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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拂柳     穿书之废材成了魔尊txt下载     穿书之废材成了魔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医馆

    到了医馆正堂,就见孙纪和几个五大三粗的手下在那候着了。一见到童青青过来,孙纪立马走上前来,满脸堆笑的躬身说道:“姑娘,今日孙某多有得罪,现在特意前来请罪!并想请姑娘与令妹到府上小住几日,给二位备好的马车就在门外等候。”

    “孙太尉太客气了,还心心念念的记挂着白天的一点小事,我早就忘记了。我们姐妹俩与孙太尉非亲非故的,如果去太尉府上住,怕是不太妥吧?”童青青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我听闻姑娘与令妹是从外地来投靠王大夫的难民,对吧?”孙太尉笑着问道。

    “没错,孙太尉今日不是已经派人来问过了吗?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童青青一怔,盯着他狡黠的小眼睛,却猜不出他这么问到底有什么用意,只得故作镇定的反问道。

    “今年以来连连降雨,导致洪流泛滥,虽然朝廷已从国库拨出大量银两到灾区振灾,但还是有大量难民涌到京城,京城的大户人家皆纷纷捐银捐粮,而孙某身为朝廷命官,则更有关心和体恤难民的责任,怎么能因为与难民们非亲非故就袖手旁观呢?”孙纪说完,便抚了抚灰白的长胡须,然后望着她。

    “孙太尉既然这么关心难民,怎可以只关心我姐妹二人呢?应该也关心关心其他的难民才是!再说,我有王大夫照顾我,就不劳烦孙太尉费心了!”童青青说完把脸扭向一旁,不去看他。

    “姑娘说的是,所以孙某打算自掏腰包,在我府前盖几个粥棚,专门为那些难民发放粥水白馍。”孙纪说完,然后用他那细长的眼睛扫了扫四周,又说道:“王大夫照顾你们是好,可是这里毕竟是医馆,来来往往都是病人,你们住在这里实在是不便。我猜,你也不想给他们惹什么麻烦吧?”他的语气里,满是威胁的味道,话毕,他又意味深长的望向童青青。

    “既然孙太尉如此爱民,我也不便再做推脱,不过,此时天色已晚,待明日我再随孙太尉上贵府吧!”童青青冷冷说完,便别过脸,不再看他。她哪能听不懂孙纪话语里的意思,深知此时如果违背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如果我非要今日就把你请到府上呢?”孙太尉皮笑肉不笑的注意着她。

    “那就劳烦孙太尉把我的尸体抬到贵府吧!”童青青说完,飞快的从袖口里掏出一枚锋利的瓦片,放在自己的喉头前,凄然一笑,“如果,孙太尉非要这么坚持的话。”

    她这一举动,果然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喜鹊的额头上冷汗直流,孙太尉也是紧张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打着手势,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别别,千万别冲动,千万别伤着自己,明日就明日,我听你的便是。”

    等太尉一伙人离开,喜鹊才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的对童青青说道:“刚才实在太危险了,万一那孙太尉不吃你这一套,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伤了自己?还有,你怎么……”她顿了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喜鹊,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怎么知道孙太尉不想让我死?”童青青淡淡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是赌的,其实人生的很多时候,都是在赌,只不过这次,我赢了!”

    “赌?”喜鹊惊讶的看着她,虽然她知道,童青青是因为放心不下苏庭越才出此下策,可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世上竟还有人愿意为了别人而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她当然不相信,因为她从小就是个孤儿,她从来就没有体会过家人给她的爱。那种血脉相连的爱,那种可以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甚至付出生命的爱,她现在还不懂。

    因为童青青不会告诉她,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如果跟孙纪离开后,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假如她没能看到苏庭越醒来,那她宁愿死,也绝不会离开他!那是她的哥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亲的亲人!

    夜色,已经很深了。此时的苏府,已勘察得差不多了,那些烧焦的尸体也都被一一运走,周边围观的人群也渐渐的散去。赵子熠坐在他那匹高大的白马上,看着大火过后那一派苍凉的景象,紧锁着眉头,本来就有些忧郁的眼神,显得更忧郁了。

    “表哥,咱也回去吧!”曹骆骐看他呆呆的在那里坐了半天,忍不住就上前劝道。

    “嗯。”赵子熠从鼻腔里低低的哼了一声,然后调转马头,双腿往马肚子上用力一夹,就和曹骆骐一起带着一队人马奔腾而去,只留下在身后扬起的那片如雾霾般的尘埃久久都没有散去。

    在三皇子府,赵子熠屏退了所有随从和下人,独自盘坐在檀木矮方桌前与曹骆骐对饮。

    几杯酒下肚后,只见赵子熠又举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缓缓的说道:“骆骐,你知道吗?看着那个为了捍卫我中原疆土而披坚执锐,身先士卒的铮铮铁汉现如今落得个如此悲惨的下场,我的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最可恨的是,我竟然什么都做不了!”说完,他又倒了满满一杯酒,喝个精光。

    “表哥觉得那苏怀真是冤枉的?”曹骆骐刚把手中的酒杯举到半空,突然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停下来问道。

    “呵呵,如果苏怀真与那犬戎人和谋叛国,那为何要拼死与其抵抗,还砍下那犬戎大将的头颅献给父皇?”赵子熠冷冷笑道,笑容里却是说不出的凄楚。

    “那表哥何不去跟皇上解释清楚,以还苏怀一个清白?”曹骆骐说着便缓缓把酒杯放在方桌上。

    “父皇心中跟明镜似的,他比谁都清楚,苏怀不可能叛国,可是,如果他想替苏怀洗清罪名,那必定要舍弃孙纪,可他不愿意舍弃孙纪,因为他需要所谓的平衡,所以,他只能牺牲苏怀。”赵子熠一听,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然后一边玩弄着手中的琉璃杯,一边悠悠的说道。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久久的沉默过后,曹骆骐才说道:“朝廷的事,我也不便多加议论。不过,表哥,我还有一事不解,为什么孙纪刚开始一口咬定那苏清燕是苏怀的二女儿,而后又轻易的放她们兄妹俩走呢?这有点不像他平日的行事风格!”

    一提到她们,赵子熠顿时怔了一下,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许久,才悠悠说道:“我也不知道孙纪那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我敢肯定,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他久久的盯着手中的琉璃杯,轻轻的摇了摇,眼神飘忽的望向远方,仿佛进入遥远的回忆当中,许久,他突然缓缓开口道:“她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曹骆骐听完一愣,睁大眼睛问道:“啊?你在说谁?”

    赵子熠才回过神来,他讪讪的笑了一声道:“没说谁!”

    曹骆骐看了他一眼,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随即爽朗一笑,道:“表哥你想太多了吧,这世上的人这么多,肯定有长得相似的,咱们何必见怪呢!”

    说着,他伸手给赵子熠斟了一杯酒,然后又要往自己的杯子上续酒,突然却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抬头望着对方说道:“不过,你不提我倒没觉得,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觉得她有些面熟。”

    赵子熠没有理会他,只自顾自的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我想起来了!”片刻的安静后,曹骆骐突然兴奋的叫了出来,“今天那个自称是王大夫远房亲戚的年轻人,会不会就是昨天夜里我们救的那位姑娘?”

    赵子熠又是一怔,他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不置可否。

    “昨天夜里天又黑,她的脸上和衣服还都是泥印子,今天洗了脸又换了衣服,还扮成男人,怪不得我们没有马上认出来!”曹骆骐兴奋的说着。

    赵子熠却像没听到似的,他蹙着眉,托着腮,眼神又忧郁起来,仿佛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不大,淅淅沥沥打在屋顶的瓦片上,打在无人的大街上,“沙沙”作响。京城的巷子里,本来还有巡逻的士兵,可这雨一下,他们便觉得寒气阵阵袭来,不得不先到屋檐下躲雨去了。

    这时,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一个身手敏捷的身影飞身跃上高高的围墙,快速奔走在街上连成一排的屋顶上。他看上去轻功极好,所过之处竟没发出一点声响。

    不一会儿,在曹丞相府第的暗室里,突然出现一位不速之客,原来正是禁军统领霍康良。

    “现在风声这么紧,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过来?”曹之秋有些不悦,眉头微微蹙起,两条灰白杂乱的浓眉像两把许久没有清理的小扫帚一样横挂在脸上。

    “曹丞相您放心,天这么黑,外面下着雨,街上没有人,就是有人,他们也不会发现我。”霍康良不以为然的说道。

    “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太过于自信就适得其反。”曹之秋淡淡说道,话毕,习惯性的用左手抚了抚他的浓眉,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暗中派了大批人马在京城四处寻找,可还是没能找到他们!”霍康良轻轻叹了口气,显然有些沮丧。

    “你确定他们都还活着?”曹之秋又问。

    “应该是还活着,我的人说他们当时只看到苏怀夫妇俩,并亲手解决了他们,但把整个苏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发现那几个孩子,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霍康良一脸疑惑的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的是奇哉怪也!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凭空消失,难道,苏府里也有什么暗道之类的?”曹之秋转过身,踱了几步,良久才缓缓说道。

    “刚开始末将也是这么想的,但带着人在废墟中查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暗道。”霍康良附和道。

    “能让你轻易发现的,就不叫暗道了。”曹之秋转身看向他,冷冷一笑,然后又用左手去抚他的眉毛。

    “那末将明天继续派人去找。”霍康良一怔,然后一副释然的样子道。

    “不必了,就算找到了暗道也没什么意义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他们,让他们真正的凭空消失,这样才能永绝后患。”曹之秋手一挥,背过身缓缓道。他的语气很平缓,就仿佛只是在交代别人做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是。”霍康良猛的心里一惊,但还是应了下来。

    两人都没再开口,屋里安静了下来,两人都默默的看着窗外,看着外面深不见底的黑夜。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守夜

    “孙纪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他居然能想到伪造密信诬陷苏怀通敌叛国。我本以为,皇帝最少也得治他个残害功臣的罪,没想到竟又让他给逃脱了,更没想到的是,皇帝竟还能让他去查这个案子。看来,他才是最了解皇帝的人,我们这个对手真是不能小觑啊。”良久,曹之秋才又一脸沉重的缓缓说道。

    霍康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扭头看向曹丞相,一脸不解的问道:“末将还有一事不明,就是那孙太尉为何要伪造密信,而不直接将实情告诉圣上,这样不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去查此案了。”

    曹之秋看着他,缓缓道:“孙纪是个聪明人,圣上自然也不是傻子。空口白牙就单单凭着一个偷偷逃出宫的太监说的话,谁能相信?孙纪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会蠢到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他说了实情,那必将得罪三皇子和皇后,若是成功把三皇子和皇后扳倒便好,若是扳不倒,那他不是自掘坟墓吗?你说,那三皇子和皇后是那么容易就能扳倒的吗?”说罢,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霍康良的肩膀,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遇到事情,要多想想后果,再做决定。”

    这番话听得霍康良脸色白一阵青一阵,他连连点头道:“曹大人教训的是,末将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曹之秋又缓缓开口说道:“说实话,我现在真有些后悔,当年太过心软,要是当年再心狠一些,再果断一些,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他顿了顿,悠悠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公主终究是我的亲侄女,我怎么下得去手?可是现如今,公主不死,我们就得死!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办漂亮点,别给那姓孙的留下什么把柄!”

    霍康良听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凑上前,在曹之秋的耳边低低耳语了一番。

    曹之秋听完,不由得面露喜色,眯着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对方问道:“事情果真如此?”

    “回曹大人,此事是末将亲眼所见,绝对千真万确!末将隐瞒至今,也是无奈之举,还请曹大人恕罪!”霍康良说着,“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事已至此,看在你也是为皇后着想的份上,我也就不怪罪于你!”曹之秋转过身,继续悠悠说道,“看来,还真是天助我也!如今,苏怀夫妇已死,我们的危险便已解除了大半,现在,只要让那个太监也闭上嘴巴,那任凭姓孙的本事再大,也翻不起什么浪来!”曹之秋说着,冷森森的笑了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整个京城都如同沉睡了一般安静,只有那细细的秋雨,还在下个不停,打在窗外那一棵棵梧桐树上,发出“沙沙”的细响,像是大自然奏出的催眠曲,祥和、安宁、舒缓,让人在恍惚之间误以为,这世界也是如此。

    可是,这世界对于童青青来说,绝对不是这样的,而是那么残酷、那么无情,并且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崩溃的底线。

    入夜没多久,苏庭越就突然发起了高烧,他全身烫得就像火炉一般,脸变得通红,还不停的说些听不清的胡话。

    童青青一直守在他的床边照顾他,半步不肯离开。喜鹊说替她守夜,也被她一口拒绝了,王大夫怕她身体吃不消,也亲自劝她:“姑娘,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这样熬下去,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童青青却又使劲摇头,固执的说道:“谢谢王大夫,我没事,您先去休息吧。”

    王大夫心疼的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在边上踱了几步,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刚想离开,童青青却突然叫住了他。

    “王大夫,”童青青扭头看向他,脸上有些迟疑,片刻,才问道:“王大夫,我哥哥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我记得,他以前身体一直很好的,连风寒都极少得过,可是现在……”

    她还没说完,就垂下眼帘,把脸转了回去,可是王大夫还是清楚的看到,在烛光下,她眼里似乎有亮闪闪的东西。

    王大夫又叹了口气,许久,才悠悠的说道:“令兄这次中毒时间太久,换作普通人,估计早就没命了,可亏得他练过武,身体底子好,才能勉强撑住。而且治疗过程又因失血过多,也使他身体更加虚弱。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气血乃身体之根本,他现在气血皆严重亏空,身体自然无法和以前相比。”

    “那他还能恢复到以前那样吗?”童青青着急的问。

    “当然可以,他还年轻,只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不过,切不可再大悲大喜!”王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缓缓答道。

    童青青谢过王大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又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当中,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在哪里,甚至连方向都不知道。以前的她,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姑娘,家境殷实,父母疼爱她,哥哥宠着她,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需要独自去面对这样的难题。

    她缓缓的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那棵梧桐树在瑟瑟的秋风中轻轻的摆动的,一片片树叶,旋转着,飞舞着,依依不舍的落了下来,然后贴在潮湿的地面上,再也动弹不得。

    她正看得入神,突然,她听到苏庭越在叫她:“清芷,清芷!”声音很急,很低,但是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连忙转身快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苏庭越滚烫的手,轻轻的答道:“庭越哥哥,我在这儿,我就在你身边。”

    苏庭越紧闭着双眼,嘴唇动了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突然,他死死的把童青青的手抓住,坚定的说道:“清芷,不要怕,不要怕,还有我,我会保护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永远都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他似乎还在继续说着什么,可是模模糊糊的根本听不清楚。

    童青青看着他发红的脸,听着他亦真亦梦的话,忍不住潸然泪下。她把脸贴在苏庭越的胸前,含着泪,微笑着说道:“我不怕,有庭越哥哥保护我,我什么都不怕!”

    苏庭越似乎听到了她的话,渐渐的就又安静了下来,然后又沉沉的睡去。

    这一夜,对于童青青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可在今夜,同样难以入梦的,还有三皇子赵子熠。

    此时的他,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一闭上眼睛,一会儿是那满目疮痍的苏府和那一具具如焦炭般的尸体,一会儿是童青青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们轮番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么清晰,那么真实,久久挥之不去。

    他心里有些烦躁,又有些悲怆,他痛恨这个奸臣当道的时代,更痛恨自己的无可奈何,他想帮父王匡扶正义,可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痛苦与无助,不,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

    “啪”的一声脆响,床边茶几上的一只白色的玉瓷茶壶突然被他狠狠的扫到地上,随着响声,茶壶顿时碎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活像在地上开出一大朵冷艳的白莲花。

    门忽的被打开,几个奴才匆匆走进门来,一看这情况,忙都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三皇子可是有心事?”伺候他的贴身婢女百灵走了过来,轻轻的问道,她不但人长得很漂亮,声音也很好听,一开口,就像百灵鸟在唱歌一般清脆悦耳,让人听了心情格外的愉悦,因此赵子熠赐给她“百灵”这个名字。

    赵子熠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如果三皇子实在是没有睡意,那就让奴婢给三皇子弹奏一支曲子吧!”百灵说着又对他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看了不饮自醉。

    她先给熏炉换了一种香料,然后轻盈的走到古琴旁坐下,伸出一双如白玉般光洁的手,轻轻的拨动着琴弦,悦耳的琴声立刻在耳畔边响起,琴声宛如高山流水,叮咚跳跃,让人心旷神怡,就仿佛置身于山间湖畔之间,闻着袅袅花香,看那树叶萧萧,鱼儿摆尾,好不自在。

    可是,此时的他却全无心情欣赏,他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停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开始渐渐泛白。这时,苏庭越烧也退了,他刚清醒过来,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苏清燕他们的情况,知道他们安全后,才喝了喜鹊端过来的中药,可没过多久,他就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童青青正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她一夜没睡,满脸都是疲倦,可却始终不肯离开半步,困到不行的时候,就趴在床沿上小憩片刻。

    听着苏庭越已经平缓下来的呼吸,她提着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可脑子里却又不自觉得想起昨日在苏府看到的情景,不知不觉的,她的眼圈又红了。

    童青青正在那里愣愣的出神,门突然“吱”的一声被推开了,喜鹊一脸着急的走了进来:“姑娘,孙太尉又来了!”

    “我知道了!”童青青平静的答道,她回头深深的看了苏庭越一眼,然后就跟着喜鹊往外面走去。一到大堂,就见孙纪一行人已在那里候着。

    “孙太尉,您来得可真早!这天都还没亮吧?”童青青冷冷瞥了他一眼,“您这些手下,在我们医馆外头看守了一整夜,可真是辛苦了!”

    “姑娘可千万别误会,他们也只是在此保护姑娘的安全而已!”孙纪恭恭敬敬的笑道,可眼神里却是说不出的凌厉。

    “如此看来,我还得感谢孙太尉了,”童青青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今天自己如若是不跟他走,他是绝不会罢休的,便一脸平静的道:“既然孙太尉如此盛情,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跟你们走。但是,只得是我一个人,我妹妹胆子小,她若是也整天面对着孙太尉,怕是会吓得晚上都不敢睡觉!”

    让童青青始料未及的是,孙纪听完非但没有生气,而且还爽快的答应了,她看着孙纪连连点头,心中感到十分诧异。她并不知道,孙纪今天来的目的本来就只有她,而其他人,他根本就不在乎。

    坐上了孙纪准备好的软轿,童青青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抚摸着挂在胸前的那块平安扣玉坠,那是父亲最后一次出征回来带给他们几兄妹的礼物,原本,她以为,这只是和往常父母给她的礼物一样,并无特殊,却不曾想,这块玉坠竟成了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成了她对父亲最后的一份念想。

    想起了父亲那慈爱的脸庞,她的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紧紧攥住那块玉坠,她无声的祈福:“爹,保佑我!”

    而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孙纪,则笑容满脸,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那细长的眼睛变得更细了,像极了两条短短的黑线。

    一望无际的天空,终于完全退尽压抑的黑色,一片片镶了金边的朝霞露了出来。渐渐热闹起来的大街上,一个少年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快速的朝王大夫的医馆飞奔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公主

    孙纪他们刚离开医馆不久,这一队人马就匆匆赶到,为首的,正是三皇子赵子熠和曹丞相的大公子曹骆骐。

    “什么?他们刚走?你怎么能让她跟孙太尉走呢?”听了王大夫的话,赵子熠脸色一沉,着急的问道。

    王大夫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解释,却见赵子熠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的转过身,就朝门外跑去,然后翻身上了马,拉紧缰强策马而去。其他几人见状,也各自上了马,扬起鞭紧跟在他的身后。

    “表哥,你去哪?”曹骆骐终于赶上他,忙不迭的问道。

    “回宫!”赵子熠头也不回的答道,接着又扬起马鞭,重重的抽在马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童青青乘坐的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一下车,她就被两个小丫鬟领到一间上房休息,她坐在干净舒服的软榻上,望着房间内精致的摆设,还有茶几上摆放着的各种高档的水果和糕点,心中更觉不安,她本以为孙纪会把自己关到牢房里,没想到却是真的住进了太尉府,而且还让两个丫鬟来伺候她,更允许她出入太尉府的任何一个地方,这根本就不像是对待一个罪犯之子,倒像是在接待一位贵宾。

    孙纪待她越是客气周到,她就越是如坐针毡。她清楚的知道,孙纪费尽力气请她过来,绝对不会只为了好吃好喝伺候她这么简单。

    果然,没过多久,孙纪就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蒙着黑面纱的女人。

    进来之后,女人便在孙纪的示意下,缓缓的摘下了面纱。童青青这才发现,那女人的双手和半边脸都被火灼伤了,紫红色的疤痕还没痊愈,表面坑坑洼洼的,看上去触目惊心。

    “你认得她吗?”孙纪指着童青青问道。

    “回大人,奴婢认得,她便是苏怀的大女儿,童青青!”女人笃定的答道。

    “你确定无误?”孙纪又问。

    “确定!”她望着童青青,又点了点头。

    童青青愣愣的望着她出神,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原来她就是张姨娘陪嫁过来的丫鬟采莲。

    原来,那天夜里,采莲透过门缝,看到外面打成一片,除了官兵和苏府的人,还有好几个蒙面人,那些蒙面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连府里的下人都没放过,她吓得躲进了床底下,不敢出声。

    后来府里就起火了,刚好那天晚上风很大,于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整个苏府很快就浓烟滚滚,采莲拉下一床厚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在黑暗中向外摸索。

    她跌跌撞撞的来到了院子里,无意间看到墙角一只装了半缸清水的大水缸,她连忙不顾不切的冲过去,躲进水缸里,这才保住了性命,可她的半边脸和双手还是被炽热的火焰给灼伤了。

    等火渐渐变小,惊魂未定的她才拖着湿漉漉的身子逃了出来,躲在一个亲戚家里。直到昨晚,她才来到太尉府。而正因为她的到来,孙纪才更加确定了童青青既是公主,也是苏家大小姐的身份,所以才一大清早的就把她请了过来。

    看着采莲,忽然间有许多问题涌上了童青青的心头,她很想问采莲,那晚自己离开后,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家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可她的嘴巴张了张,最终却什么话也没问出来。

    “可以了,你下去吧!”孙纪对采莲摆了摆手,采莲听话的把黑面纱重新戴在脸上,退了出去。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许久,孙纪才缓缓说道:“姑娘,哦,不,现在我应该叫你一声苏大小姐才是!”

    童青青心里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竟忘记替自己的身份做下申辩了,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着他莞尔一笑,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孙太尉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还有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她刚才说我是苏什么来的?还有什么大女儿?真是莫名其妙,我压根就不认识她!”

    孙纪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不会承认,他轻轻一笑,从容的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饮了一口。

    童青青盯着他的笑脸,紧张得手心都直冒汗,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还保持着和刚才一样淡定的微笑。

    “苏大小姐,你别着急,先吃些点心,然后听我慢慢的给你讲个故事!”孙纪面带微笑,语气十分温和。

    童青青心中七上八下直打鼓,脸上却笑意盈盈,她也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小口,慢条斯理的说道啊:“既然孙太尉如此好兴致,那我就洗耳恭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话说,在十五年前,有一个皇帝,他有两位贵妃,这两位贵妃无论是威望还是资历,都不相上下,更巧的是,她们居然同时怀孕了。在她们即将临盆那个月,皇后就不幸薨逝了,后位空缺,这两位贵妃便自然成了后位的最佳人选,朝廷所有的人皆自动分成两派,分别拥护这两位贵妃登上后位。”

    “大家在朝廷上分庭抗礼,互不相让。就在皇帝为此十分为难之际,有人给他出了主意,便是这两位贵妃谁先诞下龙子,就把谁立为皇后。既然大家的意见都无法达成一致,那就让老天来决定。皇帝一听,就同意了。”孙纪缓缓说完,又重新冲上一杯热茶,端到面前,轻轻的吹着气。

    “然后呢?”童青青不由得听得入了神,看他半天没再说话,便好奇的问道。

    “然后,”孙纪放下茶杯,眼神十分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才又缓缓说道:“其中一个贵妃先一步诞下一个公主,可是她却与一位朝廷重臣合谋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把可怜的公主送出宫,换成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婴。于是骗过了所有人,顺利的当上了皇后。”

    “那皇帝呢,皇帝也被骗过去了?”童青青一脸疑惑的问道。

    “皇帝当时正好不在宫内,他去给已故的太皇太后守陵去了。”孙纪面无表情的说道,仿佛他真的只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他不会告诉童青青,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些年,为了查出真相,他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心血。

    “哦,原来是这样。”童青青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公主呢,她去哪了?”

    “那个可怜的公主,被送到一个武将的府里养着,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从来没见过自己正真的家。”孙纪望着她,眼神更加奇怪了。

    但童青青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似乎还沉浸在故事里没有出来,喃喃的说道:“这公主,真是太可怜了。”

    “可不是吗,而且她现在不但家破人亡,而且还沦为罪人之子,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敢承认,成天东躲XZ的,生活过得暗无天日。”孙纪轻描淡写的又添了一句。

    童青青一听,心里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但还是没明白孙纪为什么要和自己讲这个所谓的故事,她警觉的坐直了身子,一脸犹疑的望向孙纪,冷冷道:“孙太尉似乎话里有话,大丈夫有话不妨直说,别搞那么多弯弯绕!”

    “苏大小姐果然爽快,那我也就直截了当的说了,你刚才不是问我,公主去哪了吗,现在我就告诉你,她就坐在我的面前,你,童青青,苏家的大小姐,就是当年那个被偷偷送出宫的公主!”孙纪突然表情十分严肃,他忽的站起身来,盯着童青青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说什么?”童青青顿时被他的话惊呆了,愣愣的望着他,许久,才慢慢的回过神来,睁大她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孙太尉和我说的这些话若是无凭无据,就不怕皇帝皇上知道了怪罪下来,孙太尉一家性命难保?”

    “苏大小姐也太不了解孙某了,我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和你说这些?”孙纪抚了抚长长的胡须,哈哈笑着说道,然后突然收起笑脸,望向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你,就是最好的凭证!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双眼睛,与曹皇后简直是太像了!”

    听完他这句话,童青青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怪不得三皇子说孙太尉智力超群,靠猜就能破案,今日看来,孙太尉果然是不同凡响,仅仅因为我跟曹皇后眼睛长得像,就断定我是她送出宫的公主!”

    “你可以不信,但却改变不了你是公主的事实,而且,还有一个人可以证明你的身份,当年,是他亲手把你送出宫,亲手将你送到苏府!”孙纪又道,然后提高嗓门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带进来!”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石西子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个男人一直低着头,驼着背,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他看上去十分胆小谨慎,连走路的声音都很轻,仿佛生怕会弄出一点别人不喜欢的声音而惹出什么祸端。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求情

    “他就是当年伺候曹皇后的太监,不过那时,皇后还只是德贵妃!就是他,亲手把你送出宫,送到苏府!”孙纪指向他,对一脸疑惑的童青青说道,然后又转向他,命令道:“薛公公,你自己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她听!”

    “是,太尉大人!”他恭敬的答道,然后转身面向童青青,依然躬着身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正在回忆当时的情况。

    片刻后,他才缓缓说道:“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那天,一个宫女把一只盖了红布的篮子交给我,吩咐我混在给皇上送御用品的队伍里,悄悄的把篮子里的女婴送出宫,然后送到苏府。那女婴也不知怎么回事,既不哭也不闹,我这才顺利出了宫。”

    “出宫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打开篮子一看,女婴已奄奄一息,我连忙带她去看大夫,大夫给她治疗后,她这才哭出声来,也就在那时,我看到她脖子上挂着一块图形奇特的玉坠。”他思索了半晌,才道,“好像是半只凤凰,黄绿色的,而且女婴的左手臂上还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三角形的。”

    “然后,我就把她带到苏府,是苏夫人亲手接过去的。苏夫人把我带到里屋,偷偷给了我一大笔银子,叫我不要回宫了,当时我心里也十分害怕,所以,我就回老家接上我的父母,找了个没人认识地方,隐姓埋名,直到今日。”

    他的声音轻柔绵长,语调也十分平静,可在童青青听来,却如同晴天一声巨雷!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些闷,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比谁都清楚,在那层层的衣裳里面,有一块黄绿色的玉坠,而且她的左臂处,恰好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三角形红色胎记。

    这块三角形的红色胎记,从她懂事时就发现了,那时,她还指着胎记奶声奶气的问过母亲:“娘,为什么我这里有一块红色的印子?”

    母亲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笑道:“那是老天爷给你做的特殊记号,他怕爹娘以后找不到你!”

    “老天爷真傻,我就天天在爹娘身边,爹娘怎么会找不到我?”她不屑的眨了眨眼睛说道,然后又追着苏庭越疯玩去了。

    她突然想起临别时,母亲把玉坠交给她时说的话:“清芷,你认真听我说。这是一块玉,非常重要,它和你的身世有关,你一定要随身佩带,好好收藏。切记,人在,玉在。来,娘帮你戴好。”

    当时,她只是觉得这些话很奇怪,但并没往别处想,后来又因为经历了很多事,她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现在,这些话又重新清晰的涌现在她的脑海中,然后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句话:“它和你的身世有关!它和你的身世有关……”

    她突然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爹娘,对自己有求必应的爹娘,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而自己的亲生母亲,则为了后位,为了权利,狠心把自己刚生下来的亲生骨肉丢弃!

    不!不可能!这都不是真的!

    她想站起来,可是腿上却使不上劲。她很想现在就跑到父母而前,让他们亲口告诉自己,那个薛公公说的,都不是真的!他的话,都是骗人的!

    可是,现如今,父母在哪?他们在哪?

    她的嘴唇快被自己咬出了血,因为如果不这样,她一定会忍不住大声的和所有人说,自己就是苏家的女儿,而不是什么公主!

    许久,童青青才慢慢的缓了过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孙纪会对她如此的客气与恭敬,原来他认定自己就是当年被送出宫的公主!

    重重的身体往软榻上一歪,她一脸疲惫的说道:“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孙纪看她神色黯淡,眼里还布满血丝,知道此时再多说也无益,便起身说道:“既然苏大小姐累了,那孙某也不便再叨扰,你好好在此歇息,我们就先告辞了。”话毕,一行人便一同离开了这间屋子。

    一个高个子的丫鬟把童青青扶到里屋的一张做工精美的雕花梨木床上,帮她盖上锦被,放下绣着粉红小花的淡紫色帐幔,然后静静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就只剩下童青青一人,她环顾四下无人,便小心翼翼的把母亲临别时给她的那块黄绿色的玉坠从贴身的衣裳里扯了出来,举到眼前细细端详着,这块玉坠只有一个成人的拇指般大小,形状和纹路很是奇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她举着那块玉,上下左右翻看着的研究了半天,终于发现,这真的是半只凤凰,半只展翅飞翔的凤凰!

    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都凝固了,童青青举着玉坠的手开始轻轻的颤抖,许久,她才又将玉坠缓缓的塞进了领口里……

    而在戒备森严的宫殿内,赵子熠正低头跪在皇帝面前。

    “赵子熠,你听不懂朕的话吗?”皇帝板着脸,微眯着双眼俯视着他。

    “请父皇下旨,赦苏怀的家人无罪!”赵子熠似乎真的听不懂,他重重磕了下头,然后又重复了他已经说过的话。

    “苏怀叛国,证据确凿,其罪当诛,其家人岂能赦免,这是先皇立的规矩,朕不能开这个先例!要是朕放了他们,那以后还有谁会把朕放在眼里?”皇帝看他还这么坚持,气得一拍案桌,大声说道,“蒙登的案子你就总和朕过不去,苏怀的案子你还是要和朕过不去,你是要造反吗?啊?”

    “儿臣不敢!”赵子熠把头埋得更低了,“儿臣只是不想这世上再多几条冤魂,更不想父皇背负更多的骂名!”

    “你这是在指责朕乱杀无辜吗?”皇帝的脸顿时由红到黑,青筋也渐渐暴起。

    站在一旁的李公公见皇帝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忙轻声说道:“皇上请息怒,龙体要紧,三皇子从小就爱替人打抱不平,而且性子又执拗,这您是知道的,他可万万不敢与皇上您过不去,他不过是被有心之人所利用,”李公公像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话刚到此处,就急忙打住然后用手捂住嘴巴。

    “有心之人?”皇帝一怔,然后皱起眉头一脸狐疑扭头望向李公公。

    李公公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皇上饶命,奴才知罪了,奴才不该非议朝廷之事。”

    “李公公,你起来吧!”皇帝似乎并没生他的气,只是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谢皇上,谢皇上!”李公公忙不迭的又磕了几个头,才起身回到皇上身边。

    久久的盯着赵子熠,见他依旧是一脸的倔强,皇帝的脸越来越阴沉,就如同暴雨来临时乌云密布的天空。

    整个大殿安静得可怕,突然,皇帝站起身,长袖一拂,指着赵子熠吼道:“赵子熠,你要是还这么冥顽不灵,就别怪朕不念咱们多年的父子情份!今天,你就给朕跪在这,好好的反思反思!”说完,他拂袖大步而去,李公公一路小跑的跟在他的背后,空荡荡的大殿内,只留下一个伏地跪着的身影,孤独而倔强。

    在御花园里,皇帝看着眼前一片红艳似火的牡丹花,背着手缓缓问道:“李公公,你说的有心之人,是指孙纪吧?”

    “皇上恕罪,奴才只是一时口快说错了话,绝无其他意思!”李公公一听,连忙跪倒在地,颤巍巍的答道。

    “行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朕清楚得很!你想说,孙纪利用赵子熠来激怒朕,从而达到离间我们父子的目的。对吧?”皇帝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个孙纪也确实是太过分了!竟然仗着朕对他的信任与放纵,先斩后奏,逼得朕不得不成为他的帮凶,真是可恶至极!可恶至极!”他说到这里,刚缓和不久的脸色又渐渐变得铁青起来。

    李公公见状吓得面如土色,更加噤若寒蝉。

    “唉,这个赵子熠也是,一点都不能理解朕的无奈与苦衷,看问题也不懂变通,真是一根筋,看来,还是要给他多点历练才行。”

    “南郡今早来报,说是灾民们贪得无厌,又在闹事,需要朝廷再次放粮,这些灾民实在是太可恶了,你传令下去,就让赵子熠前去主持振灾,安抚灾民吧,过两日就启程,历练历经他,也省得他因为苏怀的案子一天到晚总来与朕纠缠不休!”

    皇帝说完,无奈的叹了口气,突然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那苏怀真的还有家人活着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孙府

    很快就到傍晚时分,太尉府内,一个丫鬟双手捧着一个木盘子走进了童青青休息的房间,倚在靠枕上的童青青朝木盘子瞥了一眼,只见上面有一碗白米饭,几碟开胃小菜。饭菜应该都是刚做好的,上面还隐隐约约的飘着阵阵热气。

    “大小姐,趁热吃吧!”丫鬟把木盘子端到童青青面前的桌子上,微笑着对她说道。

    尽管童青青感觉浑身无力,一点胃口也没有,但还是飞快的扒了几口米饭塞进嘴巴里,虽然味道如同嚼蜡,但她还是勉强自己咽下去。她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千万不能倒下,哥哥还在医馆等着自己,弟弟妹妹也在等着自己!

    丫鬟刚把剩下的饭菜端走,孙纪就走了进来,他满脸堆笑的坐在童青青的对面,看着她。

    “孙太尉这次把我抓来,不会只是给我吃喝,给我讲故事这么简单吧?”童青青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看着他的笑脸,冷冷说道。

    “苏大小姐误会了,我们怎么是抓呢,我们是请,是请你到我府上小住几日而已。”孙纪长袖一甩,抚了抚灰白的胡须,呵呵笑道。

    “说吧,抓我来到底有什么目的?或者说,需要我做什么?”童青青直直的盯着他细长的眼睛问道。

    “苏大小姐果然聪慧,那孙某就直说了。我要苏大小姐明日与我一起进宫面圣,一起揭开十五年前的真相,你只要告诉皇上,苏怀与曹丞相私底下来往密切,他的所作所为,皆是曹丞相的安排。然后你就可以回到你本应该呆的地方,成为人上人,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再也不用在民间受苦受难!”孙纪热切的看着她说道。

    童青青听完他的话,久久的盯着他,知道不必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了,于是冷哼了一声,缓缓道:“孙太尉不辞劳苦的做这么多事情,怕不只是为了我吧?”

    孙纪一愣,不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手倒了一杯茶,轻啜了一口,然后才说道:“虽然,我不否认也是为了我自己,但是,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难道不是吗?咱们互惠互利,合作共赢!”

    “我不会这么做的!”童青青别过脸。

    “为什么?”孙纪一听,笑容瞬间就凝固在脸上。

    “首先,我并不确定我就是你说的那位公主,就算是吧,可揭开十五年前的真相,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可对我来说,却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如果我承认自己是曹皇后当年丢弃的公主,那曹皇后面临的,将是死罪!还有那个顶替我身份的皇子,他也必死无疑,可他何其无辜!虽然曹皇后当年抛弃了我,但我不恨她,我在苏家过得很幸福,很快乐,在苏家的日子,永远都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永远都是!”童青青说到这里,眼圈渐渐泛红。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一旦我承认自己是公主,那我的父亲,母亲,就真真正正的坐实了罪名,不管是叛国之罪,还是欺君之罪,哪一条都足够让他们的亡灵受尽后人唾骂!他们是我的亲人,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岂能这么做?”

    “你可想清楚了?”孙纪听完童青青的话,细长的眼睛仿佛在一瞬间化成一支利箭,直直的对准童青青,满弓待发,让人不寒而栗!

    “当时你生命垂危,曹皇后却还是执意把你送出宫,她担心你了吗?那个三皇子,他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你就真的甘心?还有苏怀夫妇俩,他们是真心对你好的吗,他们不过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你,被蒙在鼓里,还天真的以为他们真心对你好!还傻傻的为他们考虑!”孙纪越说越激动,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你住口!我不许你这样说他们!”童青青也不甘示弱的站起身,红着眼睛大声说道,“我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对我好,我只知道,他们对我很好,他们让我感受到亲情,他们让我过得很幸福很快乐!这,就足够了!”

    “既然你这么食古不化,那我也不再与你多费口舌!明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到时哪怕你什么都不说,只要让皇上见到你,我就赢了!”孙纪冷冷说完,便拂袖大步而去。

    孙纪的脚步刚刚跨出门槛,房门就被重重关上,屋外传来他的带着怒气的声音:“都给我看好了!”

    童青青双腿一软,瘫坐在软榻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的内心十分复杂,她其实也想见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听她亲口与自己讲讲当年的故事。可她又害怕见到她,她不知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身份去见她!更重要的是,一旦自己见了她,就有可能害了她!还有他,那个救过自己和苏庭越的三皇子!最重要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父亲,他将再无平反的一天,他将永远背负着叛国与欺君的罪名!

    不!她不愿意这样,她不愿意用这些去换回自己高贵的身份!可是,她再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呢?孙纪花了十五年的时间与心血,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她知道,只要明天她随孙纪进了宫见了皇帝,只要皇帝认了她这个女儿,那整个朝局都将发生改变,所以那孙纪岂能轻易放过她,他就是绑,也会把自己绑着进宫去。

    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逃出太尉府!

    她踮着脚尖悄无声息的走到门边,趴在门缝朝外一看,只见两排府兵打扮的青壮男子就笔直的立在门口,他们的手都放在腰间的佩剑上,面无表情,像两排雕像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童青青心里不由得一惊,忙往后退缩了几步,环顾四周,发现屋内左右各有一个的窗户,窗户不大不小,刚够一个人爬出去,她欣喜的朝左边的窗户跑去,一看,心不由得凉了半截,外边,依然有两排府兵矗立在那里,如两排巍峨的山峰,严严实实的挡住了童青青离开的去路。

    她转过身,又朝右边的窗户跑去,跑了没几步,她的脚步就慢慢缓了下来,她看到,窗户的下面,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池塘,池塘很大,很宽,水面上还漂浮着一片片黄绿色的荷叶,荷叶的下面,是色彩斑斓的锦鲤正在成群结队的觅食、嬉戏……

    她停下脚步,驻立在那里,人生第一次恨自己是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记得小时候,苏庭越曾偷偷带她到离家不远的河里摸鱼玩,还想教她游泳,可她又哭又闹的,死活就是不肯下水,还说要向爹娘告状,从那以后,苏庭越就再没带她去河边玩了。

    现在想想,她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要是会游泳,那她就可以从窗户这里游到对面的片长满树荫的草地上,再爬上那棵大树,然后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翻出院墙了。

    她又一次无力的瘫坐在软榻上,右手支撑着下巴,望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天,渐渐的变暗了,然后越来越黑,整个天空犹如被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黑油布,油布上扎了几个小洞,露出几颗亮闪闪的星星。

    屋内的蜡烛早已被点起,火光在童青青无助的瞳孔里欢快的跳动着,她久久的盯着蜡烛,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烧房子?然后趁乱逃跑?

    当这个念头闪过之后,童青青的脑海里猛的又浮现出昨日在苏府看到的情景,那熏得发黑的假山,那光秃秃的树干,还有,那如黑炭般的尸体……一切的一切,全都历历在目。

    她的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的想涌出来,她咬着嘴唇,紧闭双眼,硬是给憋了回去。

    她的内心在拼命挣扎着,她实在不想这么做,可她想逃出这里,除了烧房子引起骚乱,她别无他法!她只能安慰自己,这处上房比较偏远,外面还守着那么多府兵,旁边又是一个大水塘,火应该很快就能扑灭吧!

    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还是颤抖着举起点燃的蜡烛,点燃了床上的帐幔,丝绸做帐幔刚碰到一点火星,就肆无忌惮的燃烧起来,很快,被子也烧了起来,梨木雕花床也烧了起来,火,越烧越大,整个里屋瞬间成了一个火海,还发着“噼里啪啦”的响声。

    童青青脸色惨白的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快步退到外面,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走火啦!快来人啊,走火啦!”

    她的话音刚落,那些府兵就冲了进来,一看这情景,火急火燎的就都去找水桶扑火,没过多久,太尉府的下人就全都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到池塘里舀水救火,整个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孙纪也赶了过来,他边在人群中穿梭着寻找童青青,边气急败坏的喊到:“苏家小姐呢,她到哪去了,快给我找出来,先不要管救火了,找人要紧!”

    那些府兵听了他的话,纷纷丢下水桶四散开来,然后各自举着火把,着急的去找童青青!

    而童青青提前换了一套下人的衣服,混在人群里,正跟着其他下人一起奋力的舀水救火。她的脸和其他人一样,都不可避免的沾了些炭灰,加上天色又暗,不仔细看,根本就认不出她来!

    只见她弓着身,正把一只装满水的水桶从池塘里费力的提了上来,孙纪从她的身后经过,眼睛瞥了她一眼,就急匆匆的到别处去了。

    见他离开,童青青连忙丢下水桶,趁着没人注意,身子一闪,躲进池塘边的一排半人高的花卉后面,蹲下身子,摸索着向院门的方向慢慢移动。突然,在枝叶的缝隙中,她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正从不远处走来,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个身影,一动不动。

    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童青青终于呆不住了,她转过身,像一只灵活的猫,飞快而且悄无声息的溜进旁边的一个矮小的门里。

    童青青刚跨进门槛,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拉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嘴巴就已经被死死的捂住,耳边,传来一个年轻男人压低的声音:“不要出声!”

第一百二十六章 营救1

    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她怔了一下,却没想起是谁,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还跳得飞快的心,竟慢慢的平缓了下来!她没再反抗,也没再挣扎,乖巧得如同一个听话的孩子。

    很快,对方就松开了手,童青青转过头,发现他穿着一身夜行服,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暗的月光下,深邃得如同宇宙里遥远的星际。

    看着童青青询问的眼光,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的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英俊得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脸。在茂密的藤蔓后面,两个人神色复杂的四目相对。

    “是你?”童青青终于认出了他。

    “吁!”他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放在微微努起的唇前,无声的制止了她,然后悄悄的把头探出门外,想查看情况。不料却见不远处,有几束耀眼的火光正慢慢的朝这边靠近。

    “快,跟我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抓起童青青的手,就朝里面快速跑去,跑了没多久,他突然松开童青青的手,然后轻轻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童青青心里一惊,扭过头,睁大眼睛望向他,正想说什么,却发觉自己的双脚突然离开了地面,整个身体正慢慢的腾空升起。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青砖地面,她吓得脸都白了,颤抖的双手死死抱住身旁那个高大伟岸的身躯。

    直到在屋顶的琉璃瓦上轻轻落了下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然紧闭双眼死死的抱住对方不放。

    “额,你,你可以松手了!”有些局促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的响起,她这才回过神来,慌乱的松开自己的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脸胀得通红,含糊不清的嗫嚅道:“对不起,三皇子!”

    赵子熠也有些尴尬,他把脸转到别处,像蚊子一样嗯了一声。

    童青青的脸顿时更红了,她本还想再解释一下,却突然被赵子熠拉着蹲了下来,“小心,有人来了!”

    她朝着赵子熠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奴才打扮的人拎着一只食盒低着头从刚才那个矮小的门走了进来,然后又进了他们脚下的那间屋子。

    童青青不看还好,一看这情景,她的恐高症就又犯了。她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抓住两旁的琉璃瓦,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赵子熠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低声问道:“你怕高?”

    她脸色有些苍白,两只明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遥远的地面,艰难的点了点头。

    赵子熠看着她,想了想,二话不说便低头解下自己的黑色披风,把它卷成一条长长的布条,然后不顾童青青的反对,麻利的把布条的一端牢牢的绑在她的一只手腕上,接着又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一只手腕上。

    “现在,你不用担心会掉下去了!”他淡淡说道,“你可以抬头看看星星,不必一直盯着地面!”

    童青青看了看把他们绑在一起的黑色披风,又看了看他冷峻的侧脸,没有说话,心里却缓缓的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暖意。

    天很黑,星星却很亮,一闪一闪的,就像在身边飞舞着的那些萤火虫一样,若即若离,她躺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那些耀眼的星星,突然间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往事,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兄弟姐妹,不知不觉间,她的眼角有些湿润,竟忘记自己还在高高的屋顶上了……

    “对了,三皇子,你怎么也在这里?”漫长的寂静过后,童青青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目光如炬的看向赵子熠。

    赵子熠也扭头望向她,欲言又止,好一会儿,他的嘴唇才张了张,可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听到脚底下远远的传来一声女人刺耳的尖叫:“啊!来人啊,出事啦,快来人啊!”

    这声尖锐的惊呼就仿佛是平地一声炸雷,把已经乱成一团的太尉府又炸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屋顶上的两人同时朝底下望去,只看到一个下人打扮的女人从他们脚底下的屋子惊慌失措的跑出来,跌跌撞撞的与从小矮门冲进来的府兵撞了个满怀。

    “怎么回事?”走在前头的府兵沉声问道。

    “薛公公、薛公公他、他死了……”女人脸色惨白,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有些语无伦次,“他吐了血,在地上,黑色的血!”

    还没等她说完,几个府兵就丢下她慌里慌张的冲进屋里……

    童青青看着底下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怔了许久,才缓缓的转头看向身旁的赵子熠,眼神十分奇怪。

    没过多久,孙纪和修管家以及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可才进去一小会儿,孙纪就脸色铁青的大步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府兵,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一只食盒,那只食盒,正是刚才那个奴才送过来的。

    孙纪边走边厉声喝道:“这盒点心到底是谁送过来的,给我查,就算把整个太尉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查出是何人所为,我就不信了,居然还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杀人!”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府兵又急冲冲的从小门一路小跑进来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的说道:“不好了,太尉大人,采莲姑娘她,她也死了!”

    “什么?”孙纪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他无力的扶住身旁的一根凉亭的柱子,死死的盯着跪在面前的人,声音嘶哑的问道:“怎么死的?”

    “她的喉头处中了一支毒镖……”那个府兵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辛辛苦苦调查了这么多年,眼看着马上就要真相大白,没想到……”孙纪深深的叹了口气,突然抬头仰望苍天,欲哭无泪,在这一瞬间,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再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太尉大人,而只是一个长着许多皱纹和白发的可怜人!

    “苏家大小姐呢?找到了吗?”良久的沉默过后,他又缓缓的问道,声音嘶哑而苍老。

    周围鸦雀无声,全部人都低着头,没有人敢出半点声音。

    “我问你们,人找到了吗?你们一个个都聋了还是哑了?”他看着那一张张惊恐而安静的脸,突然暴跳如雷,指着他们大声吼道。

    那些府兵听他这么一吼,一个个都吓得双腿发软,“扑通扑通”的跪成一片。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去给我继续找,找不到,就都不用回来了!一群没用的东西,平日里白养着你们了,关键时刻连一个小姑娘都看不住!”孙纪看着这情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愈发的声色俱厉。

    他的话刚说完,那些府兵就纷纷连滚带爬的四散开了,仿佛身后都有追赶他们的洪水猛兽似的。

    童青青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禁一阵阵的难过。虽然,她不喜欢薛公公和采莲,更不希望他们作为人证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他们死。

    如今,他们却死了,在进宫的前一天,如此凑巧的死了!如果说他们的死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那她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在这府里,一定是有人比她更不希望揭开十五年前的真相!那个人会是谁?

    她突然扭头望向身旁的赵子熠,望着这个碰巧也出现在这里的三皇子——一个据说是顶替自己的身份而成为天潢贵胄的翩翩少年,望着他若无其事的脸,童青青的心里不知不觉的泛起一丝寒意。

    她嫣红的薄唇微启,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半个字。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营救2

    一阵寒风突然迎面刮来,一股巨大的寒气穿过童青青救火时被水打湿而紧紧贴在身上的衣裳,直入她的肌肤、骨髓,冷得她一阵颤栗,她紧紧环抱住自己的两只纤细的臂膀,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她的这个喷嚏很轻很轻,可不料还是被听力敏锐的孙纪听到了。他像一只嗅着美味的饿狼,猛的起身警惕的看向屋顶,长袖一甩,高声喝道:“谁?”

    随着他的这一声厉喝,一大群府兵像变魔术似的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他们举着弓箭,瞬间就把童青青他们脚下的屋子围了个密不透风。

    屋顶上,两个人都死死的趴在翘起的屋檐后面,一动不动。

    看着晃动在围墙上的那些被拉长的人影,童青青紧张得心里“砰砰”直跳。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赵子熠一眼,发现他的神情与先前一样,并无半点责怪之意。

    童青青屏住呼吸,盯着那些涌动的人影,突然感到手上一阵温热,她扭头一看,只见赵子熠握住了她一只手,正看着她,眼神里透着坚定与自信,似乎在无声的安慰她:“不要怕,有我在!”

    不知怎的,看着赵子熠,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苏庭越。

    记得八九岁那年,有一次她和苏庭越一起上街溜达,突然发现有个小偷正在偷一个妇女的荷包,仗着会一点儿拳脚功夫,他们就大着胆子过去把那个小偷当场教训了一顿,没想到,那个小偷前脚刚走,后脚就叫上他的十几个同伙,追了他们半条街。

    他们慌不择路,进了一条小巷子,刚好看到边上有一只大竹筐,他们就把竹筐倒过来躲了进去,才逃过一劫。

    她清楚的记得,躲在竹筐里的时候,苏庭越也是像赵子熠今天这样,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他们的眼神,也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的让她感到安心……

    “屋顶是什么人?再不下来,就休要怪孙某无情了!反正太尉府今夜已失火,索性就再烧上一间屋子也无妨!来人,准备点火!”孙纪寒冰似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打断了童青青的思绪,她有些无措的望向身边的赵子熠,不知怎么办才好。

    赵子熠冲她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然后快速解开绑在手腕上的披风想要起身。谁知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飞快的从他们的头顶上掠过,像一只巨大的苍鹰一样,稳稳的落在不远处那堵高高的围墙上。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大跳,赵子熠也只好又压低身子,转头朝那个黑影望去。

    不只是他,其他人的目光也顿时都转移到那个黑影身上,所有的弓箭也都齐刷刷的调头对准那个黑影。等那黑影转过身来时,大家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来人,放箭!”孙纪的声音未落,就见黑衣人手臂一挥,十几只银色的飞镖瞬间便纷纷从他的掌心飞出,就如同十几棵银色的流星,“嗖嗖”的落在底下那些举着弓箭的府兵身上。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几只飞镖朝他们快速的飞奔而来,随着一声声惨叫响起,他们纷纷摔倒在地,口吐鲜血。顿时,嚎叫声响成一片,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保护太尉大人,保护太尉大人!”修管家着急的朝众人喊着,可他的声音却淹没在吵吵嚷嚷的人群里,他只好亲自挡在孙纪面前。

    可再看那黑衣人,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那种我在明处,敌在暗处的恐惧使他们都慌了神。他们抬头四处张望却无果后,便纷纷看向孙纪。

    此时的孙纪又气又怕,他浑身发抖的倚在柱子上,片刻的沉默过后,他才强装镇定的说道:“别慌,大家别慌!一只再凶猛的老虎,也斗不过一群狼!”

    “太尉大人,在东门处发现了一个戴面具的黑衣人翻墙而出!”突然,一个矮个子的府兵从小门外匆匆来报。

    “你们两个,快去找禁军帮忙,其他人快去追,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把那个刺客拿下!”孙纪大手一挥,喘着粗气命令道,“剩下的,继续把苏家小姐给我找出来!”

    剩下的府兵一听,就纷纷往东门方向快步赶去,修管家掺扶着孙纪也跟在他们后面,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而屋子周围的那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府兵尸体,依旧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看上去是那么的触目惊心,童青青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苍白的脸上满是说不出的惊恐。

    片刻过后,她突然转过头看向赵子熠,声音缓慢而苍凉的问道:“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吧?”

    “你什么意思?”赵子熠一愣,刚把目光从远处收回,不料却接触到童青青如箭般犀利的眼神,他一下子感觉如有芒刺在背,浑身上下皆不舒服。

    “薛公公的事,是不是你派人做的?你怕他明日进宫说出十五年前的真相?还有刚才那个蒙面人,如果不是你的同伙,他为什么要帮你引成孙太尉他们?”童青青的脸冷若冰霜,她死死的盯着赵子熠,声音冰冷刺骨!

    “什么真相?什么同伙?薛公公又是谁?你到底在说什么?”赵子熠百思不得其解,他微微蹙起眉头,不悦的问道。

    “在整个太尉府,没有人比你更希望薛公公死,没有人比你更希望把十五年前的真相和他一起永远埋进黄土里!”童青青依旧把冷冽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赵子熠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那你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童青青又问。

    “如果我说,我是来救你的,你信吗?”赵子熠冷冷说道,然后把脸转向一边。

    “救我?你为什么要来救我?我们仅仅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并无半点交情,你凭什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救我?”童青青果然不相信他的话,依旧咄咄逼人的问道。

    赵子熠愣愣的看着她字字珠玑,言之凿凿的样子,不由得气极反笑。

    “你笑什么?”童青青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突然想起农夫和蛇的故事。我觉得,现在的我,就是那个农夫!”赵子熠冷冷说道。

    “你什么意思?”童青青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再瞥了瞥自己手腕上绑着的黑披风,脸上渐渐有些泛红。

    “我费尽心思来救你出去,结果你反倒诬陷我是杀人凶手,你说,你和那条蛇有何异?”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救我?”童青青还是不依不饶。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救你,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的父亲,也为了我的父皇,更为了我内心的安宁!”赵子熠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回答道,“我知道你父亲是冤枉的,可是我现在还没有证据去替他翻案,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保护他的家人!我不能让一个勇敢的将军流血又流泪!你愿意相信就信,不愿意信我也不勉强!”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营救3

    “你说的,是真的吗?”童青青顿时愣住了,呆呆的望着他,许久,才缓缓的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从出事以来,这是她听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认为她父亲不是叛国逆党的外人!

    她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有激动、有欣喜、有感激,但更多的依旧还是怀疑。

    “对,对不起,可那薛公公和采莲,真的不是你派人杀死的?”她红着脸,放缓了语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我长得就那么像一个变态杀人狂?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为杀他们?真是莫名其妙!”赵子熠又蹙起眉头,不屑的冷笑道。

    童青青又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他长得是不像杀人狂,这世上,哪有长得这么俊美这么儒雅的杀人狂?

    可他有杀人动机啊!

    除非,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们也该走了!”童青青正想着,赵子熠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畔响起,接着,她就被扶着站了起来。

    童青青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身体就已经跟着赵子熠一起腾空升起。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只有无尽的黑夜,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赵子熠一手握着剑,一手托着她的腰,仿佛就像托着一只没有重量的布偶一样,脚尖轻轻点在屋顶的琉璃瓦上,竟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响。他们灵活的在树梢上穿梭而过,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像一只轻盈的燕子,正朝不远处的院墙飞去。

    可就在这时,孙纪恰巧在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刚好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一幕。他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惊呼道:“不好!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了!”

    因为天黑加上又离得远,他并没看清那两人的长相,但他还是一下就猜出那个衣裙飘飘的少女是谁。可能,这是他一生中最无奈的时刻了,他眼睁睁的看着一黑一黄两个身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轻松的翻过院墙,连同他多年的努力与心血,一起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而自己,竟无能为力!

    “噗”的一声,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吐在他脚下的青砖地上,溅起一朵朵苍凉的红梅花……

    而太尉府的围墙外面,赵子熠和童青青轻轻的落在地上,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低低的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雪白的骏马便从拐角处跑了过来。

    赵子熠一个翻身便上了马,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拉,就把童青青也拉上了马背。

    “你要带我去哪?”童青青回过头不安的问道。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赵子熠淡淡的说道,便拉紧缰绳,策马而去。

    “等等,我要先回一趟医馆!”刚跑出没多远,童青青就吵着要下马。

    “你不用回医馆了!”赵子熠严肃的答道,“我已经提前派人把你哥接走了!”

    “你把他接去哪了?”童青青吃惊的问。

    “他现在就在我们要去的地方,等一下你就能见到他了!”赵子熠瞥了她一眼,淡淡答道。

    街上,除了少数从外地流窜过来的衣不蔽体的难民,到处都是握着长枪和佩刀的禁军,他们守在各个路口,仔细的盘查着每一个过往的路人,每一辆过往的马车。

    两人刚从一片茂密的林子里拐出来,赵子熠就远远的看见那些禁军,便调转马车,正想朝另一个方向而去,没想到,一个穿着铠甲的身影从天而降般的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赵子熠定睛一看,原来是禁军统领霍康良。

    “师父!”赵子熠望着他,扯下脸上蒙着的黑布,低低的喊了一声。

    “城门已经关了,你们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霍康良走过来,看了看马背上一言不发的童青青,又看了看赵子熠身上的夜行衣,心里就全明白过来了。他叹了口气,转眼又严肃的说道:“三皇子,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你不又得挨一顿骂?”

    “这我知道!”赵子熠淡淡说道。

    “知道你还去做?你说你,怎么就改不了爱管闲事的毛病呢?”霍康良一脸责怪的说道。

    赵子熠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不再说话。

    霍康良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料却隐隐听到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变魔术般的从怀里掏了一个包袱,丢到赵子熠的手里:“到处都是官兵,快换上衣服,要不然你们连路上的关卡都过不去!”

    赵子熠接过包袱,感激的冲他点点头,然后拉紧缰绳,扬起鞭子抽在马背上,高大的骏马瞬间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般冲了出去,扬起一片尘土,弥漫在身后那声悠悠的叹息声中!

    “吁——”雪白的骏马又回到刚才那片茂密的树林里慢慢的停了下来,赵子熠打开包袱,一看,原来是两套破旧的衣裳,两双破旧的布鞋,上面甚至还打着好几个补丁。

    他看着这两套衣服,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暗暗惊叹霍康良的先见之明!没错,这个时候,打扮成从外地来的难民,混在那些难民的队伍里,是最容易蒙混过关的了。因为那些禁军士兵或是因为同情,或是因为厌恶,都不会太为难他们。

    只是,要一个平日里锦衣玉食玉树临风的三皇子打扮成一个衣衫褴褛可怜兮兮的难民,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蹙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赵子熠最终还是把其中一套递给身旁的童青青,催促道:“赶快换上!”

    童青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吃惊的看着他,吞吞吐吐的问道:“你,你叫我在这里换衣服?”

    “这里又没其他人,怕什么?而且只是换一下外衣而已!”赵子熠一边解着自己的腰带,一边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是,你让我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换衣服?”童青青乌黑的眼睛睁得像两只铜锣那么大,又一次不可置信的问道。

    赵子熠一愣,看着她,一脸不屑的说道:“我又不会看你,你怕什么?”

    童青青朝他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说实话,她真的很想去敲开赵子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啥。

    接过衣服,她躲到一棵大树的后面,想了想,又探出头来:“你发誓你不会偷看?”

    “我赵子熠对天发誓,你就算求我,我都不会看一眼,总行了吧?”赵子熠背对着她,举着手信誓旦旦的说道。

    什么叫我求你?童青青瞬间只觉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以最快的速度的换上那套打了补丁的衣衫,然后扯着皱巴巴的衣摆,有些局促的走了出来。

    刚走到赵子熠的面前,童青青就忍不住哑然失笑,只见他身穿一件不合体的旧长衫,脚踩一双破了窟窿的黑布鞋,英俊的脸却依然干净白皙,头发也是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起来不伦不类,十分滑稽。

    “你别只顾着笑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赵子熠被她笑的浑身不自在,便有些讥讽的说道。

    童青青一听,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这一看,她的脸不由得红了,说实话,她的这身打扮比起赵子熠的狼狈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有些尴尬的冲赵子熠笑了笑,难为情的说道:“咱们两个也算是患难与共了,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笑话谁!”

    “我可没心思笑话你!”赵子熠哼了一声,没有看她,而是自顾自的走到那匹白马跟前,在它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铃铛在它眼前晃了晃,接着又轻轻拍了拍它的背,白马仿佛听懂了似的,伸长脖子用脑袋在他的脸上轻轻蹭了蹭,低鸣了一声,扭头就往身后的方向飞奔而去。

    “你和它说什么了?它去哪了?”童青青不可思议的盯着它远去的背影,才缓缓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让它先走!”赵子熠边回答边往外走。他长得极高,步子又跨得极大,童青青只得一路小跑的跟在他的后面,累得气喘吁吁。

    “三皇子,你的马能听懂人话吗,它真的会自己先回去吗?”好不容易追上赵子熠,童青青又好奇的问。

    “它是一匹西域雪原的汗血宝马,体力和耐力极高,不畏严寒,且识途通人性。可比某些问个不停的人聪明多了!”赵子熠头也不回的答道。

    童青青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便知趣的不再开口,只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等等!”直到能清楚的看见那摇曳在街口的火把,童青青突然小声的叫住了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亲密接触

    赵子熠停下脚步,刚回过头,一团湿哒哒的泥巴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团泥巴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涂到他的脸上,凉凉的,粘粘的,让人有些不舒服。

    “你在做什么?”赵子熠板起脸压低嗓音喝问道,两眼直直怒视着站在眼前的童青青。

    “你不在脸上涂点泥巴,哪像一个难民?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干净的难民?”童青青甩了甩手上的黑泥巴,不以为然的说道。

    “嗯,你说的有道理!”赵子熠先是一愣,然后蹲下身子,双手在脚底下用力捞了一把。因为昨夜刚下过雨,他轻易就抓起两团又粘又湿的泥巴,冲她快步走来。

    “你要干吗?”童青青见状,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盯着赵子熠手中的泥巴,一边后退,一边惊慌失措的问道。

    赵子熠没有回答,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她,然后把手上的泥巴全都涂在她的脸上,头上……童青青拼命的用手去挡,可她哪是赵子熠的对手,不一会儿,她就成了一只掉时泥坑里的小狸猫,整张脸都是黑的,除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根本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好了,现在我们两个都像难民了!”赵子熠看着她,淡淡说着,弯腰捡起丢在地上的夜行衣在手上擦了擦,就转身继续往前走。

    “我才给你涂那么一点点,你却给我整得一脸都是!你给我等着!”童青青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生气极了,然后她也弯腰抓起地上的泥巴,跑过去猛的朝他身上甩去。

    乌黑的泥巴瞬间像乌黑的雨点,刷刷的落在赵子熠的头上,脸上,身上。他怔了一下,先用袖口小心的试去落在睫毛上的一小块泥巴,然后扭过头,神情复杂的看向童青青。

    童青青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但她还是昂起头,瞪圆了双眼理直气壮的与他对视着,一双脏兮兮的手却在衣襟上不自然的用力试擦着。

    赵子熠久久的凝望着她,嘴角却不知何时已向上微微翘起。童青青正不知所以,就见他突然弯下腰,伸手抓起一团湿泥巴就猛的朝她身上扔去。童青青躲闪不及,那团湿泥巴“啪”的一声,准确无误的打在她的前额上,溅起一片细细的泥点。

    她一下子愣在那里,两眼恨恨的瞪着赵子熠,任由那团湿泥巴从她前额上缓缓的滑落下来。

    赵子熠看着她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这是童青青第一次见他笑,说实话,他笑起来真好看,眼睛弯弯的,像两轮明亮的弯月,把人的心都晃得波光荡漾。

    不过此时的童青青,却觉得那似两把镰刀,把自己的脸剐的生疼生疼的。

    满面笑容的赵子熠正想走上前,去帮她把滑到鼻尖处的那团湿泥巴弄掉,没想到这时童青青却突然向他跑过来,拉住他的一条胳膊就想打他。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边呵呵的笑,一边去挣脱童青青的手。可童青青哪肯松开,只一个劲的死死揪住他的胳膊不放,非要狠揍他一顿出气不可。

    在赵子熠很小的时候,他的舅舅曹丞相就在暗地里花重金寻遍中原内外的高手,想办法把他们送进宫,教赵子熠习武,轻功极好的霍康良便是其中一个。所以说,若是真要打架,那一百个童青青也不是赵子熠的对手。可是不知怎么的,今天这两人竟难分胜负。

    低矮的柳树下,两个满脸污泥的年轻人踩在潮湿的泥地上,一个只顾着打一个只顾着躲,全然忘了其他。

    突然,童青青脚下一滑,她还没回过神来,身体就已经急速的向后倒去。慌乱之间,她本能的抓住对方的手,可两只沾满泥巴的粘腻的手刚握在一起,就迅速滑开了。

    赵子熠想也没想,就伸出手去托住她的腰,可没想到动作幅度太大,他整个上半身也呈90度角向前倾去,温热的薄唇不偏不倚的正好贴在童青青光洁雪白的脖颈上。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停住了。

    童青青只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一阵阵的打在自己的身上,让她觉得浑身都很不自在,特别是脸,更是阵阵的发烫。她扯着对方的手臂慌忙直起身,逃也似的挣脱开赵子熠的怀抱,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赵子熠好像也有些不自在,他跟在童青青的身后,两个人一路默默无语的往前走,周围,全是难以言表的尴尬气息,这种气息,让他们的内心自觉的达成一种默契,就是彼此都不再提及此事。

    很快,两人就出了那片林子走在大街上。过各个路口的关卡时,那些禁军士兵看他们一身破旧肮脏的打扮,果然都离得远远的就冲他们俩挥手让他们快点走,根本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似乎生怕会染上什么瘟疫似的。

    于是,禁军以及太尉府的府兵都正在着急寻找的两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上,一路上畅通无阻。

    两人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处用木棚搭成的难民营。

    难民营是朝廷临时设立的,专门用来临时安置那些被洪水夺去家园的南郡灾民,朝廷会定时过来给他们发放食物、药品、被褥等生活必需的物资。

    离难民营还有几十步的距离,童青青就远远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门口翘首盼望,她头发凌乱,双眼无神,身上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粉红色对襟单衣,一条皱巴巴的暗红色碎花棉布长裙。

    她一见到童青青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快步走来,着急的问道:“你们见到我孩子了吗,她叫苗儿,今年5岁,大概有这么高,”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腰间比划着,“对,就这么高,圆脸,扎两根长辫子。她出去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爹已经去寻她了,可也还没回来!”说着说着,她眼圈就红了,捂着嘴巴低声啜泣起来。

    “她去哪里玩了,你知道吗?要不我陪你一块去找她吧?”童青青温柔的说着便拉起她的手要走。

    身后的赵子熠正要说什么,却见一男一女两位衣衫褴褛的老人从里面急冲冲的往这里赶来,走在前面的老妇人还边哑着嗓子着急的朝这年轻女人喊道:“红儿!红儿!”

    年轻女人两眼迷茫的望着走到跟前的两位老人,突然咧开嘴嘿嘿的笑了:“爹,娘!”

    “红儿,你怎么又出来啦,天黑了,外面又冷,乖,咱们回去睡觉,啊?”满脸褶皱的老妇人像哄小孩子一样,半哄半劝的想把她拉回去。

    “不,不,我要在这等苗儿,她还没回来,她爹也还没回来!”年轻女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死死抱着童青青的一条胳膊,十分执拗的说道。

    “红儿听话,咱们回去等,好不好?”老妇人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她强忍住夺框而出的泪水,依然温和的劝道。

    “不,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儿等,等下苗儿回来如果看不到我,她会害怕的。”女人说着,又扭头朝空荡荡的大街望去。

    “咱回去,别等了!”老妇人听完她的话,再也忍不住了,瞬间老泪纵横。她说完就抱住女儿的一条胳膊,拼命的往里扯。而一直默默站在老妇人身后的老大爷,却别过脸偷偷的用袖口试去眼角上一滴浑浊的泪。

    “不,不,我不回去,娘,您就让我在这儿等吧,我求求您了!”女人边哭喊着,边拼命的挣扎着想甩开老妇人的手,那无助的模样看上去着实让人动容。

    “等等!”沉默了许久的童青青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位大娘,您也是做母亲的,您难道就不能体谅她一颗母亲的心吗?她的孩子和丈夫都还没有回来,您让她回去睡觉,她也睡不着啊。您还不如就让她在这儿等着,这样最起码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点。”她说完看了那年轻女人一眼,顿了顿又说道:“如果您信得过我,我可以陪她一起去找她的孩子!”

    “你们还去找什么,她的孩子和丈夫都回不来了!回不来了!我可怜的苗儿啊,我可怜的外孙女啊……”老妇人看着她,声泪俱下,然后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号淘大哭起来。一旁的老大爷慢慢走上前,一手搭在老妇人的肩上,一手在脸上不停的抹着眼泪。

    而他们的女儿,此时却只是睁大眼睛一脸好奇的望着他们……

第一百三十章 苗儿

    童青青显然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住了,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看见赵子熠上前扶起地上的老妇人才回过神来。

    “完了,全完了。家没了,孙女没了,女婿没了,女儿也疯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老天爷啊,你咋不把我这没用的老婆子也带走啊……”那老妇人已经哭得全身瘫软,嘴里却还在不停的絮絮叨叨着,两只皱巴巴的眼睛又红又肿,大颗大颗的泪珠也在不停的滚落下来,“啪嗒啪嗒”的打在身上那件灰色的袄子上,渗出一大片深色的印迹。

    童青青刚听到她那句“家没了”,眼圈瞬间就红了,是啊,家没了,她的家也没了!甚至她最爱的父母也没了!这么多天来,她何尝不想和这老妇人一样,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可她还是悄悄的别过脸,又一次硬生生的把它给憋了回去。

    赵子熠只顾着照顾那老妇人,似乎并没有发觉童青青的异常。等那老妇人情绪稍微平稳下来,他才转身向立在一旁的老大爷问道:“大叔,大娘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大爷一听,忍不住又抹了一把眼泪,低声呜咽起来,良久,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们本是南郡平湖乡的庄户人家,一年四季就靠天吃饭,日子过得虽是贫苦,但一家人在一起也是苦中有乐。可今天入秋以天,雨水就破天荒的下个不停,前前后后下了两个月有余。田里很多庄稼都被水淹死了,我们本想着,只要勒紧腰带,省着点吃,等熬过这个雨季就好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停顿了一小会儿,他才又缓缓的继续说道:“可有一天清晨醒来,却发现屋里到处都是水,一脚踩下去,都漫过大腿了。我打开门一看,外面茫茫一片,都是水,望不到边的水,水面上还飘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和牲畜,什么鸡啊猪啊,甚至还有狗。”

    “而这时,大雨还在不停的下,屋里的水也越来越高,没办法,我们只好带着仅有的一点被水泡湿的粮食爬到了屋顶,想着等大水退了再下来。可是啊,老天爷似乎是想把我们都赶尽杀绝,大雨没有停,水也没有退,反而越涨越高,眼看着就要漫过屋顶了,无奈之下,苗儿她爹只好拆下两块门板用麻绳扎在一起,当成木筏,好让我们一家人逃出来。”

    他两眼突然悠悠的望向远方,然后又痛苦的闭上,仿佛他已随着自己的思绪回到了那个让人绝望的地方,“我们就这样漂在水面上,身子底下,到处都是暗黄色的水,根本看不清到底身在何处。不知不觉间,我们竟漂到了河堤上。等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这时,一个大浪突然朝我们猛的冲过来,差点把我们身下的门板掀翻,坐在她娘怀里的苗儿一不小心就滑到水里去了。”

    他突然停了下来,一行浊泪从他的眼角无声的滑落,他抬起干枯的手背,颤抖着在脸上用力抹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苗儿她爹见她落了水,也跟着一头扎进水里。然后,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后来,官府的人来了,把我们这三个人救了上来。”

    “可苗儿和她爹,却怎么也找不到。直到两天后,才看到苗儿她爹飘在水面的尸体!那尸体,已经被水泡得肿涨变形,惨不忍睹,苗儿她娘一看到尸体,就晕过去了,醒过来,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说完,又有一行泪从他脸上滑了下来,那深深的皱纹顿时成了一道道盈满清水的沟壑。

    “那苗儿呢,找到了吗?”童青青走上前问道。

    “没有,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她和她爹一起落了水,她爹都没了,她肯定也没了!”坐在一旁的大娘插了一句后,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没看到尸体,你们凭什么认为她死了?”童青青一听完就激动的大声说道,她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他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抑或是说给那些一口咬定她父母已死的人听,她只觉胸口有一团熊熊的火焰,把自己的心灼得生疼生疼的。

    一旁的赵子熠也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片刻后,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对满脸泪水的大娘安慰道:“后天我就要启程去南郡了。这样,我到南郡后多帮你们留意一下,说不定你们的苗儿真的还活着!”

    “我也去!”童青青一听,猛的扭头看向他。

    “那是个灾区,缺吃少穿的,到处都是被水冲垮的房屋和饥饿的灾民,你去干吗?不许去!”赵子熠一脸严肃的拒绝了她。

    “我要去帮他们找苗儿!”童青青扬起两道细眉,固执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年轻女人面前,亲热的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真诚的说道:“我会去帮你找苗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去找她!”

    “真的吗?你真的能帮我找到苗儿?”女人又惊又喜,眼里顿时闪起了明亮的光彩。

    “嗯,不过你先要答应我,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不可以在这里等了,你得跟你娘回屋子里等!”童青青又说道。

    女人听了她的话,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依依不舍的跟着老大娘往院里走去。

    “苗儿我会去找,不需要你去添乱!”老大娘她们一离开,赵子熠就冲着童青青说道,他的语气依旧十分强硬。

    “我去不去由我自己决定!不用你多管闲事!”童青青别过脸,看都不看他一眼。

    “去不得啊,那地方可去不得啊!”见他俩争论不休,老大爷忍不住插嘴道,“那里遍地都是尸体,有的是淹死的,有的是饿死的,大家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吃草根、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还……”他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住了,脸上露出痛苦和恐惧的神色,“总之,太惨了,实在太惨了!”

    “怎么会这样?朝廷不是早就给灾民发放了粮食和布匹了吗?怎么还需要去吃这些?”赵子熠看着他惊诧的向道。

    “那些官府是设立了粥棚,可是那粥稀得就跟清水似的,一整锅都捞不出几粒米,还有那馍馍,都是麸皮就算了,还掺了很多沙子,根本没法吃啊。你说的什么布匹,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说完,老大爷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些地方官员,实在是太可恶了。连振灾的银两和粮食也贪!”赵子熠还没听完,忍不住挥出一只拳头重重击在一旁的围墙上,皱着眉头,痛心疾首的说道。

    “那你们就没人去向上级官员反映情况?”童青青听完也十分难过与愤慨,她走上前不解的问道。

    “哪里没有啊?刚开始天天都有人去,可是去的人回来没几个时辰就会被人活活打死,后来就没人敢再去了。再说,去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老大爷神色黯淡的说完,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就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行

    “欺人太甚、这些官员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一个个不停的上奏朝廷,要钱要粮,结果却只是为了中饱私囊,而弃灾民与百姓不顾,视他们的生命如草芥,只顾自己发着该死的国难财!我一定要好好惩治他们才行!”赵子熠气得浑身发抖,他望着前方,两眼红红的,似燃烧着两团炽热的烈焰。

    童青青静静的望着他,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慕名的感动,眼前这个满脸污泥、衣衫褴褛的赵子熠,仿佛一下子又成了初见时的那个骑着高头大马英俊儒雅的翩翩少年。

    那个少年,不但救了她,救了她最亲的人,心里更是系着天下苍生!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的挂在树梢上,柔和的月光轻轻的投在他的脸上、身上,他整个人,甚至连他的影子仿佛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两人继续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条空荡荡的石子小路上,两旁都是望不到边的金色麦田,一阵阵秋风或温柔或狂野的打在麦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太合脚的布鞋踩在一颗颗凸起的小石子上,两个人继续拖着长长的影子默默的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赵子熠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望向她:“你为什么非要亲自去帮他们找苗儿?你应该知道,一个5岁的小女孩,被洪流冲走,基本已没有了生还的可能。可你还是固执的要帮他们去找,只是因为你不愿面对现实,你在逃避现实!”

    看着面前这个已洞悉她内心的少年,童青青一怔,近乎歇斯底里的反驳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没了生还的可能?你又没亲眼看见,你凭什么就下这样的定论?”

    “我知道你最近经历了人生的一个大变故,这个变故大得足以把任何一个普通人彻底打垮,可是你并没有垮,至少没在人前表露出来。这不是因为你有多坚强,而是你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内心,你在强忍着内心巨大的痛苦。”

    赵子熠说着,突然伸出双手,轻轻放在她柔弱的肩膀上,注视着她的眼睛,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温柔:“其实,你不必这样,你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女孩,如果你想哭,你就哭出来。”

    “我才不哭,我为什么要哭?”童青青抬起头固执的反问道,可她的内心防线还是在这一瞬间立刻就土崩瓦解,眼泪像决堤的洪水,顷刻间就涌了出来。

    是啊,她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女孩,她为什么就不能哭?她为什么就得假装坚强?如果说之前装作若无其事只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怕身边的亲人难过,可此时她还怕什么呢?

    赵子熠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偶尔轻轻拍拍她的背,或递上一条帕子,帮她试去脸上的泪珠。

    在这一刻,她终于暂时卸去身上厚厚的伪装,把自己无助与脆弱的一面完全展现出来!哭完之后,童青青顿觉全身轻松多了。坐在田梗上,她呆呆的望着在秋风中摇曳的麦穗,有些出神。

    柔和的月光下,赵子熠低头看向她,只见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就像清晨挂在树枝上的一颗颗小露水似的,晶莹透亮,随着她的眨眼,还轻轻晃动着……

    突然,他的心里涌出一丝莫名的疼痛,他恨不得立刻将这个无助的少女拥入怀中,给她安慰与温暖。

    他犹豫着伸出手,可这只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最终,还是握成一个拳头,缓缓的收了回来,他轻声说道:“咱继续赶路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的走到了这条石子小路的尽头,一拐弯,便看到一座二层高的宅子赫然立在眼前。

    赵子熠走上前敲了敲门,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谁?”

    赵子熠只回了两个字:“是我!”

    “吱”的一声,院门被猛的打开了,曹骆骐从里面着急的走了出来,他一见门外这两人,顿时就愣住了:“表哥,你们,你们怎么……”

    “一言难尽,先带我们去换洗!”赵子熠淡淡说道。

    不一会儿,童青青就被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带去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还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待她梳洗完毕,就又被那老妇人带到另一间屋子前,然后打着手势示意她推门进去。

    童青青疑惑的看向她,然后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木门。

    走进去一看,童青青顿时惊喜不已。只见苏庭越、苏清燕、苏庭左、向妈妈还有抱着小玉的奶娘,全部都坐在里面,似乎正在等着自己。果然,他们一见童青青进来,立刻众星捧月般把她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

    她感觉像在做梦一般,环顾了一下大家,终于喜极而泣,内心更是对赵子熠充满了感激。

    “你怎么样了,孙太尉没为难你吧?”苏庭越走上前关切的问道,接着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发现她无恙后,才亲昵的捏了捏她俏皮的鼻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嗯!我没事!”童青青用力点了点头,望向他,关切的问道,“庭越哥哥,你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苏庭越举起右手握成一个拳头,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真多亏了王大夫和喜鹊姑娘,看看,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强壮,保护你们,绝对没有问题!”

    童青青看着他的强装出来的笑容,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酸楚,眼里也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这时,门外响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童青青回头一看,原来是喜鹊,只见她手里正捧着满满一大碗褐色的汤药走了进来,“你回来了就好,我们都好担心……”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童青青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汤药,递给苏庭越,又回过头来看着喜鹊,说道:“谢谢你!”

    话音刚落,却发现喜鹊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头上戴着白玉冠身上穿着白长袍的英俊少年。

    “三皇子!”童青青还没得及开口,站在她身后的苏清燕已迎上前轻轻唤了一声,她的脸,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红晕。

    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朝赵子熠看来。赵子熠对大家点点头,然后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们在生活上还要什么需要的。”

    童青青正想谢过他,却突然听到苏庭越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来做什么?”

    赵子熠闻言一愣,随即脸色便忽的暗沉了下来。童青青忙过去拉住哥哥的袖子,低声劝道:“庭越哥哥,你别这样!”

    “就是因为你们,我们一家人今天才会落得这样不堪的田地!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我爹他做错什么了,他为朝廷立下那么多的赫赫战功,结果你们还是想诬陷就诬陷,想杀就杀,你们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苏庭越并不理会她,而是继续神情激动的说道。

    童青青怔在那里,那种万箭穿心的痛又一次涌上心头,拉住哥哥衣袖的手不由得松了下来,她扭过头,望向赵子熠,乌黑的眼眸里,渐渐弥漫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赵子熠站在那里,他白色的衣摆随着穿堂而来的夜风轻轻摆动,衬得他的脸色愈加的难看。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才沉声说道:“对于你们一家人的遭遇,我也深感难过与不安!但这件事并不是我父王做的,他也是事后才知晓。我们现在正在全力查清此案,你们相信我,总有一天,朝廷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苏怀将军真是无辜,我们到时定将恢复他的名誉,给他应有的补偿!”

    “补偿?什么补偿能让一切回到当初?哼,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看来,世间的一切,包括人命,都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苏庭越冷哼一声,把脸别向一边。

    “我知道,金钱买不回人命!但是金钱至少能让他的家人过得稍微好些!天已经晚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告辞了!”说罢,不等其他人开口,他就转身拂袖而去,可刚走两步,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道:“还有,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去,外面到处都是在搜捕你们的官兵。”

    赵子熠离开之后,屋内安静得可怕,许久,童青青才看着哥哥,小心翼翼的说道:“或许,咱爹的事,真的与他无关!况且,他还救了我们好几次!”

    “即便这事情不是他做的,他也脱不了干系!还有,他救我们,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图!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清芷,你最好离他远点!”说完,苏庭越眼神复杂的看向她。

    童青青望着他奇怪的眼神,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苏庭越好像变得有些陌生,陌生得让她有些忐忑不安。

    见此情景,站在一旁的苏清燕走上前,张了张嘴也想替赵子熠说些什么,可看着看哥哥,她又怯怯的低下头不再开口。

    夜里,童青青疲惫的躺在妹妹身边,她又困又累,可她一闭眼睛,脑海里就闪现出苏庭越刚才那冷森森的眼神,那种眼神,令她感到有些害怕。

    她烦躁的翻个了身,身后却突然传来苏清燕的声音:“姐姐,你跟我说实话,咱爹娘,是不是已经死了?”她的声音似乎很平静,可在空旷寂静的屋子里,却显得格外的凄凉。

    还没等她开口,苏清燕又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其实他们已经死了。因为如果爹娘还活着,他们肯定会来找我们的。外面所有的人都说他们已经死了,只有你和向妈妈说他们还活着,你们是怕我难过才骗我的吧?”。

    童青青一愣,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良久,她才翻过身,望着眼前这个把头埋在被窝里的女孩,嗫嚅着开口:“燕儿……”

    苏清燕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蒙在她脸上的被子却在微微的颤动着。童青青一把扯下被子,只见一张满是泪水的脸赫然呈现在她的眼前,她心里顿时像被针扎了一样的疼痛,二话不说就将对方的脑袋紧紧的搂在怀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累极了的童青青才松开双手,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还沉浸在睡梦中,就迷迷糊糊听到妹妹惊慌失措的声音:“姐姐,快醒醒,出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发病

    童青青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惊醒了。

    “左儿把小翠的一条小狗给淹死了!”苏清燕又急急的说道。

    “什么?快带我去看看!”她蹭的一下坐起身来,顾不得梳洗,一把拉起妹妹的手,蓬头垢面的就往门外跑去。

    刚跑出屋子没多远,她就听到一阵吵闹声从远处传来。待走过门前的一条长廊,便远远看到一群人围在一个池塘边,似乎在看着什么,一阵阵不安快速从心头涌起,她便加快了脚步往人群跑去。

    向妈妈见她过来,忙一瘸一拐的向她走来,一脸惶恐的说道:“大小姐,出事了!”

    她没有回答,挤进人群里一看,原来,那里躺着一只溺死的小狗,小狗本长得浑身雪白,憨态可掬,十分讨人喜欢。可此时却面目狰狞,浑身湿漉漉的,毛发全部紧紧贴在身上,四肢僵直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小狗的一旁,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蹲在那里低声的抽泣着。

    她就是这条小狗的主人小翠,她是赵子熠在街上买回来的一个可怜的卖艺小丫头。赵子熠对她很好,怕她无聊就送给她这只小狗,加上她年纪小,根本不需要做什么活,基本只是和她的小狗一起玩。

    再看苏庭左,他像是疯了似的,正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含糊不清的对着地上的小狗尸体又吼又叫,他的双手被苏庭越死死的拉着,双脚却腾空对着面前的空气乱踢乱蹬,仿佛面前有什么看不见的妖魔鬼怪正对着他张牙舞爪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童青青回过头,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向妈妈。

    “回大小姐,小少爷一大早起来就碰到小翠跟着这条小狗在门口玩,小少爷看着这狗十分喜爱,便非要去逗弄它,我刚开始还担心它会咬人,就不让小少爷靠近,可后来看这狗性情温和,也就随了他。”

    向妈妈顿了顿,又道:“玩了一阵,小狗突然往这边跑来,小少爷便在后头追,唉,都怪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我跟在小少爷后头还没跑几步竟被台阶绊倒跌了一跤,扭伤了脚,半天都起不来。小翠见状就帮我去叫人,待他们把我扶到这里来时,就发现小少爷正掐住狗的脖子,把它按在水底下……”

    向妈妈说着说着,眼里渐渐浮上一丝说不出的恐惧,“当时小少爷那个样子,就像是中了魔一般,十分吓人,他一边掐着狗,一边还狠狠的在骂着什么,狗已经不动了,可他还不肯松手,谁要是去拉他,他就对谁又踢又骂,使劲挣扎,他们怕伤了小少爷,也不敢硬来,只好让人去找大少爷。”

    说完,向妈妈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自责道:“都怪我,没看好小少爷。”

    “这事不怪你,向妈妈,你脚受伤了,先回去休息吧,这事你不用管了。”童青青温和道,然后快步朝苏庭左走去。

    “左儿!”童青青大声唤他。

    可苏庭左就像没听到似的,依旧两眼发直的瞪着地上的小狗,不停的踢打着。

    “左儿,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姐姐!”她上前轻轻捧起苏庭左发青的脸,温言道。

    没想到苏庭左突然脖子一歪,张开嘴,就像只饿极了的猛兽一般,猛的就朝她的大拇指用力咬去,一边咬还一边发出“呜呜”的咆哮声。

    一阵剧烈的疼痛顿时从手上传来,童青青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倒吸了一口气。

    “左儿,你疯了?还不快松口?”苏庭越见状,不由得大声呵斥道。

    其他人也大惊失色,一个胆大的下人忙上前,想掰开苏庭左的嘴巴,试图把童青青的手指从他的齿缝间拉出来。不料那下人的手刚碰到他的下巴,苏庭左就狠狠的瞪向他,他的眼神就像夜里的狼,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

    那人竟被他的眼神给震慑住了,手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默默的收了回来。

    无奈,苏庭越只好抽出一只手来试图去掰开他的嘴巴,可是苏庭左却始终不肯松口,只在喉咙处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呜呜”声,像在哭泣,又像在求救。

    “住手!”童青青心头一软,忙制止了苏庭越,强忍住疼痛说道:“不要管他了,我没事!”

    “可是你……”苏庭越心疼的望向她。

    “我没事!真的!”童青青说着,俯下身,用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弟弟,轻轻的在他耳边不停的呢喃道:“左儿,没事了,没事了……”

    奇迹出现了,苏庭左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他松开了紧闭的牙关,就如大梦如醒一般,眨着大眼睛天真好奇的望向周围的人群,与刚才的狰狞模样判若两人,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不一会儿就转到了那只小狗的身上,看着它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抬头问道:“姐姐,小狗它睡着了吗?它睡在这里会不会冷啊,它怎么全身都是湿的?我们把它抱回去让他烤烤火好不好?”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全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就像在看一个可怕的疯子一样。

    童青青的心里也是暗暗一惊,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她轻轻拉过苏庭左的手,温柔道:“小狗它刚刚在池塘里玩水,它玩累了,待会儿姐姐会送小狗回家,左儿先跟燕儿姐姐和向妈妈回屋子好不好?”

    “额,那好吧!”苏庭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然后被苏清燕和向妈妈拉着往回走,走了几步,又有些不舍的回过头看了小狗一眼。

    “大家都散了,该干啥干啥!”一旁的管家也站了出来,朝围观的下人挥挥手道。

    “你的手要不要紧?”大家一走,苏庭越就着急的上前拉起童青青的手,低头一看,不由得心疼不已,只见她肤若凝脂的大拇指上,赫然呈现出一圈青紫色的牙印,有的位置甚至连皮都破了,还渗出一点鲜红的血。

    “很疼吧?”苏庭越边疼惜的说着,边往伤口处轻轻的哈着气,“都不知左儿是怎么了,把你给咬成这样!”

    “没事,也不怎么疼。”童青青看着被他紧紧捏住的手腕,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突然莫名的感觉有些别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躁狂症

    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把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回来,转身望向小翠:“小翠,对不起,我替左儿向你道歉,也替左儿向你的小狗道歉。不管左儿是不是有意伤害小狗,这件事都是他的错,也是我的错,我没有看好他。你放心,我会赔一条和它一样可爱的小狗给你。”

    她说着,把目光移回那条可怜的小狗,它四肢僵直,似乎还保持着在水里挣扎的姿势,童青青越看心里就越发的不是滋味。

    “这条小狗已经离开我们,去了一个没有烦恼更没有痛苦只有快乐和幸福的地方!”她轻轻抚着小翠的鬓发,又柔声安抚道,“姐姐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知道吗,它虽然已经走了,但它永远会记住对它好的人,比如你。现在,我们一起把它送走好不好?这样,它也能开开心心的离开。”

    “姐姐,它真的去了一个只有快乐和幸福的地方吗?它以后真的还能记得我吗?那它会回来看我吗?”小翠停住了哭泣,抬起泪眼汪汪的小脸,天真的问道。

    望着小翠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童青青一下子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毕竟,撒谎并不是她的强项,而直接告诉她死亡的真相又未免太过于残忍。

    “当然了,说不定它哪天就回到小翠的梦里来看小翠了。”身后的苏庭越看她半天没开口,忍不住插嘴道。

    “真的吗?太好了!”小翠终于破涕为笑,她扯了扯童青青的袖口,着急的催促道:“那我们快点送它走吧,然后我还要回去睡觉呢,要不然,它都没办法到我梦里来找我。”

    童青青闻言,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回过头,赞许的看了一眼苏庭越。

    于是三个人便一起把小狗埋在一棵小树下,还在上面种了一些栀子花,回去后又托管家去帮着寻一只差不多模样的小狗,这件事情,才算暂时告一个段落。

    这一日,苏庭左都与往常无异,而从宫里回来的赵子熠听说后,也没有说什么,身心俱疲的童青青在恍惚间差点以为早上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亥时不到,妹妹就早已睡下了,童青青简单的梳洗完毕,正要上床休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在这时突然响起,“砰砰砰”,带着紧张的气息,一声声的穿透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让她本就有些不安的心一下子揪成一团,她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一个婢女刚把门打开,向妈妈就带着一脸的着急与惶恐,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小少爷好像又犯病了!”

    “什么?我去看看!”童青青虽然早就猜到可能与弟弟有关,但听向妈妈一说,她还是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她随意披了件外衣就夺门而出,三步并作两步的往苏庭左住的怡清苑跑去。

    她住的屋子离怡清苑并不远,只隔着一个菊园。花园里,各种各样的菊花争奇斗艳,有独本菊、大丽菊、悬崖菊、艺菊、案头菊等,形态颜色各有千秋,虽不像牡丹那样富丽,也没有兰花那名贵,但也妖娆美丽,特别是在月色下,更显得傲霜与高洁,让人忍不住想停驻观赏。

    可此时童青青哪有心情赏菊,她心急如焚,只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到苏庭左的身边。

    刚到门口,童青青就已清晰的听到苏庭左像野兽一样的嘶吼声,那一声声可怖的嘶吼穿过紧闭的大门,刺进她的耳膜,她的心开始一点点的往下沉。

    拖着沉重的脚步,她终于进了里屋。只见苏庭左正躺在苏庭越的怀里,小小的身体已被五花大绑,却还不老实的扭动个不停,他一脸铁青,目露凶光,一边用力挣扎,一边还龇牙咧嘴的嘶吼着,看起来十分吓人。

    而赵子熠站在床边,正一脸的担心的望着他们。

    见童青青来了,赵子熠忙对她道:“你不必太担心,我已经差人去请王大夫了!”

    童青青感激的望了他一眼,然后径自向苏庭左走去,伸出一只手想去拉他。

    “别过来,小心他又伤了你!”苏庭越见状,忙伸手将她的手腕握住。

    “我不怕!”童青青执拗的说道。

    “可我不允许你再受伤,一点伤都不行!”苏庭越严肃的说道,他似乎将童青青的手握得更紧了。

    童青青只感觉自己的手腕如同被一把铁钳子紧紧钳住,动弹不得,她只好缓和了语气道:“你放心,这次我会小心的。”

    苏庭越低头看了看似乎已不再那么狂躁的弟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松了手。

    坐在苏庭左的身边,童青青伸出手,轻轻抚着他小小的脑袋,心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等待的时光总是那么的漫长,不知过了多久,门才被推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跪地说道:“回禀三皇子,王大夫不在医馆,馆里的人说,王大夫昨日就启程前去南郡给那些灾民义诊了。所以我们只好请来了寿康堂的江大夫,他的医术在京城里同样负有盛名。”

    “阿武,你做得很好!快把大夫请上来。”赵子熠着急的吩咐道。

    不一会儿,江大夫就被他领了进来。江大夫大约五十岁左右,须发已半白,除了前额与眼角散布些许皱纹外,他的脸上皮肤红润,看上去气色甚好。

    一看到苏庭左那副模样,年迈的老大夫脸上便不自觉的凝重起来,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给苏庭左把脉。

    “怎么样?江大夫?”看他许久都没开口,童青青忍不住问道。

    “他得的是躁狂症。”江大夫缓缓说道,“病人发病时狂躁妄动,胡言乱语,少寐多梦,打人骂詈,不避亲疏,语无伦次,登高而歌,弃衣而走。如果是因实热引起的神志异常,则用白虎汤、承气汤之类以清热泻火法治疗。可小公子的脉象细乱,不像是实热,倒像是因受到过度惊吓而导致的后遗症。”

    “过度惊吓?”童青青先是一愣,她思索了一会儿,脑海里终于浮起从府出逃出来的那天晚上,在苏庭左跟前滚动的那个狰狞可怖的人头,以及“咕咕”冒着鲜血的身体。她清楚的记得,当时,苏庭左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那如果是过度惊吓则应该怎么治?”苏庭越着急的问道。

    “老夫行医几十年,并未见过此等病症。所以还请恕老夫无能为力!”江大夫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这病还是有人能治的。”

    “那还请江大夫告知,这病何人能治?”童青青听到他最后这一句,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欣喜不已。

    “此人便是济世堂的王大夫!老夫曾听说他治好过此种病症。”江大夫道。

    “可是王大夫到南郡去了,都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一旁的阿武插嘴道。

    “那我们就去南郡找他!”童青青眼神坚定的看向苏庭左,“左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王大夫!”

    “正巧父皇命我明日启程去南郡主持振灾,你们可以扮成我的家奴,随我一道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赵子熠闻言也站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初到南郡

    幸得这几日风和日丽,天气甚好,不到七日功夫,他们就到了南郡。

    可是对于童青青几兄妹来说,这七日,却如同七年那么漫长,因为苏庭左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到最后一天,竟发作了五六次,而跟随队伍一同前往的御医对此也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这日,船终于慢慢靠了岸,他们跟在赵子熠身后,刚出船舱,便见十几个地方官吏早已在岸边恭恭敬敬的列队相迎。赵子熠并不理会,只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便带着大家踏上了这片承载了太多苦难的土地,径自往前走去。

    在岸边等候的知府蔡金奎见他面色铁青,似是十分不悦,早已冷汗涔涔,又见他往城南方向走去,忙大步追上前去,俯首道:“下官已给三皇子备好了马车,还请三皇子上坐!”

    “不必了!我和大家一起走着就行。”赵子熠淡淡道,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还请三皇子往这边走,我已让人备好午膳,为大家接风洗尘!”他说着,垂着头做出往另一边让的姿势。

    “百姓们现在正处水深火热中,蔡大人就不必太破费了,我们自备有干粮。”赵子熠瞥了他一眼冷言道。

    “南边的路还没有修缮完毕,还请三皇子往官道这边走!”蔡金奎强装镇定,可几滴豆大的汗珠却从他额头缓缓流了下来。

    “我们就走南边,正好看看那些路给洪水糟蹋成什么样子。”赵子熠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心生疑虑,脸上却不动声色。说完,便不再看他,只回头朝身后的士兵喊道:“大家快跟上!”

    苏庭越背着弟弟,童青青与妹妹相互搀扶着,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队伍走。其他的官员没有办法,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跟在他们身后。

    不知走了多远,忽见东面一大片灰蒙蒙的沼泽地,浑浊不堪的水面上浮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发黑的竹篱笆,破烂的门板,还有被泡得肿涨变形的牲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恶臭,令人阵阵作呕。

    童青青忽觉肠胃有些不适,忙用帕子捂住口鼻。这时,却听到不远处那片被水冲垮的密林城,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她扭头一看,只见满是枯草的湿地上,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慢慢的围拢过来,他们就像黑压压的乌云一样,不一会儿就遮住了宝石一样碧蓝的天空。

    这些,正是南郡正在受苦的百姓们!

    他们像是在呼救,又像是在哭泣,他们或走着,或爬着,像一滩快干涸的黑色浪潮,无力而艰难的朝赵子熠的队伍涌来。

    童青青望着那一张张乌黑的沾满泥土的脸,望着他们骨瘦如柴的身躯上套着的不合身的破衣烂衫,一阵阵酸楚不由得从心里涌起。

    队伍的其他人也大多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比她小一岁的苏清燕更是吓得小脸发白,双手紧紧攥着童青青的袖口,两眼死死盯着正朝他们逼近的那群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南郡百姓。

    “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赵子熠扭头看向蔡金槐,脸色如同被一片乌云笼罩,黑得吓人,“朝廷拨了那么多的银两与粮食,为什么他们还在受苦?”

    “这,这……”蔡金奎见状,双腿不由得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污浊的泥地上,头贴着地面,冷汗涔涔,嘴巴张了张,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就是你所说的那些闹事的百姓?就是你说的那些贪得无厌的百姓?”赵子熠手指着那些百姓,望向蔡金奎那张苍白的脸,语气阴冷的问道。

    蔡金奎已是浑身颤栗,只一个劲的磕头,把泥泞的地面上,活生生磕出一个小水坑来。

    赵子熠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忽的抬起右脚,猛的踹在蔡金奎的胸口上。只见蔡金奎一个踉跄,身体就像一根木桩似的,仰头直挺挺的往身后倒去,倒在脚下的那片洼地里。他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重新跪好,却又被赵子熠一脚踹得滚了出去。

    其他的官员见状,都吓得纷纷跪倒在地,不敢出声。

    赵子熠没再理会他们,而是径自朝那些向他涌来的灾民走去。

    “是三皇子,真的是三皇子!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这时,在那黑压压的人群里突然发出一个激动不已的声音,这个声音刚落,那些灾民瞬间就全部都停了下来。

    片刻的安静过后,却是一片更响亮的哭声与喊叫声,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跪倒在地上,纷纷朝向他们大步走来的赵子熠磕头:“三皇子,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他们就像是正在濒临着绝望与死亡之时,突然见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一般,激动得难以言表,语无伦次。

    赵子熠一愣,忙回快的脚步上前,扶起跪在队伍最前头的一位年长的大爷,然后又对他身后的众灾民忙不迭的说道:“大爷快起来!大家快起来!这位大爷您快让大家起来说话!”

    “三皇子,我们终算等到你了,你可要救救我们啊!要救救我们啊!”年迈的大爷紧紧抓住赵子熠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布满皱纹的脸上皆是泥水,可他暗沉的嘴唇上却干裂出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口子,枯槁无神的双眼哀求的望向眼前的赵子熠,“官府不让我们靠近岸边,也不让我们靠近官道,我们只好在这里等,老天有眼,总算让我们等到了!”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顿了一顿才转过后朝身后的人大声道:“我们大家终于有救了!”

    赵子熠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扶着老大爷,马上吩咐手下的人把随身携带的干粮、衣物、被褥等东西全部分发给他们。

    然后,又转身对着他身后的那群衣不蔽体的灾民,深深的鞠了一躬,诚恳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天灾,以及南郡官府的不作为,让你们受苦了!现在,我在这里替他们对各位表示深深的歉意!”

    “我是三皇子赵子熠,此次负责来南郡主持振灾!今天,我要向大家保证,我一定会让每一位灾民都能吃饱、穿暖、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住!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就不会叫你们饿着肚子!”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人听了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响声与欢呼声,那些饿极了的灾民不由得喜极而泣,他们一边欢呼,一边就着脸上的泪水与泥水,大口大口的啃着刚刚送到手的白馍、烧饼,那情景,实在另人动容。

    童青青也主动加入了派发干粮的队伍里,她一边把一个个白馍送到那一只只乌黑的手上,一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在人群里四处搜寻着。她在找一个女孩,一个叫苗儿的5岁女孩。

    突然,人群里发出一声孩子伤心的哭声,童青青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半人高的孩子正趴在地上,呜呜的哭着。

    童青青心里一紧,忙快步走上前,放下手里装白馍的包袱,小心翼翼的将那孩子扶了起来。

    那孩子依旧哭得稀里哗啦的,肮脏的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满脸都是泥浆,一身单薄的衣裤同样满是泥浆,光着脚,根本看不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

    “孩子,你怎么了?”童青青从袖里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轻轻擦去那小孩脸上、脖梗上的泥浆,温和的问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馍

    “我的白馍弄脏了。”小孩哭着说道,把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举到她面前。童青青这才发现,小孩的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浑身沾满泥浆,甚至还有半只脚印,已看不出原样的白馍。

    仅仅是只弄脏了一个白馍,就让一个孩子哭得那么伤心。这是什么世道?

    童青青突然感觉心酸不已,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她用手帕包住孩子手里那个像一块泥饼一样的白馍,扭头在身旁的包袱里拿起仅剩的两个白馍,一把塞到孩子的手里,温柔的抚着他的头说道:“吃吧!”

    孩子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感激的望了她一眼,然后开心的接过白馍,捧在手里,咽了咽口水,却不吃,而是从腰间抽出一个沾着泥巴的小布包,小心翼翼的把白馍放进布包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望了望童青青,然后把目光移到童青青手里的那块用手帕子包着的白馍,那块弄脏的白馍。

    “你怎么不吃?”童青青有些奇怪的问,其他人拿到白馍或烧饼都是迫不及待的就吃起来,而他却不吃,难道他不饿?

    “我想拿回去和我爷爷一起吃,他腿脚不好,来不了!”小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说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童青青心里一阵感动,不由得亲切的拉着他的手问道。

    “我叫二狗,大家都叫我狗子。今年十岁了。”孩子说完,眼睛又巴巴的望向童青青手里鼓囊囊的小帕子。

    “你爹娘呢?”童青青又问。

    “我没有爹娘!我爹娘很早就死了!”孩子面无表情的答道,似乎此时在他眼里,爹娘还没一个白馍重要。

    “我从小就跟着我爷爷生活!”提到他爷爷,孩子明亮的眼里才露出一丝悲恸的神色。

    童青青心里又是一酸,不知应该说什么好。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转身想要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孩子怯生生的声音:“姐姐,那个脏了的白馍,能给我吗?”

    童青青一愣,转头睁大眼睛望向他。

    “如果姐姐不要的话,就……”黑子盯着她手里的东西,面红耳赤的嗫嚅着。

    “可以,但是这个白馍已经脏了,不能吃了!”童青青说着就把手里沾满泥巴的白馍递过去。

    “没事!”孩子伸手接过白馍,只随便在衣服上把上面的泥巴蹭了蹭,然后就对着手里依旧脏兮兮的白馍狼吞虎咽起来。他看上去饿极了,不过两三口,他就把手里的白馍吃得干干净净,吃完,还很满足的舔了舔嘴唇。

    还没等童青青反应过来,他就转身像一阵风似的跑开了,只留下一句话隐隐约约的飘荡在耳边:“谢谢姐姐,我要去给爷爷送馍馍了!”

    童青青目瞪口呆的望着他消失在人群中的小小的身影,一阵说不出的酸楚渐渐涌上心头。

    她正发着呆,突然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赵子熠。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再饿肚子的!”赵子熠眸子深深的望向她,似在向她承诺似的说道,话毕,他就转身离开了。

    童青青愣愣的望着他,望着他似乎越发伟岸的身姿,突然感觉他就像一束光,瞬间照亮了这个黑暗的地方,更驱散了她内心的阴霾!

    不知不觉的,她追随赵子熠背影的目光又渐渐变得柔和起来。而这一切,全被站在一旁的苏庭越看在眼里!他的嘴唇艰难的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出一个字。

    赵子熠到南郡的第一件事就是设立更多的粥棚,并派专人给百姓们挨家挨户的送粮食和过冬的衣物及被褥,以确保他们不再挨饿受冻;第二件事就是为百姓修缮被洪水毁坏的房屋;第三件事就是查处那些以权谋私,大发国难财的官员,收缴他们的钱财当作振灾物资,该革职的革职,该处死的处死;第四件事就是严惩那些趁机囤积居奇的商人。

    他办事果断,对外不留情面,对内体恤百姓,且事事亲自过问,鞠躬尽瘁,一时之间,便在这里获得百姓们极高的赞誉,成为家家户户相互传诵的美谈,可是,却同时也得罪了许多官员和乡绅富豪。

    不过,这也是不可避免的,赵子熠目前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帮童青青他们寻找为苏庭左治病的王大夫。

    其实他们刚到时,他就已经派人四处去打听了,只不过如今半个月过去了,却还是没有打听到王大夫的下落。因王大夫每日与徒弟两人背着药箱走街串巷的给那些灾民免费看病,并没有固定住所,所以知道有这么一个大夫的人不少,但知道他现在具体在哪的人并不多。

    而苏庭左的病却一天比一天严重,不但发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且一旦发病起来,持续的时间也更长了,基本上一天中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发病。

    童青青他们几兄妹整天整夜轮流看着苏庭左,以防止他发病起来伤了自己,伤了别人。这半个月下来,就算没把他们累坏,急也得把他们急坏了。

    因此苏庭越只要一得空,就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出去帮着打听。刚开始,他只是打听王大夫的下落,到后来,他就连这里能治病的大夫也一同打听了。可人家一听是这种病,都纷纷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已经急得像无头苍蝇的苏庭越终于打听到一个能治这种病的人。只不过这个人不是大夫,而是一个道长。据说此人能驱魔祛邪,而且名望很高。

    向他推荐这个道长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涵养很高,不像是一个会撒谎的骗子。他说这道长曾治好他一个亲戚的病,他的病和苏庭左的症状一模一样,只不过是魂被吓丢了,只要把魂招回来便好了。

    可能是病急乱投医的原因,苏庭越想了想,觉得不管那道长能不能真的治好弟弟的病,让他试试也是好的,总比像现在这样干着急的好。再说,或许真的有用呢!

    于是,他就跟着老人去见了这位所谓的道长。

    到了那道长的住处,苏庭越并未见到他本人。出来迎接他们的是道长的一个弟子,那弟子听闻了他们的来意后,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为难之色:“这段时间可能不行,我们师傅正在闭关!这个月都不能出山!”

    “小兄弟,你帮我们想想办法行吗?”苏庭越哀求道。

    “是啊,人命关天的事,你就帮帮他吧!”老人也帮着好言相劝。

    “不行的,师傅如果此时出关的话,会影响他的修为!我真的帮不了你们!你们快走吧!”那弟子边说着边开始送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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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废材成了魔尊介绍:
童青青穿书了,穿到一个妖魔横行的世界,成了捉妖文中的一名废材炮灰……
“您的任务,是攻略反派沈云风,阻止他黑化入魔!”
“什么?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大家只知道,沈云风是一名捉妖人,却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前魔尊的遗孤,他的身上,天生就流淌着魔族的血,而且他性格冷冽,不近女色,想要攻略他,谈何容易?
直到有一天,沈云风突然失踪了,等再次找到他时,他却已经成了半个死人,双目失明,内丹被剖,灵力尽失,筋脉皆断……
童青青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目光坚定而冰冷:“伤你者,我必百倍奉还!去他的鬼任务,去他的不让入魔……”穿书之废材成了魔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书之废材成了魔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书之废材成了魔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