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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小南洲界群全文阅读

作者:悲剧录音笔     失落的小南洲界群txt下载     失落的小南洲界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失落的小南洲界群全文阅读

尊者与地设造化炉

    看了《凡人修仙传仙界篇》后,作为一位资深凡人迷,铁定看得心生不满,就开始动笔写这部《失落的小南洲界群》。

    忘语在《凡人》中成功奠定了修真文修炼进阶体系的基石,为:

    人界: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

    灵界:炼虚、合体、大乘;

    本文《修真界篇》将坚定不移地沿用这个修炼体系。

    只是在本文的第一部《武者世界》,在常人进化到身具“灵根”的修真者,也就是“练气期”之前,加了“武者、武师、武道”三境,写“常人”进阶到“非常人”的修炼初始阶段,这三境的设定体系,个人的原创部分会多一些。

    本文的主角韩原不会有系统,不会有小瓶,或随身携带的什么金手指,也不会是某大佬转世,地球人穿越过来什么的,主角就是原生世界的土著,奇遇自然是会有的,也不想把主角的经历写成韩跑跑式的凡人流,忘语大大已将这种资源流路数几乎写尽了,搞得我现在别的修真文几乎都看不进去,本文大纲目前只写到主角修炼到元婴后,复仇完修真界,故事就结束。所以,《武者世界+修真界》就是一部“睚眦必报式的修真者复仇故事。”。

    本文世界在凡人宇宙中的时间与空间设定,暂以一篇这些天扫榜看的一堆系统文的方式,来设定一下,姑且一乐。

    《尊者以地设造化炉魔改天罡地煞》:

    地设造化炉面板上的数据噼里啪啦乱跳,看得他心烦意乱,伸手在面板上一摁,“叮”的一声,一片寂静。

    在这个世界,他嫌原来的名字不好听,到了十七岁,当他发现了他的“天魂”中居然有一座名“地设造化炉”的面板,他立刻就将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改为“尊者”。

    于是在这一天,这座被尊者意外穿越到的世界,被正式定名为“武者世界”,目前所处时代类似他前世蓝星的宋朝,虽然社会结构为封建王朝,整个社会生产力低下,但是尊者却认为,假如他前世所在二十一世纪的蓝星为0.75级文明,那么,他目前所处的世界就至少是0.65级文明,因为这个世界有“武者”、“武师”、“武道”三种极为特殊的人群存在,后两者已经为“非常人”的级数了。如果蓝星文明早早有这三种人群辅助科技发展,起码生物技术、基因工程将有质的飞跃,哪怕是一百年内跃进到1.0级,也不是没有半点可能。

    “不行,王元院士跟我说过的,人类历史长河中,哪怕是妖怪级的数学家的巅峰智力通常在二十七岁截止,先别管别的,我是个理工男,先把我的巅峰智力调到一百岁再说。”

    想到这里,尊者立即调天魂中的地设造化炉面板,输入数据后,好一顿神鬼操作。

    “叮,宿主生命值目前二十七,要调整至生命值一百,稍等!”

    “叮,宿主魂力值二十,未入非常,调整失败!”

    “叮,宿主肉身值十九,未入非常,调整失败!”

    …………

    “我靠!”尊者终究是忍不住骂了一句C语言。

    十年后,在花费海量人力物力后,尊者终于将他的生命值调到三十七,有了能维持顶级智力十年时间的喘息,而在此时,更令他惊喜的是:地设造化炉面板上又增添了一项功能,名:魔改。

    尊者仔细研究魔改的说明书后,心道:“莫非是能从历史长河中摇号拉人,魔改成我的小弟那种?”

    想到这里,尊者立即试验,在面板上又是一顿神鬼操作,待到输入名称的环节,尊者想都未想立即输入:

    “通天教主!”

    面板似乎一黯,半天没有动静。

    “靠!级别太高,换人!孔宣!”

    面板没动静。

    “赤精子!”

    面板没动静。

    “杨戬!”

    面板没动静。

    “妲己!”

    面板没动静。

    “妈的!”尊者终于生气,随口喊道。

    “韩立!”

    面板一振。

    “叮!目标未诞生,宿主摇号失败!”

    “咦,这也行?”想到这里,尊者继续摇号:

    “宝花!”

    “叮!目标未诞生,宿主摇号失败!”

    尊者抹汗想了想,咬牙报道:

    “古或今!”

    “叮!目标搜索中,目标宇宙坐标……”当面板上跳出一个令尊者目瞪口呆的五维坐标,紧接着面板一跳,显示一连串“sssss……”无尽风险的大数依旧在放大,吓得尊者赶紧摁停了搜索。

    “《凡人修仙传》只刷了一遍,剧情不熟啊!”尊者想了想,再度摇号:

    “赵云!”

    “叮!赵云,武者七阶,未入非常,入武师七阶,须花费一炁单位。”

    尊者赶紧摁停,仔细查看,地设造化炉面板的能量目前只剩一百零八炁单位,尊者心道:

    “莫不成,我要魔改水浒一百单八将不成。”想到这里,尊者嘿然一笑,然后取来纸笔,凭借记忆,那些耳熟能详的姓名顿时跃然纸上,当写到最后一位“地狗星金毛犬段景住”,尊者微微一笑:

    “命中注定,我的世界,当名隐宗,一切就从地狗部开始吧!”

    十年后,武者世界宋国枢密院在《江湖册》中标记:皇宋咸宁初年,隐宗,为不知其名的一位“异人”聚众,起事于淮南道泊山。初始,武道境一人,武师境十三人,武者四百三十九名。

地窟飓风带的各种风力设定

    唐代李淳风《乙巳占》将风力定为:一级动叶,二级鸣条,三级摇枝,四级堕叶,五级折小技,六级折大枝,七级折木飞沙石,八级拔树大根。讲了8级风速,加上静风、和风共计10级。

    这10级风,本文将它们设定为常人级的风力。

    地窟飓风带中出现武者初阶、中阶不可抗的风力分别设定为:

    九级剥地皮

    十级撞山钟

    武者后阶不能抗的风力为:

    十一级诡力裂帛

    武师境七阶以下不能抗的风力为:

    十二级碎烽火台

武者的“二十六”

    以前看过王元院士的一篇专访,其中提到冯·诺依曼(JohnvonNeumann)的一个说法,具体记不清了,大致意思是:数学家出重要成果的年龄最后上限,在二十六岁左右。

    冯·诺依曼算是人类历史长河离当下最近的半神级人物了,铁定非常人。他的这个说法,其实我当时就想,如代入到围棋与竞技体育领域里,也是成立的。

    当时又想:假如给冯·诺依曼这类人物二十六巅峰状态延长十年、二十年,又会怎样?

    抑或是,冯·诺依曼说的真意是,哪怕延长十年,人的肉身构造局限,巅峰仍旧是二十六。

    去年年末动手构思《失落》,想在武者、武师,也就是常人到非常人设定,量化数据。想了想,还是听半神的。听说半神后来调整了数值,但我绝对相信半神的第一直觉。

    坚决:二十六。

    武者设定的关键两项指标,魂力、肉身巅峰数值均设在“二十六”。

《水浒》成书年代乱猜(六)

    李开先《词谑》记载:

    “崔后渠、熊南沙、唐荆川、王遵岩、陈后冈谓:

    《水浒传》委曲详尽,血脉贯通,《史记》而下,便是此书。

    且古来更无有一事而二十册者。倘以奸盗诈伪病之,不知序事之法、史学之妙者也。”

    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

    1、《水浒》20卷(百回本)的刊刻年代下限当在嘉靖二十一年(1542)以前。不巧得很,《三国》现存最早嘉靖壬午(1522)刊本也在这个年代。两种水浒20卷本现存残叶《京本忠义传》、郑藏《忠义水浒传》(疑嘉靖本),加上瞿佑《剪灯新话》被禁后,现存的国内刊本,与清平山堂刊平话几种,也大致都在这个年代。

    2、《水浒》的刊本甫经亮相,在当时的“文人圈”无疑宛如扔了“核弹”般轰动。不说嘉靖八子评价如“史记之下,便是此书”、“二十册讲一事,从所未有”……不吝赞美,李开先更是在嘉靖二十六年完成《水浒》的同人创作,也就是戏剧史上大名鼎鼎的传奇《宝剑记》,稍后,疑似某人创作的《金瓶梅词话》也出来了。

    李开先(1502——1568)是著名的“嘉靖八子”之一,官至太常寺少卿,可谓明中叶极有名望的一位“文人”。

    王世贞《曲藻》:“所谓南剧《宝剑》、《登坛记》,亦是改其乡先贤之作”。

    又苏州雪蓑渔者在李开先嘉靖自刻本《宝剑记·序》曰:

    “……坦窝始之,兰谷继之,山泉翁正之,中麓子(李开先)成之。”

    按照王世贞的说法,再结合李开先的生平及号称“词山曲海”的藏书,忍不住查了一下资料。

    “坦窝”应该是鄢陵陈铨的别号,他的孙子陈棐(嘉靖十四年进士)倒正好与李开先同时代,年岁估计也差不多。

    《宝剑记》“始于坦窝”,算时间,大致“祖本”至少作于弘治之前,且开始流传,被“外人”看到。

    杂剧水浒戏的创作,按元《录鬼簿》(1335年前)记录,有一创作高峰期,现今存世的文本加书目,不到三十种,剧情大多以“李逵、鲁智深、燕青、宋江、武松”几个角色为多。明朝建国以后,水浒戏从存世的几个书目来看,依旧不少,比如:周宪王朱有燉(1379~1439)的《豹子和尚自还俗》杂剧,还有著《录鬼簿续编》与罗贯中打过交道的贾仲明的经历,起码永乐开始,水浒戏依然有新创出来。

    以现存《豹子和尚自还俗》的刊本来看明初的杂剧水浒戏,基本沿用了元杂剧水浒戏的“世界观”,这部剧开头,宋江+三十六天罡名单,与《大宋宣和遗事》的名单如出一辙,人设与剧情与《水浒》的最终成书差距很大。

    李开先的传奇《宝剑记》,在我看来,与元杂剧的水浒戏最大的不同在于两处。一是相对元杂剧水浒戏的“短”(通常几折),它足够“长篇”,两卷52出。二是,剧情主角与水浒的成书相似度重叠度很高,已可算作同人创作了。

    《宝剑记》讲述豹子头林冲的故事:

    文武双全的林冲原本为戍边统制,先参奏童贯,官职贬为羽林提辖官,他继续上奏童贯、高俅欺君误国之罪。遭迫害,误入白虎堂定罪,刺配沧州,经野猪林,火烧草料场,逼上梁山后,且由柴进推荐,林冲被宋江重用,率5万大军,李逵为先锋,攻打汴京。两赢童贯、三败高俅,誓捉拿高俅等人报仇。

    朝廷中,洪太尉以侯蒙的建议(取材《三十六人赞》的《赞序》)上奏宋徽宗,对梁山宋江等人安抚使,同时赦免林冲,官加两级,将高俅父子等人问成死罪,押送林冲军前“割腹捥心,碎尸万段”。卷末有语:恩仇若不分明报,枉作人间大丈夫。

    首先《宝剑记》是一部典型的故事主线为“逼上梁山”及“诏安”的水浒忠君故事。

    除了支线“林冲娘子”的故事与《水浒》出入较大外,文本呈现了水浒元、明前期杂剧人物(《大宋宣和遗事》的人设为主)特征的痕迹留存(比如公孙胜、徐宁)。同时,《水浒》成书的剧情人物特征明显,比如:鲁智深的人设已开始脱开元杂剧水浒戏向《水浒》成书的人设靠近,再比如:董超、薛霸等小角色出现,甚至在剧第四十出:“足下是东京禁军八十万教师否?”宋江的这一问,彻底将林冲的角色身份设计等同于《水浒》的设定。

    《宝剑记》的文本,由于网上一时没找到原刊影印本,文本我看得不细。说实话,此作品在天朝戏剧史上名气很大,但文本呈现的故事人物,在我读来确实味同嚼蜡,不过,它在戏剧史上极出名的第三十七出《林冲夜奔》中那句经典的“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读到时,还是心弦一振的。

    林冲绝对是《水浒》的关键角色之一,算是“官反上梁山”的代表。《水浒》的作者能让官至太常寺少卿的李开先阅读后感同身受,忍不住提笔二创,一面说明《水浒》作者的小说创作高超技巧,一面以我的读感,水浒作者的人生阅历相当惊人,比李开先都高了数个段位。

    假如说水浒的成书作者能站在高位冷静讲述他阅历的“人生百态”,李开先创作的《宝剑记》,更像文人以自家际遇代入的超级“yy”,其疯狂程度,跟金庸那个“井底淤泥抱得美人归”没啥两样,这种创作心理也算挺可爱的。

    作为极有可能算是《水浒》成书后,历史上首部同人创作,《宝剑记》除了过于“yy”,格调还算不错的。虽然有疑似同样看了《水浒》后手痒创作《金瓶梅》的王世贞点评《宝剑记》时的毫不客气,他著文说:

    ……(《宝剑记》)余见之,尚在《拜月》、《荆钗》之下耳,而自负不浅。一日(李开先)问余;“何如《琵琶记》乎?”余谓;“公辞之美,不必言。第令吴中教师十人唱过,随腔字改妥,乃可传耳。”李怫然不乐罢。

    《水浒》同人创作,假如以《金瓶梅》定顶级,《宝剑记》算中下,《荡寇志》之流则铁定下下,至于央视《水浒》,打斗拍得真是好,演得也真好,但对于《水浒》原著来说,部分剧情人设,着实有“给观众灌屎”般的多处恶心,其中就有撅屁股的,与林冲在梁山庆祝被招安的鞭炮声中死去(这段简直极不要脸地照抄越剧《红楼梦》林黛玉的死时剧情场景设计)。

    曹公在写《红楼梦》时,还要引用《虎囊弹》(水浒鲁智深戏)中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而作《寄生草》。

    没想到风雪山神庙与火并王伦的豹子头林冲,人设被魔改成“林妹妹”了,算了,吐槽归吐槽,还是以李开先的《林冲夜奔》的诗来洗洗眼睛吧!

    欲送登高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

    鱼书不至雁无凭,今番欲作悲秋赋。

    回首西山又日斜,天涯孤客真难度。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水浒》成书年代乱猜(七)

    目前文献中最早关于《水浒》成书作者的记录为:

    高儒《百川书志》载:

    “《忠义水浒传》100卷。钱塘施耐庵的本。罗贯中编次。”

    郎瑛在《七修类稿》中说:《三国》《宋江》二书,乃杭人罗本贯中所编。予意旧必有本,故曰编。《宋江》又曰钱塘施耐庵的本。

    高儒与郎瑛著录的时间,与李开先等嘉靖八子不吝赞美的《水浒》时间差不多,内容区别在于“百卷”及“的本”。从文字的表述来看,这两位应该没看过《水浒》,属“赶热门”道听途说而已。

    不过“的本”的叫法有点意思。

    “的本”应该是“真本”的意思,比如元刊《古杭新刊的本关大王单刀会》、《大都新刊关目的本东窗事犯》、《新刊的本泰华山陈抟高卧》。

    由于元、明初刊刻的坊刻戏曲、话本及此类俗书稀见,个人对此类叫法的书影更是看得少,除了现存刊刻最早的《京本忠义传》由于只存了两叶,传的嘉靖郭勋百回本终究没有刊本存世,现存《水浒》的其它版本均无“的本”的叫法。

    也许“的本”来自书坊刊刻底本(稿本)的信息流出,也许正是“京本忠义传”的卷首或序中有此说法也不一定(看书影,个人觉得该本至少应该是嘉靖早期或更早年代比如正德年间的建阳的刊刻风格,由于书商刚拿到底本,急于刊刻,连建本上图下文的“图”都来不及刻,只留每叶上“石秀见杨林被捉”、“祝彪与花荣战”的小标题)。

    当然,水浒成书的首次刊刻亮相时代,个人估猜在1500前后,是合情合理的。

    这时,从刊本的角度,《水浒》成书的故事主线形成:

    “上山”:聚义。

    “下山”:忠义(个人看法,招安前的三赢二赢与征方腊,应该是施耐庵主创,征辽是罗贯中的续笔。征讨田庆王虎,应该是明末书商的伪作。)

    推动故事“主线”为三“太尉”:洪、高、宿。

    简、繁本的次序,我个人肯定认为“先简后繁”,只不过此“简”非彼“简”。

    明代刊刻的长篇如《水浒》这类二十册的“巨册”,从创作以及成书考源的角度,简繁的顺序必然为:

    简1:

    《青面兽》、《花和尚》、《行者武松》、《石头孙立》……这类宋时说书人话本,在1307年前,题材类型主要集中在“杆棒朴刀”、“公案”类侠义故事。

    这类故事通常不长,3、5千字估计都算长的,如:元建阳刻本《红白蜘蛛》(简)总计10叶,4000来字,到了明末《醒世恒言》的《郑节使立功神臂弓》(改编、繁)已增加了一倍的文字。

    宋元水浒话本,推动了“水浒戏”的创作,个人猜测:兴起于宋末唱词、金院本,诸宫调,而后兴盛于元杂剧(北戏),止于《录鬼簿》成书的1335年前后,题材集中在“杆棒朴刀”、“公案”科目。

    简2

    从元刊《大宋宣和遗事》的书影来看(这本个人觉得像递修本),刊刻年代估计跟元至治《新刊平话五种》差不多,也就是《水浒》的“平话”正式亮相应该至迟。在14世纪初叶。

    这个时间段,元杂剧的创作中心已转向钱塘(杭州),但最后而来的元末战乱,打断了水浒戏的创作,直到明初才恢复生气,比如明初周宪王的杂剧《豹子和尚自还俗》已完全依据“宣和遗事”的平话简本创作,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明嘉靖二十六年李开先的《宝剑记》。

    繁本1

    个人猜测,当在1364年前后开启。

《水浒》成书年代乱猜(十一)

    “庵”,自《水浒》的开篇就出现。

    洪太尉奉仁宗皇帝命,去龙虎山请张天师。天师住在山顶,结一“茅(草)庵”,修身养性。结果,洪太尉没见到此“庵”。

    第二处则是武松夜走蜈蚣岭,路遇一处“坟庵”,纯属路见不平,持“戒刀”杀王道人。武松把被“污”的这片“坟庵”,一把火烧了。

    《水浒》文本最后一处庵,在倒数第二章:鲁智深被一僧人指引,擒获藏在“茅(草)庵”中的方腊。此“庵”显然是喻意“功名”与“宿命”之所在。

    《水浒》由于我阅读的是容与堂百回本,懒得也没精力找书影及几版互校,不晓得“原本”有几成或被篡改了作者的创作水浒的真意。

    “庵”作为《水浒》这个层级的“写文人”的室名或意趣,个人认为关乎“行藏”。庵必定为以此名者内心写照的“一方世界”。

    比如“龚定庵”的“庵”为:

    “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而已。似春水、干卿何事?”

    “耐庵”的“庵”,从前四十回的文本,也就是“小聚义”与宋江浔阳楼题反诗前的剧情及文本来看,此“庵”当是: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水浒》的后半部到结尾,从文本来看,个人读感,要不是罗贯中的续笔,要不就被明人篡改过了,所以结尾处的“庵”变为:

    “莫把行藏怨老天,韩彭当日亦堪怜。”(引自百回本水浒文尾诗赞)。

    关于《水浒》作者的“耐庵”与行藏,及扩展到“湖海散人”的行藏,再以瞿佑《剪灯新话》中的《华亭逢故人记》对照。

    从文中描述的全、贾二子的事迹,年龄上个人猜测,1364年前后,两人与罗贯中年岁差不多的壮年,耐庵则与“陈基”、“刘伯温”、“杨维桢”差不多,应该年过花甲了。

    引文如下:

    松江士人有全、贾二子者,皆富有文学,豪放自得,嗜酒落魄,不拘小节,每以游侠自任。

    至正末,张氏居有浙西,松江为属郡。二子来往其间,大言雄辩,旁若无人。豪门叵族,望风承接,惟恐居后。全有诗曰:

    华发冲冠感二毛,西风凉透鹣鹴袍。仰天不敢长嘘气,化作虹霓万丈高。

    贾亦有诗曰:

    四海干戈未息肩,书生岂合老林泉!袖中一把龙泉剑,撑拄东南半壁天。

    其诗大率类是,人益信其自负。

    吴元年,国兵围姑苏,未拨。上洋人钱鹤皋起兵援张氏,二子自以严庄、尚让为比,杖策登门,参其谋议,遂陷嘉兴等郡。未几,师溃,皆赴水死。

    洪武四年。华亭士人石若虚,有故出近郊。素与二子友善,忽遇之于途,随行僮仆救人,气象宛如平昔。迎谓若虚曰:“石君无恙乎?”若虚忘其已死,与之揖让,班荆而坐子野,谈论逾时。

    全忽慨然长叹曰:“诸葛长民有言:‘贫贱长思富贵,富贵复履危机。’此语非确论。苟慕富贵,危机岂能避?世间宁有扬州鹤耶?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

    刘黑闼既立为汉东王,临死乃云:‘我本在家锄莱,为高雅贤辈所误至此!’陋哉斯言,足以发千古一笑也!”

    贾曰:“黑闼何足道!如汉之田横,唐之李密,亦可谓铁中铮铮者也。横始与汉祖俱南面称孤,耻更称臣,逃居诲岛,可以死矣,乃眩于大王小侯之语,行至东都而死。密之起兵,唐祖以书贺之,推为盟主,及兵败入关,乃望以台司见处,其无知识如此!大丈夫死即死矣,何忍向人喉下取气耶?

    夫韩信建炎汉之业,卒受诛夷;刘文静启晋阳之祚,终加戮辱。彼之功臣尚尔,于他人何有哉!”

    全曰:“骆宾王佐李敬业起兵,檄武氏之恶,及兵败也,复能优游灵隐,咏桂子天香之句。黄巢扰乱唐室,罪下容诛,至于事败,乃削发被缁,逃遁踪迹,题诗云:‘铁衣著尽著僧衣。’

    若二人者,身为首恶,而终能脱祸,可谓智术之深矣。”

    贾笑曰:“审如此,吾辈当愧之矣!”

    全遽曰:“故人在坠,不必闲论他事,徒增伤感尔。”

    因解所御绿裘,令仆于近村质酒而饮。酒至,饮数巡,若虚请于二子曰:“二公平日篇什,播在人口,今日之会,可无佳制以记之乎?”于是筹思移时。

    全诗先成,即吟曰:

    几年兵火接天涯,白骨丛中度岁华。杜宇有冤能泣血,邓攸无子可传家。当时自诧辽东豕,今日翻成井底蛙。一片春光谁是主,野花开满蒺藜沙。

    贾继诗曰:

    漠漠荒郊鸟乱飞,人民城郭叹都非。沙沉枯骨何须葬,血污游魂不得归。麦饭无人作寒食,绨袍有泪哭斜晖。生存零落皆如此,惟恨平生壮志违。

《水浒》成书年代乱猜(十二)

    明中晚期的那拨“文人”,相比比他们晚生数百年的“西学东渐”或“抱残守缺”的“文人们”,在点评《水浒》这类小说上,他们明显更“自信”,文艺理论更扎实与践行,传承与打破边界能自成体系。为何?

    这拨文人们,如李崆峒、王世贞、李开先、李卓吾等类,在文艺评论这块,占大国居高心理,且他们社会地位大多不低啊!

    明人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中说:“嘉、隆间,一巨公(可猜猜是谁?),案头无他书,仅左置《南华经》,右置《水浒传》……

    首先,他们均极自觉地当个“读者”,从小说剧情人物去评价,这是小说评论的正道。

    至于水浒被近世评成“经典凑数”、叙事不如西方云云……”

    王重阳以指刻壁说:

    “重阳一生,不弱于人。”

    《水浒》在入清后,哪怕披着“忠义”书名前缀,也时被“诲盗”被禁书。

    水浒在明朝顶流文人阶层虽不吝赞美居多,但涉及小说主题,则也有嘉靖八子如李开先的“奸盗诈伪”,李卓吾的“愤怒忠义”,似泾渭分明的评价。

    在我看来,前后出现的评价不同,不外乎:

    一、李开先等嘉靖八子看到的是未经明人“忠义或忠君”美化修饰的文本,李卓吾看到的则是美化修饰过的本子(比如郭勋本)。

    二、评论者的才学、价值观、际遇……不同。不过,殊途同归,比如:李开先按照《三十六人赞.赞序》写的以林冲为主角的《宝剑记》,倒也符合李卓吾点评水浒的“身在元,心在宋”的“愤”与“忠义(忠君)”的水浒主题价值观。

    三、小说的主题价值观点评,必然依托小说中的主角及主要角色言行动驱动的剧情。以天朝普世的大众层面印象来看,“诈伪”?代表人物正是《三国演义》曹操。“忠义”乃刘备、关羽。其实,无论曹操、刘备,皆乱世枭雄,如元末的张士诚、朱元璋。

    至于《水浒》文本中的“宋江”为何会予读者出现如此读感“偏差”,或《三国演义》的曹操、刘备的“乱世枭雄”为何出现“偏差”?不外乎:

    一、也许明嘉靖时,《水浒》、《三国演义》均被按照某种意愿“忠君”(如:李开先以“忠君、义”的价值观意愿在《宝剑记》中美化他以自家人生际遇代入的林冲)“美化修饰”过一回。又或者说是罗贯中以三国演义或是他的价值观“忠义”修饰了《水浒》二十卷(百回本)未完的章节。

    二、就好比,无论那谁代笔将阿紫写瞎搞出八荒六合唯我独尊把武侠彻底玄幻,也改变不了《天龙》的“淤泥井抱美人归”的超级yy与箫峰的“生为辽心在宋”的“不忠不义”故事结局。《水浒》貌似价值观发生“偏差”,哪怕被金圣叹腰斩70回,被毛爷爷以百回本点评“好就好在投降”,均改变不了《水浒》成书的一个事实:

    一个在历史长河中关于《水浒》作者的极小概率事件发生了。

    显然有位1、极有天赋的具备“说书人”、“文人”、“会拳脚枪棒”等多重技能于一身的家伙。2、亲身实践参与到比“曹操刘备孙权三国争霸”还轰轰烈烈的“张士诚、朱元璋”的元末争霸中去了。3、在“争霸”即将揭晓的前夕,作者必须及时且冷静地从失败的那方枭雄阵营抽身隐退。且更骇人的附加条件还必须具备:这人的“弟子?”或“忘年交?”也极大可能具备前3项条件,且最关键的还在于:如瞿佑在《华亭故人重逢》描述的“全、贾”二子的“相同际遇不同感慨”,也就是李卓吾点评水浒人物刻画的“全在同而不同处有辩。”

    这在全世界的小说史关于某部作品成书作者身份条件设置,估计是条件要求最高的吧!

    至于李卓吾评论水浒主题的“愤”,个人意见原由在于:水浒把几乎虚构的历史事件写成“史实”般的效果。

    “读史多愤,此乃读史之乐。”

    《水浒》的作者显然有“愤”,虽然他们俩作为“集撰”、“编次”的身份,铁定看了《三十六人赞.赞序》与《大宋宣和遗事》,但他们的愤怒,尤其是那位前七十回署名耐庵的写书之“愤”,当起于“湖海散人”罗贯中1364年离开杭州后,个人猜是源因“1366年”。

《水浒》成书年代乱猜(十三)

    在最后定《水浒》成书年代与“耐庵”主笔几何之前,先定个人猜测的《水浒》的刻本面世的初始年代。

    首先依据贾仲明《录鬼簿续编》中记载关于罗贯中的有明确纪年记录的生平,百度百科标注约1330~1400,这个挺靠谱的。

    其次,依据为现存最早的刊本残叶《京本忠义传》、《三国演义》嘉靖初年刊本,与文献记载的嘉靖初年《忠义水浒传》郭勋刊本,及李开先等嘉靖文人著述的明中叶文献关于《水浒》的记载。

    最后,再根据天朝“大热”古典小说从稿本、抄本、刊刻的时间流传“惯例”,先以《聊斋志异》作例。

    蒲松龄创作《聊斋志异》历时四十年,初稿本借阅友人,到抄本流传于世,再到形成抄本传抄借阅“热门”,最后首次刊刻发行,距离蒲松龄离世约60年。

    其次,依据与贾仲明年岁差不多的元末明初的瞿佑(1347-1433)著《剪灯新话》的出版:

    在洪武十一年(1378)就已编订成帙(稿本完成),友人借阅,后以抄本流行。

    永乐十五年(1417),瞿佑重新校订《剪灯新话》(稿本准备出版刊刻)。

    1442年被禁(个人估计,首刻上限极有可能在1420年)。

    成化丁亥(1467)刻本:现存最早刊本。距首度成书稿本约90年,距二次修订稿本约50年,距瞿佑去世(瞿佑86岁?觉得百度百科有点不靠谱)约30年。)

    虽然长篇小说与短篇创作方式迥异,但以此两例可以看出小说从“编次”的稿本,到抄本流行最后刊刻发行的时间“流程”。

    由于《水浒》属于“大部头”,且应该是过往“坊刻俗书”从所未见的巨册(按照现存上图《京本忠义传》行、字及版式对比分析,此二十卷本,个人估计,将近80万字,更别论郭勋本所参照的旧本有“致语”,也许字册更多,当然,也许郭勋本依据的是抄本)。

    初遇此等天朝“破天荒”式的长篇小说巨册,任何坊刻书铺,估计都会倒吸一口凉气的。

    古人刊刻不仅费纸、墨,80万字光刻工费时与工钱都是不小的数目,至少在明中期清平山堂刻话本前,坊刻话本的“年产量”不高,个人估计,知名书铺年刻印水浒卷字论,顶多4卷吧。

    “印了,是否亏钱?”

    估计是坊刻书铺主面对一大叠稿本(抄本),头皮绝对发麻。

    现存疑似嘉靖早期,甚至个人觉得似正德时代刊刻风格的《京本水浒传》的残叶,说明明朝自永乐十五年后,特别是弘治年间民间刊刻俗书的社会风气,自元末战乱后,开始走向复苏。另一方面也说明,《水浒》的抄本在出版之前,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从小范围传播到扩散成“热门”的趋势,市场倒逼书商“破天荒”首次刊刻“从所未有”的“大部头”小说。

    从“长篇小说”的刊刻发行,自元到清,还是要遵循:稿本、清稿本、借阅抄本、抄本流行,上版本、初版初印的自然“规律”的。

    凡说《三国演义》是明人小说的人,该拖出去打五十军棍。

    凡说《水浒》是明人小说的,该像打白日鼠白胜那般,连打三四顿,打到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水浒》成书年代乱猜(十四)

    《水浒》的前几十回的文字,自是世所公认的好,几乎每篇都可入选教科书。以前年少不懂,总觉得顶好,却又说不出具体好在哪里?

    后来读明朝学富五车的大才子王世贞著《曲藻》评定“元曲”,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将“贯酸斋”排在首位,连“马神仙”都位居其后。

    直到近来重读《水浒》,又选读了贯云石的曲后,才觉恍然如此。

    如今,倒真有些赞成金圣叹了,水浒中究竟哪些才是“施耐庵的本”,最直接的还是看小说成书最自然的属性——文笔。施耐庵的文笔真不是能轻易模仿的。

    当然要论《水浒》的文字之美,须另开专篇,这回只是要说水浒成书考源。

    先来看《水浒》的开场诗。

    首先从韵押来看,这是一篇典型的元人“曲”词。个人看法,该散曲的前半段,应是以“双调临江仙”的曲来填的,后半段由于个人在元曲的曲调认定,造诣浅薄,则不晓得以何曲填词,作者自言是“度曲新生”。

    试看书林隐处,几多俊逸儒流。虚名薄利不关愁,裁冰及剪雪,谈笑看吴钩。

    评议前王并后帝,分真伪占据中州,七雄扰扰乱春秋。兴亡如脆柳,身世类虚舟。

    见成名无数,图名无数,更有那逃名无数。霎时新月下长川,沧海变桑田古路。

    讶求鱼缘木,拟穷猿择木,又恐是伤弓曲木。不如且覆掌中杯,再听取新声曲度。

    《水浒》的开场“曲”,抛开曲词本身的优劣,仅以内容,我个人的解读为:

    一、毛宗岗《三国演义》开篇选明朝才子杨慎的《临江仙》作开场,恐怕正是效颦于《水浒》的开场词。开场词,首先的功能是定小说“基调”的。

    二、假如这首曲词是“耐庵”作(个人认定应该是的),阅读其内容,除了定《水浒》基调,另外,还有作者讲述创作思路,很像作者自序与引言作用。

    作品基调定的类似“笑傲江湖”,当然由于《水浒》为架空历史,背景更宏大。

    该历史背景,如此开场曲描述,这绝对不是水浒所在的“北宋”,因为(作者)议论“前王后帝”、“分真伪占据中州”,群雄割据混战,兴亡如脆柳,身世如虚舟。

    这应该是讲述元朝官修《宋》、《金》、《辽》三史,杨维桢作《正统辨》后,元末群雄纷争天下的乱世格局。

    假如前半段《临江仙》还是说书人“讲史”,后半段则是作者的“亲眼目睹”历史洪流,讲述他亲身经历经历的人和事了。

    “见成名无数,图名无数,更有那逃名无数。”

    “霎时新月下长川,沧海变桑田古路。”

    从《水浒》成书考源来说,这段很棒,结合经数百年各方努力搜集到的施耐庵生平传闻及资料,朱明一统江山,他确实看到了,因此,施耐庵确实活到了1367年之后。

    最后一段则是作者在此“历史背景”下的自问自答式的四种选择,也是代表他的创作“动机”与“心境”。显然,作者最终选择“洒脱”,写他的小说去了。

    “讶求鱼缘木,拟穷猿择木,又恐是伤弓曲木。不如且覆掌中杯,再听取新声曲度。”

    古典长篇小说,像《水浒》这种作者以毛笔书的大几十万字的“巨篇”,从集撰到定稿,创作周期定然很长(聊斋是40年),由此,作者的创作心境跨度也极大,再看1363年秋,标题施耐庵作的散曲词。

    西窗一夜雨蒙蒙,把征人归心打动。五年随断梗,千里逐飘蓬。海上孤鸿,飞倦了这黄云陇。

    按“传闻”鲁渊是在张士诚称“吴王”时离开张士诚阵营的,这段“五年断梗”,可以推算施耐庵应在1358年加入张士诚的阵营,此外,“漂蓬”也多见《水浒》文本。

    [驻马听]落尽丹枫,莽莽长江烟水空。别情一钟,江郎作赋赋难工。柳丝不为萍踪,茶铛要煮生花梦。人懵懂,心窝醋味如潮涌。

    这段写送别的时间地点,有意思的是“生花梦”。

    [沉醉东风]经水驿三篙波绿,向山程一骑红尘。恨磨穿玉洗鱼,怕唱彻琼箫凤。尽抱残茗碗诗蒹。你向西来我向东,好倩个青山互送。

    这段对应鲁渊的归隐是“向西”,施耐庵“向东”,“互送”的地点应该是今天“常州武进”?还是后文的“杭州”?

    [折桂令]记当年邂逅相逢,玉树蒹葭,金菊芙蓉,应也声同。花间啸月,竹里吟风。夜听经趋来鹿洞,朝学书换去鹅笼。笑煞雕龙,愧煞雕虫。要论交白石三生,要惜别碧海千重。

    这段用典偏多,信息量很大。难得看到施耐庵讲述他年轻时学习的状态与场景,家境应该很不错,施耐庵的“形象气宇”也自命不凡。此外,“笑煞雕龙、愧煞雕虫”此句很关键,施耐庵真是自信,确实大才子。对应后来的《水浒》开场诗,他最终选择了“雕虫”。

    [沽美酒]到今日,短檠前,倒碧筒,长铗里,掣青锋。更加意敲残王处仲。唾壶痕,击成缝,蜡烛泪,滴来浓。

    又是用典,写当下,1363年9月,施耐庵显然不服老,依旧心有壮志。

    [太平令]便此后,隔钱塘南北高峰,隔不断别意离悰。长房缩地恐无功,精卫填波何有用?你到那山穷,水穷,应翘着首儿望侬。莽关河,有月明相共。

    [离亭宴带歇拍煞]

    说什么,草亭南面书城拥,桂堂东角琴弦弄。

    收拾起剑佩相从。

    撩乱他落日情,撩乱他浮云意,撩乱他顺风颂。

    这三千芥子多做了藏愁孔。便倾尽别筵酒百壶犹嫌未痛。

    那堤上柳赠一枝,井边梧题一叶,酒中梨倾一瓮。

    低徊薜荔墙,惆怅蔷薇拢。

    待他鹤书传奉,把两字儿平安,抵黄金万倍重。

    ——耐庵施肇瑞谱于秋灯阁

    这段词填得真的很精彩,此曲有孔尚任著名的“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不过,施耐庵此曲词绝对名篇,心境虽“乱”,文字却是一如《水浒》成书后的那些著名篇章,既往洒脱,情绪虽如急弦,行文的节奏与律动,真赞。

第一章 韩原,序号壹零柒

    当一缕缕清冷月光,从天窗倾泄进屋里。香几上摆放着一尊青色甪端兽制香炉,仿佛在这静谧中吞吐。一呼一吸,散发某种神秘气机……

    “你姓韩名原,生于嘉佑七年,到了八月桂花飘香之日,你就满了十三周岁。你都记清楚了吗?”

    见没有回应,钟楚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一年前,尊者从幽潮的死亡界域将你带回。你重获的生命,在我认为,是这世间最让人宝贵的东西。生命它虽短暂,但它强劲有力,你切莫苟活。”

    “好了,我知道你已醒来。从这地设造化炉的面板上数据来看,你的生命值、魂力正在复苏,已足够你正常醒来去印记、去思考。肉身改造与修复虽有不足,但在这地设造化炉中蕴养,料定七日后,你将达到尊者所说的常人准格。换句话说,七日后,你将蜕变成人。”

    他(韩原)终于睁开眼来,问道:“何为蜕变成人?”

    “譬如你我!”钟楚温声答道。

    七日后。

    池塘里七株异品荷花悉数开放,红色的蜻蜓飞来飞去。

    韩原看着镜子中一张略显苍白的少年面容,既熟悉又陌生的微妙感觉袭来。

    他忍不住凑近了,用手指扒开眼眶,总觉得眼睛里微微有些充血,看不清瞳孔中倒映的那张脸。

    在旁的钟楚笑道:“韩原,你别总盯着你那张脸看,虽然目前瞧着还算俊俏,但那仅仅一副常人的皮囊而已。此外,我告诉你,在人前这般叉着腿光着身子,那可是这天底下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来,先把这衣服给我穿上。”

    说时,钟楚把衣物递给韩原,教他穿戴整齐后,便领着他往摩邪精舍行去。

    一路行走,落眼处一片苍翠。

    竹林小径七弯八绕。

    钟楚肩端腿长,身姿绰约,衣袖当风,大步在前。

    韩原亦步亦趋跟在其后,像个影子。

    半晌过后,听闻身后传来微微喘气声,钟楚停步回身。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要问,但由于接下来你要见的人物非同小可,对你的将来也无比重要。因此,从现在开始,你就这样什么都不许问,我怎么说,你怎么做。

    在到摩邪精舍之前,我先教你人生的第一支信条:

    陌生之地,如要上进,学会聆听。首先你得学会管好你的嘴。”

    ********

    隐秘的山谷。

    摩邪精舍占地不到七亩,计有四进,十来间屋宇。

    首进东面的一座厢房为客室。

    待钟楚领着韩原入内,一位青衣小厮上前引导,带他们穿过一座葫形门,来到一座院落。

    院落里一株参天古木,虽是入夏,半边却俱是枯枝,作鹿角刺天状。古树旁则搭有一座凉亭。

    见亭内一位身形彪悍如铁塔的虬髯巨汉望来,钟楚示意引路的小厮退下,快步上前稽首示礼。

    “梁大剑师好!”

    虬髯巨汉声若洪钟:“红姑风采丝毫不减当年,今番得以重见,实乃人生大慰也!”

    语毕,他执手作了个“请”字,钟楚便领着韩原进了凉亭。

    亭内入座,虬髯巨汉亲自烹茶待客。

    钟楚接过递来的茶盏,低首浅啜一口,对韩原说:

    “小原,在你面前落座的这位,乃当世一等一的大剑师,江湖人称梁四僧。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教你人世间最凌厉的杀伐之技!”

    虬髯巨汉抬眼望向韩原,问道:“他又是哪一位?”

    “他的名字为:韩原,尊者列其序号:壹零柒。”

    “壹零柒?”

    梁四僧立即站起身来,气势如一尊巨山压顶,向韩原打量。

    被梁四僧的气势所迫,韩原如坠冰窖里,脸色煞白一片,浑身如压万钧重,身形摇摇欲坠。

    见状,梁四僧浑身气机一收,韩原如释重负,咬牙坚持方才不倒。

    钟楚轻声道:“他的肉身目前只修复到常人级数,但魂力却达三十七,已入非常。”

    梁四僧点头道:“尊者手段,确实不凡!就算他未及成年,既被尊者列入天罡地煞的收官之数,可如要与当初入世的红姑你等相比,此非常就稍显寻常,不知红姑可为吾解惑?”

    “我既来此,当为梁大剑师作此解惑。”

    钟楚微微一笑,眉眼俱弯,风情毕露,随即颜色一正:

    “幽潮来袭,尊者为感人间疾苦,历天地非常大劫,以人之非常应对非常。又嗟叹凡人的生命强劲有力,兼又翩如惊鸿,故发下有生大愿,造化天罡地煞之数,此即我等由来。世人皆称我等为人世妖孽,只不知梁大剑师可认可我等由来?”

    梁四僧沉声道:“吾当然真心实意认可你等存在,否则,怎会依尊者言而位列其中。这点,红姑你无须再行试探。

    幽潮来袭,非常力可以阻挡。

    咸宁二十一年,幽潮初犯,吾初任陈、秦二州守备,不知轻重,动十万大军以阻幽潮,可笑螳臂挡车,终引数十城遭生灵涂炭。吾可谓国之罪人,族之逃兵!”

    钟楚秀眉一挑:“大剑师言重!

    幽潮初犯,世人谁又能未卜先知幽潮非常之威,就算尊者遇之,也是同等败局。

    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试问梁大剑师,假以你今日所知、所备、所能,再组十万之众,可阻当初幽潮之袭否?”

    梁四僧沉思片刻,凝声答道:“虽不敢妄言败之,但当可一战。只是今日又不同往日,怕仍旧逃不脱必败之局。不过,如若尊者有所备,那又另当论之。”

    “我知道大剑师所忧何来,所冀何来。

    如我没有记错,幽潮起于本朝咸宁二十一年秋分之日,止于嘉佑七年,前后历时十年,肆虐席卷了幽、云、秦、陈、朔等共计北方十六州,死难无数,幸在嘉佑七年春耕之日止,幽潮之雾退缩于阴山之后,至今已有十三载未犯。

    请问大剑师,在你认为,幽潮究竟为何不可抵挡,难道举全国之力也不可抗?”

    “尊者当年曾问吾一题:一群绵羊如何阻挡住一群饿狼?

    吾今日隐隐醒觉:在绝对的力量悬殊对比之下,想吾这等绵羊之众,若再逞匹夫之勇,误入狼群陷阱,只能加速败亡。所以,哪怕以今日宋国之强大,幽潮来袭,主客一旦调易,举国之力也莫可能抗。从一个国家的层面,吾认为:唯有守之再守之,避之再避之,等其自动消亡退却,方为善策。”

    “在来之前,我倒真没想到,梁大剑师竟是这样想法,我原以为你今日已入我等三十六天罡之列,怎么也把自家定位在虎豹层面。”

    钟楚笑了笑,瞥见在旁的韩原听得一脸认真,她便笑着说道:

    “小原,你可听好了,你未来的这位老师,可没他此刻说得那般如绵羊孱弱。

    你老师原名:梁楷,出身世袭百户的山北梁家。

    他七岁开始习武,起先修的是《先天大擒拿手》与《气海剑经》。

    内外同修,十六岁即入武师境,为百人敌。

    二十岁再入金刚寺,修得一门佛门棍法,被他定名:《般若长剑技》。至此,内外奇正相合、刚柔并济,他的杀伐剑技即刻大成。出金刚寺山门,以一人之力,挫败号称身具十象龙虎力的金刚寺四大护法罗汉,江湖上便称你老师为梁四僧。这且还是那时他未入军营前的战力。”

    “力敌四僧又能如何?

    想那幽潮一起,幽雾之中孕育的幽怪又何止千万级数。当初在朔州幽潮一战,已修至武师境大成的伏虎罗汉,仅遭遇四只幽怪围攻,即肉身崩溃而亡,又是何等悲催凄惨。”

    梁四僧怅然一叹。

    “如论遭遇悲催凄惨,那还终究要看是谁!梁大剑师你最终还不是从那千万级数的幽怪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全身而退。

    好了!言归正传。前面你提到尊者的绵羊与狼群对抗的问题,你避而退之的念头,在今天看来。可能谬误极大。”

    梁四僧诧道:“怎么?莫非又有什么变故不曾?”

    “上月,七十二地煞中的地魁、地勇、地囚三部回归,将他们费时数年人力物力之功得来的情报,悉数上报给三十六天罡中的天机星李观澜。

    李观澜得论:此回幽潮来犯,宋之国土,至少沦丧大半壁疆山,甚至国之不存,亿万民众皆化为兽粮,也不是没有半点可能。

    至此,我比你预期的还要悲观得多得多。

    羊与狼,本来就同处一个位面世界,这是一座牢笼,我们避无可避!”

    梁四僧抬眉道:“尊者又是如何说?”

    “关于未来,尊者尚未提及,只是让我告诉你,韩原是他从阴山的幽潮死亡界域中带回,他将韩原的序号直接定为:壹零柒。八月十五仲秋之日,韩原将出使他人生首支试炼任务,所以尊者让你这段时间费些心神,好好教韩原一身真本事。”

    梁四僧应了声“好”,又道:“那么,红姑可否告知,韩原此番所要参与试炼任务的级数?”

    韩原瞬间抬头,钟楚则低首想了想。

    就在此时,古树枝叶间沙沙作响,风吹一片落叶飘落亭中,又荡起钟楚耳鬓垂落的一缕秀发。

    在案几上摆放的那一盏茶水早已被风吹得冰凉。

    钟楚以指为笔,蘸茶为墨,在案几上书写个大大的“S”形符号。

第二章 长剑技与短弩

    八月,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

    淮南道,清流城。城北的护城河外,建有一座坊市,名:咸鱼巷口。

    这一天的午后,阳光份外明媚,王十六坐在巷子口的石墩上,打了个哈欠,眯缝着眼望着街上来往稀稀疏疏的三两行人,有些无趣。

    忽然,他眼前一亮,就见远处的堤岸上行来一人,虽是一副少年模样,但笔挺的身姿怎瞧着比他还高了些许。只见那少年着一袭青衣,披发黑如丝缎,面如银月,眸如点星,怎生得一副好摸样。

    王十六心道:“瞧着少年这一身装束行头可不是便宜货,定是哪个大家族的贵公子,却不曾见仆从跟随?”

    那少年步伐轻快,很快就行到巷口坊牌前,抬头看了看写有“咸鱼巷口”字样的坊名,就仿佛松了口气,转瞬又眉头轻皱,踌躇不前。

    王十六赶紧上前道:“这位公子,你可在等人?”

    那少年一愣:“是的,我在等人!”

    那少年正是韩原。自从他拜师梁四僧修学长剑技,按约定满足两个月修行,就得梁四僧吩嘱,依照钟楚留在摩邪精舍的地图指示,前往清流城外的咸鱼巷口与她见面。没想到地图中原本标记一日的路程,他竟早到了半日。

    见韩原立在原地低头不语,王十六凑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可知你所等的人,他大约什么时辰来到?”

    韩原答道:“酉时!”

    王十六连忙惊呼一声:“这下糟糕了!”

    韩原疑惑道:“怎么了?”

    王十六瞪大眼珠,仿佛一脸不可思议:“还有数个时辰呢!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

    韩原道:“这我知道。”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着急?我都替你着急得很!要不,我先带公子去坊市里随便逛逛?”

    韩原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十六,看得王十六心头发慌,终于,韩原道了一声:“好的。”

    王十六立即乘胜追击,试探问道:“这位公子,逛坊市,可能要花些许银两,如果公子耍得开心了,能否也顺便赏小的几个,也用不了多少,十来文小钱即可。”

    韩原答道:“没关系,我口袋里装有不少钱银。”

    王十六顿时心花怒放:“公子请快跟我走。”

    一路上,王十六念头纷沓,心砰砰乱跳,暗道:“这可是头超级肥羊,且好像还是头未经世事的雏儿。”

    咸鱼巷口是一座典型的鱼骨形坊市,两人一直行到坊市中央,王十六方才停住脚步,只见此处有一座雕梁画栋的两层楼,店名“万绿从中一点红”。

    韩原四下打量一番,问道:“这是何处?”

    王十六眉飞色舞道:“这里就是吃花酒的地方,楼里好多冰肌玉肤的女菩萨,好耍得狠得狠!你看楼上那位,就是正在开窗户的那位女菩萨,长得有多俏美!”

    韩原抬头看了一眼,答道:“也不算怎样!”

    王十六疑惑道:“这还不够好?要不公子进去看看再说。”

    “不用!”说时,韩原也不停顿,顺势向左首巷子拐了进去。

    王十六不禁愣了一记,当他回过神来,转眼就惊呼道:“公子,你别走这么快,我都看不见你了,你等等我!”

    当他刚过了一个转弯抹角,忽听一声闷哼,紧接着一阵屋裂瓦碎声音,“砰”地一声,仿佛有个重物从高空坠地。王十六心中一紧,正待按声寻去看个究竟,就见一个身影,在他的前方立定,不是韩原又是谁。

    王十六疑惑问道:“公子,刚才怎么了?我莫不是被什么东西闪花了眼?”

    韩原拍了拍衣角沾染的一缕尘灰,笑道:“黑光不会闪的,只是又射死一个,这应该是最后一个!”

    “什么?公子你在说什么?”王十六满目疑惑。

    “我正在说,我差点忘了,从早到晚,我居然没有吃什么东西,我现在好像饿了。”

    王十六顿时心头欢喜,连忙道:“前面就有一座金风细雨阁,那里的菜做得最好。”

    ********

    天,渐渐黑了。

    未等月上天中,坊市却挂起了彩灯,将窗外天空映照的红郁郁。

    王十六的内心却是既欢喜又惶恐。

    “怎想到这位是如此令我惊讶,怕是今个他吃的分量,都快抵得上一整头牛。哦!不,这哪里是个吃货,这分明是一头怪物呀!都吃了几个时辰,他怎么还不快点结单买账啊!”

    “怎么了?你已好久没有说话,此刻,你可是想要走了?”韩原问道。

    王十六赶紧摇手道:“不,公子,您继续吃。小的不急,小的陪您说话继续等着。”

    韩原仿佛一下子兴趣全失:“想我总是听不得常人跟我说一句假话,酉时将至,你再不走,我等的人来了,她可能心情不好就会杀了你。”

    闻言,王十六仿如一支炸了毛的猫咪,惊声问道:“什么?为何?”

    韩原冷声道:“因为她是个人世妖孽,和我一个样!所以,赏你的了,你走吧!”

    ********

    酉时,钟楚终于赶到金风细雨阁,她抬手示退一脸恭敬的店掌柜,笑声道:

    “小原,好久不见,我瞧着你的心情很是不好!咦,你居然在喝酒?”

    韩原举起手中的酒盅,将杯中残余酒液如一滴琥珀在杯中不停晃动:

    “是的!我忽然发现,我平日里与猫儿狗儿,还有那些蛇虫蝼蚁成天彻夜的说话,终究是小孩子的无趣把戏,每到结尾,就是愈发感觉无聊得紧。”

    钟楚不禁莞尔一笑:“那是你长大了,想来你的青春期也快要到了。看来红姑这些日子里疼你的时日终究是少了!”

    听她这般逗趣说话,韩原不禁苦笑道:“好了红姑,你我同类,你就莫要开我的玩笑,接下来我听你说正事就好!”

    钟楚正色道:“首先,我为我今天比你晚到三个时辰向你道歉!因为这毕竟是你人生第一次独自踏入凡俗。”

    韩原连忙摆手道:“红姑,你道歉错了,是我估错行程及任务,这回我算得了个教训,赶早并不是件好事,因为等待最无聊,人无聊久了,就会胡思乱想控制不住心性容易犯错。”

    钟楚一板脸:“我如没有问你,你若再要插话,接下来就由你说!”

    见韩原唬着脸,钟楚忍住笑,继续说道:“在莫邪精舍,这两个月你按照我事先吩咐,表现得很好,非常好。梁四僧说你平日里话极少,鲜有发声,修行一板一眼看似少年老成,实则内心一片赤子童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急性子,跟他小时候很像,所以他认为你能将他的长剑技发扬光大。”

    见韩原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钟楚内心极为满足,她接着冷脸说道:

    “不过,有人表扬,你也切莫骄傲。这回,在来这儿路上,我原本一共给你预设六个你未知的风险。虽然风险级数在我看来稀松平常,都上不了台面,大多也只是武者初阶层级,俱是鸡鸣狗盗之徒,且算你最终一一完成,手段还算干净利落。

    我后来又分别查验了他们的尸身,但那只能表明:一方面愈加佐证了你魂力能预知周边恶意的超凡优势,另一方面又说明你目前将短弩用得很好。只是你应该知道:

    短弩,作为中长距离利器再好用,一旦对上武师境以上,则用处不大。更何况你即将面对的是幽怪这个级数,就更加力有未逮。关于这点你可认错?”

    见韩原憋红着脸,且眉头紧皱,钟楚笑道:“这回是我先发问,你如有不服,是可以回答的。”

    “好的,我是有不服。上月,老师见我修习长剑技进度不畅,说我可以去摩邪精舍的百兵阁,自选一种兵器修习,以作调剂。老师说:这就是他当初的一种修行破障之法。于是,我就去百兵阁,选了这一支短弩,因为我一见到它,就感觉它像是为我量身独设打造。”

    说时,韩原将左手抬起,原本遮住肘腕处的衣袖滑落,露出一件黑漆漆的器物来。

    钟楚立即上前仔细打量。

    只见此物长不及半尺,宽二寸三,厚一寸二,黑漆漆的材质似金似木不显任何光亮,表面俱是雷纹,首端刻画有一个变体“目”之标识。

    钟楚心道:“莫非是项充那厮捣鼓出来的东西,如若是的,我可不能在此胡乱诋毁,否则传入那厮耳中,还不知闹出何等是非。我且沉住气,听他怎么说。”

    果然,就听韩原抬手解说道:

    “此短弩名:《黑光》,按老师的说法,是地煞七十二部地飞星八臂哪吒项充制作的一件超凡器。

    是的,通常市面上的短弩,因小巧而受限于距离与杀伤力不足,中远距离对武师境基本构不成大的威胁,但这支黑光短弩则明显不同,其内可备装弩箭六支,原配项充制弩箭共计三支,俱为陨铁精晶打造,内有法阵驱动,射程二十丈内可达三倍音速,能破穿哪怕是金刚不坏体这类最厉害的外门硬功。

    此外,我也知道,到了幽怪这个级数,从来都是群战,身形迅捷且飘忽诡异,加之幽雾先天的屏蔽作用存在,在中远距离,哪怕武师境持强弓都对它失效。恰好,幽雾这种屏蔽对我的超凡天赋近乎无效。既然幽怪已被确认依旧血肉之躯,有此为我专设的中远距离射杀利器,我除非疯了,我为何不用?”

    “好的,小原,你用的短弩似乎说服我了。那么,接下来你就说说你的长剑技修行目前进展到什么程度?”

    “老师的长剑技为人世神技,已毋须多言。可惜我修行日短,每听老师讲剑经要旨之时,常感:秘旨语已到此,不能复加一言的无上境地,这于我的修行助益极大。但想来我目前肉身只刚触及到武者中阶,至今也只得长剑技的一刺之功。另外,老师曾以长剑技秘旨中的一句要语单独赐予我之试炼,我深以为是,他要我但凡对阵幽怪时务必谨记:打时须记得进杀,千万千万①!”

    闻言,钟楚心中惊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①此段引用了明代武术大家俞大猷的著作《剑经》。“长剑技”在《剑经》中,原为“棍法”,本文由于修真小说,各项武术多已玄幻化,所以各位看官切莫细较,见谅见谅。

第三章 运河逆袭而上

    咸鱼巷口坊市东北角,不足一里远即是运河码头。

    清晨,太阳从运河东边升起,距离八月十五韩原首度试炼的日子,还剩最后十天。

    此时,运河码头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码头岸边有售卖的,有送行的,有卸货上货的,下船补给的,更有两艘漆黑的战船停在岸边,那里不时传来搬运工“嘿呦嘿呦”搬运货物发出整齐划一的号子声。

    韩原站在堤岸上,看着那一箱箱被箍扎捆绑成严丝合缝的木箱被搬到战船上,忍不住问道:“他们搬的那些是什么东西?这么沉重?我仿佛闻到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钟楚沉声道:“你别问了,上船你或许就知道。”

    “那我上船了。”韩原作势迈步向前。

    “那你去吧。”钟楚朝着韩原挥了挥手,见他转身,又不禁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你红姑来这套,来,临别拥抱一下,后会有期。”

    韩原终究还是回身将钟楚拥在怀中。

    他此时身高已赶上了钟楚,就听钟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小原,你要记住,生命它最宝贵,你且行且珍惜!”

    ********

    船终于向北行驶向远方,

    视线里码头上那个原本清晰的身影,也越变越小,最后化作天边一粒融化了的烟尘,消失不见。

    “小家伙,那女魔头对你的感情真是不赖,临上船时,她还特地吩嘱我要好好照顾你。啧啧,这真罕见。”

    韩原转过身来,就见与他说话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只是他的样貌生得甚是奇特,如以几个字来形容,即为:细目扁鼻阔口。

    那年轻人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名方阔海,也有人叫我方大嘴,所以,我的名字非常好记。我隶属七十二地煞中的地猖部,由于我部的前任将星序列陨落,所以嘛,在我们部里目前就算我的名号最响亮。”说到这里,方阔海呵呵地直笑。

    “你为何称呼红姑为女魔头?我怎么听她总自称是人间妖孽?”韩原好奇问道。

    “哦!你说这个嘛,那我还真是知道。”

    “请说!”

    “红姑是我们影宗的一位大人物,位列天罡序列十七位,将星名:天暗。天暗又有诨号名:青面兽。当然,红姑作为女魔头一直是我们影宗头号大美女,这没得话说。但青面兽之名确是妖孽得很,我真搞不懂,她怎么得来这个诨号名。至于我们都叫她女魔头,主要源自她的一个接一个、又一直在影宗内部流传着的传闻,且这些传闻大家都认为真实可靠。”

    说时,方阔海别过身去,朝江面打了个喷嚏。

    见韩原盯着他,方阔海赶紧问道:“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刚才我的鼻子不舒服。”

    韩原没好气地说道:“没问题,还请继续说。另外,请你不要讲话总是留半截,让我追问,这种说话方式可让我相当不喜欢。”

    “哟!小家伙还相当霸道嘛,打个喷嚏都不许。不过,这样追问的方式我喜欢。

    好,我继续说女魔头。小家伙,你知道,淮南道为我们影宗大本营。女魔头嘛,不仅美貌,权力、能力她都强,所以她一人辖管三座州府。在她所管的州府之地范围内,号称天罗地网,大到县府衙门,小到花街柳巷,就没有她触及不到的,简直无孔不入。听说,在此天罗地网之下,她要某人三更死,那就绝不会耽误到一个时辰后。更为可怕的是,千万莫做门中叛徒啊,被她逮到后,生杀煎炸那手段可谓是残忍得美如画。

    另外,听闻有一回,大雪山某位相当有名的俊男,自命倜傥风流,竟不识她身份,就口花花了那么一句,幸许还手贱了那么一手,就是想采花偏未得手的那种。她直接将他扒成一张皮,扔在大雪山的宗派门前,当然,还有说是挂在大雪山的圣树万载雪柳松上鞭尸,那可是号称西域唯一的千年宗派大雪山啊!差点惹得宗门大战。最后,还是女魔头凶焰滔滔,连大雪山都不敢惹啊!

    她不是女魔头谁是女魔头。”

    见韩原不语,方阔海笑道:“看来,讲得伤感情了,小家伙居然不信。”

    韩原抬眼道:“我当然不信,红姑既是你们所说的女魔头,你背后这般说她,就不怕她……”

    “烹煮煎炸是吧!小家伙,我替你把话说完,我为什么不怕,因为我方阔海有福运啊。”

    “什么福运?”韩原疑惑道。

    “笨蛋,你这都不知道。但凡被女魔头亲手救过且活过来的人,女魔头都会心慈手软,下不了手,而我方阔海正是被女魔头亲手救回来的那个人,哈哈哈哈!”

    “她为什么要这样?”

    方阔海倒是难得没有嬉皮笑脸:“因为女魔头曾说过:重获的生命是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

    ********

    入夜,江面刮起了大风。

    狂风呼啸,巨浪翻滚,风中似还夹着米粒大的冰雹,砸在船面上“瑟瑟”作响。

    方阔海在风中扯着嗓子喊道:“小家伙,你听到没有,起大风了,赶紧回舱去!小家伙你再不回去,我嗓子喊破了,也和女魔头没法交代!”

    韩原瞪了方阔海一眼,起身道:“我不叫小家伙,我叫韩原!”

    “小家伙,居然敢瞪我,不过,你起身就好!好好好,你叫韩原,我记住了,走!我们回舱去,要不然大半夜我这么清稀鬼叫的,给那两位大佬听到,还真不好交代!”

    韩原也不理他,径直向船舱行去。

    “喂,小……韩原,你知道你住哪儿嘛?”

    “我知道!”

    “可你走的方向似乎不对。”

    韩原立即脚步一顿。

    方阔海笑道:“你不知道也正常,你是头回乘我们这艘地煞行军船吧,起大风了,这破船今回的负载有些重,通常就会关闭一些舱门,你跟我走吧!”

    这回,韩原倒不作声,跟在方阔海身后,待行到舱门处,方阔海拉开舱门,两人沿着楼梯向下走,走着走着,方阔海就停步说:“小……韩原,总之,今个是我不好,干嘛跟你多嘴,说那么多的女魔头的事,一看你们就是那种姐弟情深的,搞得你今天心情不好,独自一个人在船头吃风生闷气,我很内疚。”

    “没有,刚才我在修炼,起风的那段时间,我好像有些明悟了老师说的:手动足进参互就!”

    说时,韩原心中欢喜,烦恼尽空。

    “你就扯吧!鬼才信你!”

    方阔海的这一句说得声音很大,楼梯道里似有回响,紧接着船舱的深处传来一声咳嗽。方阔海立即张大嘴巴,虚空扇了自家两个嘴巴子。

    “怎么了?”韩原一脸疑惑不解。

    “走,到了房间里才和你说!”

    方阔海拽着韩原的胳膊,就往他们的房间方向跑。

    待韩原低首进了房间后,方阔海一把就将房门推上,然后,气虚喘喘拍了拍胸脯道:

    “刚才我真没长记性,真是吓死我了!”

    “怎么了?”韩原此刻的内心无比好奇,不知方阔海一惊一乍到底在搞什么。

    方阔海道:“我先喘口气,我待会儿再跟你细讲。”

    说时,他先将韩原的床铺被褥悉数从壁柜中取出,在床上铺起,韩原在旁红着脸道:

    “这些俗事我自己会。”

    方阔海连忙摆手道:“女魔头,不,你姐跟我说过,你虽个子窜得高又快,实际却只是个十三岁大的小孩子!你哪经历过军营生活,既然我被安排跟你住一个房间,这个铺床叠被就必须我来。”

    他快手快脚把韩原的床铺迅速铺好,直到韩原睡到床上,他才呼地吹灭灯烛,一瞬间就摸到他自家床上,倒床就睡。

    房间里一片漆黑,仿佛只剩下呼吸声。

    “方阔海,你还没跟我细讲刚才怎么回事?”黑暗中,韩原小声问道。

    “咦?你居然还没睡,你真的想听?”

    “想听,我很好奇!”

    “好奇害死人,我就是这么被害死的!”说到这里,方阔海微微一叹。“好吧,我说给你听。嗯,我好像记得跟你说过在这艘船上,除了赫赫有名的我之外,其实还有两位我们地煞部真正的大人物!”

    “嗯!”韩原低声应了一声。

    “你好像对这两位大人物不感兴趣,不过,小韩原啊小韩原!千万莫以为你有了一位女魔头的姐姐,就放弃对其余大人物的仰视,这可不行。我和你说,船上这两位大佬,其中一位为:七十二地煞中序列目前排名第二的地轴星轰天雷凌振,这位老大的威名自不用多说,被誉为隐宗,哦!不是,在我看来,哪怕称他为如今整个大宋的镇国之宝,中流砥柱也不为过的。”

    “啊?地轴星凌振的名气居然这么大?听你这么解说,好像比我老师的名气还要大些!这回我倒真有些不信。”

    “你老师谁啊?”

    “大剑师梁四僧!”

    “不知道,这谁啊?我怎没听说过!”

    “啊?方阔海你居然没听说过我老师的名字,连女魔头……”说到这里,韩原忽然醒觉,心中暗恨。

    “不争不争了,争这些有甚意思。我再说这船上第二位我们地煞部的大佬,说这位的名号真是让我心惊肉跳,要说在宗内我最怕一个人,那铁定就是他了!啊啊啊啊啊,我咬着被子,这真要死了。”

    韩原赶紧追问道:“这大佬是谁啊?”

    “嘘—”方阔海低声道:“我们小声一点,我告诉你,他就是:地稽星操刀鬼曹正!!”

    “他怎么了?听起来也不怎么可怕?”

    “怎么不可怕?他的身体里有只鬼啊!我最怕鬼了!啊啊啊啊啊啊!我继续咬被子!”

    ********

    运河之上的清晨,依然天昏地暗,

    偏是白茫茫的雾气如浓得化不开的药膏,又如煮不沸的热汤,在四周翻滚着,交浊着,

    仿佛这天地中只有两艘地煞行军船,一前一后,妄图冲出黎明前的黑暗。

    此刻,方阔海的脸孔无疑是苍白的,他望着前方不远处在雾气中忽隐忽现的那道老人身影,紧张得浑身上下发抖。

    “你昨晚上又念叨了我的名字。”老人说道。

    “您老这都知晓啊!”

    “你昨晚还和别人提了我的名字,说我的身体里有一只鬼。”

    老人的声音如一扇支离破碎的门窗,冷飕飕的笑着。

    “您老什么都知道啊!阔海知道错了,下回我再也不犯!”

    “好的,我听到了。”语毕,周遭的风仿佛一静。

    正当方阔海屏声吸气,那老人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方阔海!我且问你,险道神走失这事,你知道吧!”

    方阔海赶紧点头应道“知道知道!”

    那老人似乎对方阔海的回答极其满意,声音渐渐温和:

    “那么,险道神走失与运河逆袭的终点在哪里,你可知道?”

    方阔海赶紧摇头,那老人声音一沉:

    “你得仔细想想,上回你可与人说过,你曾被险道神托梦过。”

    方阔海瞬间醒悟,赶紧说道:“曹老是想问阔海,险道神托梦的地点在哪里是吧!这个我倒真的知道。”

    “好的,你记清楚了地点就好,三日后,当船行至挽舟者歌之渡,我要你和你同舱的那位小哥跟我一起到那地点去取一样物件,你可记清楚了。”

    闻言,方阔海倒也不紧张了,只说:“那我得和韩原商量一下。韩原的姐姐是女魔头,哦,不对,他的姐姐是红姑,曹老,恐怕这不太好办。”

    “无妨,你且先和他说一下,先看他是否同意,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个地方,我等你的答复。现在,你可以回舱去了!”

    方阔海如闻大赦,抱拳谢了一声,便往船舱逃去。

    那老人笑道:“阔海,如你能办成这事,我送你支鬼又何妨。”

第四章 炸裂,失控的金河口

    经过东关之后,运河就进入一段被定州当地人命名为源江的河段。

    其实,运河在传说中的古地名为:太运河。

    太运河比运河多出个“太”字,太比大又多了一点则代表至大,这是因为:在上古时,南北地貌不像今时多出了好几座横亘东西的巨大山脉,那时的太运河从北面的阴山起,到南面的洪武湖大泽,几近万里的平原。《古水经》注:上古之时,太运河绵延九千八百多里。想来这等距离,就是比之今时被宋国定为“防幽潮入侵最后底线”大纲河的四千八百里也已两倍有余。

    如今,距玄鹤子在《古水经》中注“太运河”早已过去一千七百多年,昔日完整的上古河道也许早就不复存在,只从北面辽国大城云州到南面宋国淮南道的滁城,这一路三千里的河道,其间历经多少山川湖泊分割。顺流逆流,干流支流,七七八八加在一起怕是有十来种不同的河段叫法,“运河”也只是如今南北通运三千里的一个总称而已。

    ********

    运河进入到源江的河段,其实也代表进入了淮南道防范未来幽潮侵袭的首道防线,而此段横亘东西的山脉名:定胜山。

    定胜山虽不能与更北边的阴山、燕山等崇山大岭相比,但也胜在山丘层层叠叠,从南到北宽近三百多里,而这一段的河道就远比前时要窄了许多,幸好历时百年人工河道的开挖与补充,地煞部北上的两艘船,负载虽重,但这一段船行得还算意料之中的稳当。

    少了河道的宽阔与烟波浩渺,却多了两岸漫山的红叶与缤纷烂漫。

    与前时相比,不也算是另一番人间景象了。

    行船近傍晚,又开始下起了小雨,原本还算明亮的天空忽然就暗了下来。

    按原计划,两艘船再行进到下一个弯口,将在一座名“金河口”的码头停泊上岸补给。这时,原本在第一艘船的甲板上修行功法的韩原正打算回舱修整,忽然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响破长空,紧接着前方一道窜天的火线跃起。

    “到底怎会回事?”就见一位身高七尺的大汉从舱中行出,而此人韩原恰好认识,正是方阔海曾经跟他提过的如今地猖部的主事莫虎。

    “报告主事,是地囚部从金河口方向发出的警信!”见莫虎行到甲板前,地猖部的一人立即上前禀告。

    “可有暗语?”

    “有,前一声鸣笛为突发,后一道火线为失守!”

    “好!”莫虎冷冷向前方看了一眼,大声喝道:“地猖部全员战备!”

    说话间,就听从船头至船尾,从甲板至船舱,接连有人大声应道:

    “一甲就位!”

    “二甲就位!”

    “三甲就位!”

    “四甲就位!”

    “轮舵手就位!”

    “主炮手就位!”

    莫虎高声道了声“好”,随即喝道:

    “加速!我们一举冲过金河口!”

    ********

    雨越下越急,

    不知为何,江面之上,恍如瞬间就起了一层雾气。

    船行全速,距离金河口也越来越近。

    七里、六里、五里……

    船刚驶进弯口,就已经能很清晰地听到从金河口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刀枪剑戟各种兵器的交击声,箭雨破空的“嗖嗖”声,以及人的呼喝声、惨叫声……最多的还是一些听着模糊不清却让人心中发怵的各种诡异声响,如野兽在吞噬,在撕咬,在嚎叫……

    此时,莫虎的脸上已溢出了冷汗,他喃喃自问道:“金河口怎会失控到这般境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里、三里、二里……

    就听“轰”地一声如地动山摇的震天响,直震得众人耳朵嗡鸣,紧接着就见“砰—”的仿如炸开了迷雾,从而将那里盘踞的一尊庞然大物从地表炸向空中。

    “金河口炸了!”众人望着前方目瞪口呆。

    “那是老夫的轰天雷,怎么会在这里引爆?”

    一人大步行至甲板前。只见此人满头花白的卷发,虽年逾花甲,依旧苍巍巍如一头雄狮,浑身上下大块大块的肌肉虬劲,仿佛将衣服都要撑裂开来。此人正是地轴星轰天雷凌振。

    见凌振来到甲板,莫虎及众人赶紧上前施礼。

    见状,凌振连忙摆手道:“莫虎,你做你该做的,别管老夫。”

    莫虎道了一声:“是”,心中暗道:“确是有些奇怪,按道理金河口非是重地,一座很小的码头,地囚部在此坐镇的也只有一支不足三十人的小队,这里按理不应配备轰天雷这种攻城大杀器的。”

    ********

    极为短暂的平静,仿佛这天地一下子就在那道震天的响声散尽后,便彻底地安静了下来。只除了风声、雨声以及船行江水中的激流浪涌的哗哗声,可这些,船上的人都不在意。

    江面上满是各种漂浮物,有:破碎的树木、渔船、屋宇,其中还夹杂着各种人或野兽的残肢断首,瞧来甚是凄惨……

    “这周遭尽是对人的恶意!”韩原看着岸边被炸裂得只剩残垣断壁的金河口方向,忍不住低声一语。

    “是的,我看到有一群极其恶心的东西正从金河口方向,朝我们这边赶来,它们来了!”方阔海也冷声道。

    韩原立即抬眼望去,只见江的岸边,在先前因轰天雷爆炸后而产生的烟雾残留的方向,黑压压的一群接着一群,瞬间就朝江边蔓延了过来,随即就听“扑通扑通”纷纷落水的声音传来,一时间兽吼的声音大盛,更是席卷着一阵如若动物腐尸的腥臭袭来。

    “是幽怪的伴生异变兽!”

    有人惊喝了一声,随即就听莫虎高声喝道:“且莫要管它们,这些畜生不擅水战,待它们下水近船十丈后,我们再一一将其射杀!我们先冲过金河口这一残破的河段,全力加速!”

    果然,在一阵箭雨过后,原先如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渐止,江面上漂浮着一具具死状狰狞的兽之浮尸。

    岸上如今已是黑压压的一片,那些异变兽群东一簇,西一簇,沿着江岸一字排开,其数怕是早已过万。这些异变兽一个个如牛犊般大小,浑身上下寸毛不生一片乌黑,俱蹲在岸边,张着满是钉子牙的大嘴,流着气味难闻的口涎,一双血目死死地盯着船上的众人。

    “莫老大,这些畜生太过恶心,我真想用烈火弹将它们炸个粉身碎骨!”船上的一位忍不住大声喝骂道。

    莫虎摆手道:“此处居然出现这么多的异变兽,这情况很不一般。不过,我们目前的任务是要赶路,没精力跟它们在这里较劲。这些畜生就留给料想应该已在路上的地囚部的兄弟们去解决吧!”

    ********

    在射杀了近千头异变兽之后,地煞部的两艘战船终于一举冲出金河口,将那些愈见疯狂的异变兽群远远的甩在身后,直至不见。

    当船行至酉时,河道渐渐宽阔。

    一轮明月照空,两岸的群山也越来越矮,渐成丘陵。

    此时,地煞行军船的战备令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宣告解除,得闲的几位地猖部的年轻人便在甲板上聚在一起闲聊了起来。

    “方阔海,你说先前金河口出现的异变兽究竟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阔海,我们地猖部就属你的消息来源最广阔,你就说说到底怎回事?”

    见众人捧场,方阔海自是不遑多让。他先是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便开口说道:

    “异变兽,通常解读为幽怪的伴生兽,又以其不像幽怪那般必须依赖幽雾方可存活的特性,所以我们将之从幽潮、幽雾、幽怪这种命名法则中单独剔出来,加之它们实为幽怪死亡后积聚的煞气侵袭野兽产生异变而生出,故得名:异变兽。一般每只幽怪的死亡会造就百头异变兽的诞生。我们这回在金河口遇到的这种异变兽被地狗部标记定名:屮(cao)。而屮,是最常见的几种异变兽之一,它们在陆地上的单体战力接近我们人的武者初阶。但屮如在水中,那战力就差太多了,估计我一个人就可撂翻它们三五十头。”

    众人也不计较方阔海吹牛自身战力,有人问道:“那有没有在水中的异变兽?”

    方阔海摇头道:“以我所知,暂时还未发现。”

    “异变兽的最高战力又是如何?”韩原终于忍不住问道。

    方阔海笑了笑,随即就正色道:“异变兽的单体战力通常维持在武者初阶至最高四五阶的水平。它们真正令人头疼之处,主要在于它们与幽怪一样,在陆地上从不单体作战,一旦出现就一定是至少三五十头以上的群战。不过,听闻当年在幽州发生的那一场幽潮初战,幽雾之中,曾出现过可匹敌我们人之武师境的异变兽,地狗部将它们标记定名为:匕(bi)。”

    听到这里,在座的包括韩原都倒吸了口凉气。

    也难怪众人心惊,在人世,武师境号称“百人敌”,此人非是指常人,而是指那些能入宋、辽这等强国最精锐地面部队的武者,哪怕就算强到地煞七十二部中最顶级的地面精锐部队:地魁、地勇这两支,其整体充其量也只能维持在武者境中段的战力水平。

    见众人有些沉默,方阔海忍不住笑道:“哈哈!你们受打击了吧!你们还偏要问,其实,老子也很受伤,像老子这般勤奋,从死亡线上都走过一回的人,都修炼到二十好几,至今才修到武者境七阶,啊啊啊啊!老子不活了,又要咬被子了!”说到这里,方阔海忽然一愣。

    “我管他武者境武师境的,反正天塌下来总该由地魁、地勇他们这等自诩地面最精锐部队的高个子先顶着。阔海,你还未回答哥几个最初的问题,先前金河口出现的异变兽,也就是你说的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当初幽潮犯境的东线战役,最后的防线不是只打到山南道的挽舟者歌吗?”

    闻言,方阔海仿佛有些恼怒:“我告诉你,你问的这个问题,先前老子为何不答,是因为老子也不知道。老子现在心情相当不好,要回去睡觉,走了!”说时,方阔海立即起身,朝船舱快步行去。

    众人笑道:“这家伙,他一说要咬被子,就犯神经病,看来这病又要犯了!好了,散了散了!”

第五章 咸宁时挽舟者歌

    辰时,船行至淮南道与山南道交界的巨灵城,莫虎让两艘战船先后泊岸码头进行补给。

    巨灵城的运河码头建得气势很大,岸上的建筑物鳞次栉比,光挨着码头建的各类专业坊市就有五座。在韩原看来,起码是清流城运河码头的三倍大,但是当他下了船后,给他的第一感受就是:“它实在太冷清了,除了驻守的军士,简直就没什么人。”

    同行则有人感叹道:“自咸宁二十一年幽潮战事起,这里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举族往南方迁移。二十三年过去了,没想到昔日号称三十万人居住的巨灵城,如今成为一座几乎没有民众的空城,真是太凄凉了。”

    “老魏,你也别伤春悲秋了,这往北去,还不人越来越少,城镇只会越来越荒凉。何况,当年的战役根本就没打到这里。哦,对了,巨灵阵遗址离此不远,正好莫虎主事说,我们有三个时辰可以自由活动,上回我发现在巨灵阵遗址中修炼三火功似乎特别有效,老魏你的三火功修炼得比我好,帮我看看上回是不是凑巧!”

    “巨灵阵传说为上古大五行阵法,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走,那就去看看。”

    听那两人这么说,韩原也不禁有些心动。这时,就见方阔海凑到他的近前,低声说道:“小……韩原,我找你有事,有个人……哦!不,是曹老想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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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荒废颓败之景,难得码头上还有一家食肆正在经营,食肆的店名就叫“心肺一锅煮”。

    掀了门帘进了店,店里其实只摆放有一桌,但一股奇香就从后堂飘出,直往鼻孔里钻。

    韩原暗道:“那一定是心肺一锅煮的香气。”

    “两位小友,坐!”操刀鬼曹正抬手示意道。

    操刀鬼曹正给韩原的第一印象很好,从外貌上看,曹正除了身形精瘦、面色稍显血色不足,但一副慈眉善目,说起话来,更是慢条斯理。

    “曹老,您看,要不由阔海先和韩原说下情况?”方阔海甫一落座就赶紧说道。

    “不急不急,我们先吃东西!”说时,曹正朝后堂方向吩咐道:“小二,我的客人都到齐了,现在可以上菜了!”

    “好嘞!”就见后堂的门帘挑开,一位身着麻衣的小厮推着一座木制食车过来。

    那小厮手轻且动作麻利,首先端上桌子的是一只钵状铜锅,架在配有炭火的底座上。他又将在座的每一人面前的碗、碟、食著、食刀等食具码放整齐,然后才揭开锅盖。

    “客官,您们请慢用!”

    铜锅内分大小两格,其中大格为卤煮,小格则为炭烤。大格子中煮的是大块的已被卤得红通通的心与肺,及绿莴笋、白片藕与黑菇。滚滚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浓郁之极的香气。

    韩原闻见立即食指大动,正想动筷,曹正却道:“小二,你怎忘了要给客人们先介绍一下菜,他们都是首回来。”

    小厮道了声“哎呀!怎忘了规矩”就赶紧正色道:“客官,小店主打心肺一锅煮,这心肺取的是北地黄鬃马。黄鬃马过去是辽国骑兵营标配,无论突袭冲刺,还是考验耐力的长距离奔袭都状态优良,这就是它的心肺能作为优质食材的价值所在,因此,本店的招牌心肺一锅煮,自是不敢耽误,活杀活取活煮。”闻言,方阔海顿时皱眉“咦”的嫌弃一声。

    “这位客官您别不信,想来是小二适才说得疏忽了!过去黄鬃马比较金贵,它的心肺市面上很难买到,是因为黄鬃马作为战马,辽国的战士们通常将它们称之为战友,如今,客官您定是知道幽潮来袭,骑兵这个兵种对幽怪无用,战马在幽潮战时反成拖累,用作败亡时的逃乘,更易徒乱军心,所以,骑兵这个进攻型的兵种当下等于完全废了。不再有用的黄鬃马,它的心肺在如今就好搞得多了。客官,有用才有用,无用就当无用来用,活杀个无用之物又有什么难?”

    说到这里,小二退后一步,毕恭毕敬地说道:“客官们,我的介绍完了,您们现在可以慢用了!”

    卤煮心肺的味道出奇得好,韩原却感觉难以吃个酣畅。

    其一是分量太少,其二则是在他对面曹正的吃法已完全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只见曹正端坐,持一柄食刀,在盘中切割着一块卤肺。

    他下刀很轻且慢又无声,在韩原看来,他下刀的角度更是诡异,如若切入虚空缝隙,所以当他每从卤肺上切下一片,就转瞬消失一片,直至盘中干干净净,宛如最初的光盘。

    “怎么小友不吃了?可是这卤煮的味道不够好?”

    曹正放下食刀,取了块餐巾,揩了揩手,手背之上满布老人斑。

    “卤煮相当好,但你的刀法更好!”韩原赞道。

    “小道而已,怎与梁大剑师所持长剑技的动静之道相比。”

    “原来曹老也认识我老师。”韩原面露欣喜。

    “见过但不算熟悉。我见小友昨日在甲板勤修,修的是长剑技中的参互就,我就知道你是梁四僧的弟子。”

    “啊?曹老居然也知手动足进参互就,我观曹老适才的刀法……”

    “小友,先莫急,要看老夫的刀法很快就有机会,不急这一时,这回,我倒想请小友帮我个忙。”

    “什么忙?”韩原疑惑道。

    曹正答道:“明日船行至挽舟者歌之渡,船停两日,我想邀请小友与阔海,陪我去一地取件东西。”

    “明日?”韩原心中立即盘算他试炼的时日与路程。

    “怎么了?小友。”

    韩原深吸了口气:“曹老,我必须在八月十五之前抵达燕山,明日则是倒数第七日。”

    曹正点了点头:“时间上倒不耽误,阔海是知道的,我去的那地方不算太远,如果一切还算顺利,短则一日至多两日就能将那东西取回。”

    说时,曹正将头转向方阔海,方阔海赶紧接口道:“不远不远,那地方离挽舟者歌之渡,顶多半日就能走个来回。”

    韩原低首寻思了一会,抬头道:“为什么一定要选我?”

    曹正笑道:“因为你与阔海都身具超凡天赋,阔海为福运,你却是先天能感知周遭恶意,而我要取回的那个物件,所在之地非常特殊,还要依仗你们一二。”

    韩原依然不放松,继续问道:“那我们此行的风险有多大?”

    闻言,曹正的慈眉一颤,随即冷声道:“等乎于无!”

    “为何?”韩原与方阔海几乎异口同声问道。

    “因为老夫的命也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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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韩原试炼日还剩最后七日的早晨,船行至挽舟者歌。

    运河则在此处分流,一处往东北,浩浩汤汤最终到达云州。另一处则向西北,蜿蜒曲折,通向山北道。

    通往山北道方向的地形总体为:西比东高,由南往北则形成长达百里的缓坡。当运河行到这里,对于从南方行船而来的人,实为逆流而上,因此这一段的行程尤其艰难。

    这一段运河原名渔陈关运河段,后来在咸宁二十一年之后,这段百里的运河河段被改名挽舟者歌。

    挽舟者歌的得名来自:过去,但凡从南方来的官方、商号的大型船只,驶到这个河段,便在周边村镇征召纤夫,特别是每逢八月十五之后,山南道的运河进入枯水季的头一个月,每日里,这儿的纤夫从清晨开始云集,从昼至夜,各种纤夫号子声响彻四乡八野。沿岸每隔三五里就设有一处小市集,主要贩卖各种小吃、茶水等供纤夫们暂时休整体力。往日里,纤夫们啃着大饼,歇在岸边茶亭里说说笑笑,算着一天的辛苦工钱,端是热闹非常。

    咸宁二十一年,幽潮战事起,山北道作为抵挡幽潮入侵的最前线,山南道运河段几乎挤满了从南方运输各种军需的货船与兵船。战事的初始,北方的战况虽然危如垂卵,但纤夫的号子依旧响彻,更添了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后来,山北道与辽国的国都遭幽潮而接连覆灭,这里的纤夫号子声就越发稀见了,即便偶尔出现,也更多的是那种压抑在喉咙里仿佛兽类低声挣扎嘶吼的沉闷之音。

    到了嘉佑二年,幽潮再起,山南道作为宋国东线战事防御的最前沿,在整个境内,调集了号称百万的甲兵,由北而南,共设十一道防线,最后一道防御则在挽舟者歌。

    如今,船行挽舟者歌的运河河段,沿途经过的集镇、码头、村庄只剩残砖断垣,不见人烟,寒鸦在天空嘎嘎地叫着,两岸皆是荒草间的孤坟,一座挨着一座,昔日的咸宁道早已支离破碎了!

    甲板上不时有人朝岸上孤坟的方向,或作揖,或上香,或干脆磕头长跪不已,莫虎也未阻拦。这时,就听甲板上有人在清唱,唱着唱着,天地间仿佛寂静无声,只余那歌声:

    我兄征山北,战死燕山下。今我挽兵舟,又阻咸宁道。

    方今天下难,路粮无些小。前去三千程,此身安可保!

    寒骨枕荒沙,幽魂泣烟草。悲损门内妻,望断吾家老。

    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①

    ①改编自《隋炀时挽舟者歌》。

第六章 不放弃的防御

    长城,一望无际的长城。

    从东到西,烽火台一座接着一座。

    高墙内外,皆是忙碌的人群,怕是有十万人之多。

    巡逻、站岗、挑土、搬石、浇筑、挖战壕、安装各种大型防御机械……

    这正是一座不被放弃的防御之城。

    真是一路经历荒凉了太久,一下子人声鼎沸,原本抑郁的心情也能变得晴朗。

    船行时到午未之间,终到挽舟者歌之渡。此处的城池及横亘东西的八百里长城,为在渔陈关旧址的防御工事基础上复建,积年累月不松懈的构筑工事,长城愈发坚固。

    船泊靠进一处专设的军用深水码头,下船的步梯刚搭好,就见一队约三百人的甲兵卫队行来,打头的则是一位身穿秘银甲的将军,此人正是现任宋国山南道甘、辰二州的守备詹燎原,端是位高权重。

    “凌振大师安好!您亲涉战事前沿,燎原有失远迎!”詹燎原抱拳持之以礼。

    “你我友军,共抗劫难,詹大帅,您勿用客气!”说时,巍巍如一头雄狮的轰天雷凌振大步迈上岸来,这也是他连日里首回下船。

    兵士们陆续上船,与地猖部的人一起将一箱箱辎重从船上卸货下来,顿时,“嘿呦嘿呦……”整齐划一的搬运号子声再度响起。

    而在另一边,从大船的一侧,悄然驶出了一艘搭乘十来人的轻舟,从军用码头绕道入护城河,再一路往西驶去,

    未久,轻舟驶到了护城河对岸,待众人再换上快马时,已只剩八人,为首一人正是操刀鬼曹正。

    曹正道:“阔海,接下来就由你带路,或者你指个方向也行!”

    方阔海赶忙道:“曹老放心,阔海骑乘能力尚可!”说话间,方阔海翻身上马,“驾”的一声,便驾马向西北的方向奔去,余者则赶紧上马跟在其后。

    荒原的路上顿时掀起一道道滚滚烟尘。

    大阳渐渐西下,骑乘大约二个时辰后,地势开始起伏,远处几座丘陵合围之间,隐隐有一荒废的城池。

    方阔海回身喝道:“再行半炷香,到了乱石谷,我们下马!”

    众人俱回应了一声:“好!”

    乱石谷在两山之间,山不算太高,且都是石头山,山谷里乱石林立。

    众人下马,方阔海道:“乱石谷是通往我记忆中那处的唯一通道,接下来恐怕我们只得步行了!”

    “你能记清就好!”曹正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就转首对身旁二人道:“小三、小四,你们留在这里看马,并做好明日接应的准备!”

    说时,曹正从马背的行囊里,取出一柄长及一尺六寸的带鞘宽刀,背在肩后,对众人道:

    “此处曾为幽潮旧战之地,接下来可能会有凶险,诸位该提前准备的准备,我不再提醒,一炷香后出发!”

    闻言,韩原也从马背的行囊里将一物取出,此物共计有五截棍体,完整可拼接成丈二的长枪。韩原此刻只将其三截拼接且卯上枪尖。接着,他又从行囊里取出一匣三十六支装的弩箭匣子在大腿外侧绑紧,心道:“应该够用了!”

    准备完妥,料定再无大碍,韩原用眼光扫了扫在场的众人。

    参与此番行动的,除了留下来看马的小三、小四,曹正、方阔海,还有韩原先前在食肆里照过面的麻衣小二,以及被曹正同样以数字列名的“小五”,最后一人则名叫:秦重,为曹正特意为此番行动从凌振的地轴部借调过来。

    “客官们好,小二负责此次行动的后勤,包管大家一路吃好休息好!”

    说完,麻衣小二给韩原递来一张肉饼,令韩原惊讶的是:肉饼拿在手里居然热乎乎的,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抱歉,我从不吃马肉!”方阔海瞪了小二一眼,从行囊中取出一份干粮就着凉水,大声咀嚼了起来。

    一炷香过后,随着曹正低喝了一声:“出发!”众人立即起身,往乱石谷深处行去。

    时已入酉,天色已暗,一轮明月照在两旁的石山上,泛着惨白的颜色。山谷里却是昏暗无光,彷如张开大嘴的巨兽,在那乱石谷深处,等待众人的到来。

    山谷里阴风阵阵。

    走在最前的为小五,此时他手持一盏气死风灯,照在前路。

    曹正紧紧跟随其后;

    肩扛一支长木匣子的秦重行在左;

    拎枪而行的韩原与赤手空拳的方阔海在右;

    拖后的则是背着一只巨大行囊的麻衣小二。

    在场众人,除了武师境的曹正,韩原完全看不出深浅,其余四位,在韩原看来,他们悉数为高阶武者,分别是:秦重、麻衣小二都是武者九阶,小五为武者八阶,方阔海则是武者七阶,反倒是韩原的修为最低,刚刚达到武者境中段的四阶而已。

    众人看似行得谨慎,实际上仅凭黑夜于普通人的不可视物,对于武者境之上已经限制不大,因此,众人在乱石谷中穿梭行进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行了大约十里山路,直到行到一处积水潭的跟前,众人方才慢下身形。

    此地寒风阵阵,极其得阴冷,跟先前沿途见着零星散落的人与兽类骸骨不同的是,这里各式各样的兵铠与残骸尸骨散落得到处都是,山谷里磷火星星点点。

    “居然有地劣、地健二部兄弟们的残骸在此!”秦重皱眉疑问。

    方阔海则赶紧解说道:“我也是首回来此,否则早知这般,定叫人前来收拾,安葬战死的兄弟!”

    挑着气死风灯走在最前面的小五喊道:“师尊,这里有一具新尸残骸,具体死亡时间为昨夜戌亥之间。”

    众人立即上前。只见在一座大石背后,有一人的残躯,被野兽啃噬得只剩小半具腰部以下的身躯,残躯上早已血肉俱无半丝残存,死状极为凄惨。

    “师尊,这里尚遗留一块碎裂的腰牌。”

    小五弯腰将一块残破的浑铁制腰牌捡起后,将之递予曹正。

    “是青州十方阎罗殿的那些家伙,司马伤他可真会选时间,找死。”

    曹正冷声说完,便双掌一搓,手中的残破腰牌即化虚无,看得在旁的方阔海暗暗啧舌。

    “阔海,险道神托梦之地,到底在哪里,你现在可以说了?”曹正寒着脸道。

    方阔海苦着脸答道:“曹老,险道神托梦太过笼统与模糊,阔海只隐约记得乱石谷、子夜、明月照、古寺显,还有一面‘替天’字样的杏黄旗……”

    “好!”曹正赞了一声,又道:“既然有人抄了前,我等岂能落后太多,现在诸位听老夫安排。阔海,由小五配合你在前领路,可有问题?”

    “曹老,稍等!”

    说时,方阔海双手伏地,俯身以耳贴地,似在默数。

    曹正笑道:“倒也惜命得很!”随即又道:“有老夫在你身后,阔海你不必担心,幽怪不出,余者土鸡瓦狗也!”

    “好的!您老的手段,阔海当然晓得。”方阔海略显尴尬地站起身来,曹正回身道:“秦重,你居中策应,但你的那门三眼火铳威力不俗,我有大用,切莫轻出。”

    秦重低声应了声:“好!”

    “小二,你继续殿后,危急时刻,要不惜性命也要保得这位小友安全!”

    曹正说到这里,韩原低声嗫嚅道:“我其实没那么弱的!”

    小二在后捂嘴而笑,韩原又道:“我刚才也数了数,这周遭的恶意共计三百五十七道,威胁是有的,但是我……”

    方阔海立即惊笑道:“好你个小家伙,潜藏的异变兽的多少,你居然数得比我还清楚!”

    曹正笑了笑,随即正色道:“这里的异变兽不足为虑。既然十方阎罗殿的人来了,必有武师境,其掌教司马伤为武师境三阶,不是你等所能应付,诸位务必小心!好了,前进!”

    这回众人不再犹豫,径直向着山谷的最深处行去。

    行了未及一里,也许众人这种肆意终于将这山谷里潜藏窥视的那些恶意点爆,山谷里“吱吱吱”的诡异声响大盛。

    就听在前面的方阔海笑道:“这些畜生,终究是沉不住气,哈哈哈!”随即方阔海又惊道:“哎呀,居然是耂(lao)这小东西,我的拳头呀,疼!”

    小五撇嘴笑了笑,他将气死风灯挂在脑后的衣服领子上,双手分别从腿侧各抽出一把短刀,越步上前,凌空一个披风斩,顿时将扑击过来的一支异变兽劈成两半。

    方阔海怪笑道:“对付耂,还是刀来得爽利!小五,你主攻,老子给你打策应。”

    耂,七十二地煞中的地狗部标记:耂(lao),异变兽在册登记第二百五十四号,形似猴魅,擅扑击,战力可比人之武者初阶,刀甲兵可破之,风险级别:Ⅱ级。

    见数只黑影从那乱石堆中窜出,韩原单手持枪,枪杆在半空抡出个半弧,将扑击过来的三头耂砸飞了出去,随即他侧步上前,挺枪一刺,正刺穿迎面扑杀而来的一头耂的头颅。枪尖一抖,尸体顿时抛飞了出去,砸在岩石上发出“砰”的一声,碎石纷纷如雨。

    “一!”韩原道了一声,枪不走停,再拉出弧形之盾,就听“叮叮”彷如一阵密集的金铁交击之音,接连两头耂的利爪被磕开。

    韩原稍一退步,大喝一声“二!”斜向上前一刺,从那耂瞪大的眼眶中笔直刺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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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小南洲界群介绍:
星空巨变,仅“灵界”就有一千多座的小南洲界群,与上界失去联系,这是《凡人修仙传》中的世界观设定,故事正是从隶属于小南洲界群中的一处名“修真界”的小界开启,主人公韩原经历万难,最终发现小南洲界群失落原由。失落的小南洲界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失落的小南洲界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失落的小南洲界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