高兴,不是小子。

    后来您猜怎么着?我爷自己想通啦。我们年轻,头胎是闺女,不代表以后会一直是闺女,就包括我岳母也是,听说,那不是伤了身子,要不然咋能没小子。

    再说,闺女养好了,照样,不比任何小子差。”

    罗婆子拍死一只在耳边转悠的蚊子。

    心想:你可真是位好大姐夫,可惜你给我吃定心丸吃早啦。

    又伸手将朱兴德耳边的蚊子拍死一只,继续心想:我们家那俩,今晚能不能圆房都是个问题。

    朱兴德哪知晓这点呀,还在举例:

    “远了不提,就那王赖子,婶子听说过那无赖没?我爷这次病倒就是他上门耍无赖,我却屁都不敢放。

    为啥,人家有好妹妹啊,专挑爹娘优点长。

    那妹子给县里大官做小妾,特别顾娘家。真是为娘家恨不得能死的那种。

    当然啦,我家甜水,这辈子打死我,我也不图用闺女换那富贵。她自己敢奔那富贵,我都给她腿打折。你看我老丈人家家风就非常好,咱只是说这么个道理。

    闺女养好了,一点儿不比小子差。

    我小姨子和你儿子那长相,甭管生丫头小子那能差喽?

    赶明您儿子再做官,婶子,抬头嫁姑娘,低头娶媳妇,嫁好了,我小妹夫都借光。”

    可不嘛,你说她咋就没想到这点。

    不过,那事还太远。

    罗婆子忽然道:“侄子,你等会儿。就咱娘俩哈,哪说哪了,出我嘴进你耳。”

    “嗯?”朱兴德一愣。

    “我咋听说,你举例那王赖子家的闺女,不是亲生的呢。”

    “啥?”

    罗婆子冲朱兴德点头,她真没胡说,而且这事可能也就她能知晓。

    因为林家那婆子只和她说过,也是嘱咐不让告诉任何人。她俩这不是知心老姐妹嘛,互相交换秘密,要不然憋得慌。

    “那林婆子的娘家在西芜镇,离咱这里挺远。那地方杠穷杠穷的,村叫靠山屯。就是我家那邻居姓林,帮老王家抱回来的。谁道当初为啥抱个丫头,可能是想给家里无赖儿子准备个漂亮的?没用上?到出门子的岁数卖个好价。”

    朱兴德眼睛闪了闪,没想到送小妹夫的娘回家,还能听到这种事儿。

    骡车驶进青柳村,到罗家大门口。

    罗婆子趁夜色给朱兴德使眼色,指指林家大门,用口型说:“就她家帮抱的。”

    朱兴德被婶子这出逗乐,也小小声道:“行,婶子,关好大门,早些睡。有事就去家里,这回咱真得往近了处啦,有事儿别不好意思开口。”

    罗婆子心热乎乎的关好大门。

    好些年啦,头回尝到有亲戚的好处。

    朱兴德这才继续驾车,朝朱家走。

    在大门口遇到大堂哥匆匆出来:“德子,你才回来呀。这是又借的谁车?”

    朱兴德没回答,“你干啥去。”

    “我娘去兰草那村,没等走到呢,就崴了脚。脚脖肿老高被背回来,还是你小兄弟,听她说是你伯母才给送到家的。这不嘛,疼的厉害,我去找郎中。”

    朱兴德横眼大房那屋,一天净事儿。

    “天意。”说完就拎着水囊拽着骡车进院了。

    那声天意,也不知是在说没见到兰草是老天安排,还是在暗戳戳骂活该,崴脚是天意。

    “爷,今儿咋样啊?”

    朱老爷子躺在炕上又神清气爽啦,干干净净,不像早上连拉带尿。

    朱兴德很满意,准备明天多给三堂哥笑脸。

    忙了一天,朱兴德也很累,却强撑着在入睡前给他爷按摩,又接了回尿,这才睡。

    大房那头,朱家伯母被正骨嗷的一嗓子愣是没吵醒他。

    第二日,朱兴德从地头回来才知晓伯母昨晚折腾大半宿,据说让仨儿媳妇轮番伺候。

    真能整事儿。

    很庆幸分家啦,要不然于情于理小稻也要上,比他爷事还多。

    朱兴德照常将今日米面递给黑眼圈的三嫂,都出门了,他又转身回来啦。

    “对了,爷,这红糖水忘记喂你了。”

    说起水囊里的红糖水,朱兴德有纳闷过。

    依照他岳父岳母的为人,拿回的那包红糖,不说都让他带给爷吧,也差不离。

    可是昨日二小姨子,忽然递给他水囊,说是冲好啦。

    他只疑惑地瞅一眼,小姨子就急忙解释,“那个,姐夫,本来爹娘想把糖都给甜水她太爷拿去。可我寻思,你起早贪黑,心粗,还得起火烧灶。听人说,嗯……”

    你看这说话吭哧瘪肚的样,可不像二小姨子的平日做派,难道是和满山日子过久,和满山越来越相像啦?

    当时,还是他给铺的台阶:“听说啥啦。”

    “听说红糖是精贵物,不能用太热的水,也不能用凉水。对,必须烧开用温水泡,还不如我泡好了,你天天带回去。”

    此时,想起这番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喂完红糖水,这回朱兴德真走啦。

    这天,宋老头才进朱家院就转身出去了。

    还有路过的村民问朱兴昌他们,“你家今日扒茅厕啦?”

    代朱兴德尽孝的朱老三,感觉爷这屋臭的都要冒蓝烟啦。

第七十二章 东边在猎猪,西边在收粮(一更)

    朱家老三媳妇李氏,坐在大洗衣盆前,唰唰搓洗衣裳,搓的两手通红。

    朱家院落拉起的长绳上,已经晾晒一排衣裳。

    只老爷子的里衣亵裤就有七件,不算拆洗被褥。那褥子里的棉花都掏出来啦。

    李氏正在搓洗她男人朱老三的亵衣。

    不是她男人穿脏的,是老爷子拉吐已经没有换洗的,总不能让溜光的躺在炕上,就让老爷子穿朱老三的。

    “娘,锅咕嘟咕嘟冒泡啦,”李氏家的闺女比甜水小两个月,今儿没跑出去玩,帮她娘看着锅。

    李氏正要去看看药熬的怎么样,她儿子又从朱老爷子那屋倒着跑出来,慌张道:“娘,不好啦,太爷又拉啦。”

    李氏脸上露出焦急,这么下去可不成。

    她以为喂完饭没吐,老爷子吃的还挺多,已经好差不多了呢。

    这又拉啦,谁进去给换。

    再说好人也挡不住三泡稀,不行找郎中吧。

    李氏瞪了一眼婆婆那屋,可恨她男人刚才被婆婆骂出了门,非让下地干活去。

    大哥大嫂也去地头了,连个搭把手的人也没有。

    李氏先回自己屋,用破布裹着泥锅将药端下来,随后敲朱老二家屋门:“二嫂,二哥在吗?老爷子又拉啦,能不能让我二哥去给换件衣裳?我也不便进去不是?”

    朱老二媳妇困的直迷糊,昨夜婆婆脚脖子崴了没轻了折腾大伙。

    闻言不是好气儿道:“你二哥去我娘家啦,从后门走的,不信你进来看看。老早就说好今日去我娘家,他都已经去晚啦。”

    李氏没办法,只能扯过她五岁的儿子,让快些跑,跑地头喊回朱老三。

    嘱咐完孩子,她也没走,站在窗根下打商量道:“二嫂,那你能把皂胰子借我吗?回头我让德子还你。那味儿太大,不用起沫子的不行。”

    朱老二媳妇对着窗外影影绰绰的身影撇撇嘴,一边用扫炕笤帚扫着炕,一边小声嘀咕着:

    你咋没说将包子给俺孩子呢,皂胰子你倒是知晓开口要。

    满村都知晓你伺候老爷子,你在全村人和大德子那里装好人,谁能记得我给你皂胰子,想得美吧。

    “我那也用没啦!”

    朱家伯母听见俩儿媳对话,也一早就知晓老爷子那屋情况,这院子臭的呀,臭气熏天,闻就能闻着。

    朱家伯母脚坏了还不老实,饭桌子被朱老二媳妇之前端炕上吃饭,她将那筷子饭碗摔的噼里啪啦的,还不给摔碎,就给大伙听响。

    又喊俩儿媳妇:“都给我进来,抬我出去坐坐,要憋死我啊!”

    开窗户开门的,朱老爷子躺在屋里,将这一番动静听的真亮。

    老爷子眼泪都下来了,一边默默掉泪,一边下面控制不住噗噗的。右手也气的打哆嗦。

    朱老三跑的满头大汗终于回来啦,他儿子他都扔大地里了,顾不上等儿子。

    进院就直奔老爷子的屋,一进来急忙屏住呼吸,我天老爷,这屋让祖父拉的。

    喊李氏:“不中啊,这炕席都废了,要抽出来刷洗,底下铺啥呀?”

    李氏和朱老二媳妇刚抬完婆母坐在院子里,又急忙去拽油布。

    整个老朱家就这一块大油布,能挡个雨水扇个牲口,还是朱兴德拿回家的,递给她男人:“铺这个吧,好刷,总不能让爷直接躺泥炕上。”

    接过脏兮兮的炕席,李氏都不好意思拿到小溪边去刷洗,有许多妇人都在那洗衣裳,怕人家嫌弃屎尿。

    大人的屎尿,和小孩子的能一样嘛,味儿老大啦。

    而朱老三在屋里更是忙的不行,顾不上祖父屎尿会蹭到自己身上,一边背着脱光溜溜的老爷子,一边爬到炕上铺油布,又将老爷子放下,这回顾不上大德子会不乐意啦,干脆翻大德子的换洗衣裳。

    用抹布给祖父擦洗一遍,手劲大的,给朱老爷子都擦疼了,然后才给穿衣裳。

    忙忙活活的,朱老三就没注意到朱老爷子右手一直在动,虽然是哆哆嗦嗦的吧,那也是动了呀。

    这头朱老三才忙完喘口气,朱家伯母坐在院落里就呵道:“缸里水全让你们给祸害啦,晌午饭拿你们当水煮啊?后园子菜也不浇,这一天真是上辈子欠了谁的!”

    朱老三朱兴平只能拎着扁担水桶又出门。

    其实心里稍稍有点后悔。

    他眼下成为亲娘最看不上的儿子,之前比大哥强点儿,现在连大哥都不如。就因为揽过这活和娘叫板。

    李氏想喊住朱老三都没喊住。

    “你喊他要干啥,啊?你最不是个东西。”朱家伯母坐在堂屋台阶的椅子上,狠狠瞪李氏继续道:“你给我等着李氏,我让你里挑外撅滴。甭想的美,到啥时,娘只有一个,你,有的是!”

    李氏累的不行,今天本来有点儿打蔫儿,多一句少一句的不吱声,听完这话,身上又来了劲儿:

    “我咋里挑外撅啦,我想让孩子他爹去给爷叫郎中有错啊?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也是当、当?”

    李氏忽然张大嘴,看向朱家伯母的身后。

    朱家伯母:“……”

    跟着一转头,紧接嗷的一嗓子摔倒在地。那伤脚又咔嚓一声。

    只看,朱老爷子不知啥时候爬出来啦。

    那右手也不知怎么就好使了,正颤抖着右手将一个笤帚扔向朱家伯母。

    准头差些,扔的也不太远,没打到。

    但足以说明朱老爷子内心的愤怒。

    朱家发生的这些,朱兴德都不知晓。

    他正带着两位妹夫,如昨日那样血战猎猪。

    而今日,左家上山的人还多呢。

    当然了,不是帮忙去打猪,真去倒容易帮倒忙,还得分心顾他们。

    是左撇子带着老岳母,带着白玉兰,去山上隐秘的角落扒苞米。

    左家在山上偷着种的。

    别以为那放眼望去的黑土地能随便开荒,本朝规定不让乱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人皇上的。

    这不嘛,左撇子从前年开始就偷摸的在山上种植。

    马无夜草不肥,去掉被山上牲口祸害的,多吃些辛苦、去掉粮种也能有点儿剩。多点儿口粮是点儿,吃饭能多添一勺。

    这里不得不提两件事。

    一件是去年,左撇子摔坏腿被满山救,就是为偷摸种的这点儿粮食,在山上出的意外。差点儿轱辘轱辘着滚下山涧,得亏满山给他挡了一下做肉垫子。

    第二件事是,为啥五爷爷家待左撇子家尚可呢,一方面沾点儿亲。再者,左撇子早就知晓里正叔家在山上偷摸种了一大片地。咱指定是抢不过那片平整地。左撇子还胆小,就在山上不引起注意的旮旯种植,他还是前年才开始,里正叔家却是偷种十多年。

    白玉兰将以上种种,一边扒苞米一边和秀花说啦。

    小豆今日也跟着上山啦,回了趟山上的家,拾掇拾掇。

    今日都在山上吃饭,包括猎猪仨人组。

    小豆将饭煮上,又拎着菜筐出去摘菜,娘家后园子没啥菜啦,还好她在山上种了不少。

第七十三章 山不转那水在转(二更)

    左家在山上偷种的玉米,正经出息不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左老汉一边扒苞米,一边瞪着眼睛,看的一脸稀奇,嘴里直犯嘀咕:

    “咱提早收,怎么还这么大个儿呢。怎么可能会这么大个头,不应该呀。”

    家里今年也不知是咋的啦。

    在左老汉看来,你说有福气吧,三位女婿都出过事儿。

    其中一位,瞅这样,不止眼下,往后还会继续出事儿。

    左老汉又瞅一眼在另一拢地的老岳母,连老岳母都被那家遣送回来啦。你就说倒不倒霉。

    可你要说没福气吧,猎猪挣到的银钱摆在那里,没有猪也就没有这份银钱,属于福祸相倚。

    要说,让他最纳闷的是:连山上再加上家里的五亩地,今年格外出息。

    就昨儿,挨着他家地头的莽子还问过:咋感觉你家高粱籽长的鼓溜溜的,那苞米叶子也肥大。

    是啊。

    左老汉当时随口敷衍几句,但是天天伺候,自己心里是有数的。

    自家那田地,之前绝对不是这样,至多和村里肥田差不太多。

    就这几日,莫名其妙的,哎呦我天,就好像是,咱眼瞅着它一夜过后变个样。

    左撇子哪里知晓,不管是那五亩田还是山上的地,他二女婿都抽空用神仙水给浇过啦,包括小豆在山上种的那一片菜地。

    满山倒不是故意浪费神仙水。

    这不是寻思脸上有疤嘛,这些年又啥也不擦长的老相,谁还没个爱美心,男为悦己者容嘛。

    所以挖陷阱那日,包括给老丈人家做大门破木头,忙的一身汗,埋了吧汰的,这不都要洗脸洗手。

    只要洗脸洗手,杨满山就用缸里掺的神仙水洗。

    洗完感觉脸不干吧,不抽抽,然后用完的水,他挑着就去浇地。

    特别会过日子。

    就给那苞米地,浇成了这副让人纳闷的样子。

    “掰苞米,掰苞米,能活活累死你。”秀花一手捶着老腰,一手举着竹筒咕噜咕噜喝水。

    只干这么一会儿,装四麻袋玉米啦。

    白玉兰看眼老娘,“你腰不好,不行别干啦,躺苞米该子上歇一会儿。”

    苞米该子就是玉米杆,这玩意儿能留着烧火用。

    在农家,是物就不能扔。

    尤其这玉米,玉米身上全是宝。

    这回家里还有骡子啦,玉米秸要留着喂骡子。

    像玉米叶子也攒起来晒干,能制作小屁股垫,能编小筐小篓子,做出刷锅笤帚。能干的妇人,不怕费事还能编出门帘子。

    像左小稻、小豆小麦就更厉害啦。

    左家三位姑娘打小就瞎鼓捣,会用玉米叶子缠成一朵朵小花,底下用树枝子当杆插着,到了冬日,外头光秃秃的啥景没有,左家房间还有假花。

    这么说吧,连回头啃完玉米后,那瓤子都不能扔。

    那瓤子都有大用。

    晒透了,留着上完茅厕开腚用。

    那不比棍好使?你就说这东西重不重要吧。

    烧火也中啊。

    秀花只喝口水就继续干活,并没有像以往一般偷懒。

    主要是这玩意儿也指望不上别人帮忙呀,偷摸种的。

    她嘴上不说,心里心疼闺女啦。

    她掰苞米,管咋的,时不常累了能坐下扒。

    她闺女和女婿却要:手持大镰刀,弯腚又撅腰,一手四五根,刀刀搂左腿。不,还有一位搂右腿的,左撇子嘛。

    她们仨这岁数大的,累得呦,真想雇人帮干啊。

    这回心真是好的,可挡不住秀花身体不中用,这不是才喝完“神仙水”?

    没一会儿就捂肚子:“艾玛,我得找地方蹲一会儿。”说话的功夫,急忙拽了一把苞米叶子。

    白玉兰以为她娘又是装的,差些被气笑,那老太太寻寻摸摸的偷懒。

    “去吧,你可瞅着些脚底下,别掉哪去,不用朝远走,没人稀罕瞅你,看有蛇!”

    目送老娘离开,翘着脚,影影绰绰看到秀花蹲在旮旯,稍稍放了心。

    回过头,白玉兰对左老汉抱怨道:“娘可真是,啥也指望不上她。”

    左老汉抹把头上汗,憨厚地笑了下:“这就是咱家偷种的,岳母才没办法。要不啊,我看她都能给小女婿的娘叫来,让帮干活。行啊,管咋的,今日还有心跟着来,爬山没让咱俩抬她就不孬啦。”

    没一会儿,没等秀花回来,小豆背筐来了,“爹,娘,你们看我这大倭瓜。”

    “艾玛,不知道的以为成精了。”

    小豆说:“娘,好几个这样的,我家菜长的也特别好。你放心,咱家后园子菜被祸害不要紧,我那些到时摘下来全送家去,再加上咱家大白菜,就够咱家人一冬腌菜吃。过两日再带我妹子他们挖野菜。对了,我这就抱家烀上吃。”

    白玉兰指指麻袋,闻言拎着镰刀顺便直直腰,听完一脸高兴道:“把这新玉米也捎上一些,能背动不?晌午就煮上,等满山他们回来啃苞米。”

    今儿让女婿们吃个够,苞米也出息,不怕吃,就当白得的。

    就在这时,一直没回来的秀花,忽然像个扑棱蛾子似的,在不远处跑的栽栽愣愣的,嘴上还喊着人:“快来人啊,妈呀,大野鸭子!”

    左撇子为逮鸭子,本来腿脚就不好使,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一颠一颠的。

    再加上之前掰苞米,那头发,愣是跑出了托尼发型。

    只看,这三位岁数大的,在小豆没来得及卸下肩上筐之前,一点儿不比山头那面的猎猪三人组反应差,为只野鸭子撒丫子开跑。

    秀花还边跑边系她那裤带子,嘴上直指挥,包抄,包抄。

    ……

    正是阳光最强时。

    左小豆在山上的小溪边洗鸭子,在石板上剁鸭子。

    回到家里又当当当切野蒜沫,切小野椒沫。

    直接就在外面煮饭,动作及其麻利翻炒鸭子和蒜沫,锅盖盖上。

    小豆又回到屋里,看屋里那口锅。

    掀开锅开,烀的倭瓜茄子和玉米的清香扑面而来。

    小豆用外婆刚才捡来的鸭蛋,外婆那眼神贼好使,又做了个鸭蛋酱,舀两大勺大酱炒鸭蛋。

    饭菜摆在外面石台上,小葱也扒好了等会儿拌茄子吃。

    本以为爹娘和外婆会先回,却没想到是那猎猪三人组先回来啦。

    连拖拽野猪再背着,这仨人像庞然大物似的。

    小豆顾不上看是几头猪:“姐夫怎么啦?”

    朱兴德胳膊受伤啦,衣服都被血染透了,是不小心自己误伤的。

    他一点儿没当回事儿,咧嘴笑道:“又是三大头,吃完我赶紧下山,别耽误卖。”

    进屋要舀水喝时,不小心听到这么一句话。

    “姐夫那伤口挺深,你快亲我一口,我给他弄点儿纯的喝。”

    朱兴德:“……”

    小心翼翼地退出满山家,坐在外面石台上等吃饭。

    并且在罗俊熙要进去看看裤子,他裤子好像跑裂开啦,朱兴德拦住道:“走,咱俩找个树后就行,姐夫给你看。”

第七十四章 全是爱(一更)

    石台上,已摆放冒尖儿一盆苞米瓤子。

    一个个围坐在桌边,伴着林间的鸟声、风声、溪水流动的声音,还在继续抱着玉米啃。

    秀花脚边竖着一小丛五颜六色的小野花,她没看见,抬脚就给踩着。

    看眼她老女婿啃的苞米瓤子,心里直嫌弃。

    你瞅那瓤子上,凡是有豁口的,准是她女婿啃的。

    啃的豁牙漏齿,才多大岁数呀,牙口就不敌她。

    又看眼闺女,哎、呀!这不是还有一盆吗,在那嗦啦啥。

    秀花伸手拿起一穗玉米,隔着桌子递给她闺女。

    白玉兰接过来没说话,但是仍旧没扔掉手里的玉米芯,继续嗦着里面甜滋滋的水分。

    白玉兰每吃完一穗,都会将那瓤子,嗦的再尝不出味道才拉倒。嗦的嘴酸。

    一桌子人,都在忙着吃。

    累坏了,饿坏了,也太香了。

    新下来的玉米,那真是又黏糊又甜。

    朱兴德不止啃苞米的速度最快,他还能吃菜。

    用白菜叶包上婆婆丁、野蒜瓣、小葱、黄瓜条,挑一筷头鸭蛋酱,往这些菜上均匀的抹抹,白菜叶子包紧,咔嚓一咬。

    借着菜包的咸淡味儿,再呼噜噜转圈儿咬玉米,三两口就能啃掉半根苞米。

    “这鸭子,咋没人动筷呢?满山啊,你们几个吃呀。”

    那鸭子,满山一口没碰。

    白玉兰挺心疼这位不爱言语的姑爷。

    干的活最多,最受累,却不显眼。

    因为没大姑爷能说会道,有时候就注意不到。

    也不如小女婿长的俊。小女婿那人,甭管坐在哪里,她都能瞧见。真不是她偏心眼,挡不住长相打眼呀。

    白玉兰放下玉米芯,不得不站起身给大伙分鸭子。

    她要是不分,她算是看好啦,回头这一桌子菜和酱都能吃完,鸭子却会剩下。没人好意思动筷。

    第一筷子鸭肉,夹给秀花。

    第二筷子给老头子,挑那肉多的夹。

    挨个分,到自己这,啥呀没有了,白玉兰嗦嗦筷子汤,也没当回事,接着吃饭。只有她娘看了她一眼,她闺女小豆都没注意到。

    “姐夫,喝水。”满山忽然对朱兴德道。

    还特指了指饭碗里的水。

    朱兴德啃鸭爪子的动作一顿。

    满山不是那种嘴里跑瞎话的人,是属于能少一句就少说的。不像他,有时候没实话,还废话多。

    所以,朱兴德恍惚察觉出来了,满山能说出那种话,还挺急迫的,说明这水可能对身体好。

    满山身上如他一样,莫名其妙晕倒后,带着一个惊天大秘密。

    再联系起之前,那时候他就纳闷过,以满山和小豆的性格,咋就能那么迫不期待在柴火垛就亲嘴。

    以及今天,回家了,这么多人在,也不分个白天黑夜的,见着面又要亲嘴,他想不朝仙话上寻思都不行。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嗯,如若这水真对身体好,朱兴德心想:满山那大秘密也比他做梦要实用多啦。

    可是,眼下,咱就单说这个事哈。

    你说,他能喝吗?

    对身体即便再好也不行吧。

    听那意思,好像是二小姨子和满山的口水混合的,混在一起才好使。

    就像他和小稻一样,小稻不打大嘴巴子,他就不做梦。

    这就很让人难为啦。

    朱兴德对着这碗水,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吐沫。

    他喝满山的口水,喝了也就喝啦。都是大老爷们,没啥的。

    可喝小姨子的,是不是不太好啊?

    朱兴德看着那水,还琢磨了一下:也是怪事儿,你看,那水,他俩吐的还挺清亮的。能吐出这老些、一饭碗、纯的。

    怪就怪在朱兴德的想象力不够丰富,只能联系满山那句话去展开想象。

    “外婆?”

    秀花抬眼,以为大孙女婿要苞米,拿了一穗递过去。

    朱兴德把玉米接过来,饭碗递过去:“呵呵,我怕您老噎着,来,喝点儿水。”

    秀花没当回事儿,正好渴了,接过来喝一大口,放一边。

    朱兴德急忙叮嘱:“别剩,外婆,都喝啦。这一天干活出不少汗,岁数大的人,要勤喝水。”

    朱兴德已打算好:

    往后只要是二妹夫和二妹子递来的水,不用那小两口操心,他就会帮着打掩护,叮嘱所有人都给喝喽。反正他平日里话多,不显眼。

    毕竟,那俩人要亲成啥样才能亲出一碗,别白瞎喽。

    而自己指定是不能喝的。

    至于小妹夫?

    朱兴德瞟眼坐在身边的罗峻熙,也不成啊。咋能喝大姨子口水。

    倒是可以让家里这些长辈们多喝。

    外婆那身体正好是他心病,梦里梦到过,说那内里不好。

    这事儿,朱兴德一直放在心上。

    本是惦记着赶明寻机会,猎猪猎的少的时候,骡子能载动人,撒个谎就说有地方坐,拉外婆进城,让郎中给摸摸脉。这样才能不引起家人的担心,还能心里托个底儿。真有啥大毛病,他往后领着外婆四处去看。

    这回好啦,有了那“口水”,看起来好像还挺邪乎,且让外婆多喝一阵,过一个月半个月的,再领外婆进城摸脉。

    岳父岳母喝,也有病看病,无病强身嘛。

    包括自己祖父。

    朱兴德终于明白二小姨子为啥泡红糖水,难怪他会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那丝不对劲儿,原来在这。

    那么,往后,不用二小姨子费劲找借口了,他会天天主动讨要红糖水。

    他等会儿进城再买一包红糖,以防用没啦,满山小两口还得费心找借口,不知道该咋给“口水”。那俩实在人也想不出来什么聪明借口,别难为他们了。

    朱兴德盯着秀花将水全喝没,就抹抹嘴站起身,“我得赶紧下山,要不然晚上回不来啦。”

    左撇子很高兴又猎来三头猪。

    算上上回卖的,家里已经攒下四十两整银啦。

    闻言也不吃啦,要帮着女婿们忙乎忙乎,一边帮着抬袋子,一边嘱咐道:

    “别着急,要是今儿没全卖出去,就把肉拉回家。”

    朱兴德点下头。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他绝对不会让滞销的,但是也不敢说死。

    估摸再这么下去,一天三头,镇上猪肉贩子就要恨死他啦

    正说着话,白玉兰送来水囊。

    “德子,拿着,路上喝。你那伤口,用不用再缠缠?”

    朱兴德现在一看见水就有条件反射:“是我二妹妹和我二妹夫给装的吧。”

    白玉兰疑惑下:“啊,这都给你装好啦,凉哇的。”

    朱兴德:“……”

    佩服,亲的挺快。

    发现他刚才没喝,惦记他那伤口,那小两口恁是又亲出一水囊。

    眼神情不自禁飘向门口,正好满山出来在看他。

    满山要帮大姐夫将肉抬下去。

    不过,不用啦。

    不远处传来走道声。

    “谁?”

    六子和二柱子吭哧吭哧的扛着一头野猪来啦。

    兄弟呀,想你啦,你吹的牛,帮你实现啦。

    他俩真从猎户手里,收购回一头野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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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带金手指介绍:
左家无子,只生仨闺女。
惹得十里八村笑话:“看着吧,将来连扛事儿的都没有,让早些年不过继,该!”
村里人却不知,左家三位女婿那是有金手指的。
大女婿重生归来,别说扛事儿啦,能背着老丈人爬山溜达玩。
二女婿出意外,醒来得一带小池子的空间,喝了那水,好像能变白。就是不知猎户变白能干啥。
小女婿考完童生考秀才,每每考中,就会吸引一大型猛兽。吓的他能跑出残影来。
要说金手指都在女婿们身上,将来变心可咋整。
左家女儿们:不怕,他们不会用,离了我们就是一个死字。
多年后,左老汉感叹:啥叫金手指?其实就是牢牢抱成团。能抱团,好好过日子,你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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