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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共赏清歌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txt下载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5章同心协力

    “去吧,自己要注意安全,记住,朕还要仰仗你最终破解瘟疫,救万民于水火。”

    这话刘志说得无比郑重,他知道窦云此人一心求道,有颗医者仁心,为了救人有时候根本就不管不顾,完全投入其中。

    所以他才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窦云,让他时刻都有责任感,从而爱惜自身。

    要知道此症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单次的爆发有多可怕,而是永不断根,每隔个几年就死灰复燃,从北到南所有的州都被虐了一遍。

    就像个不定时的活火山,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会彻底大爆发,焚尽一切。

    因此,在刘志的心中,最大的任务就要找出源头,并将它掐灭,阻断它的传播源。

    之前,他已经向窦云传授了预防和隔离对于瘟疫治疗的重要性,细菌学也开始兴起。

    自从他开始制造望远镜之后,又琢磨着给窦云打磨了放大镜,显微镜目前还造不出来,但可以造一些高倍数的放大镜。

    通过放大镜,之前抽象的细菌学说,有了具体的形象,这让所有的医师们都大吃一惊。

    原来那本海外医书没有撒谎,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真的生长着无数“虫子”,啃食着人的皮肉内脏。

    从此后眼界大开,整个医药界的思路都变了,怎么杀死这些“毒虫”,成了研究的主攻方向。

    这次窦云坚持亲自去九江郡,就是为了拿到第一手的病历资料,实地考察,研制出对症治疗的药物来。

    当天,皇帝下了招募令,大汉所有医师,包括巫医在内,无论身在何处,医术如何,都可以报名奔赴荆、扬、豫、徐四州。

    在那里,接受太医院医师的统一安排,协助当地官府治病救人,防止瘟疫爆发。

    事后,朝廷将论功行赏,对于之前没有医师资格的巫者,将进行系统培训之后,酌情考虑发给正式行医证明。

    此令以最快的速度,通过龙麟卫飞鸽传书和官府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传送到大汉的每一个角落。

    一经发布,震惊天下。

    对于疫症,大汉人民早有心理准备,并不会觉得太稀奇,毕竟自安帝以来,大大小小的瘟疫已经有几十起了。

    此次天气反常,许多有经验的老人立刻就提高了警觉,开始自发地防范瘟疫的传播。

    他们震惊的是皇帝对巫医的态度,要知道大汉朝廷对巫医一直秉承着坚决打击的政策。

    自战国秦汉以来,巫与医一直便不分家,基本上巫者都会行医,而医学也没有形成系统的流派。

    随着医术的发展,渐渐地医者从巫师中分离出来,形成了单独的身份,但此时医者的地位仍然十分低下。

    直到武帝时期,著名的巫蛊之祸后,朝廷开始严禁巫者出现,对巫师进行了残酷的镇压。

    从此后,医与巫便渐行渐远,有了专门的医师,他们的社会地位也在逐渐提高。

    而在民间,巫医依旧盛行,黔首治病根本不会花大价钱去请医者,这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此后的朝廷虽然依旧禁止巫师,但在惩罚手段方面,却不再那么严厉了,基本上处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

    医者的地位虽然比以前高,仍然处于社会制度的底层,直至刘志登基之后,大兴医学。

    不仅扩大了太医院的规模,还在太学中增加了医科,并明令规定了医者的等级制度。

    凡是能达到医师级别的,将享有高于普通人的地位,纳入士子阶层。

    并对全国各地的普通医者进行了统一考核,合格后颁发行医证书,若是无证行医,将按照行骗定罪。

    严重者甚至会按照谋杀处理。

    因为历史遗留原因,大汉合格的医者数量并不多,远远达不到需求,所以刘志就采取了过渡政策,允许最长分为八年来考核。

    可即使这样,医师的缺口依然巨大,毕竟观念的转变需要时间,培养一个合格的医师,更需要时间。

    这不是三年五年就能办到的事情,所以这次刘志预判疫情的出现,立刻就显现出从医人员大量短缺的现实。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汉民间有着数量庞大的巫医,权衡利弊之下,刘志没有通过朝会商议,便单方面下了诏书。

    此举引起了轩然大波,先不说他们相不相信瘟疫会就此爆发,但巫蛊之祸曾经流毒深远,让大汉的士大夫阶层记忆犹新。

    这并不是说大汉贵族们就不信巫术,相反,巫蛊之术在汉朝有着很深的土壤。

    即便是达官贵人病了,也很有可能前门刚送走了医师,后门就悄悄把巫师接了进来,跳神吃药两不耽误。

    但不管怎么说,巫师都是个见不得光的职业,贵族们明明无比信赖,可却又打心眼里鄙视。

    现在突然要把他们拉到明面上来,让他们情何以堪?

    一时间反对之声,甚嚣尘上,奏章像雪片一样飞到刘志的案头。

    不过一向强硬的刘志,这次并没有与臣子们硬刚到底,也没有置之不理,如今情况不明,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

    若果然是一次瘟疫大爆发,就需要举全国之力,万众一心,才能共渡难关。

    所以他在朝会上给出了解释,第一,他并没有给巫医正名,而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是抛弃巫医身份,成为医者,还是继续原封不动,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第二,巫医加入救援之后,有个前提,就是必须听从太医院医师的统一安排,不得擅自做主。

    第三,救援完结以后,愿意放弃巫医身份的,可以参加朝廷的医师培训,考核通过之后,才能成为正式的医者。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个大前提,那就是为了预防瘟疫在中原及南方六州的范围内爆发。

    这些年来,瘟疫如幽灵一般,笼罩在大汉帝国的头顶,无时不刻地威胁着所有人的生命。

    最可怕的地方是,他没有规律,也不论贫富,更不管高低贵贱,无差别攻击。

    令人闻风丧胆,闻之色变,却又无可奈何。

    由于它毫无规律可言,谁也不敢打包票,这次会不会出现,人命关天,而且还是无数条生命。

    今年的天气也确实是十分反常,按照那些老人的说法,就是又到了老天收人的年份了。

    而且刘志给出的答案也是以预防为主,并没有说一定会爆发瘟疫。

    皇帝这两年行事风格十分强硬,越来越杀伐果决,早不复当初登基时候的软弱可欺了。

    所以臣子们一般时候都不会和他硬杠,除非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

    皇帝的强势反而促使外廷变得团结起来,许多事情都必须要齐心合力才能与陛下对抗。

    当然,彼此间的争斗也从来就没停止过,只不过没那么激烈罢了。

    现在皇帝突然好声好气地给他们解释,一个个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他的心情,陛下做事,向来有些只管结果,不问过程,多次利用底层人来达到目的。

    像上次临时招募里巷混混去充数,后来又鼓动奴仆倒戈,现在倒好,又把手伸向了巫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如此一想,大部分人都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只是对他如此大张旗鼓的抗疫,还是颇不以为然。

    按照以前的规矩,哪怕真的出了瘟疫,也要想尽千方百计封锁消息,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可现在刘志倒好,半点儿风声都没有,就已经嚷嚷的天下皆知了,百姓们听了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

    到时候人心惶惶,搞不好还会出现什么难以收拾的情况,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局面,说不定又前功尽弃了。

    要说陛下的想法也真是过于稀奇古怪,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要不是之前的许多决策都英明果断,真让人怀疑是不是昏了头。

    持相同疑问的臣子在朝廷中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普遍现象。就算是平时与刘志一条心的几位左膀右臂,都无法理解他的奇葩行为。

    这不,一向敢说敢言的御史中丞张陵,就直言不讳,向他提出了疑问。

    “陛下,若消息属实,确有瘟疫流行的风险,为何要大张旗鼓,昭告天下。

    臣愚昧,不知如此做到底有何深意,还请陛下指教。”

    他双目炯炯,说出来的话虽然还算客气,可语气和表情却已经清楚地表达了不满的情绪。

    刘志没有马上回答,缓缓环视了一圈,见众人虽神色各异,却无一人领会他的意图,不觉微微有些失望。

    同时却也清醒地意识到,无论古人如何聪明机智,可时代的局限性却限制了他们的思想和格局。

    所以他虽然失望,却并没有怨怪之情,反问道:“诸位,假设真有一场席卷全国的大瘟疫,尔等有何妙计?”

    当皇帝是个技术活,什么都要会一点,什么要知道一些,但却不用专精。

    重要的是如何平衡和调度,如何利用各方面的人才,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便像一颗石子落进了平静的水面,激起无数浪花。

    谁都不得不承认,瘟疫已经是大汉朝廷无可回避的命题,除了想办法去解决,别无它法。

    由于多年来饱受瘟疫之苦,东汉朝廷早已摸索出一套自己的方法,只是这方法过于残酷,虽然人人都心知肚明,却无法宣之于口。

    那时候的人已经知道,隔离对于阻断瘟疫传播,十分重要,但在对症治疗方面却束手无策。

    所以便默认了一个惨无人道的方式,那就是封锁。

    只要听说哪个村镇爆发了疫情,便出动军队将此地封锁起来,严禁出入,任凭里面的人自生自灭。

    等过了一段时间,该死的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也都熬了过去,便将死尸集中掩埋了事。

    瘟疫和战争是古代最残酷的事情,没有任何仁义道德可讲,人人心里都清楚,这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但却无法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因此每次瘟疫之时,朝廷都会极力隐瞒消息,免得引起大规模的恐慌和出逃。

    而面对恐慌,唯一的做法,就只有杀戮,因为他们无法承担瘟疫扩散的严重后果。

    待到瘟疫消散,朝廷会发布诏书,照例说着冠冕堂皇的官样文章,将真相彻底弹压下去。

    刘志的问话像一根锐利的尖刺,挑破了这层粉饰太平的面纱。

    所有人都沉默了,谁敢在朝堂之上大言不惭,说用杀戮和封锁来对付瘟疫,恐怕立刻就会招来千夫所指,身败名裂了。

    自然,刘志也清楚这个“正确答案”,之所以提问,就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

    “诸位,其实瘟疫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只要防治得当,也能控制住。

    经过大汉医师们的集体努力,已经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据说可以将感染后的死亡率,控制到两成左右。”

    这几年大汉医界的发展十分蓬勃,整体水平一日千里,也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皇帝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哪怕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估计也有可能控制到三成左右。

    要知道伤寒实际的的死亡率是五成,也就是对半分,而且死的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在年轻力壮的人群中,死亡率本身就只有三成。

    若是整体死亡率能控制到三成,那么年轻人的死亡率,将控制到一成左右。

    如此一来伤寒的杀伤力将大大降低,并没有以前那么恐怖了。

    “但这个计划需要大量懂得医术的人来共同完成,而且太医令窦云曾言,若是身处疫情中心,对症下药,他有把握将死亡率再压下去一成。”

    不得不说,刘志的这个消息确实打动了大部分人的心,但也只能说,他们对于治疗瘟疫的前景比较乐观了而已。

    还是无法解释,刘志为什么非要弄得天下皆知的原因。

    “而且这套治疗方案之中最关键的一点,是在于如何防止疫情扩散传播。

    这与以往的传统理念有些相似,那就是隔离病源,但具体的做法却又不尽相同。”

    刘志详细地给他们解释,如何科学有效地隔离,如何集中收治病患,如何将轻重分开治疗,减少人力物力的投入等等。

第286章哀鸿遍野

    当然,这些专业知识,自有太医院医师出面,为所有大臣们现身说法,详细解答。

    总之一句话,就是要加强他们对战胜瘟疫的信心。

    一番洗脑下来,甭管信不信,臣子们却弄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皇帝决心已下,不可动摇。

    专业上的事情,谁也没办法反驳,但许多人还是忧心忡忡,可皇帝诏书以下,无法更改,只能默许了这种行为。

    一切都围绕着这个假设,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此时扬州牧陈蕃,已经接到了刘志的诏书,九江郡的异状本就是他报上去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忧心如焚。

    见皇帝如此重视,心下稍安。

    自天气突然反常之后,他就对各地呈报上来的数据,十分紧张,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何况最近三十年来疫情不断。

    扬州名医张宾,是一位内科圣手,于伤寒一症上颇有建树,陈蕃一发现问题,就将他请来府衙商议。

    二人仔细研究了送上来的资料,发现此次的症状有些似是而非,既有之前的高热惊厥,气喘淤血等症候。

    又不全然相似,有不少人出现了恶心呕吐和腹泻,这使得诊断难度增加,无法判断是否为伤寒。

    但起病急,得病人数比较集中,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一番商量之后,张宾决定立刻带人赶赴九江郡,去查看究竟,而陈蕃则马上汇报,并做好应对疫情的所有准备。

    因为担心疫情扩散,陈蕃没有走寻常途径,通过驿站上递奏章。

    而是找到扬州的龙麟卫密探,通过他们的飞鸽传书渠道,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到了刘志的手中。

    等待的这段日子里他也没闲着,一边继续严密监控九江郡的情况,一面秘密召集本地医师,筹措药品。

    还不动声色的悄悄购进粮食,囤积在官府粮仓之中,以免消息传出来之后物价大涨。

    不过他也没想到,刘志的回复来得这么迅速,而且态度无比坚决,无论是不是疫情,都先当作瘟疫对待。

    随后,大国手窦云已经赶赴九江郡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欣喜之余,陈蕃也有些惶然,现在是不是疫情还未可知,可诏书一下立刻舆论哗然,到处人心惶惶,物价飞涨。

    短短几天,中原数州便一片兵荒马乱,许多人都准备拖儿带女,往边远州郡去避难。

    但各地官府早已接到通告,任何人不得在非常时期外出,否则格杀勿论。

    可民意汹涌,官府又人手不够,如何阻拦得住?

    一时间绕路乡野而行的人络绎不绝,就在各地官府头疼不已之时,九江郡那边终于传来了确切的消息。

    太医令窦云联合数位名医会诊之后,得出了结论,这是一种新的病症,名为出血热。

    传染性并不强,主要是因为当地气候反常,阴阳失调所致,但由于得病人数很多,病症又来得急,所以需要大量医师支援。

    消息在扩散出去之后,其余的地方都觉得是虚惊一场,在官府的劝导之下,重新回到了家乡。

    因为气候反常的区域,波及了好几个州,所以各地都开始用石灰消毒,杀灭邪崇。

    并对饮用的水源进行清理,按照上面颁发的药方熬制汤药,分发给民众饮用,预防染病。

    此时的陈蕃也接到了窦云和张宾的密报,证实了之前的猜想,九江郡确实爆发了伤寒。

    之所以症状不同,是因为发生了变种,传染性却以前更厉害,他们正在全力以赴,争取早日找到合适的治疗方案。

    这情况比他们预料的更严重,陈蕃当机立断,悄悄开拔了屯田校尉的兵马过去。

    一来帮助他们救灾防疫,二来封锁九江郡疫区,免得病情扩散出去。

    思来想去的不放心,还是以视察为名,亲自带着一批粮食和药品,赶赴九江郡。

    去了那里才知道,淮南和六安一带,已经是人间地狱,有些村镇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死人,到处都是哭声震天。

    按照窦云的提议,所有进入疫区的人,都必须用布巾蒙住口鼻,用高度烈酒喷洒消毒。

    当地的官府早已介入,只是情况混乱,人手又严重不足,只能号召百姓们也起来帮忙,共渡难关。

    窦云带领着自己的属下和学生,奔走在抗疫最前线,尽管每天都服用了汤药预防,但仍然极其危险,随时都有感染的可能。

    陈蕃赶到六安的时候,根本没见到他的人,负责陪同的本地官员王和十分紧张。

    “明府还是赶快回扬州吧,这瘟症着实厉害,一不小心就会沾染上。”

    陈蕃不理会他的劝告,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询问情况。

    “窦太医都颁布了哪些规定?”

    王和无法,只得跟在后面回答,“除了常规的撒石灰,窦太医还规定,病人必须和普通人分开,集中在一起治疗,这样方便些。”

    这做法之前张宾也曾经与他说过,所以陈蕃倒是心中有数。

    王和继续汇报,“凡是饮水都必须煮熟之后,才能饮用,说是此症主要靠水源传播,里面有很多病毒。”

    水能传播病毒,在汉代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观念,早已有之。

    但此前只是想办法清理干净,并没有特别有效的对策,如今看来是找到了适合的办法。

    “所有病死的人,都集中焚烧之后再进行掩埋,说是死人最能够传播病症了,还严禁一般人接近死者,家人也不行。”

    听王和的口气,似乎有些不赞成,确实,这种不让亲人见最后一面的做法,有些违背人伦。

    但非常时期,自然行非常事,如果是出于挽救人命,什么做法都不为过分了。

    “至于没有染病的百姓,倒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只是不让随意四处走动,说是要减少感染的机会。”

    陈蕃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们每日里都干些什么?”

    “回明府,我等负责维持秩序,不让疫区百姓随意逃离,将病症传播出去。

    每天要负责各处清查,遇到有发病的人员立刻隔离治疗,还要发放预防汤水和粮食等等。”

    王和没有表功,而是平淡的叙述,陈蕃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正说话间,陈蕃已经走到了轻症隔离区,那里用麻绳圈出了隔离带,里面之前是官学,地方比较宽敞。

    “明府,你不能进去,万一感染了病菌,谁能担负得起这个责任?”

    见陈蕃毫不停留就往里走,王和急了,赶紧拦住了他。

    开玩笑,他只是个小小的县令,若是州牧在此地出了问题,自然难辞其咎。

    “无妨,我已经喝了汤药。”

    陈蕃毫不在意,带着自己的属下径直走了进去。

    “可汤药也不是万灵的,也有人吃了汤药还是会发病……”

    王和据理力争,可还没等他说完,陈蕃早已经进了屋子,只得把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急忙跟进。

    官学里早已人满为患,到处都躺满了病人,连院子里都搭了很多临时的茅草棚,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

    里面有医师统一为他们看病,发放药物,就连饮水和食物也是统一供应的。

    见到陈蕃等人进来,立刻就引起了一阵骚动,马上就有一名年轻医师跑了过来,厉声喝道。

    “你们是何人?这里不允许随便乱闯,赶快出去。”

    那年轻医师用一块布巾蒙住了口鼻,看不清长相,但一双眼睛却是血红,透着深深的疲惫,一看就已经很久没睡好了。

    见此情景王和赶紧跑上前来,刚准备训斥那名医师,却被陈蕃伸手给拦住了。

    “对不住,是我等不懂规矩,给你添麻烦了,我们立刻就走。”

    王和只得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陪着陈蕃又从里面退了出来。

    “此人是窦太医的弟子,元勘。是个好人,医术也高明,就是性子有些倔强,牛心古怪的。”

    王和担心他生气,怪罪那名医师,赶紧陪着笑脸解释。

    陈蕃笑笑,“此人坚持原则,应当受到嘉奖,此事确实是我不对,你放心吧。”

    听他如此说,王和终于放了心,这两天窦太医已经赶往疫情更严重的淮南去了。

    此地只留下几名弟子负责,这位元勘就是其中之一,数日的接触下来,王和对这位兢兢业业,却有着医者仁心的年轻人,非常佩服。

    “重症区在哪里?现今是谁在负责治疗?”

    从官学里出来,陈蕃又问道。

    “回明府,因为其他地方没那么大,已经把县衙给腾了出来,如今是张神医在那边带人负责治病。”

    张神医便是张宾,他在扬州一带声名远播,在民间有着很高的威望,扬州百姓只要提起他没有不敬重的。

    听到把县衙腾了出来,陈蕃对这位王县令也是刮目相看,此人在任上政绩平平,能力一般,没想到关键时刻,却非常难得。

    “很好,我就不过去了,免得给张老医师添乱,你做得不错,再接再厉,等疫情过去我亲自为你向陛下请功。”

    难怪窦太医放心离开,王和的尽忠职守和深明大义,也是其中主要的因素之一。

    “此乃属下分内之事,六安疫情猖獗至此,我也难辞其咎,哪里还敢邀功请赏。”

    王和神色黯然,诚惶诚恐,看他的表情,绝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心为此自责不已。

    陈蕃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他十分理解王和的心情,自己如今与他正是相同的心理,每每听到疫情危急,总是忍不住想,若是能早一天发现,是不是会少死很多人?

    只可惜后悔自责也于事无补,只能想尽办法控制局势,把已经发生的伤害,减到最少。

    巡视了一圈六安之后,陈蕃又匆匆赶往附近的几个县,进行视察。

    这几个地方情况最严重的就是六安,其他的地方都要好的多,而且六安本来就是最先发现疫情的地方。

    附近的四五个县,有的县令和王和一样做得不错,但也有的能力有限,分不清轻重缓急,做事混乱无序。

    更有甚者,一心想着推卸责任,少报甚至瞒报疫情,企图蒙混过关。

    陈蕃当即将他们就地免职,另外换有能力的人暂时代理县令一职,并亲自指导工作,直到秩序井然之后这才离开。

    将九江郡其他地方都安排妥当之后,陈蕃一行人这才去了疫情最严重的淮南。

    那里疫情严重不说,还与徐州交界,据说最开始的县令办事不力,致使疫情飞速扩散不说,甚至还有许多人趁机逃去了徐州南阳郡一带。

    在了解情况之后,陈蕃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徐州南阳郡,让他们小心应对,以防疫情扩散。

    而淮南也成了抗击疫情的最前线,由于人数众多,即使有窦云亲自坐镇,目前的情况依然十分严峻。

    一踏入淮安的范围,便感觉到气氛十分紧张,路上几乎看不到有人在走动,空荡荡的宛若鬼城一般。

    陈蕃的心情十分凝重,淮安的疫情发展到如此难以收拾的地步,作为州牧,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由于当时县令失职,没有加强控制,当地许多人都已经逃了出去,也把疫情带到了周围的地区。

    陈蕃知道事态严重,所以先把周围的几个县清理了一遍,这才进入淮南。

    窦云正在和几个医师研究病情,听说陈蕃来了,并没有出来见他,只托人给他送来了一张名单。

    上面罗列出来的都是急需的各种物资和药品,其中有些药之前并没有准备,陈蕃也只能赶快让人去搜罗。

    淮南这边感染率已经十分之高,物资和药品严重匮乏,陈蕃带来的这批东西虽然能缓解一些,但也是杯水车薪,撑不了多久。

    没办法,只能一边派人回扬州筹措物资,一边派人向其他地方求援,同时送信给皇帝,让他赶紧支援九江郡。

    此时的刘志也在为疫情忙碌着,当初刚接到陈蕃的信件之时,在没有确认疫情的状况下,他就已经未雨绸缪,派人四处采购粮食和药品。

    当消息确认之后,他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运送京师筹措的首批物资前往九江郡。

第287章质问

    正当陈蕃焦头烂额的时候,朝廷的第一批救援物资却已经抵达了九江郡,令得他大喜过望。

    里面的物资之丰富让他难以想象,完全超出了他的期望。

    除了粮食和衣物,还有数量足够的酒精,一批高倍放大镜,各种必须的药材。

    窦云得到消息,终于从重症区跑了出来,这位可敬的老人,因为没日没夜的工作,看起来憔悴不堪,再也没了往日的童颜鹤发。

    只有一双眼睛虽然充血深陷,却依然明亮有神。

    看到面前堆得像小山一般的物资,激动地对着京师方向行礼,“陛下心怀天下,是真正的仁义之君啊。”

    都说刘志行事飘忽不定,难以捉摸,总是不按规矩出牌,所以其在臣子中的口碑也是毁誉参半。

    但陈蕃和窦云却都觉得,大汉能有如此君王,实在是幸甚至哉!

    负责押送救援物资的,是樊超,他还带来了刘志的话。

    “陛下说了,你们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他会尽一切可能满足,只要能将瘟疫消灭,不惜代价。”

    身为朝廷二品大员,陈蕃对朝廷如今的情况自然是十分清楚,看起来歌舞升平,实际上只能是勉强维持。

    这还是陛下最近数年励精图治的结果,否则恐怕早就是千疮百孔,民不聊生了。

    现在,陛下对抗击瘟疫的决心,确实出人意料,力度之大让人震惊,估计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抱怨了吧。

    毕竟,将本就不富裕的国库掏空,只为了九江郡这样的小地方,肯定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

    何况,对于抗疫,大汉人民早就由绝望到麻木不仁,基本上都不相信能够控制和治疗瘟疫了。

    这么多年了,不都是靠自己的命扛过来的吗?谁见到被治好的人,没有吧。

    所以,在多数人心里,这样宝贵的资源,纯粹就是丢到了水里,半点儿作用也不会起。

    陛下也不知怎么想的,拿着国库里的钱,去接济一群必死无疑之人,难道就为了赚个仁君之名么?

    可看陛下以往的作风,又实在是不像,难道是陛下又开始发疯了。

    刚开始第一批救援物资,大家都忍住了没有说话,九江郡遭了灾,朝廷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毫无表示嘛。

    正常的救援还是要有的,可第二批物资准备启程出发的时候,许多人都开始不满。

    到目前为止,一个月过去了,疫情不但没有减弱,还在高速扩散,豫州泗水郡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而扬州的衡山郡和庐江郡一带,也开始有疫情出现。

    很显然,瘟疫正在扩散,而且势如猛虎,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因为朝廷封锁了消息,普通百姓们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但朝廷大佬们却人人皆知。

    因为各种文书和调动物资,都必须要经过多部门协调,所以即便是刘志不公布真相,通过种种蛛丝马迹,他们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而且疫情的事,陛下很少拿到朝堂上去讨论,基本上都是独断专行,这可是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自从赵戒叛乱失败之后,大汉的皇权便越来越膨胀,而世家的力量却逐渐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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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消彼长之下,如今的大汉皇帝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唯唯诺诺与世家共治天下的情况了。

    当然也彻底结束了外戚权臣把持朝政的局面,长达百年的宦官干政也大幅减弱。

    东汉时期的皇帝,除了中兴之主光武帝之外,其余的都不怎么强硬,与西汉皇帝的一言九鼎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一切随着刘志的出现,不知不觉中早已彻底改变,由于世家大多数偏向文官集团,导致他们对军队的掌控力日渐衰弱。

    而刘志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牢牢把控了军权,利用武将集团的力量,转而分化朝廷结构,一步步蚕食鲸吞。

    现在他们才发现,皇帝早已控制了朝堂,甚至已经可以绕过他们直接做决定。

    这样的结果,即便是像袁盱和尹颂似的一品大员,也绝不愿意见到。

    于是这一日,几位大佬相约求见刘志,此时他正在中德殿批阅奏章,闻言目光一闪,冷笑了一声。

    “请他们都进来吧。”

    尹颂,袁盱,袁汤,胡广,张陵,房植,还有六部尚书等等,该到的几乎都到齐了。

    但军机府的大佬却一个也没有出现,包括曹腾在内的武职官员,也不见踪影。

    看来,自己对军权的掌握仍然不可动摇,刘志的目光立马柔和了一些,文官嘛,总是不甘寂寞,闹一闹也在情理之中。

    “诸位今日有何事?到得这么齐整。”

    心下大定的刘志,还有心情调侃起他们,语气甚是轻松。

    “陛下,我等是为疫情而来。”

    尹颂最先开口,也说明众人中以他为主。

    “哦?诸位可是有了什么妙计不成?”

    对于他们的来意,刘志是心知肚明,自从自己一意孤行开始全力救灾开始,他便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可他没办法说服众臣,毕竟隔着一两千年的见识,他无法让古人相信,自己的方案早已经过了历史的检验,全都是最有效的。

    但人命关天,而且还是成千上万的生命,所以明知此举背离了他与外廷之间的默契,也违背了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诸多朝廷机制。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只是在行事风格上,力求温和,不想因为此事闹得朝堂混乱不安。

    “臣听闻九江郡一带,疫情严重,陛下举全国之力支援,原本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在程序上,似乎过于荒诞。

    敢问陛下,是不信任我等,还是别有深意?”

    尹颂与当初的太尉杜乔,性格有些相似,都是刚正不阿,不畏强权,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虽百折而不悔。

    这般明目张胆的质问,纵观如今的朝堂,还真就只有他做得出来。

    “那你们呢?都是同样的想法吗?”

    刘志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把眼光投向了其他人,性格耿介的张陵,立刻拱手道。

    “回陛下,臣也如此认为,决议是对是错,尚不定论,可陛下此举置朝堂于何地?

    当日陛下改革官制,就曾明言,要上下秩序井然,各司其职,这样才能长治久安。

    如今不过两三年的时间,陛下便自毁长城,不知做何感想?”

    老实说,张陵和尹颂的质问,不无道理,在这一点上,刘志确实利用了君王的特权,无视了朝廷制度。

    在张陵之后,剩下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他们怕刘志发怒,说得比这二人要委婉许多,但意思却是相同的。

    刘志一直静静的听着,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给予了他们充分的尊重。

    “诸位的意思,朕都清楚了,因为之前商量时,没见谁有反对过,所以便以为你们都同意了。

    既然如此,那下次朝议,我们再重新商议抗疫方案,如何?”

    皇帝的态度是难得的温和,不过话里话外的敷衍意图,也十分的明显,让人有一拳打进棉花堆里的无奈。

    若是换做别人,皇帝既然做了让步,又好声好气的说话,可能也就退一步算了。

    可尹颂却没那么好糊弄,仍然一板一眼地回道。

    “听闻河南尹那边,已经集结了大批物资,准备马上启程送往九江郡,不知陛下为何不与群臣商议?”

    运送物资的事,虽然没有通过朝议,但刘志并没有刻意隐瞒过,所以消息稍微灵通点儿的,基本上人人皆知。

    “确有其事,不过并没有动用国库钱财购买,而是从内库支取的,因此便没有与大家商量。”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根据户部的消息,刘志最近确实曾经大量调动钱财,且去向不明。

    而最近除了这批物资,国家并没有其他大宗的支出,结果万万没想到,那批救援物资,居然是刘志从自己私库里拿钱购买的。

    众人一时都有些惭愧,陛下自掏腰包救灾,他们非但不支持,还在这里百般阻挠。

    袁汤皱了皱眉头,“臣请问陛下,最近调动大量国库钱财,又是做了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心中凛然,差点就被他给带歪了,忘了这一茬。

    “此事朕正要跟诸位商量,文书都草拟好了,正好各位都在,你们就都看看吧。”

    说罢便让内侍分发了一份卷宗,里面的内容,详细地介绍了南洋诸国的情况,列出了他们对于大汉的重要性。

    重点介绍了黄金半岛和叶调国的情况,还有象牙海湾对于将来海上丝绸之路的作用。

    当初朝廷在广州造船,是得到了整个外廷支持的,彼时陆上丝绸之路刚刚开通,全国上下都十分看好。

    尤其是那些在贸易中尝到了甜头世家大族,更是举双手欢迎,所以对于海路的探索,人人赞成。

    楼船成功建造完成,邓演被派往南洋探路,也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只是他一去就是一年多,而且还毫无音讯。

    再加上疫情危急,忙乱之下把这事情给忘记了,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看来,承恩公邓演不仅顺利完成了任务,而且还完成得十分完美,甚至大汉在悄无声息中,又多了一处海外领土,扩大了疆域。

    无论哪朝哪代,开疆扩土都是莫大的功勋,哪怕对于皇帝来说,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荣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大汉历史上最有争议的汉武帝,依然是整个朝代的骄傲。

    这消息真是意外之喜,瞬间缓和了气氛,众人心情激动,立刻拱手向刘志道喜。

    “我大汉又添新土,真是可喜可贺啊。”

    怀着激动喜悦的心情,众人继续往下看,这才知道,刘志派邓演占领海外岛屿的目的,就是为了象牙海湾。

    以此为中转站,未来大汉的舰队,可以通向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这的确是一个伟大而又激动人心的计划,在不久的将来,绝对可以为大汉带来滚滚财富。

    只是象牙海湾,如今情况复杂,里面岛礁众多,导致航道受阻,难以通过大型楼船。

    而且也加大了航行风险,于将来的计划十分不利。

    所以邓演上疏,请求朝廷拨款,用于疏通象牙海湾,并在当地建立两个大型的港口。

    在他的上书里,附有象牙海湾的详细地图,并列有条理清楚的各种预算,所需费用高达二十万万钱。

    邓演承诺叶调国和黄金半岛那边,他想办法筹措一部分资金,而且人力方面也全由他来承担。

    剩下依然有十五万万钱的缺口,但疏通计划并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完成的,他计划分为十五年进行。

    首批需要五万万启动资金,以及各种物资,例如火药和水泥等等,希望朝廷能够尽快解决。

    邓演走的时候,对国家的现状了解得很清楚,他算计好了,五万万钱确实很艰难,但朝廷咬咬牙也未必拿不出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今年国家又遭逢如此大灾,原本还算收支平衡的国库,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五万万的钱财对现在的大汉来说,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了,而且救灾和修建港口相比较的话,港口并不是急需的事情。

    一时之间,众人从刚才的激动喜悦,一下子就冷静下来,面面相觑。

    “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要给他抽调五万万钱出来,送过去吗?”

    户部尚书的脸色很不好,现在到处都要用钱,本来就已经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了。

    再抽出这么一笔巨款,后果如何,他根本就不敢想象,要是后续再出点什么事情,整个朝廷财政就有可能瞬间瘫痪。

    刘志一笑,“是,也不是。”

    这话说得众人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怎么他们就是听不懂呢。

    “诸位是不是觉得,海外贸易拖个一年两年的无所谓,但朝廷如今却正值多事之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刘志此言算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一个个就更不解了,陛下既然知道得如此明白,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我想请问诸位,如今我大汉最缺的是什么?”

    缺什么?

    太多了,诸位大臣侃侃而谈,有说缺钱的,有说却粮食的,有说缺药品的,不一而足。

第288章借鸡生蛋

    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大汉目前急缺的,但都属于物质层面。

    当然,也有人提出了更深层次的思想问题。

    “如今举国上下唯利是图,不思民生艰辛,长此以往必受其乱。

    所以,我大汉缺少的是简朴仁爱之风。”

    这是针对丝路开放之后,商贸空前繁荣,部分黔首跑进城市经商,或者是从事手工业,因此担心将来无人耕田种地。

    持此观念的大部分都是些清流,他们忧国忧民,常常站在国家的层面考虑问题。

    这种人刘志一直都是钦佩的,但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有一个缺点,就是过于偏激耿介,行事不懂得变通。

    所以一般都会被任用为御史,大多能做到秉公执法,不为强权所动。

    但他们却不适合作为行政官员,容易凭借自己的标准行事,难以站到公正的立场上。

    “大汉如今励精图治百废俱兴,无奈阴阳失调,天灾人祸频繁,所缺者唯国运而已。

    臣建议陛下南郊祭天,为万民祈福。”

    后汉国运衰弱,是广泛流传于世的一种悲观说法,尤其是最近百年来,大多数皇帝都子嗣不丰,天灾不断,瘟疫绵延。

    这些都是非人力所能改变的,除了唯心说,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从前官制未改之前,每次天灾都会罢免三公之一,向天下谢罪。

    刘志也曾经以这个理由罢免过太尉黄琼,可此次大旱加上瘟疫,却毫无动静。

    因此很多人都在担心灾情会愈演愈烈,趁此机会劝诫皇帝开坛祭天,顺便再把一品大员罢免一个两个的,免得昊天继续降下灾难。

    提出此建议的胡广,本身就代表了大部分老派世家的想法,他们读着儒家经典,却又信奉道家的天人合一。

    这也是大汉几百年的主流思想,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刘志点点头,按照惯例,圜丘祭天三年一次,一年祭天,二年祭地,三年祭五方。

    祭天日在冬至,而去年他刚刚举行过隆重的祭天仪式,按道理还要过一年才会轮一遍。

    可如今气候反常,灾祸不断,为了安定民心,他也确实应该破例开坛祭天祈福。

    至于罢免类似于三公的人物,还是再考虑考虑,看情况再说吧。

    不过,此时他并不打算讨论,就事论事,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困难吧。

    “你们说的都对,这些的确都是大汉目前所缺乏的。

    但朕觉得,若论其中之最,却是团结。

    一个国家,若不能在困难面前,万众一心,同心协力,恐怕会事事难为。”

    刘志面带微笑,语气也很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明明白白的在内涵这群臣子们。

    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与我争权夺利。

    这些行为若在平时也未必就不对,但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如此不分轻重缓急,毫无大局观念,让刘志有些失望。

    他上位以来,上到科举、官制,下到土地政策和教育、科技等等,方方面面都进行了改革。

    可现在他才深刻的体会到,无论他改变了多少,都无法从意识形态方面改变古人的思想。

    “前些日子天竺和身毒的使者,曾经求见于朕,商谈象牙海湾的事情。”

    听到这里众人都是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不过自从商路畅通以后,经常有大量的西域商人来到京师,他们中如果有人怀揣着秘密使命,很可能不会走朝廷正规渠道,而是通过龙麟卫求见陛下。

    刚才传阅的资料里也说了,之前叶调国就是受到天竺商人的控制,如今已成为了大汉的领土,他们自然不愿意放弃那里的利益。

    “他们想出钱与我国共同开发象牙海湾,建造港口,然后拥有部分港口所有权。

    诸位觉得朕是该答应了还是该拒绝?”

    这……

    此言一出部分人立刻就动心了,方才陛下已经说了,修建港口和疏通象牙海湾,预算高达二十万万钱。

    而大汉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到目前为止,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到九十万万钱。

    可这几年大兴水利,补贴移民政策,开拓边疆,增加军费等等,哪一样不需要钱?

    即使这样,陛下还减免了百姓的赋税,平时还好,今年灾祸频繁,立马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了。

    他们都承认修建港口,从长远来说,的确于帝国有利,但即使是头一批五万万启动资金,目前国家也无法承担。

    此时天竺和身毒自愿出钱,只是需要部分港口所有权,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呀。

    “陛下,不知他们两个到底能出多少钱?”

    问话的是工部尚书,听他的语气便知道是赞成了。

    “他们两国愿意出十万万钱,只需要三分之一的港口所有权,和象牙海湾的使用权。”

    刘志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任何喜怒,只是简单的阐述事实。

    出一半的钱,而只需要三分之一的港口所有权,听起来是不是过于美好了,天竺和身毒,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国家,怎么会突然如此大方?

    听到皇帝所说的条件,许多人都开始警觉起来,天竺人和身毒人长期在海上做生意,对于其中的利益,绝对比大汉人要熟悉得多。

    换言之,象牙海湾的开发价值,绝对远远高于十万万钱。

    “陛下万万不可!此二国狼子野心,之一的港口事小,就怕将来留下隐患,激起一场海上战争。”

    袁盱眉头一扬,语气铿锵有力,可见态度十分坚决。

    “话是这么说,可国家现在的确拿不出钱来修建港口,臣觉得倒是可以与他们再谈谈条件。

    到时候港口驻扎水军管理,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怕他们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不成?”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话说得虽然霸气,可却有欠考虑,毕竟不是行政出身,有些弯弯拐拐他恐怕也不熟悉。

    何况他们对于象牙海湾在军事上的重要性,仍然没有一个清楚全面的认识,低估了它的作用。

    “说得有道理,臣也如此以为……”

    “不行,哪怕缓几年再修,也不能与虎谋皮,到时候只会后患无穷……”

    刘志没开口表态,底下的大臣们就分成了几派,熟练地开始争辩起来。

    无聊地抬眼望天,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每逢大事他们就争吵不休,平白耽误时机。

    所以他有时候宁愿过后与他们扯皮,也不愿意事先与他们商议。

    独断专行又如何,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当个暴君又如何,他从头到底也不是个在乎名声的帝王。

    众人吵嚷了一番,双方互不相让,最后只好求助于皇帝,请求他来圣裁。

    “朕倒是觉得,修建港口的事情,不妨借鸡生蛋,不但要接受天竺和身毒的入股,还可以与任何愿意参与此项目的国家,共同修建。”

    这轻飘飘的一番话,让众人先是瞠目结舌,继而拍案称奇。

    “陛下这一招真是绝妙,哈哈,这样他们谁也没能力与大汉分庭抗礼了。”

    刘志继续说道:“港口的所有权绝不能出卖,最多只能租借给他们使用,而且还必须遵守我大汉的规矩。”

    租和卖,两者之间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完全就是本质上的不同。

    “虽然是借鸡生蛋,我大汉也不能一毛不拔,这次朕在户部调了一万万钱出来。

    若诸位没有异议,便先拨给承恩公,除部分用于港口建设外,另外一部分用于在南洋采购一批粮食。”

    一万万钱就能修个港口,居然还能附赠一船粮食,简直就是太划算了。

    到了此时,众人不得不佩服,有时候陛下的思路实在是敏锐跳脱,让他们拍马莫及。

    至此,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兴师问罪,便这样烟消云散,明知哪里有些不对劲,可臣子们偏偏又说不清楚。

    反倒还歌功颂德了一番,这才散去,不过刘志也答应,下一次朝会上,会认真听取他们的意见。

    而且后续的救援方式,也会与他们商议之后再执行。

    皇帝已经低头服软了,做臣子的也不可能那么没眼色,继续不依不饶,当然是见好就收了。

    送走了这帮臣子,刘志也没了继续批阅奏章的心情,推开案上的纸笔,便准备起驾回后宫去转转。

    这些日子忙于赈灾事务,他几乎夜夜都歇在中德殿,很久没有回北宫了。

    今日心情不好,便打算去疏散一下,调整情绪。

    整个后宫他最宠爱的便是淑妃田觅,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她,便吩咐直接去了迎春殿。

    想着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心中不禁有些期待,来到迎春殿门口,却见里面静悄悄的。

    一时兴起,便摆手让门口的内侍不得行礼通报,想给田觅一个惊喜。

    才走到寝殿边,却听得里头传来孩子的哭声,“母亲,抱抱阿袖,呜呜呜……”

    哭声十分凄切可怜,刘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淑妃怎么了,孩子哭得如此伤心,怎么就不肯抱一抱呢。

    “走开,都怪你,若你是个皇子,陛下怎么会冷落至此,嘤嘤嘤……”

    田觅的语气里带着无比的厌弃,哪里有半点儿为人母的慈爱之情,听得刘志脸色都变了。

    舞阳公主刘袖是早产,身体虚弱,长得又格外秀丽可人,性子也娇柔,刘志对这个女儿向来比较疼爱。

    平时来这里,看淑妃对舞阳公主也不错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装出来的,背地里居然如此讨厌自己的亲骨肉。

    一瞬间,刘志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田觅,此时的她是如此的陌生,完全不是他印象中那个柔情似水的纯真少女了。

    难道真如戏中所说,只要入了宫门,就没有一个女子能继续善良么?

    心情复杂的刘志,顿时就失去了探望她的兴致,默默地转头走了出去,一时间却不知该去何处才好。

    站在路中间踌躇片刻,还是径直去了永安宫,他也有些日子没见母亲了,趁着今日得闲,还是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吧。

    永安宫里,郾太后却笑得很开心,皇后带着阳安长公主刘华,耿妃也带着儿子刘维在那里。

    两个活波可爱的孩子,逗得太后笑声不断,心情十分舒畅。

    原本心情不好的刘志,见此情景不由得也露出了微笑,刘华正在给祖母表演打拳。

    她今年已经六岁了,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舞弄得特别认真,小脸蛋红扑扑的煞是惹人喜爱。

    “好!”

    一套拳耍完,小姑娘得意洋洋的看着祖母和母亲,等着她们的表扬,没想到却听到了父亲的声音,顿时惊喜的回过头来。

    乳燕投林般飞快的跳进了他怀中,抱着他的脖子撒娇的叫,“父亲,阿华可想你了。”

    “哈哈哈……父亲也想华儿了。”说着在她圆圆的苹果脸上亲了一口。

    众人连忙给他行礼,刘志一手抱着刘华,又向旁边站着的刘维招招手。

    这孩子今年三岁了,长得虎头虎脑的,身体十分健壮,年纪小小,性格却比刘华沉稳多了。

    见父亲招手立刻走了过来,口齿清晰的给他行礼,“阿维拜见父亲。”

    刘志拍了拍他的头,并没有抱他,只是问道,“听说你现在已经开始识字了?”

    “是,阿维刚开始学识字,是祖母亲自教的,可惜我认得的还不多。”

    小家伙很认真的仰起脸回答,模样甚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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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郾太后对这个皇长孙十分看重,竟然亲自教授他识字,不过记忆中,母亲也是自己的启蒙老师。

    现在母亲儿孙满堂,有这些小家伙们承欢膝下,再也不感到孤独寂寞了。

    “阿维很聪明,你别看他年纪小,已经能认四五十个字了。”

    郾太后拉过孙子的小手,一脸骄傲地说道。

    三岁就能认四五十个字,已经很难得了,可见这孩子的性格确实过于老成持重了些。

    刘志又逗着两个孩子说了会儿话,问了皇后一些后宫中的事情,转头却看见耿妃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

    从头到底,既没有刻意疏远,也没有刻意上赶着来逢迎讨好的意思。

    见刘志朝她望过来,便对他大方的笑了笑。

    这一笑却让刘志忽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耿显已经出落的越发高挑靓丽了,带着种成熟女性的知性优雅。

第289章临危受命

    之前也许是没张开吧,毕竟只有十五六岁,有的女子十几岁清丽可人,可有的却正处在相貌的尴尬期。

    原先看着只是中人之姿的耿显,却出落得亭亭玉立,如一朵高贵典雅的风中百合。

    不由得目光一亮,笑着问道,“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回陛下,妾每日除了照顾阿维,就是读书练字,侍弄花草,或者来太后这边坐一坐。”

    她气度雍容,看得出来过得很充实,并没有因为刘志冷落便怨天尤人。

    “你平常都读些什么书?”

    如果换成其他的后宫美人,遇到这个问题,肯定会说一些比较高大上的书籍,以此来抬高身价。

    可耿显却很随意地回答,“大多都是些在集市上搜罗的杂书,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就是图个开心,看来打发时间而已。”

    这态度倒是很像后世的网络书虫,刘志会心一笑。

    “其实朕也喜欢看杂书,奈何没有时间,哪天闲了你借我一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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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陛下喜欢什么样的?”

    耿显很自然地与他聊天,这关系看着倒像是朋友的感觉,并没有很亲密。

    “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地理志怪,音律游记,只要有趣的就可以。”

    见两人相谈甚欢,郾太后还贴心地将小刘维给带到一边玩去了。

    作为皇长子的生身之母,耿显多年来都没什么宠爱,郾太后一直都比较怜惜她,也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

    按照当日刘志制定的规矩,五年一选秀,今年正好到了该遴选良家子的年份。

    只是由于天下大旱,又瘟疫连绵,朝廷上下都愁云惨雾的,因此谁也没有提起。

    不过再迟,明年也会提上日程,若在此之前,耿显还不能获得圣宠,等那些新人进了宫,恐怕就更没有机会了。

    其实刘志自己倒并不着急,选不选妃的也就这么回事,如今自己身边连皇后在内,也有九名女子,对于皇帝来说,不算多。

    但他却觉得够了,至少暂时不想往后宫填充太多的女人。

    一来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朝堂上,能分给后宫的时间本就不多,还要分成许多份,那就更少了。

    二来他已经深刻地体会到,天子无家事,后宫的每一次变化,都会直接关系到朝廷的权力结构。

    如今的朝廷,不宜加入大量的外戚,于他于国都会很不利。

    何况他之前选妃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担心没有继承人,如今已经有了两位皇子,自然没那么在意了。

    当初他对耿显也不是没好感,只是更喜欢田觅一些,后来耿显生了皇子,他又照顾到皇后的情绪。

    再说了,耿氏是世家,也有些底蕴,刘维将来肯定有机会角逐太子之位,他不想培养出又一个权势滔天的外戚世家出来。

    因此也有些刻意的疏远她,没想到她倒是安之若素,宠辱不惊,这一点殊为难得。

    当晚,刘志顺理成章去了耿妃的承光殿,两人聊了会儿天,言谈间十分轻松惬意。

    这一晚鱼水和谐,颇有些久别胜新婚的意味。

    第二日刘志精神焕发地去中德殿,半路上远远望见淑妃的迎春殿,心下不由有些怜惜,便派人赏赐了些明珠宝器,以示安慰。

    今日不是常规的上朝日,臣子们除了有特别的事情,需要求见皇帝之外,一般都在自己的部门处理公务。

    刘志昨日心情郁闷,因此堆积了不少奏章,此时只得加快速度,免得案头堆积如山。

    这些日子,大部分的奏章都与疫情有关,刘志重点看了扬州和豫州的奏报。

    看样子疫情还在向外扩散,并没有遏制住,刘志也知道应该没那么快。

    毕竟瘟疫的传播有些特定的规律,从潜伏到爆发,再到高速扩散期,最后才渐渐衰弱下去,直至偃旗息鼓,继续潜伏下来,等待合适的机会进行下一波的井喷。

    若是按照从前的经验,小规模爆发差不多要五个月左右才能压下去,而中等规模的要一年半左右。

    遇到大规模的瘟疫,很可能要花费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将他彻底压制住。

    看这势头,很有可能就是属于大规模的爆发,何况此次还发生了病毒变异。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证据表明,变种后的瘟疫会比之前的传染性更强。

    但新的病毒死亡率更高,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比之前的自然死亡率,起码要高一成。

    打破了原先对半分的死亡率。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信号,如果不能找到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病毒若是再次发生变异,有可能会变得失控。

    大汉的医学在他的极力倡导之下,虽然进步神速,但由于基础过于薄弱,要想对付来势汹汹的瘟疫,还是很难。

    他只能寄希望于新的隔离政策和消毒方式,能够有效的减少病毒传播,从而提前结束这次瘟疫。

    在他心里,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将一场大瘟疫,控制到小瘟疫的规模,他就心满意足了。

    但算算日子,从最初发现蛛丝马迹,到现在也才过去了两个多月,正处在高潮阶段。

    所以虽然明面上疫情还在扩散,刘志却并不慌,到底抗疫成效如何,还要看从第四个月开始,瘟疫会不会衰减。

    由于陈蕃就地罢免了好些救灾不利的官员,官衔最高的是两名县令,虽然作为州牧,又是特殊时期,他有权任免属下的所有官员。

    但事后却必须要详细上报给吏部和皇帝,由吏部查验后补齐罢免文书,现在的县令只是暂代,朝廷也需要任命新的官员。

    不过一些普通的小吏,陈蕃都是直接提拔了一批人上来,只需要给朝廷报备一声就行了。

    陈蕃行事胆大心细,不愿意落人话柄,扬州的御史也将调查情况上报了,与他所说一般无二。

    至于各批物资的分发,他也吩咐属下做了详细的记录,前面两批已经用完了的,他查验过账目之后,迅速给户部递交了上来。

    如今正在分发的是朝廷派过来的那一批,而京师正在准备运过去的这些,都是刘志自掏腰包采购的。

    将来帐目也是直接呈给他,不需要再通过户部核算检验了。

    刘志随便翻了翻账本,陈蕃的帐目很清晰,条理分明,用的他下发倡导的图文对比规格。

    在账目上,为了方便记录,刘志引进了阿拉伯数字,说是从天竺传过来的。

    虽然真正的数字是在七世纪时才由古印度人发明出来,但后来却是被阿拉伯帝国传遍世界,所以人们误以为是古阿拉伯人创造出来的。

    现在,刘志也算是为他们正了名,还他们一个公道。

    目前为止,阿拉伯数字还仅仅用于记账,没有在整个算学领域推广开来,不过他相信,再过一些年,大汉人民就体会到其中的方便,会慢慢全面接受的。

    陈蕃的账目他倒是很放心,干干净净,没什么可诟病的地方,九江郡虽然是今年疫情的发源地。

    但有窦云和陈蕃亲自坐镇,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慢慢地有好消息传来,如今他比较担心的反而是豫州泗水郡。

    最开始豫州并没有对此引起重视,也没有一个影响力足够的大医师统一指挥。

    所以百姓们没什么防范意识,而根据经验,伤寒瘟疫的潜伏期,长达四到十五天,偶尔还有二十几天,甚至是三四十天的极端个例。

    因此泗水郡到底已经有多少人染病了,根本无从得知,直到窦云后来派了自己的得意门生荀伦过去,情况才开始转变。

    但由于之前的行动不利,虽然目前看来似乎比九江郡情况要轻松一点,可到底有多少潜伏期病人,还很难讲。

    豫州牧巩岳是个老成守旧的世家官僚,做事虽然稳重,却缺乏魄力。

    泗水郡太守方广更是个庸庸碌碌之人,在刘志三令五申严格防疫的情况下,还是平白耽误了最佳时机。

    就这样他还把所有的过错推给了九江郡这边,急急忙忙上了一道奏章,为自己推卸责任。

    刘志随便看了两眼,便冷哼一声,扔到了一边。

    龙麟卫密探早已将那边的真实情况,一字不漏地给他呈报了上来,看来若想赶快扼制住疫情,就只能尽快换一个太守了。

    自己手下的能臣不多,基本上都安在合适的位置上了,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人。

    想了想,便让人招来秘书省大学士尹颂相商,临阵更换泗水郡太守,与更换县令完全就是两码事情。

    毕竟太守是一郡之主,朝廷从二品的大员,已经算是国之栋梁了,每一位都至关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郡太守的任免,刘志不能私自做决定,否则会引起朝堂上的动荡。

    尹颂博闻强记,对朝廷人事十分熟悉,许多六七品的官员他都能说出来,何况还是个从二品的郡太守。

    刘志将方广的奏章,还有龙麟卫的奏报,以及陈蕃的部分奏疏,都拿给他先过目了一遍。

    尹颂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沉思良久,这才慎重地说道。

    “方广其人清廉正直,性格古板,但做事能力不足,不知变通,此次抗疫的确有失职之处。

    但念在其不失为一名廉吏,且此事之前并无经验可借鉴,还请陛下网开一面,最多只是降职处置。

    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虽然抗疫失败,冤枉送了许多人的性命,但就像尹颂所说的一样,他突然改了防疫规则,确实有很多人手足无措。

    方广也真是无心之过,只是其能力确实有限,他是当年梁太后任命的太守,其后的吏治整顿时期,并没有查出贪腐之类的过错。

    刘志接手朝廷之后,虽然做了许多改革,但仍然无法撼动从前的官僚阶层,大部分都是之前顺帝时期的官员。

    当然也与刘志培养起来的人太少,而且许多人还资历不够有关,无法取代这么多的旧人。

    而且方广也是官宦世家出身,其家族势力不容小觑,所以尹颂再三考虑之后,才做出如此提议。

    刘志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在官员任免上,哪怕他是皇帝,也不可能随心所欲。

    于是点点头,“可以。”

    他们二人认定了,下次朝会基本上走个过场就行,不会遇到太大的阻力。

    罢免了方广,新的难题又摆在了眼前,到底派谁去接手泗水郡这个乱摊子呢。

    要知道,临危受命力挽狂澜,说起来容易,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而且,恐怕也有很多人不愿意去,明知道是个火坑,谁愿意眼睁睁的往里跳啊。

    这种情况下,若是疫情控制不住,自己岂不是白白背锅吗?

    而且就算是最后侥幸控制住了,前面死掉的人太多,大不了也只能落个无功无过的局面。

    两人把大汉的中层官员扒拉了个遍,最后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同一个人身上,泰山郡太守陈寔。

    陈寔是第一次科举考试的魁首,当年也曾插花游街,尽享无限风光,后来他却自请外放,刘志很看好他,将他派去泰山郡做了个县令。

    彼时泰山郡刚刚遭遇过规模宏大的匪灾,情况一片混乱,而他所去的县,更是匪首公孙举的老巢,几乎已经被糟蹋成一片废墟。

    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人愿意去那里赴任,但陈寔却二话不说地连夜上路去了。

    此后他在泰山郡的表现十分亮眼,配合当时的太守李膺,两人将战乱后一片焦土的泰山郡,建设得有声有色。

    而且陈寔更是第一个进行土地改革的县令,早在刘志颁发土地政策之前,他就完成了土地的重新丈量和分配。

    而且还完成得十分圆满,让全国各地都刮目相看。

    后来朝廷将他和李膺通报表彰,并擢升李膺为青州牧,陈寔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泰山郡太守。

    可以说,陈寔在整个大汉都是个传奇,他是真正的贫家子弟,没有一丝一毫的背景,完全靠着个人的努力,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陈寔的办事能力也是有目共睹,这几年来,他把泰山郡建设得十分繁荣昌盛。

    与当年残破不堪的情景,早已判若两地,完全找不到兵灾之后的痕迹的。

    只是,将他平调入泗水郡,确实有些不太公平。

第290章孤臣

    “明日朝中议论,若可以便立刻发诏书,兹事体大,便不按规矩从吏部下调令了。”

    说是还要商议,其实已经没什么意外了,泗水郡的乱摊子,摊到谁的头上也不乐意。

    如今确定了人选,群臣巴不得脱身,哪里还会反对。

    果然,第二日朝会,刘志不等众人发起讨论救援之事,就先发制人,将监事御史的奏章抛了出去。

    当然,还有龙鳞卫的调查报告,泗水郡太守方广办事不力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方氏在朝中的政敌立刻群起而攻之,弹劾他罔顾百姓之命,致使生灵涂炭,当罢职问罪。

    其家族之盟友却鼎力相争,力陈方广乃因循守旧,为无心之失,且九江郡有过错在先,致使其郡民北上,流毒于此。

    尹颂因为早与刘志商量过,自然是胸有成竹,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出来委婉的表个态,将舆论导向了宽宥的那一方。

    最后方广被贬为凉州一县令,这惩罚也算是不高不低,两边都能接受。

    接下来自然是问计于群臣,看谁人合适接替泗水郡太守之职,明摆着一个从二品的空缺,可满堂却鸦雀无声。

    别说毛遂自荐了,便是替人推荐的都没有,有人可能自认能力不够,更多的人是不愿意趟浑水。

    举荐自己人吧,这明显就是个火坑,可举荐对手吧,这意图又太过明显,容易落人话柄。

    因此人人都不想张这个口,给自己找不痛快。

    见此情景,刘志干脆点名询问,一连点了几人都急忙推辞,连道确实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我大汉人才济济,正当国家危难之时,难道就连一名太守都选不出来吗?”

    皇帝发自灵魂的拷问,让许多人都垂下了头,不过不是因为羞愧,而是担心被皇帝点到自己的名字。

    此时尹颂叹道,“泗水郡情况危急,接任之人必须要能力出众,且一心为民兢兢业业,最好还懂点医药,能够及时应对各种不测。”

    话音未落,御史中丞张陵站起来奏道,“臣有一人荐举,此人的能力有目共睹,曾经力挽狂澜,解救兵灾之地。”

    他这么一说,人人都猜到了答案,立刻扬声附和。

    “泰山郡太守陈寔,乃是殿试魁首,此人确实是个能臣,又忠心耿耿,调去泗水郡,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时间众口纷纭,人人称赞,听起来似乎都对陈寔很是赞赏一般。

    可事实上呢?

    陈寔乃贫家子出身,无权无势,在朝堂上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靠山,在科举之前,他长期在下层府吏中沉浮,与权贵圈子丝毫也不沾边。

    此人知世故而不世故,即使是成为魁首,也委婉谢绝了那些世家大族抛过来的橄榄枝,宁愿做个孤臣。

    幸而李膺与他神交已久,二人惺惺相惜,在青州的治理上,也算是相互成全。

    他们之间少了任何一个,都不可能取得今日这般的辉煌成就,如今众人一听是与谁都没有厉害关系的陈寔,自是欣然接受。

    可刘志也有他的打算,陈寔能从县令直接提拔成为太守,其实是占了改制前官阶混乱的便宜。

    后来官制改革,他等于平白增加了好几品,一来已经上位已久,二来有李膺力保,朝廷便默认了他的地位。

    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功绩,陈寔要想更进一步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寔没后台,好不容易四十几岁才遇到机会,考取了魁首,如今眼看着快到知天命的年纪。

    刘志一直很欣赏他,这些年他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所以便想找个借口把他给调回京师,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来。

    古人的寿命本就不高,再拖下去,陈寔便垂垂老矣,恐怕再难有机会出头了。

    因此,泗水郡虽然是一道难关,但也是陈寔的机会,做不好,刘志也不会降罪,做得好,以后便平步青云。

    到时候,也能凭此功劳,堵住那些眼红之人的嘴。

    此时既然众口一词,刘志自然也就顺水推舟,把这事情给敲定下来,因为事态紧迫,便不走吏部常规调动了。

    陈寔在泰山郡干得好好的,也没想到陛下会突然将他调到豫州泗水郡去。

    九江郡一带的疫情,他一直都在密切地关注着,所以泗水郡的情况,他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

    他与青州牧李膺同时接到了陛下的文书,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尤其是陈寔,来不及去向李膺告辞,连夜就骑马上了路,只带着简单的行囊。

    走前给李膺留了一封信,将泰山郡目前的情况交代了一下,也算是交接工作了。

    与泗水郡太守无人问津的情况刚好相反,当日决定将陈寔调走之后,无数双眼睛便盯住了泰山郡的太守之位。

    朝堂上顿时便热闹起来,风起云涌,各显神通。

    当初陈寔去青州赴任之前,与今日的景象何其相似,同样的众人避之唯恐不及。

    但现在的泰山郡与当日相比,早已不是一片兵灾后的凄凉景象,如今百业俱兴,百姓安居乐业。

    此时去泰山郡,没有任何危险,也不需要有多大的能力,只要继续保持现状就可以了,完全就是在捡便宜。

    不过朝堂上的暗潮汹涌,陈寔却完全不知,泗水郡在豫州的最南端,他即便是日夜兼程,也要好些天才能走到。

    因此心中十分焦急,每日里赶七八个时辰的路,要不是担心马匹实在受不了,他恨不得不睡觉。

    十几年前,陈寔的家乡曾经遭过一次瘟疫,当时的惨状,他到如今都历历在目,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在古代除了战争,最残酷的便是瘟疫了,所过之处十室九空,家家都披麻戴孝,处处都哭声震天。

    尤其死亡的人群中,很多都是体弱的老人和孩子,而他们的死也最能牵动家人的心。

    甚至,他自己也有个儿子夭折在了那场规模并不算特别大的瘟疫中,至今思来,还是他们夫妇二人心头的痛。

    所以一听说九江郡一带可能会遭受特别大的瘟疫,他就心急如焚,出生贫苦的他,是大汉官员中少数真正的忧国忧民之辈。

    只有他才能深刻的体会到,天下无论兴与亡,苦的都是普通的百姓。

    他骨子里,有传统文人的悲悯气质,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既然有机会得遇明君,就要尽一切能力帮助那些贫苦百姓。

    陈寔一路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只是他素来清廉,因此出门前只带了一匹骏马,数名随从。

    由于赶得太急,走到半路上,那匹马便已经支撑不住了,幸亏路过豫州府时,他去拜会州牧,这才获赠了一匹好马。

    此次来泗水郡赴任,必须要与豫州牧先见一面,商谈该如何配合的问题。

    豫州牧匡成,也是个老牌世家贵族,但却为人圆滑,能力也是有的,只是行事风格比较守旧,做任何事情都以稳妥为第一要素。

    但方广被弹劾,他也多少受到些牵连,一个指挥不济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虽然不会被降职,但若没有奇迹出现,今年的政绩考核,肯定表现不佳了。

    对于朝廷调陈寔来的目的,他多少也猜到一些,因此笑脸相迎,并承诺会尽一切可能配合他的工作。

    不管他是否出自真心,至少陈寔得到了他需要的保证,当即不客气地提出了一系列要求。

    希望匡成举全州之力,无论是人力物力,都要尽量供应充足,同心协力将瘟疫拦截在泗水郡,不让它继续扩散。

    匡成早有准备,立即从仓库中提了一批粮食出来,又召集了豫州的大部分医师,随着陈寔一起南下。

    泗水郡里,灰头土脸的方广,一直等到陈寔抵达,这才交接工作。

    这里的情况比外界知道的更糟糕一些,疫情已经开始全面爆发,由于组织无序,到处都是一派兵荒马乱的情景。

    看到陈寔到来得这么快,方广也松了口气,趁着目前死的人还不算多,他还是赶紧跑路。

    免得陷进这潭乱泥里拔不出来了,如今还只是降职,起码保住了身家性命,以后还能有机会卷土重来。

    可若是死在了这里,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因此,他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事情,便留下一名熟悉情况的郡丞,自己借口要赶紧赴任,便趁机用最快的速度跑路了。

    不过,陈寔对他的小伎俩,可完全不关心,他第一时间去找了窦云派过来的那名得意门生荀伦。

    估计他才是泗水郡最了解疫情的人,荀论看到他带来的医师和药品,不由得大喜过望。

    由于事先对泗水郡灾情估计不足,这边的各种物资和人手,都是严重缺乏。

    荀伦来之前,这里甚至没有统一的治病策略,病人与还未染病的人杂居在一起,形成交叉感染。

    他力陈厉害,希望方广立刻协助他实行隔离政策,并赶快组建重症区,可惜这位太守虽然赞成,无奈行动太慢。

    本来十万火急的事情,到了他这里,乱哄哄的,到如今才好不容易建了几个临时区域出来。

    可由于隔离政策宣传的不到位,许多百姓都不愿意离开自己重病的亲人,担心这一去会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面。

    陈寔的大名他早就如雷贯耳了,当年他考取了魁首,打马游街,荀伦正在京师求学,也在人群中凑过热闹。

    而且后来陈寔在泰山郡的种种行为,也早以广为传颂,因此得到消息便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才把他给盼来了。

    “荀医师,对于如何治理瘟疫,我是一窍不通,一切都听你的指挥。

    最好是拿出个章程来,我好立刻去执行。”

    窦云在九江郡早已总结出一套成熟的做法,来泗水郡之前便已经交给了他。

    来到泗水郡之后,荀伦也曾将这章程交给方广,奈何后者根本不屑为之,堂堂一州太守,怎么能听任一名小小医师的调遣呢。

    可陈寔却与他完全不同,一上来就主动表示要听从他的安排。

    这一路上陈寔早就想好了,抗疫与治理政务不同,这样专业的事情就必须由医师来做,自己只负责听从他的调遣就可以了。

    “陈太守,章程就在这里,是我的老师太医令窦云写的,他老人家千交代万交代,治理瘟疫重在一个防字。”

    如今泗水郡的乱象中,唯一做的比较好的地方,就是出动了屯田校尉,以严酷的手段将那些准备跑路的郡民,拦在了边境线上。

    再加上附近的几个郡,也早就接到了风声,对泗水郡严防死守,他们吸取了之前的经验,到目前为止没有让瘟疫继续北进。

    但换句话来说,目前的泗水郡,成为了一座人为的孤岛,恐慌的情绪在民间肆意蔓延。

    很多人按照以往的老经验,都认为自己已经被朝廷给放弃了,关在这里自生自灭。

    极度恐慌的情绪也滋生了治安乱象,打砸抢的情况屡见不鲜,由于严重缺乏人手,官府根本就顾不过来。

    陈寔迅速了解过情况,心情十分沉重,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想改变目前混乱不堪的状况,难度太大了。

    当天夜里他召集了府衙的所有官员开会,拿着荀伦递上来的章程,逐条研究。

    百姓们自暴自弃的悲观思想,他感同身受,也十分理解,但即便这样,也不是能够原谅趁火打劫者的理由。

    要想继续正常开展抗疫工作,首先就要把这些扰乱治安的人给想办法治理下去。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些流氓混混,少部分是被怂恿教唆的普通百姓,所以关键还是在这些混混身上。

    但目前的情况下,正面冲突并不可取,只会加重两边的矛盾,看来只能智取了。

    当天陈寔便出了告示,告诉泗水郡的百姓们,他新官上任,带来了朝廷的救援物资和医师。

    后续还会有更多的支援到来,朝廷已经下了决心,要把瘟疫治理下来,并随之公布了章程,希望所有百姓配合行动。

    还声称非常时期,之前的骚乱他既往不咎,希望各位壮士以大局为重,协助他打赢这场战争。

    他让熟知当地事务的府吏,替他邀约了几个混混头目,准备亲自去他们的地盘上,与之谈判。

第291章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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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新来的太守要见他们,泗水郡的混混头目们反应不一。

    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这个太守绝对不怀好意。

    东汉社会的阶级制度森严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能做到从二品的太守,肯定是世家出身。

    而在世家子眼里,庶人就是些干活的工具,卑贱无比,那些做混混的,基本上都是贫家子,能在疫情期间还打砸烧抢的,更是些心狠手辣之辈。

    实际上,他们背后都有后台,大多是本地士族。

    这时代世家讲究名声,别管私底下如何坑蒙拐骗男盗女娼,表面上却个个都是清正廉明。

    因此有些不方便出手的事情,就需要借他们的手去做。

    这段日子他们趁火打劫,倒是发了不少横财,陈太守新来,人事不熟,要想动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如今突然要见,莫非要服软?或者是想软硬兼施?

    可就算如此,也没必要亲自来见吧?这位陈太守,行事的确过于古怪了些。

    到了约定的日子,双方在市集酒肆里见面,疫情期间,酒肆只准卖酒,不可以做酒席,因此里面十分清静。

    几人原以为这位陈太守架子大得很,气派十足,谁知却是个青衣纶巾的儒士,十分的平易近人,却又明显有股书生气。

    “拜见太守,不知使君相召,所为何事?”

    说话的叫常东,是他们共同推举的话事人,口齿伶俐,平日里心眼也比较多。

    “也没别的事情,我初来乍到,不了解泗水城的情况,你们都是本地人,我想与尔等打听一些事情。”

    读书人心机深重,他们都是常年在外面混的,自然是清楚得很。

    担心他话里有陷阱,于是小心地回道,“我等既不为官,也不是乡老,不过是些什么本事都没有的贱民,能有什么见识。

    使君只怕是问错人了。”

    陈寔哈哈一笑,“错不了,有些事情正是要问你们才有用。

    听说城中的治安不好,可有其事?”

    众人面面相觑,这太守说话还挺直接的,看来是准备来硬的了,难道要威胁他们不成?

    “是不大好,可与我等何干?我等都是升斗小民,老实本分,断然没有参与过此事。”

    常东睁眼说瞎话,面不改色地推了个一干二净,管你知不知道原委,反正就来个死不认账,看你能奈我何。

    “对呀,我等都是良善之辈,还请太守明察。”

    其余的头目都跟着纷纷附和。

    陈寔一本正经的颔首,“既然你们都没有参与,那我也就放心了。

    你们也知道我是初来,如今瘟疫横行,衙门里人手短缺,实在不够用。”

    几人都是老江湖,可对陈寔的话依然不明所以,常东眼皮直跳,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听说尔等都是市井中的豪杰,按照皇帝最新颁布的疫情期间特别管理条例,我将征用尔等为临时衙役。

    负责街上的巡逻事宜,还有各种治安事件,若是有什么偏差,只管拿你们是问。”

    众人傻傻地半天回不过神来,陈寔所说的这个特别条例,官府曾经张榜公告过。

    将疫情期间定为紧急战时规格,官府有权临时征用任何民夫,以充疫时所用。

    而且还不得拒绝违抗,否则便按军法从事,一个字:杀。

    方广拿到命令,也只是强行征用了一批埋死人的民夫,毕竟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不强制的话谁也不愿意干,即便是强行征用,其实也还是欺软怕硬,胡乱拉了些街头的流浪汉充数。

    这种人命贱,要是染了病也没人会为他们鸣不平。

    现在,这位陈太守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歪曲事实,征用他们去维持治安,还没办法拒绝……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如鲠在喉,吐也吐不出,吞也吞不下,卡得人难受,简直想吐血三升。

    这位陈太守行事简直就是绝了,你说以后他们还怎么抢?监守自盗,可是杀头的罪。

    以前还可以死不承认,就算知道是他们干的,也没有办法,可如今就算是别人要砸要抢,他们也只有拼命阻止的份了。

    “怎样?各位壮士是不是喜出望外?”

    陈寔一脸诚挚,完全看不出来阴险狡诈,“这样吧,若疫情期间治安能够弹压下来,事后我便将尔等的编制保留下来,如何?”

    打了一闷棍,总还要画个饼才行,虽然这几人都不大相信他的承诺,可也无法拒绝。

    “诸位可以去打听打听,我陈寔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从无虚言。

    当日我在泰山郡,就曾直接赦免了帮助过官府的匪徒,至今都过得很好。”

    他这么一说,常东突然失声惊呼,“陈寔?是出身贫家,殿试魁首的那个陈寔吗?”

    作为大汉第一任魁首,陈寔的大名早已传遍了帝国每一个角落,被当做传奇四处传播。

    在座的几乎人人都听说过他,这次说是从外地调了个陈太守,众人也不知底细,只是想当然地认为是个世家贵族。

    “正是在下。”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众人立刻就兴奋起来,在大汉人人都知道,陈寔出身贫寒,与他们一般无二。

    在士大夫阶层陈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在民间他却拥有着超高的人气和拥趸者。

    在老百姓的心中,陈寔的种种行为都已经被神化了,把他捧成了民间光耀门楣的典范。

    “原来是陈魁首当面,我等失礼了。”

    常东激动不已,与众人一起重新施礼拜见。

    “诸位不必多礼,我与尔等一样,都是贫苦百姓出身,自然也懂得你们的苦楚。

    无论何时,受苦受累的总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所以,非常时期,我们才更应该保护他们,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诸位以为如何?”

    一番话所说的几人热血沸腾,他们本就是些性格偏激之人,容易情绪化,只要对了眼,乱命一条也在所不惜。

    “太守器重,是我等的福分,请放心,我等必不辱使命,谁敢在非常时期作乱,还得问问我等手中的刀会不会答应。”

    他这一表态,整个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

    陈寔又与他们匆匆交代了几句,安排了个属下交接,便急急忙忙的走了,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千头万绪,实在没时间耽搁了。

    且不说他在泗水郡如何殚精竭虑,治理疫情,此时京师洛阳,刘志也在为了第三批救援物资,在与朝臣们扯皮。

    因为上次答应过不再私自做主,所以此次便经过公开讨论,臣子们异口同声决定救援。

    人命关天,何况这是成千上万条生命。

    可以背地里冷漠相对,甚至在关键时刻直接放弃他们,但却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否则就会受到千夫所指,声名狼藉。

    所以他们不得不同意救援,这也是刘志早就猜测到的结果。

    但具体该如何救,又能救到什么程度,若是事情没有转机,又该不该适可而止。

    免得因小失大,为了一地一城之民,耽误了整个国家的安危。

    这些理由说起来也都是冠冕堂皇,似乎人人都是一心为国。

    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但大部分的人都倾向于有限度的救援,保住其他为被感染的百姓,才是正道。

    如今大汉的疫情,已经渐渐瞒不住了,许多世家阶层都得到了风声,京师之中,早就是人心浮动,人人皆知了。

    现在民意汹涌,要求朝廷立刻封锁九江郡和泗水郡一带,防止疫情向四周扩散。

    而对于救援与否,他们却持悲观的态度,按照以往的经验,救与不救的区别不大。

    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的命硬挺过去,所以太多的救援,只能说是在浪费物资。

    反而令得国家粮食和药品短缺,人心惶惶。

    众朝臣大有挟民意逼迫刘志低头的意思,这一次,他们要坚持到底,不能再放任皇帝任性妄为了。

    刘志冷眼看了半天,见朝中几乎从上到下,清一色的反对意见,便知道无法坚持己见了。

    他也没打算说服他们,这种隔了一两千年时光的理念和见识,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填补。

    “诸君的意见,朕都明白了,如今国库空虚,不能为了九江郡和泗水郡弹丸之地,放弃整个国家,是也不是?”

    虽然明知皇帝的语气隐含不悦,但朝臣们还是赶紧点头。

    “既然诸位都觉得此事应该缓一缓,那就如此办吧,先观望事态发展情况,若是疫情好转,便立刻追加救援。”

    见皇帝改了主意,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刘志一旦发起犟脾气来,还真难以说服。

    可惜还没等他们开始高兴呢,皇帝口风一转,便满脸感慨地道。

    “今日一早皇后上书,愿意削减三成后宫开销,另外将她的珠宝首饰都捐赠出来,救援疫区。”

    众人一听便知情况不妙,刘志这不是第一次为灾区募捐了,这些年来都搞过好几次了,哪一次不是逼着他们出血。

    “朕感佩皇后一片仁心,也愿意削减自己的三成开支,另外太后也将自己的首饰捐了出来,后宫各妃嫔也踊跃参加。”

    皇帝一家子都带头捐款了,他们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没办法,自上到下一个个都急忙表态。

    这种公开半强制性的捐赠,你还不能自己折了面子,因为皇帝脸皮实在是超级厚,非要让他们当面口头报出数目来,然后一一登记在册。

    都是在朝为官,人人都要顾及面子,捐得太少了肯定会面皮无光,日后落人笑柄,搞不好就连官声都会受到影响。

    可捐得太多又实实在在的肉痛,皇帝分明把他们当作了冤大头,好不容易才劝说他暂停朝廷救援行动。

    他倒好,朝廷是真的不打算不救援了,却把成本转嫁到他们的头上。

    这种强逼着公开募捐的行为,却美其名曰为自愿,众人有苦难言,只半个时辰,刘志的募捐名单上就写的满满当当的。

    粗略的计算了一下,比上次他开私库自掏腰包的数量要可观多了,看来还是人多力量大。

    自己这个皇帝看起来已经算很有钱了,可跟整个世家阶层比起来,还穷得很。

    看着长长的一串名单,刘志面无表情,可心里却乐开了花,这下第三次援救又有着落了。

    他与太医院众人精心的计算过,九江郡那边的疫情应该已经达到了最高潮,等这批援救物资完全落实之后,应该就开始有好消息传来了。

    到时候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自然就相信,瘟疫也是可以战胜的。

    有了九江郡的样板在前,泗水郡那边再讨要救援就容易多了。

    窦云出发前,刘志曾经向他承诺过,会尽一切的力量,无条件的支持他的行动。

    但现在看来能不能做到,还未可知。

    因为目前的各种判断,都只是纸上谈兵,一旦事与愿违或者疫情继续扩散,他就无法要到第四批援助。

    现在只能祈求窦云在九江郡的抗疫,能够有效果了。

    当天刘志便出了告示,将所有的捐赠名单都广而告之,并号召京师的富裕人家,都量力而行,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这也等于公开承认了瘟疫的事情,反正已经瞒不住了,没必要再装腔作势。

    还好大汉人民对瘟疫这个灾祸,已经是久经考验,其镇静态度,远超刘志的预计。

    与后世那些闻之变色,四处哄逃的人相比,甚至有些麻木不仁。

    想想也觉得有些悲哀,这几十年来瘟疫盛行,既然完全无计可施,百姓们恐怕早就认命了。

    在他们的心中,瘟疫属于天灾,是因为阴阳失调,得罪了上天,由昊天大帝指示瘟神降下的灾难。

    其用意便是惩罚人间,收割那些负有原罪的人群,所以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灾难,非人力可以抗衡。

    这种悲观而维心的思想,刘志觉得他没有资格去批判,毕竟这时代的医术过于落后,没有人见过战胜瘟疫的例子。

    别说古人了,即使是现代,面对不断花样翻新的瘟疫,人类依然应对得无比艰辛。

    就在大汉焦头烂额之时,北部边境却突然爆发了战争。

    北匈奴单于呼衍趁着大汉自顾不暇之时,悍然偷袭,打响了全面战争。

第292章矛盾

    自从刘志挥军北上,将辽东、辽西和乌桓部落收入囊中,北匈奴便枕戈待旦,时刻防止他攻击。

    但此后大汉却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反而开始努力经营这些地方,后来又出兵攻打乌孙国和大宛。

    当时北匈奴便严阵以待,以为大汉会一鼓作气打过来。

    这几年来,大汉就像悬在他们头顶上的一块巨石,一天不落下来,就每天都提心吊胆,饱受折磨。

    不过,强大的外来威胁,也让北匈奴空前的团结起来,呼衍单于趁机统一了各个部落。

    天天操练兵马,整个汗国的士气都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当他得到消息,中原地带出现了大瘟疫,刘志此时自顾不暇,不由得喜出望外。

    经过长老会的决议,一致认为不应该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大汉的武器再厉害,也不可能左右兼顾,到时候他粮草不济,自然就撑不下去了。

    至于火器,北匈奴经过几年的演练,认为不适合近距离攻击,所以要破解这一点,就只有偷袭。

    只要两军混淆在一起,火药的超强威力便不攻自破,发挥不了三成的作用。

    于是,月黑风高之夜,北匈奴大军兵分两路,从辽西和乌孙两个方向,同时发起了偷袭。

    由于没有准备,北匈奴首战告捷,在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之后,将汉军的前沿阵地占领了。

    乌孙那边的守将是奋威将军段颎,而辽西的主将则是伏波将军皇甫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下达了暂时撤退的命令。

    刘志曾经给过他们指示,遇到突然情况,一切以保存实力为主,战略性的撤退他绝不会怪罪。

    所以,他们下达命令十分及时,也毫无心理负担,有个心胸开阔的帝王做后盾,打起仗来简直就是随心所欲,完全能够发挥出他们的天然优势。

    一边将消息用最快的速度送回京城,一边组织人马准备反攻。

    段颎及时通知了守在大宛的羽林军中郎将全旭,让他看紧了边境,防止康居国与北匈奴联合起来,趁机叩关。

    除此之外,对于贵霜帝国和身毒,也要严加防范。

    在未接到刘志的命令之前,全旭便暂时封锁了边境,并发出了通告,让商人们最好是走南线入境,北线的封锁解除遥遥无期。

    凉州的守军也迅速向边境集结,北匈奴与大汉的边境线十分漫长,要想全面守住,难度非常的高。

    辽西都护府如今的守将是镇东将军张奂,一得到消息就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他并没有派军去支援皇甫规,毕竟辽东、辽西和乌桓等地收复了没几年,虽然也迁入了一部分移民,但相对来说,数量非常的少。

    所以他的首要任务就是看紧了鲜卑人,不让他们趁机作乱,与北匈奴里应外合。

    由于刘志平日里就很重视边境军事,与军机府就开战问题演练过无数次。所以,根据种种突发情况,早就布置过宏观策略。

    毕竟北方和西方的边境线太过漫长,这时代的信息传播速度又太慢,如果不能够及时应对,将会十分危险。

    因此各位将军在指挥军队上,都有着高度的自主权,并不会畏首缩脚的。

    等消息传到京师,战争都打响了有一段时间了,正如段颎的估计,康居国也悍然发兵,偷袭乌孙和大宛,看来两国私底下早已达成了同盟。

    一时间京师震动,也因此许多人都对刘志全力救灾的行为,颇有微词,认为正是皇帝的高调行为,使得北匈奴的探子知道了消息,从而钻了空子。

    还有人认为他把粮食都用于救灾,致使现在无力筹措军粮,给后期的战争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总之大部分人都对这场战争的结果持悲观态度,哪怕他们认为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大汉,可付出的代价肯定会非常高昂。

    这也加深了朝廷内部的矛盾,军机府的武将一派,力主全面反攻,并认为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可以把北匈奴的问题彻底的解决掉。

    可文臣们却不这样认为,但如今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刚刚开通的丝绸之路,也遭到了毁灭性的重创。

    在中原疫情还不明朗的情况下,开展一场大型的战争,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

    因此他们认为应该与北匈奴议和,等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再与他们算账。

    两方的观点针锋相对,各不相让,朝廷内外已经吵翻了天。

    但刘志却并不着急,任凭他们争执不休,边境的局势经过数年的苦心经营,早已今非昔比。

    几位将军也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并且关于战略战术方面,也早已经进行了种种布局。

    所以朝廷的争议丝毫也不会影响战事的发展,至于军粮,短时间内也不用担心。

    去年刘志便未雨绸缪,秘密向天竺和身毒购进了大批的粮食,屯在了凉州和辽西。

    根据保守的估计,至少能够撑上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他认为无论是解决国内的疫情,还是解决边境的争端,时间都足够了。

    对于战争的胜负,他更加不担心,这几年来大汉的火药研发十分迅猛,已经能够制造出更加精巧的火药弹,而且数量十分庞大。

    冷兵器和热兵器的对碰,其结果不言而喻。

    对于他来说,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朝廷本身,尽管登基已经八年,表面上看起来,经过了重重改革。

    整个朝廷架构似乎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实际上在某些方面依然换汤不换药,根本就没有撼动世家阶层在大汉的地位。

    譬如土地政策,根本就不敢进行重新分配,只能说是投机取巧,世家的土地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下来。

    他唯一能起到缓和作用的,就是开辟了辽东的大片新土地,用来调剂国内土地矛盾。

    在朝廷制度方面,尽管从三公九卿制改成了九品十八制,但人还是原来的那批人,并没有多少改变。

    甚至他引以为傲的科举制度改革,也只能说是个半成品,为了不激化世家与皇家的矛盾,不但保留了征辟制度。

    还在科举中留下了可以举荐的名额,还为世家在军队留下大量的空缺,使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出仕。

    唯一改变的就是这些名额的审查比以前更严格了些,杜绝那些不学无术的人混进朝廷。

    没办法,由于长期以来中下层人员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机会,他们中的人才十分稀少。

    即便是开了科举,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出人头地,少量进入朝廷的寒门学子,由于年龄和经验以及资历方面的限制。

    要想成为大汉的中流砥柱,只怕还是任重而道远。

    到目前为止,刘志能够倚重的大臣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士大夫阶层的有识之士。

    他们的利益与皇权有着很大的冲突,与百姓阶层更是有着不可调和的天然鸿沟。

    所以这次抗疫,刘志才深感无力,因为全力救援百姓的行动,已经触动了世家阶层的根本利益。

    他投机取巧,甚至是以帝王之尊耍赖皮,与他们百般斗智斗勇,结果依然不尽如人意。

    如果一切顺利,按照他原来制定的温水煮青蛙的政策,只要再给他十年的时间。

    他相信自己可以在不动声色之间慢慢的改变朝廷格局,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给他设置了重重难关,也不断的挑衅着皇权与世家之间的关系。

    让两边本就脆弱不堪的维系,越来越薄弱,眼看就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种时候,如果刘志不做出让步,恐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但关键是这个让步要做到什么程度,刘志绝不可能让自己辛苦数年的布局,倒退回从前的状况。

    而世家阶层对于皇帝的怨气也是空前高涨,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边缘。

    年轻的皇帝不断的挑衅他们的利益,但由于他巧妙的利用了世家之间自身的矛盾,所以数年来一直走钢丝般,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但疫情和战争的同时爆发,却打破了这个平衡,使得一切的矛盾都血淋淋的撕开,呈现在眼前,无可回避。

    这几年来,刘志所做的桩桩件件,也早已让世家阶层明白,要想让皇帝做出大的让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前他们以为刘志只是过于年少,喜欢任性胡闹而已,但现在没有人再秉承着侥幸的想法了。

    就在前朝风云变幻莫测的时候,后宫之中,一场阴谋也在无声无息的展开。

    这日,耿妃的娘家突然送了消息进来,直接求到了郾太后的永安宫,说是她母亲病重,希望能见女儿最后一面。

    郾太后向来比较喜欢耿妃,平日里又最注重孝道,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做主,让耿妃带着小王子刘维即刻出宫。

    耿显见来的人是她娘家的嫂嫂,又听见母亲突然病重,一时间心急如焚,根本就没有多想。

    带着刘维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想想觉得不妥,就打发了一个宦官去禀报刘志,自己随着来人一起回去了。

    匆匆忙忙回到府中,耿显心中焦急,也来不及跟其他人打招呼,便径直往后院而去。

    谁知却被自己的父兄给拦住了去路。

    “阿显且莫慌,你母亲并未病重,为父找你回来是有事相商。”

    耿显大吃一惊,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变了,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父亲和兄长,见他们的神色也不似作伪,顿时便心知不妙。

    强颜笑道,“父亲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让母亲进宫来与我说,非要如此行险呢。”

    她聪慧过人,虽然还不清楚父亲到底所为何事,但已经预感到绝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话里话外都在委婉的劝解对方放弃。

    耿闻冷冷一笑,他对这个女儿平日里并不是很关注,当年强行将她送进宫,也没有指望一定会得宠。

    “为什么?就是因为你生了个皇子。”

    这些年来耿氏家族早已没落,耿闻尽管志大才疏,可野心却从未停止过。总想着有一天能有机会重新登上辉煌的巅峰。

    自从女儿生下了皇子刘维,他的心就开始活泛起来,东汉百年来一直是外戚掌权,直到当今陛下刘志废弃了外戚的特权为止。

    要想凭借外甥上位,成为权倾天下的权臣,最大的障碍就是刘志。

    只要他一天在位,哪怕将来刘维真的被定为了皇太子,耿家也不可能飞黄腾达。

    除非,刘维能够以非常规的手段登基。

    当然最开始他也不敢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最近刘志与世家阶层的矛盾激化之后,有一批野心家便将目光投在了两位皇子身上。

    他们开始与两位皇子的娘家势力频繁接触,想从中选择出一位合适的傀儡人选。

    在这种情况下,耿闻的野心空前的膨胀起来,若是刘维能够登基,自己的女儿就成了太后,按照传统他就能成为大将军。

    到时候耿家就能重铸辉煌,甚至还更甚从前。

    本来他也无需如此心急,但听说另一位皇子的娘家,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不由得心急火燎。

    这事若别人抢了先,他可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了,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不说,还有可能被对方当成威胁给直接抹除掉。

    毕竟刘维可是占着皇长子的名分,而且耿显的位分也比另一位美人高。

    因此,一番思索之后,他才下定决心,将女儿和外甥从宫里骗了出来,无论如何,没有耿显的配合,此事断然难以成功。

    “如今陛下一意孤行,将朝中搅得乌烟瘴气,已经引起了天下公愤,既然他不在意汉家江山,自然会有人会群起而攻之。”

    耿闻侃侃而谈,“如今他们有意让维儿提前上位,由你来垂帘听政,于国于家这都是件天大的好事情。”

    在耿闻的认知中,这些道理不用说耿显也应该明白,东汉朝廷很看重嫡庶正统。

    如果按部就班,就算将来刘维能够顺利登基,太后之位也只可能是邓猛的。

    耿显最多也就是个皇太妃,亲儿子当了皇帝,耿家也不可能因此而显赫起来。

    而且他听说女儿在宫中并不受宠,无论是与刘志相敬如宾的皇后,还是宠冠后宫的淑妃,都比她强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是个傻子也知道如何选择才对自己更有利吧。

第293章引蛇出洞

    听到父亲大言不惭地说出如此篡逆之言,耿显的心一直沉到了谷底。

    自己的父亲向来志大才疏,一心想要恢复祖上的荣光,可偏偏又没那个本事。

    最关键的是头脑还不怎么清醒,容易听信别人的谗言,如今被人三言两语就撩拨得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以耿闻的能耐,即便是成功了,也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但父亲向来独断专行,耿显的母亲虽然也是世家女,可因为没能生下儿子,在家中地位低下。

    实际上她母亲还没嫁进门之前,家中就已经有了庶兄。

    此时耿显心念急转,知道父亲已经下了决心破釜沉舟,今日敢把她诓进家门,就不可能再给自己留退路。

    名义上是在商量,其实她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她若敢拒绝,绝对会被立马软禁起来,然后再借着她的名义行事。

    见女儿始终沉吟不语,耿闻有些不耐烦了,“此事我等已经计划好了,你什么也不用做,一切自有我等去筹划。”

    一句“我等”已经充分暴露了事情的真相,耿显终于下定了决心,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回答到。

    “一切就依父亲所言,只是女儿有个请求,想与他们亲自谈一谈,确保我耿家的利益分配,否则我绝不放心。”

    听到耿显已经答应下来,耿闻喜笑颜开,“你放心,为父都谈好了,不会吃亏的。”

    “不,兹事体大,宫中有些情况父亲并不清楚,若为人所蒙蔽,到时候出了事情,我耿家可是首当其冲。”

    耿显振振有词,那耿闻本就是个贪婪无耻之徒,听她说得也有道理,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确实如此,与他们再谈一谈也好,那我先去联络,有事再与你送信进宫。”

    “父亲可要抓紧时间了,免得夜长梦多。”

    耿显假装殷殷嘱咐了两句,又去后院看过母亲,确认她无恙,这才款款回宫。

    而耿闻之所以放心,自然有他的计较,这时代家族利益至上,哪怕只是策划政变,一旦泄露也是灭族之罪。

    就算耿显贵为皇长子之母,事情败露也只有去母留子的下场,所以耿闻笃定她不敢乱说话。

    但他却低估了自己女儿的决心,她进宫四载多,一直在默默地研究着刘志的性格。

    她与邓猛和田觅不同,没有投入太多的感情,面对刘志时头脑很清醒,以旁观者的姿态去看待。

    越是研究她就越觉得有趣,这位陛下的性格十分矛盾,似乎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又一直努力的融入其中。

    身为皇帝,却偏偏没有门第之见,只欣赏有才能和有趣的人与事,他刚愎自用却又不耻下问……

    但这种种矛盾的性格放在他身上,却又如此的融洽。

    回宫的路上她反复权衡利弊,一再的揣摩刘志的反应,觉得这次政变成功的可能性为零。

    整个京师从里到外,所有的军权都在陛下手里,尤其是禁中大内,更是被他经营得固若金汤。

    她感觉自从当年赵戒叛乱之后,陛下便开始防着世家,御前侍卫基本上都是从百姓中招募来的,事先还经过了龙麟卫的严格审查。

    而且,刘志还训练了一批宦官,也参与到他的安全保护中去,宫门口的卫尉也换了一批人。

    城门校尉和司隶校尉更不消说,如今世家子弟充斥的羽林和虎贲,名为禁军,实际上已经成了边军,常年驻守在边疆。

    所以说,这些人连军权都没有,手中无人,拿什么与皇帝斗,不会指望自家的奴仆吧。

    那种狗奴才,平日里狗仗人势还行,与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禁军相比,根本就不堪一击。

    或许他们自以为聪明,想趁着皇帝微服出行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偷袭。

    可耿显很怀疑,他们还没走出家门,龙麟卫的密探就已经开始严密监视了。

    按照规矩,妃子受到皇家特许探亲之后,必须去给太后或者皇后回话,所以耿显直接带着儿子去了永安宫。

    郾太后十分关心,询问了一番她母亲的病情,又安慰她不要太过于担忧,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耿显表现得很沉静,一一作答,在永安宫伺候太后用过晚餐,这才回北宫。

    此时刘志还在中德殿,并未回到德阳殿中,耿显借口要去给皇后回话,又往南宫行去。

    她知道自己身边肯定有父亲派来的人,毕竟她在耿府毫无地位,跟随她进宫的两名侍女,都被父亲换了,并不是她从小陪伴的侍女。

    走过长长的复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多久便来到了中德殿附近,耿显见里面灯火辉煌,便知刘志还在里面。

    眼神闪了闪,悄悄在刘维耳边说道:“快哭,大声点,就说想见父亲了。”

    刘维是个机灵鬼,立刻开始大哭大闹起来,“呜呜呜……我要见父亲,我要父亲……”

    耿显假意哄了几声,此时哭闹声已经惊动了中德殿的护卫,见是皇子,自然也不敢怠慢,急忙跑进去禀报。

    很快,内侍便出来见耿显了,“耿妃,陛下说让你带着皇长子进去。”

    现在耿显有了充足的理由,大摇大摆的带着刘维进了中德殿,宫中规矩大,中德殿又是陛下处理政务的地方。

    所以哪怕是后妃无招也不得入内,更别提那些闲杂人等了。因此耿显独自带着刘维进了刘志的书房。

    此时,刘志还在批阅奏章,见她进来便停下笔笑道。

    “听说阿维想念父亲啦?”

    耿显姿态优雅的行礼,“陛下,妾有话想私下说。”

    刘志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旁边的御前侍卫和内侍们都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当然,耿显知道,此时还有暗卫存在,但那种人都是死士,百分百忠于陛下。

    “耿妃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耿显勇敢的抬起头来,镇定地看着他,“妾的父亲受人蛊惑,想发动政变让阿维登基。”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表现的得却还算淡然。

    刘志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这么多年来,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她,就凭她这份胆色,许多男子都不如。

    就在这一瞬间,耿显便知道自己赌对了,刘志半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显然早已知道这个消息。

    “哦?耿妃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谋刺皇帝可是灭族的重罪,你就不担心玉石俱焚吗?”

    刘志的神色颇为耐人寻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回陛下,妾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考虑过所有的后果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父亲既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想来也早已考虑过后果,便是灭族,对他来说也是不冤。

    可身为一个母亲,却不得不为阿维考虑,若因为耿家受了牵连,实在是对他太不公平。”

    她的语气平静,低头看着刘维的目光中满是慈爱,这是一名母亲能为孩子做的最大牺牲了。

    刘志颇有些动容,耿显的性格敢做敢当,杀伐果决,便是朝中大臣,也没几个人及得上她。

    这一瞬间他忽然就动了杀意,一山难容二虎,耿显的心性谋略,绝对在皇后邓猛之上。

    将来若刘维成为皇太子,有这样一个强势的母亲,皇后未来的日子,可能会很难过了。

    但只是一刹那,刘志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就算耿显强势又怎样,只要他还在,就不可能发生那样的后宫悲剧。

    如果他因为耿显的强大而出手,那得对自己有多么不自信。

    “好,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朕自会查明真相的。

    你先带好阿维,其余的事情也别多想,朕是你的夫君,有什么事情自会替你担当。”

    刘志的表态无疑已经告诉了耿显答案,不管这件事情是否属实,都不会牵连他们母子俩。

    即便事先百般预演过答案,耿显依旧汗湿重衣,她知道自己表现的太过镇定,很容易引起刘志的忌惮。

    但事已至此,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幸好这一次她又赌对了。

    耿显拉着刘维郑重的缓缓下来,“妾斗胆再求陛下一件事情,妾的母亲生性柔弱,与此事毫无关系。

    恳请陛下看到妾的一番孝心上,能够饶她一命。”

    说罢深深叩首,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也很愚蠢。

    但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为那样不堪的父亲陪葬呢。

    刘志终于笑了,面前这个小女子,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只是她浓烈的感情都掩藏在了平静的外表之下。

    亏得他刚才还以为耿显是个冷心冷情的天生政客呢。

    “若是你母亲真与此事毫无关系,到时候朕特别批准她与你父亲和离。”

    耿显万万料不到,刘志会如此轻易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惊喜万分的抬起头来,一瞬间连眼眶都已经红了,“妾谢陛下圣恩。”

    向来性格刚强的她,头一次在刘志的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反而获得了他的怜惜。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日受的惊吓也不少了,过等事情了啦,我过去看你。”

    这番温言软语让耿显更加感动,再次行了个大礼,这才带着刘维离开。

    等耿显走远之后,御前侍卫统领田晏走了出来。

    “陛下,现在是不是可以通知他们抓人的?”

    刘志摇摇头,“抓什么?他都还没开始叛乱呢,怎么着也要先让他高兴一场吧。”

    有了上次的经验,若他还在京师被人给轰下了台,那就真是蠢到家了。

    刘志面色冷厉,与刚才的温柔判若两人,这些人一个个也太异想天开了,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小皇帝吗?

    不让他们把声势造大一点,自己怎么好借机会大开杀戒。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妥协,有了前面这几年的造势,也到了该剪除些旁枝末叶的时候了。

    如果说世家阶层,是一株扎根于大汉的茁壮大树,之前的种种改革措施,已经敲掉了他一圈树叶。

    现在该到了给它修枝的时候了,虽然还是动不了根本,但至少一点一点的在持续削弱中。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这棵大树会轰然倒塌的。

    朝中气氛紧张,连带着整个京师的气氛都有些乱哄哄的,但如清刘志在普通百姓中间的口碑,早已今非昔比。

    世家阶层都认为皇帝任性妄为,可普通的百姓却觉得他是一个难得的好皇帝。

    自从他登基以来。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大快人心。

    剪除恶贼梁冀,免除赋税,修建里巷,开通商道等等措施,使得京城百姓们的生活质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拿这次抗疫来说,虽然大部分的臣子们都认为刘志过于感情用事,不应该为了一小部分人而不顾整个国家大局。

    可百姓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刘志爱民如子,不会放任自己的子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现在西北战事又起,百姓们不但不惊慌失措,而还激起了他们的空前爱国之心。

    这些天街头巷尾都是议论纷纷,几乎清一色的对战争抱有乐观的看法。

    “我大汉铁甲无敌,所向披靡,鲜卑,乌桓和乌孙都已经臣服,又何惧一个小小的匈奴。”

    “说的好,我大汉有霹雳神弹,取了被匈奴易如反掌,刚好趁此机会将故土收复回来,敕燕然山,封狼居胥,何等快哉!”

    “对,大汉万岁!陛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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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刘志一身便装,坐在酒肆中悠悠然听着一群醉鬼慷慨激昂,不由微微一笑。

    想起七年前,集市上还是一片骂声,提起他这个皇帝,百姓们都没一句好话。

    如今看来,公道自在人心,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放下手中的酒杯,刘志负手走向了街市,身后紧紧跟着三四名侍卫。

    他知道此刻身后已经是刀枪出鞘,杀机四伏了。

    本来这些家伙根本没机会动手,但他偏偏就要送个机会给他们,田晏和单超等人十分担忧,一再劝他不必亲自做诱饵。

    虽然此事计划周详,但保不住刀枪无眼,到时候多少有些危险。

    可刘志自有他的考虑,当初赵戒叛乱之时,他已经用过李代桃僵这一招了。

    所以这一次已经很难凑效了,何况他也想亲眼看一看,到底是哪些人胆大包天敢对他动手。

第294章杀神

    然而结果让他很失望,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上不得台面。

    胆子倒是不小,只是从抽刀、出击到被擒,总共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战斗就已经全面结束了。

    酒肆里吵吵嚷嚷的那群醉汉,甚至完全没有被惊扰到。

    就这,就这?

    刘志负手立在街头,冷笑一声,他真是太高估了对方的实力。

    如此不堪一击,搞得他连大肆杀戮的欲望都没有了,看来这些家伙是被人给利用了。

    估计是有人把他们推出来探探路,顺便警告一下他这个皇帝:别以为我们就没能力整你了,世家的力量永远不能小觑。

    那又怎样?

    谁叫你们一个个瞧不起武勋世家,把这个圈子几乎踩到了泥里去,甚至明明当初是以武勋发家的家族,也改头换面挤进了文臣阶层。

    怪只怪最近百年来,国家重文轻武,而那些官二代官三代们,轻易就能得到举荐名额。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那些破落子弟才会退而求其次,走一走禁军的路子。

    刘志刚刚登基之时,羽林军和卫尉军纪涣散,疏于训练,全是些二世祖。

    他正是看准了这个缺陷,大量招收普通百姓,甚至是灾民入伍,启用了没落的武勋世家为将领。

    把他们的利益与自己紧紧挂钩,从而滋生出一批忠于他的军中新贵阶层。

    久居庙堂之上的士大夫阶层,总是容易有种错觉,以为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

    东汉初年,皇权与世家共治天下,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当时的世家大多数都是以武勋发家的。

    皇帝手中的军权并不多,以至于每次有不利于世家利益的命令时,就会遭到世家的武力反抗。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惯例,到后来外戚专权,大将军便成了他们的标配,统管天下军马。

    刘志铲除梁冀之后,大将军一职空悬,后来借着改革的名头,干脆把它撤掉了。

    当初他一意孤行,非要发起战争,就是为了趁机把所有的军权都握在手中。

    现在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结果出乎他意料的好,在强大的武力压制之下,世家的那点人马简直就是摧枯拉朽。

    哼!想警告他。

    看来该清醒的是他们,老老实实的做个朝廷制度的工具人,成为大汉这架庞大机器的一部分。

    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一个个非要折腾,这世上的利益和好处总不能让你们都占完了吧。

    这一刻看似平静的京师中,暗潮汹涌,无数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城郭这条长街之中。

    年轻的帝王目光平静,于无声无息之中开始展露他强大的实力。

    很快,执金吾缇骑的马蹄声便打破了闾巷的寂静,龙麟卫与他们联合执法,撞开了一个又一个古老的门楣。

    而支持另一位皇子刘震的那帮人更惨,还没开始动手呢,就被一锅端了。

    一时之间,京师世家大族噤若寒蝉,如果说当初他除掉梁冀靠的是运气,干掉赵戒利用了世家之间的矛盾。

    那么这一次,纯粹就是靠自身的实力,之前刘志遇到难题时,和他们各种斗智斗勇,百般周旋。

    说白了,就是因为忌惮他们的缘故,而朝臣们也乐此不疲,陪着他玩这个权谋游戏。

    可突然之间,他们却发现,双方的势力不知何时已经倾斜,不再是平等的。

    这让世家们陷入了恐慌之中,担心刘志会借题发挥,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当晚,一众朝廷高层大佬进了皇宫,与他在中德殿进行了谈判。

    朝廷在抗疫和战争两方面,都作出了部分让步,以此换来刘志不扩大事态,将政变带来的恶果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刘志接受了他们的条件,他也不想把这些人给逼急了。

    狗急跳墙,到时候引起剧烈反抗,于目前的形势来说,非常不利。

    毕竟现在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抗疫之上,而且世家阶层人才济济,他也确实离不开。

    借此机会敲打一下,震慑一番也差不多了,还是见好就收吧。

    因此除了几名主犯被绳之以法外,其余的并没有被深究下去,耿家凡参与此事的都被斩首,其余的贬出京城,一生不得出仕。

    唯有耿显的母亲,被特许和离,算是与耿家脱离了关系,全身而退。

    耿显自请降为昭仪,也算是堵了悠悠众口,而刘震的外祖家却没那么幸运了,虽然没被夷三族,但本家却没有放过。

    经查明那名美人也曾参与其中,看在儿子的面上,刘志没有开杀戒,只是打入了冷宫。

    而刘震则暂时交给郾太后教养,以后再另行安排。

    所有直接涉及到的人员,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也仅此而已,没有继续深挖下去。

    京城里面的百姓议论了好几天,便偃旗息鼓,不再有人提起,这些年他们见的大场面多了去了,早已见怪不惊。

    不过,这段插曲倒是转移了大家对疫情的注意力,紧接着边境上的消息也不断地传来。

    北匈奴大军在南线被奋威将军段颎重创,一次性斩首三万,垒起的人头都有几座小山般高,连草原上的河流都染红了。

    这次大捷杀得北匈奴人心惊胆寒,也正式成就了段颎的杀神之名。

    刘志得到消息忍不住笑了,真实的历史上,段颎在镇压羌人的叛乱中杀得血流成河,令人闻风丧胆。

    羌人唤作“杀神”,对他恨之入骨,因为害怕他斩尽杀绝。最终促使羌人联合起来,团结一致对付他。

    朝中不少大臣认为他杀戮过重,逼反了羌人,纷纷上书弹劾,而段颎为了自保,便用重金贿赂当权的宦官。

    后来这位宦官倒台,段颎也被连累收监,死在了狱中。

    在东汉末年,凉州三明战功赫赫,但却没一个人有好下场的,几乎个个都是郁郁而终。

    原本以为历史的走向已经被他彻底改变,甚至除了当年剿灭烧当羌之外,其他的羌族摄于朝廷的威势,自动归顺。

    在新的分化、安抚和同化政策之下,羌人已经在逐步接受大汉的统治。

    尽管目前还有隔阂,但只要政策不变,假以时日一定会彻底融入大汉的怀抱,成为多民族国家之中的一员。

    在平定匪患、攻打乌桓的战斗中,段颎都表现出了适度的克制,并没有大开杀戒。

    因此刘志一直以为,这辈子段颎不会再背负杀神的名头,可没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

    不过这次有自己这个皇帝为他撑腰,所得到的结局应该截然相反了吧。

    北匈奴气势汹汹而来,挟数十万大军,兵强马壮,又是偷袭,根本就没想到会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败得如此狼狈。

    刘志立刻晓谕三军,对段颎大加嘉奖,并传令京师欢庆三日。

    没过多久,大宛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羽林军中郎将全旭,重挫康居大军。

    甚至直接擒获了康居主帅,一直呈观望状态的天竺军队,见到胜负已分,立刻表示可以帮忙出兵攻打康居。

    贵霜帝国也不甘落后,他们还以为能像上次攻打大月氏一样,可以捡个便宜,与大汉一起共同瓜分康居国。

    可这一次却遭到了全旭的严词拒绝,危险的时候你们蠢蠢欲动,现在看到大汉打赢了,就想来分一杯羹,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何况此一时彼一时,上次的大汉军队长途奔袭,人困马乏,根本没有能力同时对付大宛和大月氏。

    所以才借助天竺和贵霜帝国的力量,可这次的情况却完全不同,大汉正要借此机会震慑他们。

    好让这两个首鼠两端、毫无信义的国家,收起那些小心思,老老实实的和大汉做生意。

    不过全旭并没有立刻挥军北上进行反攻,他按兵不动,等待着北匈奴那边的战局明朗化。

    在北匈奴的东面边境,单于呼衍王亲自带兵攻击,在他的计划之中,那里才是主战场,也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之地。

    南境边境线到处都是崇山峻岭,地形复杂,本就易守难攻。

    而他双向出兵,只是为了牵制大汉兵力罢了,其本来的目的就在于辽西,那里有大片水草丰美的草原,气候温和,正是北匈奴人心中最适合的放牧之地。

    伏波将军皇甫规的作战风格,向来都是稳中求胜,偶有出其不意之举,让人防不胜防。

    草原上地势开阔,视野明朗,大汉有千里眼相助,在先天优势上就已经压了一头。

    所以从一开始,北匈奴的军队就打得很艰难。

    皇甫归擅长正面战场的大型战争,他在阵法变换和兵种调配上具有莫大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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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段颎则擅长奇兵突袭,强攻硬挺,以精锐的兵力冲击对方的战阵,然后再逐个击破。

    所以当初刘志才把段颎放在了乌孙一线,而把皇甫规放在辽西。

    南面战场的惨败,也让北匈奴大军人心浮动,士气低落,皇甫规趁势反攻。

    一步步稳打稳扎,不断蚕食着北匈奴的大军,在关键时刻派出火箭营,偷袭对方的王帐。

    最后呼衍王大败而归,带着五万残兵一路向北逃窜,皇甫规和段颎早就接到了刘志的指示,要趁此机会收复北匈奴。

    所以他们都长驱而入,一路打到了北匈奴的中部,然后在那里会合,再一路北上。

    北匈奴地域辽阔,光是走一圈就要费不少时日,何况还要打仗,因此哪怕一切顺利,要想收复全境,恐怕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只是大局已定,胜负已经毫无悬念了,在这种情况下,全旭终于动了,他向康居国发动了猛攻。

    早在北匈奴单于惨败的时候,康居国王便预感到事情不妙,一听到全旭大军攻来,连稍微抵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康居国王直接弃国而逃,追随呼衍王的步伐窜进了远东地区。

    全旭几乎是兵不血刃,就直接拿下了康居国,这场仗打的实在是太划算了。

    刘志看了军报,对他这种以攻心为上的谋略,十分赞赏,论战斗力段颎为第一,当仁不让。

    可若论潜力,恐怕全旭要比段颎还强一些,而且他的年龄也要比凉州三明小得多了,将来的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在开战的这几个月里,九江郡和泗水郡的抗疫步伐一直没有停止过,由于与朝臣们达成了和解条件,第四次支援物资也顺利地筹集成功。

    眼看着进了冬天,九江郡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疫情已经得到了初步控制,发病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而且,窦云和张宾共同研发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甚至能够挽救中度症状的生命。

    这个鼓舞人心的消息一传来,京师一片哗然,要知道伤寒肆虐已经有数十年的时间,还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对症治疗成功。

    也因此大汉人民谈疫色变,认为那是根本不可能战胜的灾难,除了用最残酷的隔离方法之外,不可能有第二条路走。

    当初陛下全力支持抗疫,朝中反对的呼声那么高,也是基于此种观念。

    对于完全没有希望的事情,谁愿意投入那么多呢?

    但现在他们终于发现,陛下是对的,原来伤寒也不是完全不可对付的,它并不是上天降下的惩罚,而是一场地地道道的人祸。

    这个消息极大的鼓舞了朝廷上下的决心,万众一心,从牙缝里省出一批物资,再次支援疫区。

    到了年底的时候,寒冬来临,刘志下令今年各州牧不用再来京师,只需要将总结报告递上来即可。

    经过了漫长的抗疫行动和战争,大汉积积攒攒的那一点家底,几乎全被掏空了,所以能省就省,免得浪费钱财。

    基于同样的道理,刘志甚至暂停了元日大朝贺,改为祭天仪式后众臣就回家过年。

    不过,到此时九江郡的疫情已经进入了尾声,而泗水郡的疫情也得到了控制,只要后续不放松,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了。

    至于北匈奴的战争,随着严冬的来临,也止步于狼居胥,不再继续向北追击呼衍王。

第295章礼仪之邦

    熙元六年春,刘志下诏表彰北匈奴战争中的功臣。

    奋威将军段颎,加封为镇西将军,加食邑三百户,伏波将军皇甫规,加封为镇北将军,张奂为镇东将军。

    羽林军中郎将全旭没有升官,但却封了宜亭乡侯,食邑三百户。

    其余将领皆论功行赏,不一而足,这一仗也算是全了刘志的心愿,将北匈奴这个帝国顽疾给彻底解决了。

    要知道,自从战国末年开始,几百年间匈奴都是大汉的头号敌人,使得西北边境长期不安,严重拖累了国家经济。

    不过,也正是因为强敌在测虎视眈眈,所以大汉一直以来都枕戈待旦,不敢稍有松懈。

    即便后来国家羸弱不堪,在军队战斗力上,却一直都十分强悍。

    后世说“汉独以强亡”,虽然夸张了些,不尽不实,但也自有其道理。

    如今刘志励精图治,整顿军威,战斗力更是成倍增加,所以说北匈奴败得不冤。

    随着春季来临,刘志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疫情反复,毕竟春天本就是传染病的高发期,而泗水郡瘟疫又没有彻底阻断。

    幸而九江郡那边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有张宾坐镇就够了,窦云立刻赶赴泗水郡,亲自出马调控。

    等到春天过去,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刘志这才松了口气。

    随着夏季来临,疫情终于被完全扑灭,等窦云带队回到京师,刘志为他主持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并下诏为所有参与抗疫的医师请功,窦云被封侯,这也让医师的地位瞬间水涨船高。

    刘志趁势在京师举办了医学院,专门培养医学人才,并在城郭修建了大汉第一所国立医院。

    经过了这一轮抗疫,大汉人对于医学有了很大的信心,相信只要努力,许多从前望而生畏的疑难杂症都能被战胜。

    此时的窦云声望如日中天,赢得了举国尊重。

    这日他突然来到中德殿求见刘志,“陛下,臣年纪大了,不适合再担任太医令,希望陛下能批准。”

    刘志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仅仅一年的时间,窦云便已经老了很多,须发花白,就连背脊都已经微微佝偻。

    “这些年确实辛苦你了,退下来也好,不过这医学院院长之职,却不能辞。”

    窦云笑了,“这是自然,臣也正是因为精力有限,想专心著书育人,所以才辞职的。”

    “那就好,窦院长,朕还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见窦云并不是打算当甩手掌柜,刘志总算是放了心。

    “此次瘟疫虽然暂时消失了,但若是源头不灭,恐怕过不了几年又会卷土重来。

    你呈上来的调查报告朕也看了,瘟疫主要是通过水源传播,所以朕想颁布条例,解决这个问题,防止瘟疫死灰复燃。”

    窦云听了双眼一亮,“大善,陛下此举真是造福万民,臣这就回去召开会议,讨论下该如何防范于未然。”

    “那就辛苦你了,还有太医令的接任人选,也请你费心推荐一位。”

    这窦云是个急性子,只要有了想法,一刻也不能等,匆匆拱手道:“继任者臣早就想好了,就是张宾,无论是威望和医术,还有医者仁心,他都是不二之选。”

    张宾本是扬州名医,此次抗疫和窦云同心协力,两人相互交流医术,互相都很敬重。

    且张宾的年龄要比他小了十几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出任太医令确实合适。

    这边窦云急匆匆而去,他做事雷厉风行,三日后便将商议好的条例呈了上来。

    刘志将之拿到朝堂上讨论了一下,众人都是一致赞成,于是便以公文形式发布天下。

    条例规定,任何人不得污染饮水源,举凡死猪瘟鸡等等动物尸体,必须挖坑深埋。

    洗澡洗衣等等用水,最好与饮水源分开使用,提倡有条件的家庭都饮用烧开的熟水。

    民间尽量扑灭老鼠,防止其传染病菌,不得随地大小便等一系列卫生措施。

    其中如发现有人恶意污染水源,将进行严惩,最高刑罚可判流放之罪。

    天下苦瘟疫久矣,听说此乃窦云亲自制定的,都深信不疑,大部分人都是严格遵守。

    当然,烧开水这一条,普通百姓有许多无法做到,古时候主要靠打柴烧火,即便刘志发明了沼气,也只在相对富裕的地方传播。

    在一些偏僻边远之地,家中缺乏劳力的,根本无力办到,只能尽量饮用山泉或者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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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条例是发布下去了,但大汉人民的卫生习惯与观念,却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构建,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见成效的。

    窦云在医学院牵头,组织了一个专门的瘟疫研究机构,期望在有生之年能够攻克这道世纪难关。

    朝廷内部,刘志重新加强了民族融合政策,但对于北匈奴,仅仅是安抚恐怕还远远不够。

    毕竟这个民族彪悍不羁,战斗力强大,又与大汉有着绵延数百年的仇恨,要想像羌族那样短期内融入大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刘志令素来刚柔并济的皇甫规,带兵驻守漠北,由于那边地域辽阔,又强制迁移了许多军户过去,协助守卫边疆。

    北匈奴虽然是打下来了,可对于他的治理却任重而道远,恐怕不是一代两代人能够完成的。

    数百年的血海深仇,一二十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就被遗忘了。

    所以,在安抚的同时,凡是背地里有异动的行为,都严惩不贷,一个字“杀”。

    而康居国的形势却完全不同,虽然有着文化上的隔阂与差异,但两国并无上代的仇恨在。

    刘志采取了怀柔政策,任命一名亲汉的康居皇族为都护府都督,原先的贵族大臣们,只要没逃走的,几乎都能在都护府任职。

    当然,刘志也委派了一批有志向的年轻臣子过去,其优惠政策与其他都护府相同。

    丝绸之路也重新打开了,并且还派人开始探索北部路线,从那里去罗马的话,路程更近一些,要少走很多冤枉路。

    这一年大汉最主要的任务是休养生息,去年的战争和瘟疫,严重拉跨了国家经济。

    虽然向天竺和身毒购买了一批粮食,但国库支出太大,但即使这样,刘志也顶着强大的压力,没有恢复收税。

    只是这样一来,他之前计划开挖运河的打算,又得无限期地推迟了。

    是年刘志在西域大面积推广种植棉花,为了解决水源问题,军民齐心修建坎儿井,从雪山上引水灌溉。

    那边虽然不适合种植水稻,但旱地作物和瓜果类却产量丰富,只要开发好了,将来荒山变绿洲,也不是梦幻了。

    而且,他加大了对辽东的投入,经过数年的逐渐移民,加上本地居民也开始接受农耕文化,稻谷和大豆的产量成直线上升。

    如此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大汉的重要粮仓。

    荆、扬、豫、徐等传统粮食产区,也逐渐恢复了生产力,目前为止,没有受到影响的地方,只有交州一带。

    虽然目前国家粮食存仓告急,但刘志却一点儿也不担心,以大汉的人口数量和土地面积,只要政策稳定了,粮食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

    这年秋天,身在海外的邓演,派了一名长史回京师,带来了许多南洋特产,并向刘志汇报情况。

    随同他一同前来的,是南洋各国的使臣,他们清一色地表达了依附归顺之意。

    代表其国主像刘志递交了国书,表达了称臣纳贡的诚意。

    在历史的长河中,刘志一直觉得有个现象非常奇葩,历朝历代在对待各个属国的时候,都习惯充大方。

    接受一点象征性的礼物,然后真金白银地打赏,搞得那些小国家每一次来京师朝贡,都好像是来打秋风一般。

    在颇好面子的隋唐盛世,藩国众多,皇帝号称天可汗,每年都会接受属国朝贡。

    一来二去的,赏赐居然成了国家的一笔庞大开支。尤其是隋炀帝,规定藩国使臣可以免费住宿和吃饭,以至于民间怨声载道。

    刘志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归顺自己的目的,就是因为我足够强大,能够在武力上保护你。

    这种情况下,凭什么我出了力还要出钱,天汉之国的面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在这一点上,从前的大汉也不例外,之前乌桓和辽东、辽西的部落来朝贡,哪一次不是赚得盆满钵满的。

    现在,刘志改变了策略,与他们签订盟约,里面正式规定,会在必要时出兵帮助他们御敌。

    也会在大的灾难时期伸出援手,在两国贸易上,会放宽条件进行互市。

    作为报答,藩国将会贡纳一定数量的钱财,但具体数额并没有强行规定,按照当年该国的情况而定。

    而刘志也会有些礼貌性的赏赐,不会太多,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

    关于这一点,最开始提出来时,还受到了许多朝臣的反对,认为此乃祖宗旧例,而且我大汉地大物博,应该让尔等小国见识礼仪之邦的恢宏气度。

    刘志对此嗤之以鼻,作为东主国,我没强行奴役尔等,就已经是仁义之君了。

    如果还要我倒贴的话,只能说是内心不够自信的表现。

    当初西汉初年,之所以会形成如此特殊的现象,还是因为当时的国家刚刚建立不够强大。

    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些小恩小惠,算是半贿赂半收买的意思,结果到后来竟然形成了惯例,一直保留下来了。

    如今大汉武力值超群,周围的小国家心生仰慕,或者说震慑于他的强大,这才起了归附之心。

    朝堂上一番唇枪舌剑之后,由于刘志本人态度坚决明朗,最后大部分朝臣都妥协了。

    于是刘志打铁趁热,将这一决议以朝廷对外制度的形式保存下来。

    这样等到了他的子孙后代,也一样成了祖宗旧例,朝廷制度。邓演上书一封,向他讲述了海外发展情况。

    黄金半岛已经被他蚕食鲸吞,正式纳入了大汉版图,一边整顿地方政务,一边开始疏通象牙海湾。

    在海峡的前后两头,各选了一处合适的地方,正在日以继夜地修建港口。

    不过这两处港口也略有区别,前面的港口面向茫茫大海,主要作用是商贸,因此多是商船。

    而后面的港口在内海之中,里面停靠的主要都是战舰,随时准备出击。

    与此同时,从内地派去的大量工匠,正在当地伐木造船,这也带动了当地的冶铁工艺。

    邓演请求刘志再派一批官员前往海外任职,统治和发展当地的经济,而他自己准备在情况稳定之后,扬帆起航,去大海中探索更加广阔无垠的天地。

    对于他的工作能力,刘志一向都十分信任,此次除了选派官员之外,还将邓演的妻子杨宜和年幼的儿子,一并送了过去。

    这些年来,他为了国家东奔西走,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到现在为止,邓演都只有一个儿子。

    这让刘志深感愧疚,想到他不久又要启航,便将杨宜秘密送了过去,也算是给他一个惊喜。

    也希望他们夫妻两个,能够再多生几个孩子,让本就人丁单薄的邓家,开枝散叶。

    邓演的小弟邓远,如今也已经长大成人,从小他就跟着兄长学习经商,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他对远洋探索也同样兴趣高涨,自请护送嫂嫂去南洋,希望能够加入远洋船队,去更远的海外看一看。

    刘志很欣赏他的志向,但却有些犹豫了,毕竟邓家总共就这么两个儿子,总不能都派去探险吧。

    海上风云变幻莫测,时时刻刻都有倾覆的危险,刘志顾虑到宣夫人的想法,让皇后邓猛回家询问了她的意图。

    结果出乎他的预料,向来宠爱小儿子的宣夫人,却十分赞成,并转头向皇帝求情,希望他能够成全儿子的志向。

    邓猛回话,“母亲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初先夫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遨游四海。

    可惜天不假年,如今他的儿子正好继承父亲遗志,也算是了结了她多年的一个心愿。”

    刘志十分叹服,宣夫人为人大气,心胸开阔,是个难得的女中豪杰。

    也只有那样豁达通透的母亲,才能养育出如此优秀的儿女。

第296章死生有命

    邓猛也叹道:“说起来,家中三兄妹,当初父亲最疼爱的就是我,可谁知到如今最无用的也是我。”

    刘志见她神色黯然,不禁也有些唏嘘不已,想起当初在南城初见时的小辣椒。

    与面前这个端庄有礼不苟言笑的皇后,俨然判若两人。

    入宫这么多年,邓猛是个合格的皇后,但这一切都是以她压抑自己的天性换来的。

    仔细想来,自己有多久没见她开心笑过了,可见她在宫中的生活并不是那么舒心。

    邓家人的性格都随了父亲,天性崇尚自由,喜欢冒险,不愿意过尔虞我诈的生活。

    可现在邓猛所处的环境与她的本来意愿背道而驰,被迫做了个贤惠大度的传统女人。

    他刘志好歹也来自后世,在这一点上做的并不比古代封建君主强。

    “假若我们只是对平常夫妻,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邓猛一愣,几乎脱口而出,“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与你一起游遍三山五岳,看遍世间风情……”

    话未说完,便怅然住口,这个简单的心愿对于帝后来说,完全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说出来徒增烦恼,又有何益?

    刘志有些怜惜地揽住她的肩,“你放心,有朝一日这个愿望总会实现的。”

    邓猛只当他在安慰自己,也未在意,这么多年了,陛下还肯对自己温言软语的安抚,她也该知足了。

    刘志忽然想起当初她进宫不久,自己曾许诺要带她去上林苑狩猎游玩。

    谁知后来她怀了孕便没有成行,一来二去的此事便被他给忘了。

    “要不你准备准备,我带你和安阳去上林苑玩几天,可好?”

    邓猛一听,喜出望外,她儿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随父亲去城外打猎钓鱼。

    “太好了,那我马上去准备。”

    看着兴致勃勃,立刻指挥宫人收拾行装的邓猛,脸上的笑容明媚灿烂,刘志突然发现,她不过也才是个双十年华的女人。

    这些年为了符合皇后的身份,她总是妆容老成,服饰都是以素雅暗沉的颜色为主。

    再加上不苟言笑,看起来平白老了十岁一般。

    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朝中已不需要他时时刻刻盯着,完善而成熟的制度,让朝廷犹如一架庞大的机器,不眠不休的自动运转着。

    所以哪怕他置身郊外,一样能够对朝中掌控自如,每天都会有门下省的内侍,快马加鞭将各种奏章送到他的案头。

    因为是夏季,白天并不适合狩猎,一家三口悠闲自在睡到自然醒,没事便闲话家常,看看风景。

    安阳公主已经快七岁了,刘志终于有时间,像一个普通的慈父一般,与她嬉戏玩乐。

    没事帮她辅导辅导作业,幸好女儿聪明伶俐,一点即透,他倒是没尝到鸡飞狗跳,血压升高的滋味。

    到了晚上,刘志便带着一身戎装的邓猛去林中狩猎,享受驰骋天地的快感。

    邓猛小时候也练习过骑射,据说身手还不错,入了宫之后也没完全丢下。

    尤其是安阳公主稍微大了点以后,吵嚷着在长秋宫的院子里辟了一个演武场。

    开始的时候邓猛偶尔会陪着女儿练习,后来发现可以借此抒发压力,便每日都抽空练上一段时间了。

    反而刘志的骑射功夫是个半吊子,多年来他政务繁忙,根本就没什么时间去练习。

    一上手刘志便发现自己跟不上她的步伐,邓猛在山林中仿佛变了一个人,身手矫健出手果决,完全就是游刃有余。

    哪怕在侍卫的精心配合下,刘志的收获也不如邓猛多。

    这让他觉得很新奇,感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面前这个女人。

    她是这般的活力四射,身上洋溢着成熟女性的优雅和自信,但却又保留着一份少女的明媚娇憨。

    原本打算三天就回的刘志,结果在上林苑呆了一天又一天,一晃半个月都过去了,可帝后二人却还乐不思蜀。

    由于朝中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一切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刘志乐得遥控指挥,国事和游玩两不耽误。

    再说如今正是酷暑,京中炎热,而上林苑树木葱茏,凉风习习,正好用来避暑。

    不过他也没有忘了把整治好的猎物派人送回皇宫,给郾太后和一众后妃当礼物。

    如此每日优游自在,在此流连了差不多快有一个月,宫中有消息传来,淑妃病重,刘志这才带着邓猛和女儿匆匆赶了回来。

    自从去年他发现田觅虐待女儿之后,两人之间就渐渐的变得疏远了些,不过他对淑妃还是挺有感情的,人虽然去的少了,但赏赐依然不断。

    再说去年国家纷乱,他放在后宫的精力比之前少多了。

    耿显虽然被降为昭仪,却赢得了刘志的感情,与田觅和皇后三分天下,不分伯仲之间。

    淑妃平日里身体便不好,当年生产时又伤了底子,这些年一直病病歪歪的,迎春殿就没断过太医。

    但总的来说就是体弱加上多愁善感,大部分时候就是些伤风咳嗽肠胃不和的毛病,并不致命。

    此时忽然听说病重,连刘志也吃了一惊,怎么说她都还青春年少,花容月貌的,何至于此。

    一时又想起当初在掖庭一见钟情的情景,也很有些怜惜。

    迎春殿里,曾经的如花美人,蜷缩在宽大的锦被之中,看起来人比黄花瘦。

    见到刘志,无神的双眼中爆发出亮光,“陛下……”

    方才路上他已经了解过了,田觅原本只是得了普通伤寒,后来因为郁结于心,渐渐转成了肺痨。

    前几天她深夜不眠,跑到花园里伤春悲秋,结果受了风寒,病势陡然加重。

    几天的功夫便药石无功,眼看着奄奄一息了。

    郾太后虽然素来不太喜欢她,但毕竟是刘志的心头好,到了这份田地,也只能赶快通知他了。

    刘志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柔声唤道:“阿觅。”

    “陛下,妾只怕活不长了,今生缘分已尽,来世还愿侍奉陛下。”

    听她作此凄凉之语,刘志也不禁黯然魂消,劝慰道。

    “你放宽心些,这病慢慢就会好起来的,以后我多来陪陪你,好不好?”

    田觅凄然摇摇头,“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承蒙陛下宠爱,都怪妾没有福气承受。”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田觅转头看着缩在墙角哭泣的女儿,温柔的招招手。

    “阿袖,母亲对不住你,平日里都没有好好照顾过,你也别恨我,以后乖乖跟着父亲。”

    舞阳公主刘袖已经四岁了,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生得粉雕玉琢,是三位公主中容貌最出众的。

    但由于一直以来,田觅容易过于情绪化,喜怒无常,刘袖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也是活的战战兢兢。

    看起来瘦弱娇小,惹人怜爱。

    此时怯生生地走过来,伸手拉住了田觅的手,“母亲,你别哭了,阿袖以后会乖乖听话。”

    田觅温柔地笑笑,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却焕发出母爱的光辉。

    “陛下,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了母亲,还望陛下多多垂怜,等她长大了,嫁一户平常点的人家……”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刘志从这句话里却隐约感觉到,田觅对于当年进宫之事,其实是后悔的。

    只可惜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样,能有机会再重来一次。

    牵起刘袖的手,刘志向她保证,“你放心,朕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听到这句话,田觅微笑点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就此陷入了昏迷之中。

    当天夜里淑妃田觅便香消玉殒,刘志唏嘘不已,追封她为贵妃,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又加封了她的父兄家人,也算是对她最后的交待吧。

    舞阳公主刘袖,也一并送入了永安宫,和刘震一起,都由郾太后来照顾。

    按照大汉后宫之前的规矩,丧母的公主皇子,一般都是由皇后抚养,但刘志不想给她添堵,何况郾太后也喜欢孩子。

    本来今年郾太后计划要给刘志选妃的,但出了这样的事情,便也只好往后拖一拖了。

    如今刘志的后宫,一位打入冷宫,一位逝去,只剩下六位妃嫔,对于一位皇帝来说,确实少了点。

    不过,刘志却想要废除选妃制度,觉得不仅劳民伤财,而且根本很难选到合适的女子,实在是不划算。

    还不如换一个方式,顺其自然,他刘志的女人,最好都是两相情愿,而不是成为家族利益的工具。

    但宫婢的遴选却不能停,毕竟当初他可是承诺过,每五年都会放一批年纪在二十二岁之上的宫女回乡嫁人。

    如今已经超过时限了,便嘱咐邓猛加紧办理此事,不能失信于民。

    至于选妃之事,要废除的话难度很大,可能会引起朝臣和太后的一致反对。

    今年既然已经暂缓了,就先拖一拖再说,想好了再出手,毕竟朝臣那一关好过。

    他们想要看到的,不过是刘志能够留下正统的子嗣,只要这一条有保证,能够不沉迷于酒色,岂不是更好。

    关键是母亲那边难得说通,最好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免得伤了她老人家的心。

    入秋之后,宫中各处都在统计到了年龄的宫女,但也采取自愿,并不强制。

    其中有少部分女子在外面已经无亲无故,又习惯了宫中生活,特别是还混的比较好的,根本不愿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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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隶州和离洛阳比较近的几个人口大州,都接到了选宫婢的任务,这两年天下的百姓日子好过了点,愿意把女儿送入宫的家庭,没以前多了。

    不过,宫中主子少,需要的宫婢也比以前顺帝时期少的多,再加上刘志历来主张节俭,各处宫殿的配备人数,都卡到最低限额。

    因此各州还是轻松地完成了招募任务,并赶在冬季来临之前,将她们送入皇宫。

    这一来一去,又费了宫中不少钱财,让刘志本已捉襟见肘的财政,更加窘迫。

    唉,刚登基时,自己就是两手空空,如今九年过去了,居然还是个空空如也。

    说起来他也算是个善于赚钱的皇帝了,奈何他花起钱来也像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永远存不住。

    这一年冬天,扬州牧陈蕃和青州牧李膺都回京述职,冒着凛冽风雪,一前一后都进了京师。

    刘志还是首次见到李膺,这是个瘦削刚毅的中年儒士,言辞犀利,却又并不莽撞,大有名士之风。

    青州在他的手中,这几年发展得很不错,民生都恢复了正常,也兴修了许多水利工程。

    两人就天下大势交换了一下意见,刘志对李膺很欣赏,他性格刚直,推理分析能力出众,因此决定调他回京担任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是正三品,看起来还降了一品,但一个是京官,一个是外职,其中的区别可就大了。

    一般按规矩,京官与外职同品级的情况下,自动大两级,所以李膺是明降实升。

    而且大理寺卿是何等重要的实权职位,一般的虚职根本难以比拟。

    陈蕃与刘志之间就熟悉多了,当日刘志刚刚亲政之时,他担任议郎,位虽低却能长伴皇帝左右。

    两人的关系十分融洽,陈蕃也给初掌朝政毫无经验的刘志,出过很多好主意。

    后来两人都担心皇帝对地方上掌控不够,所以自请入扬州,彼时刘志交给他两个重要的任务。

    一个就是打击当地的邪教,彻底将其扑灭,还有一个就是恢复农业生产,还天下一个江南鱼米之乡。

    这些年来,扬州也是多灾多难,一会儿水患,一会儿疫情,其中还发生过世家刺杀他的危机事件。

    所幸陈蕃能力非凡,全部都顺利化解了,并趁着这次疫情,将大部分的巫医都转化为正式的医师。

    其余冥顽不灵者,进行了严惩,彻底消除了这些暗藏风险的危险份子。

    虽然因为疫情影响,生产力再次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击,但整个基础已经发展上来了。

    只要后续没有大灾祸发生,农业生产很快就能提高上来。

    因此他也算是圆满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君臣二人多年不见,难免都有些生疏了。

    “朕想将你调回京师,任中书令,扬州那边再委派一个人过去。”

    这是陈蕃出京之前两人就商量好的,说好了帮他安定好地方上,就入朝来协助于他。

第297章兵临城下

    陈蕃也没有推辞,立刻拱手道:“臣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深恩。”

    他是胡广的门生,之前受梁冀案拖累,郁郁不得志,却幸运地遇到一位欣赏他的帝王。

    刘志于他是君王,更有知遇之恩。

    此时天下十三州,六处都护府,疆域广阔,但刘志仍然心有不足,若不是去年北匈奴侵袭,他原计划是先取安南。

    如今海外开发象牙海湾,安南隔在中间,成为了随时都可能出岔子的不安定因素,严重影响了刘志的海外计划。

    何况古缅甸也就是滇国,已经纳贡称臣,古泰国在大汉的帮助下,统一为掸国,也自认为是大汉的藩国。

    如此形势下,反而是早年就属于汉土的安南,却一直没有动静。

    不过没关系,打就是了。

    自己归顺的只能算藩国,动手打下来的,才算是自己的土地,想怎样就怎样,岂不是更方便?

    还有一个,当年章帝时收复的琼海国,在顺帝时期叛乱自行脱离。

    一来藓芥之国,没必要让他梗在那里恶心自己,二来那边也是个天然的港口,用来做个海上中转站,十分适合。

    冬春季没有台风,正是出兵的好时候,只是委派谁为将领,还需要仔细斟酌。

    毕竟西北方的凉州三明,都是骑兵将领,又长期与北方名族作战,手底下的士兵根本不能适应南方的地理和气候。

    而南方长期无战事,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才,确实是个难题。

    刘志与军机府的几位老将军商议了一下,马续举荐了荆州屯田校尉陆奉。

    “陆校尉手底下水军颇多,又有武陵夷两万,皆是熟悉水战。

    且陆奉曾经参与剿灭公孙举,我观其用兵打战,皆机敏灵动,稳中求胜。”

    这么一说,也挺有道理的,而且刘志之前为了造船出海,曾派陆奉协助扬州训练海上水军。

    这几年借着通商的机会,刘志派间谍入安南,不仅了解对方的军事情况,还绘制了详细的军事地图。

    经过多番商议,制定了海陆两线进攻的基本战略。

    陆地上派交州屯田校尉刘和,联合益州部分军队,由早已调回京师的虎贲军中郎将赵恺统领。

    三军汇合,少说也有六千正规军了,再加上荆州的武陵夷两万,攻打一个小小的安南,陆上军力足够了。

    海上则由陆奉带队,联合荆州、扬州和交州三地的水军,人数亦有五千,携带着大量火器,直抵安南。

    到时候邓演带兵从黄金半岛北上,掸国和滇国也共助声势,形成一个完美的包围圈,何愁大事不成。

    大汉的文臣们,对于这个计划都表现得云淡风轻,帝国最厉害的对手匈奴都说灭就灭了,何况是曾经为手下败将的安南。

    与数年前的激烈反对相比,现在他们对于大汉军队的战斗力,信心十足。

    至于没钱没粮?

    怕什么,那会儿大汉比这更穷,不是也发动了辽东、辽西之战,还大获全胜了么。

    如今与那时候相比,已不知强了多少倍,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知不觉中,大汉人的骄傲和荣誉感又悄悄地回来了,只有强大的军事和文化上的胜利,才能让人产生如此强烈的优越感。

    决议一下,立刻由兵部发下了文书,户部与吏部也同时配合行动,工部紧急调动武器存货。

    但工部仓库中只有冷兵器,弓箭、横刀、长枪,铠甲等等,最核心的火药武器却一直掌握在直属于皇帝的内务府中,没有陛下的亲笔手书,不得调动。

    一声令下,各部分都开始行动起来,筹措粮食,运送武器,整顿兵马,准备船只……

    这一次刘志可没打算偷袭,大大方方的递交了战书,将对方称之为叛贼,让他们限期归还国土,既往不咎,否则便自己动手取了。

    安南当然不会理,要还的话早在掸国等归附之时,他就软了调。

    弹丸小国,之所以有如此胆气与庞大强盛的大汉相抗衡,所倚仗的不过是天遥地远,道路不便罢了。

    安南还有一个大杀器,那就是毒虫猛兽,以及热带雨林的瘴气。

    顺帝时,安南叛乱,前去平叛的军队就吃了这个大亏,所以才会铩羽而归。

    因此,这次出征还需要太医院的配合,准备了大量的驱虫药粉和治疗瘴气的药物。

    除此以外,太医院也派出了三名精于解毒的医师,以及几十名医学院的学子。

    外伤方面自不必说,有专门的军医随行,到了交州,又从本地征调了十几名擅长对付毒虫瘴气的医师,做好了万全之策。

    由于道路难行,赵恺要比陆奉先出发,到了交州与安南交界处,又高薪征用了许多本地猎户。

    山林中危险重重,而这些猎户是最熟悉此中情况的,有他们做向导,要少走许多弯路。

    赵恺也不着急,逢山开山,遇水搭桥,一路都以稳妥为主,决不冒进。

    安南派出了大量探子,在他们前进的路上设伏,那真是花样百出,什么驱赶林中猛兽和毒虫攻击,什么在水源中下毒,在必经之地大量挖陷井或者埋锋利的竹刀……

    只是这些花样他们几十年前就玩过一次了,再玩一遍自然效果大打折扣,汉军刻意研究过他们的招数。

    每一样都商议出破解之法,所谓的猛兽最好对付,霹雳弹一出,简直就是它们的最大克星。

    不管是老虎还是野猪,一弹过后,即便不死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以后看见大汉军队便望风而逃。

    毒虫和瘴气方面,由于准备充分,伤害也不大,虽然有点小的损失,但绝对影响不到军队战斗力。

    地上的陷阱是最不划算的,花费了安南大量的人力物力,有经验的猎户随时都能破解,大不了绕路而行。

    实在绕不过去的,浪费点时间就成了,反正他也不急着行军。

    最难对付的其实是水源投毒,十分令人头疼,古代所谓的银针探毒都是鬼话,根本试不出来。

    没办法,只能每到一处水源,就抓几只小动物来做实验,遇到干净的水就赶快多储存一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热带地区水果蔬菜充足,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搭配着吃点干馍,硬撑着几天不喝水,也能熬过去。

    莽莽丛林,赵恺走了一个多月,到安南的时候,都已经春末了。

    他也不急着进攻,找了处易守难攻的地方,安营扎寨,修养整顿,等待战术上的合围成功。

    出发前刘志便交代了,攻心为上,能够不费一兵一卒智取是最好的,到时候他只问结果,不会管他们用了什么手段。

    有这样一个明理而赏罚分明的皇帝,谁也用不着担心功劳会白费,自然也就更用不着争功了。

    因为军中随行有龙麟卫密探,到时候会把详细的战报送给皇帝御览,所以若是有自作聪明的将领,恐怕到时候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见到大汉军队走出了丛林,安南王有些慌了,很快他又陆续接到了各方求援。

    滇国、掸国和邓演的水军,已经封锁了南面边境线,然后按兵不动,海上又有几十艘大小战舰袭来……

    强大的压迫之下,安南皇城内顿时人心惶惶,大臣们惊慌失措,现在就是想逃都没地方逃了。

    于是纷纷开始向国王施加压力,主张向大汉服软,或许还能保住个藩国的地位。

    但老皇帝心里头却门儿清,如果去年他跟滇国、掸国一起派使者入洛阳,还能有保住王位的可能。

    可现在兵临城下,再想着当藩王已经是痴人说梦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都错啊。

    眼看着各路大军都开始缓缓向前推进,朝中顿时炸开了锅,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密谋政变,拿下老国主,向大汉投降。

    强敌环饲,谁也不想玉石俱焚,陪着固执己见的老国主去送死。

    这老皇帝也是个狠人,知道大势已去,无法再翻身之后,干脆禅位于太子,自己却一杯毒酒留了个全尸。

    临死前授意新王向大汉投降,这样至少还能保证自己的家族不会灰飞烟灭。

    接到降书,三大巨头齐集安南王城,按照品级,是承恩公邓演的爵位最高。

    受降仪式自然由他来主持,安南新皇才刚刚当了几天的皇帝,就亡国了,而他的使命恰恰也是如此,说起来也够悲催的了。

    新皇帝袒背相迎三里,负荆请罪,向邓演上交了国玺。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完全将自己的颜面和尊严踩在了脚底下,不过,这一招也够绝。

    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大汉天子的一贯作风,只要他把姿态低到尘埃里去了,就绝不会赶尽杀绝。

    和家族命运比较起来,个人的尊严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的父亲当年既然敢叛出汉庭,就应该有这个思想准备。

    早晚有一天报应会来。

    当然,邓演也不会擅自做主,决定他的命运,立即修书用最快的速度送达京城。

    安南大捷,本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胜的这么容易,完全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刘志果然将他封为安南王,但却在京城给他赐了一座府邸,这位够狠够绝,留在安南始终就是个隐患。

    但大汉一向以仁德治天下,又不好打自己的脸,只能采取了这种折衷的办法。

    让你背井离乡,远赴京城,失去了支持你的人民和土地,便是头斩断利爪的猛虎,也只能趴着了。

    而安南那边的皇宫,也改成了安南王府,由朝廷指派的国相负责。

    安南王族尽皆随赵恺返回京师,而陆奉则暂时留在了安南,负责震慑和协助新的安南国相。

    邓演在安南等到赵恺走后,也退回了黄金半岛,毕竟他的主要任务还是修建港口。

    朝中经过一轮讨论,委派原御史大夫王畅为安南国相,另外任命原荆州牧董班为东南特使,总管安南、滇国和掸国事宜。

    董班在拉拢驯化蛮夷方面很有经验,他在荆州成绩斐然,之前刘志曾想把他调回京师任职。

    但被他被拒绝了,后来领命去修建长江防汛水利工程,数年来已经初具规模。

    荆州的一切都已步入正轨,现在刘志把他派到了更需要治理的南洋一带。

    毕竟那里离京师太远,又曾经反叛过,所以攻占收复不是最终的目的。

    如何使当地的居民,发自内心的认同大汉,把自己当成大汉人,才是最终命题。

    熙元七年还有一件大事情,就是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

    经过了前两次考试,大汉上下早就习惯了,前期的考试都十分顺利。

    而且他们一个个都有了经验,刚过了年,便有许多人来到了京城,拜访名师,进太学旁听,互相交流等等。

    还有自知学问不够,但自认为还有些背景的,完全冲着那十个举荐名额来的,想捞个同进士的资格。

    因此带着重金,来京中找家族长辈活动,毕竟,学问不够,办事能力强,情商高也是一种官场必备能力。

    有时候这样的人在入仕之后,还比那些只知道埋头做文章的人,更有前途。

    也有冲着那三十个诗才名额来的,到京师以诗会友,了解下其他人的水平,开拓下自己的思路。

    到了夏天,基本上该来的都到得差不多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或者商人家庭,都有钱。

    鉴于上次科举的食物中毒事件历历在目,许多人都不惜钱财,租房居住。

    家族在京城有人的最是方便,早就给家中赶考的子侄辈准备好了清静的房间,好方便他温习功课。

    有钱富裕的主,也会租住独门独院,钱少的便几个同乡拼屋住,实在没钱的才会去住客栈。

    经过这么多年的科举推广,已经开始有贫家子弟赶考,虽然所占数量极少。

    但对于刘志来说,这也是一个令人欢欣鼓舞的现象,起码如今赶考的寒门子弟数量已经明显有所上升。

    这给世家阶层带来了很大的压力,都开始严格要求家族子弟,逼着他们努力上进。

    古代交通不便,有些州郡又路途遥远,赶考一次所费的盘缠不轻,对于家庭条件稍微差点儿的破落贵族子弟,以及一些乡下普通土财主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第298章荀氏八龙

    为了减轻他们的开支,增加赶考的穷儒生积极性,刘志出台了相应的优惠政策。

    凡地方上证实家境确实贫困的考生,可向郡府领取一千钱的无息借款,用于路费,为期三年还清。

    而京城里面,由朝廷出面准备了廉价的客栈,就在太学旁边,价格低廉,且有专人管理。

    凭借地方上出具的证明,便可入住,考试期间,还可以每日供应一顿丰盛的免费晚餐。

    这样一来,大大缓解了家境困难考生的窘迫处境,使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科举是学子们的人生大事,同时也是京城三年一度的狂欢。

    且不说各路学子们的诗酒聚会,风流蕴籍的西园诗会,舌灿莲花的殿试策论……

    单是殿试之后的插花游街,早已成为京城一景。

    到时候京城几乎所有叫的上名的百戏班子,都会在沿途搭建舞台,进行免费的表演。

    一些出名的花魁之类也会同台竞技,载歌载舞,要知道,平日里普通人就是捧着钱也未必能一睹芳容。

    自从第一次科举之后,便形成了惯例,如此盛况,自然也成为全城人民无限期盼的节日。

    甚至还会有外地的富豪和才子,专门赶过来看热闹,京师的商家也顺势炒作,将此打造成一场商业盛宴。

    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各国商贾云集京中,他们人人都眼光犀利,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商机。

    这时代的商人,脑洞也不比后世的小,针对考试开发了不少赚钱的项目。

    什么魁首酒、魁首宴,魁首服……反正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沾上了“魁首”二字立马就变得抢手起来。

    其他诸如粘者榜眼或者探花名头的东西,也一样都有市场。

    当然也有些见不得光的私下买卖,例如声称自己有关系,能够弄到考题的。

    还有帮别人代写诗词的,口口声声保证能够一鸣惊人。

    甚至有帮别人写策论的,针对当前的时事写个十几一二十篇,全部背熟了,到时候来什么都不怕。

    至于有点背景的想办法走后门,对那十个举荐名额势在必得的人,也不在少数。

    当年举孝廉时,贪污舞弊成风,塞进来大量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如今科举才刚刚步入正轨,各种各样针对性的营私舞弊之法,也接踵而至。

    其实刘志也知道,完全杜绝舞弊行为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只要不是触及底线的大型作弊事件,他也不会去深究。

    不管怎么说,科举制度与之前的举荐制度相比,还是进步了很多,最起码打破了门阀的垄断行为,给了其他阶层一线希望。

    反过来也促使这些世家发奋图强,保持上进,而不是抱着举荐名额日渐堕落。

    每一批科举考生中,都有一部分非常亮眼的人物出现,例如当初的陈寔。

    而这一次更是让人惊叹不已,因为大名鼎鼎的名士荀淑,居然有五个儿子同时参加了此届科举。

    荀淑何许人也?

    他当世名贤,荀子嫡系后代,学问渊博,处事高洁,前太尉李固就是他的弟子,而被刘志赞赏的李膺也尊崇他为师。

    当初冲帝时期,梁太后临朝理政,荀淑讥讽指责梁冀,遭到迫害,出调为朗陵侯相。

    其人到职处事正直,明于治理,称为“神君”。

    后来干脆辞官回家,闲居养志,并将大部分家产分给宗族和好朋友,每日只是读书和教导子侄辈。

    熙元三年,荀淑在家乡颍川病故,终年六十七岁,他的八个儿子皆遵循礼节为他守孝三年。

    就连当时远在青州的李膺,都曾上书刘志,要求去职为老师守孝,被刘志以国家大义严词拒绝了,此后他便在家服丧茹素悼念。

    陈寔、杜密等为之立碑称颂,周围二县之人也纷纷出赠,修建祠堂,以表示对季和老先生的深切怀念。

    刘志久闻荀氏八子个个都才情绝世,出类拔萃,俭、绲、靖、焘、汪、爽、肃、专,都是大才之人。

    他们在士林中享有盛誉,长子荀俭身体孱弱,便在家休养,并不打算出仕。

    其子荀悦为三国时著名政论家、史学家,曾为汉灵帝以纪年体改编,辞约事详,论辨多美。

    次子荀绲在父亲亡故之前曾任济南相,从父亲病重便辞职而去,丧期过后也没有回吏部挂名。

    此人有个三国时期大名鼎鼎的儿子,荀彧,是曹操手下首席谋臣。

    三字荀靖名声最盛,人谓其有大德,慈明外朗,但此人素有山林之志,无意于仕途。

    此次这三人皆没有应试,剩下的五兄弟都来了,也在郡试中取得了好名次,几乎包揽了豫州的前几名。

    尤其是荀氏六子荀爽,年方二十六岁,便已经夺得了州试头名,据说他聪慧机敏,在经学和易学方面都颇有建树。

    他也是此次殿试的大热人选,其声望值压过了其他州的才子,令人望尘莫及。

    最小的荀氏八子荀专,今年才十九岁,可谓是少年英杰,前途无量。

    他们虽然因为父孝错过了前两次科举,但刘志却觉得,即便没有这个特殊情况,他们也会先观望几年,等待局势明朗以后再说。

    荀淑本人在安帝时便名声大噪,却数次谢绝了征召,直到顺帝时才因为杜乔和房植的极力推荐,出任议郎。

    但很快就挂冠而去,归隐山林,闲居养志,率族躬耕。

    刘志私以为他是嫌弃官场黑暗,厌恶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从而宁愿著书立说,教导子弟。

    自从他开始科举改革,整顿吏治,朝廷风气的改变有目共睹,即使仍然难以避免官场倾轧,但与之前相比,状况已经改善了许多。

    荀氏观望再三,最后应该是认同了刘志的所作所为,这才决定五兄弟同时出山。

    反正是凭本事应考,不像举荐,兄弟间还要相互避讳,若五人都能取得好成绩,还能正大光明的为以后的仕途铺垫名声。

    五兄弟也可以守望相助,共同进退。

    至于三位兄长,他估计则是荀氏家族商议之后留的退路。

    这荀淑真是个奇人,自身才学出众他都不觉得稀奇,难的是八个儿子个个成器。

    若是再多活些年,绝对是个伟大的教育家,他教书育人的本领,实在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惜他登基后,并未有机会见识他的风采,不过如今从荀氏五子身上应该可见一斑。

    刘志如今可谓是求贤若渴,能得荀氏一门相助,自然是皆大欢喜,荀氏虽然也是世家,但属于耕读传家,与那些只知道骄奢淫逸的世宦大族,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由于准备充分,这次大考十分顺利,可以说是毫无波折,八月初,三天的考试都仅仅有条。

    唯一让考生们意外的便是,在基础知识的考核中不再拘囿于经学,地理、历史、算学等等,都有涉猎。

    其实这一点也早就有迹可循,上次科举就已经有了这种迹象,而且陛下在太学和官学都增加了科目。

    稍微聪明点儿的学子,早就可以猜到了,不至于现在惊慌失措。

    考试结束,依然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放榜,今年刘志打算过个热闹点儿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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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这两年国家经济窘迫,为了共度时艰,他大力主张节俭,几乎所有的节日都简办了。

    趁着今年安南大捷,又国泰民安,好好庆祝一下也好。

    因此他也学了一把罗马总督,自掏腰包给京城大小街市挂上了各种灯笼。

    又放风出去在西园举办盛大的灯会,节目包括放许愿灯,放莲花灯等等,十分新颖别致,让京师民众期待不已。

    太学中,各位阅卷老师都在紧张地批改试卷,经过前两次的过渡,今年顺理成章地改成了打分制。

    一共六场考试,算学、经学基础、地理历史算一场,明经科、策论、政论。

    每张卷纸一百分,六十分为及格,要求每科都必须在及格线以上。总分六百分,四百二十分为录取线。

    四百九十分至五百五十分为中等,以上为优等,吏部分配职务的时候,便会按等次分配。

    分数出来以后,首先会呈给皇帝御览,刘志第一眼便看见荀爽的名字,不由得会心一笑,果然不出他所料。

    如果不出意外,他能在殿试中再拔头筹,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三元及第了。

    从古到今,能够获得三元及第的才子便少之又少,翻遍中华上千年的科举史,也只有寥寥数人,个个都是不世出的天才。

    在后世的科举中,只有在乡试、会试、殿试三试中夺得第一名,解元、会元、状元,才能合称“三元”。

    漫长岁月中,获此殊荣者真是凤毛麟角,仅有区区十六人,可见有多么不容易。

    据说这十六人中,有部分还不是连中三元,而是分为多次科考,积累成为独中三元的。

    如今荀爽已经中了两元,按照目前的形势,恐怕这个殿试魁首也跑不了,成为本朝第一个天才人物。

    对此连刘志这个皇帝都很是期待,皇榜发下去之后,整个京师都轰动了,因为荀家五子不仅全部上榜,而且居然全在甲榜。

    可见其兄弟五人有多么优秀,让人大开眼界。

    一时之间,京城处处都在议论此事,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了他们身上,期待他们在殿试时,能够再次创造奇迹。

    按照上次科举的惯例,下午将在西园举办诗赛,不过为了预防作弊,此次改为抽签决定题目。

    至于阅卷依旧是公开投票,与上次相同。

    西园酒肆的座位简直就是千金难求,早在两三个月以前,就被人预定光了。

    这一日的西园,处处张灯结彩,丹桂飘香,秋菊吐蕊,风景这边独好。

    无数文人墨客齐聚一堂,这不仅仅是一场考试,更成为大汉文人雅士的盛大集会。

    人们争相品评诗词,锦心绣口,风流蕴籍,好一派诗酒胜景。

    至于朝堂之上,也在抓紧时间商议十名举荐名额,这纯粹就是朝堂各方党派的利益分配。

    刘志从不参与这种争论,乐得静观其变,从他们博弈的结果,就可以窥见朝廷势力的兴衰和变迁,也为他后续的平衡策略,提供了依据。

    今年的京师考试,参与人数空前,共有八千多人,上了录取线的也不少,共计三千多名。

    后续还要补诗才三十名,举荐名额十名,这四十名和总数比起来,简直就是小意思,影响不了全局。

    却能给一些特殊人才开绿灯,也给世家大族一些希望,平衡他们中某些人的怨气。

    于皇帝本人而言,确实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第二日便是殿试,荀氏五子一亮相,便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年龄最小的三个,都是芝兰玉树,一表人才。

    看得刘志都动心了,可惜呀可惜,他的女儿们还都太小了,没办法招驸马。

    本来顺帝还有两个小公主,可惜也刚刚嫁人不久,要是上次他们参加科举,可能还赶得上。

    满堂文武几乎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可以说荀氏五子的耀眼光芒,将其他考生都压了下去。

    本来刘志打算让李膺做副主考官的,就因为他们几兄弟的存在,他坚辞不受,说是需要避嫌。

    荀氏五子的文学功底之深厚,毋庸置疑,但鉴于荀淑的刚直不阿,他很担心这几兄弟也是那种思想守旧,不知变通之辈。

    要知道光是学问好还不够,以后最多只能进翰林院或者是太学,当个学者之类的,于朝政上却无半点作用。

    他需要的是能够当得起国之栋梁的人材,而不是文学大家。

    而且这次殿试为了公平起见,不再采取提问制,而是命题作文,然后现场共同批阅,择优者上。

    刘志故意出了个考验其灵活度的题目,“论农业和商业在国家的地位。”

    此时的儒生大多数都思想古板守旧,基本上都支持重农抑商,不会平衡这两方的关系。

    也看不到两者可以相辅相成,共同发展。

    当然,由于刘志高居庙堂之上,有些脱离了民间,完全靠着后世经验行事,在政策方面,确实有些不足。

    所以他才想多听听不同的意见,作为以后调整政策的参考。

第299章一日看尽长安花

    要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上,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答题,考验的不仅仅是文采,更是胆量和心性。

    生性胆小怯懦之人,即使学识渊博,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也很容易发挥失常。

    这样的人古往今来都很多,一遇到紧要关头就血压飙升,六神无主,每每遇到大事,就会智商全失。

    对这种人,可以做个学者或者普通小吏,但却不适合做个父母官。

    当初陈寔之所以能得到刘志的欣赏,便与他那股从容不迫的沉着冷静有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明显感觉到有考生局促不安,满头大汗,还有的甚至拿笔的手都在颤抖……

    据刘志的观察,此中表现最佳着,唯有荀氏六子荀爽,和第八子荀专。

    荀爽是风轻云淡,仿若入无人之境,一派轻松自在,而荀专……看得出来,这少年心性高傲,睥睨天下,有着很强的优越感。

    而且,荀专是第一个交卷的考生,翰林院掌院胡广拿起来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又呈了上去。

    不得不说,荀专有笔好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其论调也不落窠臼,认为应该以商养农。

    控制商贸物品份额,加大粮食采购,同时蚕桑和麻、葛、绵、毛等纺织品都需要国家来大力提倡。

    也就是说凡是能与农产品挂钩的商品,就强调,而那些仅仅用于奢侈装饰的物品,诸如金银珠宝、漆器玉器等等,就要限制。

    这样,商贸的发展不但不会影响到农产品,还会产生促进作用,相辅相成,一举两得。

    难怪年纪轻轻就敢来京城一展身手,果然有恃才傲物的资本,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在荀专之后,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交卷,而荀爽则不早不晚,显然并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行事秉持中庸之道。

    诸位选出来作为副主考官的大臣们,将三十多份卷纸传阅了一遍,几人不时地交头接耳,低声商量。

    最终选出十份卷纸,送到了刘志的案前,这也是得到了公认的前十名,排名不分先后,等待皇帝做最后的评判。

    刘志粗略地看了看名字,发现荀氏五子中有四人身在其中,唯有排行第七的荀肃例外。

    便是如此也已经很惊人了,他一封封仔细看过去,这十人之所以能名列前茅,脱颖而出,还是有其道理的。

    无论是拥护重农还是重商,都条理分明,论调明确。

    其中荀爽的观点十分突出,他认为应该农商并举,但要依照国家局势来宏观调控。

    如今国家刚刚稳定,各方面的基础都不牢固,所以本阶段应该是以农为本,而商则徐徐图之,不可冒进。

    等到国家基础建设跟上来之后,便可以适当地开始加快商业推广,使得两者齐头并进,相互成全。

    遇到战事或者国家的特殊时期,则应根据形势及时调整和应对,总之他认为重农与重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需要看国家大势而定。

    如此论调,大有后世辩证主义的思想,让刘志深有同感,在他的认知中,任何国策都不是永恒不变的,而是应该与时俱进,不断地调整。

    他最反感的就是那些榆木脑袋不开窍的老古板,动不动就上古之风,祖宗旧例。

    几百年前的政策再好,它也只适合于那个时代,怎么可能永远适和呢。

    他倒从来没把这口锅扣在孔子身上,儒家思想有其进步的一面,但却被后人工具化了。

    春秋正是社会形态转换变革的关键时期,也是个思想大爆炸的年代,孔孟面对乱世,感叹一声人心不古很正常,却被后世之人树为了标杆,奉为圭臬。

    现在大汉也处在一个逐步改革变换的年代,所以他需要的是思想先进头脑灵活的先锋派。

    荀爽的性格做派就很适合,正是他需要的那一类人材。

    最后,刘志大笔一挥,定下了魁首荀爽,第二名给了一名徐州才子晁图,此人的策论也相当精彩。

    第三名探花郎,当然是荀氏八子荀专了,如玉公子翩翩少年,文采飞扬风流倜傥,除了他,还有谁当得起?

    尤其是,这位荀专居然还没娶妻,今天之后,想必会成为京师万千闺中女儿的梦中情郎吧。

    至于后面的名次,他并没有细分,直接并列入前十。

    皇帝御笔亲批,荀氏家族几乎大获全胜,成为大汉开科举以来的又一个传奇。

    特别是荀爽,一路都是遥遥领先,更让人大开眼界,一时间朝上朝下都赞叹不已。

    当晚,刘志宫中赐席,为新鲜出炉的魁首等人风光大宴。

    连郾太后都破天荒地赶来看热闹,对着探花郎荀专连连叹气,“可惜,真是可惜了。”

    弄得刘志哭笑不得,“母亲为何如此感叹?”

    “唉,可惜你妹妹已经嫁出去了,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个出众的人物就好了。”

    郾太后看着荀专摇头叹息。

    刘志知道他说的是益阳公主刘淑,今年也是十九岁,与荀专倒也年龄相当。

    郾太后将她视如亲生,一直抚养长大,舍不得早嫁,前年定了老牌世家寇氏子,寇射,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俊朗少年郎。

    直到去年刘淑十八岁时,二人才完婚,因为去年形势不好,婚礼也十分低调。

    刘志知道母亲舍不得益阳公主,便给他们在城东靠近宫墙处赐了一座府邸,方便刘淑经常回永安宫探望太后。

    其实寇射已经算不错的了,当初也是郾太后千挑万选才看中的,人品家世各方面都比较优秀。

    只是跟天才横溢的荀专比较起来,还是差了一些,郾太后越看越喜欢,可惜皇族中已经没有适龄的女子,所以才会有此感叹。

    不能把荀氏绑入皇族的集团利益之中,确实略有遗憾。

    汉代与后世不同,公主是下嫁,并不是招赘,而且驸马此时也是个正经的官职,并非其夫君的特殊称谓。

    这时候的公主夫君,也没有被限制发展,只要有本事,这层亲戚关系反而还能成为向上攀登的一大助力。

    不过,以荀氏家族的一贯作风,更有可能对皇家联姻避之不及。

    第二日的插花游街,果然不出刘志所料,荀家成为最大的赢家,英俊沉稳的魁首荀爽,风流潇洒的少年探花郎荀专,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人到中年相貌平平的榜眼晁图,在他们二人的璀璨光辉下,几乎毫无存在感,经常被人给自动忽略了。

    尤其是那些热情洋溢的少女们。

    从平城门开始,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掀起一阵狂潮,欢呼声此起彼伏,无数的鲜花和香囊、手帕等物,如雨水般飞向荀专。

    少年郎满面春风,意气风发,直让刘志想起了那句唐代名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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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前来观看的人数太多,以至于道路拥挤,哪怕有执金吾为他们开道,也前行速度极慢。

    本应该半日就走完的行程,硬生生走了一天,可见大汉人民“追星”的热情,也不比后世的粉丝差。

    直到日暮时分,他们才抵达终点,夏门,翰林院掌院胡广在那里亲自为他们主持了仪式,把气氛推进到最高潮。

    这一天的盛景,恐怕很久之后都会被人津津乐道。

    待得繁华散去,刘志按照惯例在中德殿召见殿试前三人。

    “诸君都有些什么打算,是愿意留在京城,还是外放?”

    每一届的优胜者,刘志都会问他们这个相同的问题。

    荀爽当仁不让地拱拱手,“回陛下,臣愿意外放边陲或者海外。”

    这个答案绝对出乎意料,刘志上下打量他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

    “身为魁首,为何选择边陲外放呢?”

    “臣以为目前中原地带基本安定,唯有边境还责任重大,要想稳定下来,尚需要下大功夫。

    所以臣想去挑战一下,看能不能加快进程。”

    果然有想法,刘志刚准备开口,却听得荀爽又道:“还有,臣认为支边是正常升官最快的途径了。”

    真是……够坦白,也够实际啊。

    “行,朕给吏部知会一声,尽量把你派到一个难度大的地方去,让你好好挑战一下。”

    刘志说这话可不是因为心胸狭窄,而是对他的才华和能力非常有信心。

    越是难度大的区域,只要治理好了,就越是容易见成果,到时候升迁的机会也就更多。

    荀爽看似低调,骨子里依然拥有着强大的自信,甚至在刘志面前,也丝毫都不掩饰他的蓬勃野心。

    榜眼晁图却十分踏实务实,他也选了外放,却聪明地来了句地点不定,随便吏部分配。

    探花郎荀专的选择最意外,直接点明要去南洋,见识海外风情。

    以他那个张扬跳脱的性子,刘志原以为他会选择留在京城里的,没想到他却有颗向往五湖四海的心,果然是年少轻狂啊。

    这些年开疆扩土的速度太快,刘志在中原地区精简机构,匀了一部分有经验的骨干去四面八方。

    可即便如此,边境上还是大量的缺少人才,尤其是些基层职位,这次科举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这些天最高兴的就是吏部尚书了,一下子解决了这么多的难题,他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

    除了少量的京师低层官职,这一届的进士绝大多数都分配到边疆去了。

    魁首荀爽果然不负所愿,被分配到了北匈奴都护府最北边的狼居胥一带,那里也是目前大汉边疆最动荡不安的地方。

    被赶出故土的北匈奴王族以及康居王族,怎么会心甘情愿蛰伏远东地区呢。

    他们时不时的就要骚扰边境,与一些心怀不轨的匈奴人里应外合,为戍守边境的镇北将军皇甫规制造了许多麻烦。

    而边境上的地方官也很危险,那里不但条件恶劣,气候苦寒,而且此地的匈奴人大多桀骜不驯,经常发生大大小小的暴动。

    可以说在那里当官并不轻松,除了处理政务非常麻烦之外,更有生命危险。

    但同时刘志也对他寄予厚望,若是荀爽能够配合皇甫规的戍边军队,将此地治理的井井有条,他绝对会为荀爽记个头功。

    而榜眼晁图,被分配到大宛一带任县令,探花郎荀专也如愿所偿,被派去了黄金半岛,协助管理港口贸易。

    有了这数千名有生力量的加入,大汉帝国又注入了大量的新鲜血液,变得更加的丰满起来。

    由于空缺非常多,吏部的工作效率,自然也就十分之高,秋天还没过完,就已经下发完了所有的任命书。

    边境路途遥远难行,许多准备赴任的官吏,便和商队结伴前行,这些人经验丰富,跟着他们走是最方便的。

    入冬之后刘志又闲了下来,此时皇后邓猛却怀了孕,为前朝和后宫都带来了喜气。

    在这个十分看重嫡庶的朝代,基本上都是立嫡不立长,如果皇后有亲生的皇子,那么将是帝国继承人的不二之选。

    自从头胎生下了安阳公主刘华,至今仪式八年之久,邓猛对于自己能够再次怀孕也十分意外。

    开始几年她左盼右盼日夜忧心,却偏偏都落了空,如今她早就有失望到麻木,差不多完全不再做指望了。

    谁想到此时却偏偏有了身孕,不过这么多年的后宫生涯,她早非吴下阿蒙。

    在心性方面已经强大了许多,这一胎是个皇子便皆大欢喜,若还是个女儿,她也不会太失望,就当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吧。

    与皇后本人的坦然自若不同,反而郾太后十分紧张,她很希望邓猛能够生下嫡皇子。

    这样对于稳定朝政,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毕竟刘志还年轻。现在就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未来肯定还会有更多,如果他们都不是嫡皇子的话,那未来的太子之争将会十分惨烈。

    在大汉几百年的历史上,因为东宫之争而导致国本动摇的事情,屡见不鲜。

    做皇帝没儿子臣子们着急,担心国本动摇,可儿子太多了,又没有嫡皇子的话,一样是个莫大的隐患。

    如今的一切发展,早已偏离了历史既定的规律,便是来自后世的刘志本人,也无法知道未来的走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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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介绍:
新书《大晋风骨》已发,有喜欢东晋历史的读者,可以移步试看。
本书又名《汉贼》。汉质帝本初元年,东汉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宦官干政,外戚专权,八岁的小皇帝被毒杀……
刘志不情不愿地登上了帝位,唉,好好地相个亲而已,竟然成了大汉天子。
只是外有大将军飞扬跋扈,内有皇太后垂帘听政,要想破局,该如何出手?
左思右想,平生唯有一技之长,偷而已……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