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老唐吹出一口长长的热气后，把外套的扣子一粒粒解开，冷风灌入，微微吹起衣摆。他一边踢着道路上的枯叶，一边哼哼着不成曲调的小曲。
虽然面相有些老成，但排遣寂寞的方式还跟个刚刚放学回家的少年似的。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人多了起来。”
老唐心中一紧，他还没走到一区宿舍楼，但那楼中的一盏盏明灯把整栋楼照得是格外明亮，而学生们也是三三两两地下楼，接着走出宿舍楼往不同的方向去了，再一看二区，同样的光景，像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论坛论坛，守夜人论坛。”
老唐没有随便拽住一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在不经意间收敛了动作，从裤兜中摸出手机低头看了起来，方向还是正常回宿舍楼的方向。
他就像在人群中逆流而上的一条鱼，显眼，但没收获太多关注。
周围人的讨论声声声入耳，‘好酷！’、‘刚开学就能遇上这种事也太不可思议了！’，‘你们觉得是不是那个S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大展身手吧！’……
而论坛已经被刷爆屏幕了，不过不是那条管理员置顶加精的飘红贴，而且一个普普通通的帖子，发帖人的ID显示在左上角，灰白很小：
“剑桥折刀”
妈耶！校长本人发的帖子！
老唐感到大事不妙，心脏难以遏制地‘砰砰’快速跳起来。
他的手指在屏幕面前顿住，此前的人生经历像是临死前的走马灯一样跑了起来，最后跑到了一个月前。
……
那会他还在老地方，布鲁克林的穷人区。
自养父母死后，高中没来得及念完的他就搬到了这里。布鲁克林的大部分地区街道布局像棋盘那样工整，许多街名用数字命名，这让他很是喜欢，有序的街道有助于淡化他的‘路痴属性’，找起来不会很困难。
商人们把棋盘划分好区域，把这些沧桑的老屋稍加打扮，像是汽车旅馆那样，把房间改造成住处出租售卖给穷人们。于是老唐在有着近百年历史、各式风格迥异，但都年久失修的‘老宅子’中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屋。
平时他就窝在住处，有空就打“星际争霸”，玩累了就冲冲浪，看看网站上有什么任务可以接取，以供维持生计，他自诩身手不下特种兵，而敏锐的直觉让他能稳操胜券；除了“星际争霸”，不接活的时候他还会散步到一家咖啡馆去玩几盘“龙与地下城”，他是奇幻死忠粉，一直觉得龙这种生物很符合他的幻想，大而华丽……
那天早晨，他和往常一样打开页面，登录账号，跳转页面，再登录账号，在任务发布页上寻找着合适的任务。这时，一个红点闪了，是一条私信。
猎人们很注重自己的隐私，网站有一个讨论页但大都不怎么用，私下交流都是伪装IP后的MSN，但这次是特例，消息并非来自同行猎人，而是…网站雇主…
消息内容也不是神秘代码，而是开门见山，指名道姓。这种被认可的感觉让老唐很受鼓舞，同时也泛起警觉：这是对猎人的肯定，但这通常伴随着风险——不只是身份暴露的问题，而且还是‘能否胜任’。
当然能胜任，之后的消息是这样说的：
“以新生身份入学，在卡塞尔学院，这所私立贵族大学中潜伏两个月，等到指示后窃取一件物品，在此期间密切关注如下几人：
校长，学生会会长，S级新生。”
简直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而且这所学校就在芝加哥，纽约到芝加哥的车程才一天不到！他也听说过这所低调的贵族大学，但他一直认为‘低调’是因为芝加哥还有一所更优秀出名的大学——芝加哥大学，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生源招收都是碾压卡塞尔的存在，不温不火的学校，位置偏僻，简直就是把‘下手’的要素凑全齐活了！
他的职业道德就是保证完成任务，至于公序良俗要等到填饱肚子之后再来谈，偷东西和尾随偷拍什么的，小case。
于是老唐在三秒之内就给出了答复：“take”
雇佣关系成立，后续很顺利，按部就班地走着，他接受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和入学辅导。
然后……他就艰难地发现自己确确实实已经被洗脑了，而且很成功。对于他这个“龙与地下城”的狂热粉来说，这个世界到底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的有人能陪你一起疯，一起深信有‘龙’的存在……
入学辅导中的那张画他还记忆犹新，而他‘C’级的权限，随后看到的‘证据’仅仅是一块岩石。
据说上面印着龙的爪印，但由于石块太大，碎裂的程度也很高，所以这只是其中的一节趾爪的某一部分。
“确实有！”
他的心稍稍抽动了一下，手指随即摁下。
“紧急事态，最新收到消息称，我们中混入了一条龙种。”
“校园内出了这么大的事，真的非走不可吗？”
夜色如墨，昏黄的路灯照亮在盘山公路的起始处，候车月台。
一辆黑色的老旧帕萨特停靠在一旁，车前是两位老人，再无其他。
“嗯，辛苦你了，这么晚了还来送我。”
其中一个稍显年轻的男人说，他的头发是银色的，这么晚了依旧很有精神地在冷风中硬挺。
“哪里，不辛苦。”
头发灰白，但身体依旧挺拔的老头子应到，语气忧心忡忡，
“只是现在是非常时刻啊！我们有了新的S级，也有了龙种的消息，但明明两件应该加倍高兴的事情怎么……再说后天就是3E考试了，我怕……”
“别过度操心了古德里安，有了新S级不应该更加放松些麽？”
年轻男人安慰道，
“至于别的事情，卡塞尔还有你们……最不济还有弗拉梅尔，这是危机，也是考验我们凝聚力的时候……”
枯叶被狂风卷起，沙沙的破碎声，年轻男人靠在窗边，景色在窗外飞速倒去，月台上那道招手挥帽的黑影也小至不见。
“唰！”
他伸手拉上了暗红色的车窗帘，这时才惊觉他的手竟如老人般苍老，而他也放松地躺着，片刻后像是位安详的老人发出呓语声：
孰真？……
孰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