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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医全文阅读

作者:云卷风舒     嫡医txt下载     嫡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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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书《带着厨房去晋朝》

    这是舒舒一百万字作品:

    现代女厨师穿越到了东晋王朝之广陵。

    几经沉浮于东晋靡靡之世,与君并肩闲看云。

    带着个空间袋,空间袋里装了个私家厨房,里面中西餐原料佐料调料啥都有,我只是想将日子过得好一点而已。

    宅斗商战,我不怕的,只管过来吧!

    我只想在这个长衣广袖的时代,走出属于我自己的一条创业之路而已!

    且看一穿越草根女在东晋的奋斗史!

旧书广播剧《古代闲逸生活》开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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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血染

    安庆五年七月,信阳侯府上的落雁湖边,水鸟乱飞。残阳西斜,余辉如血,天地滞透厚重的血腥味。

    信阳侯正室夫人朱玉华身着血红色的冰丝桃花裙,由奴婢落梅扶着,朝湖边走去。

    岸边的确是停了一只血红色的画舫。红得那般夺目,一如两年前她与杨明曦成亲之日,喜堂新房各处的红。

    玉华琉璃般的美目闪现一丝挣扎,那日,刑场上,她的父母亲族的头颅滚落一地,刑场上也是这样夺目的红。

    思绪飘向一个月前,大楚国帝都的朝堂上,她的夫君信阳侯杨明曦毫不徇私地举报他的岳父大人平安侯朱成贵通敌谋反,一纸圣旨下,平安侯锒铛入狱,朱家满门抄斩。杨明曦举报有功,官升为一品铺国大将军。

    那时,她看到朱氏家族门上的牌匾“医者仁心”四个大字闪着的血光,也是这种红色。

    曾经的御赐牌匾赫然崩塌,医门世家不复存在。令人嘲讽之极。

    心猛然一抖,玉华微勾的唇角,隐露一丝苦笑。

    今日是她成婚两年纪念日,杨明曦约她到画舫相见。

    “夫人当真要去?”落梅瓜子脸上杏眼扑闪,透射担心。落梅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奴婢,宠爱朱姨娘,加害朱家,每一场阴谋,落梅都陪在她身边,见证了杨明曦对自己的狠心。

    朱玉华巴掌大的脸在阳光里显得苍白如纸,如水明眸纠结地一闪,皓白的齿在红唇上咬下一道洇红,“我不信他当真如此无情?何况,我尚怀着他的孩子。”

    余辉照在她微微鼓起的肚子上。

    “如若夫人一定要去,奴婢陪夫人一起去。”落梅执着而忠诚。

    玉华点点头,眼中流出感激的泪,右脚一抬,就走进了那只画舫。好像走进了地狱。

    画舫开到了河中央。从船里头,走出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他,就是杨明曦。

    明曦的手里是几颗生莲子,微笑着递给她:“玉华,这是你最爱吃的生莲子。我特意在上面拌了层糖汁,你尝尝看。”

    他的笑容绝美而温和,一如初见,可玉华知道,他的笑容是世间最烈的毒药。

    伸手接过,嘴角扬起凄凉的笑。

    “夫人。”落梅拉住玉华的手,话有所指地唤道。玉华知道落梅想说什么,小心有毒。

    玉华不信,不信明曦连她肚里的骨肉都不放过。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入嘴里,生莲子甜中带苦,真是好吃。只是这味道……

    回头望他,他依旧玉树临风,安静优雅地凝视湖面。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忽然,“喀”地一声剧响,船猛然一抖,船身裂开了,倾歪,水渗了进来。

    “怎么会这样?”玉华一怔,看向她的夫君。似乎预感到真相,却残酷到她不愿意承认。

    “难道你到如今还不明白吗?”那个俊俏的男子用力将玉华一推,脸上露出了让她陌生的、狰狞的表情。

    玉华摔倒在地,若非落梅扶住,她早摔进水里去了。

    “是我,在船底下敲了一条裂缝,是我,故意以成亲纪念日骗你上画舫,是我,想要你死。”

    当这些杀气腾腾的话,从那美得像花瓣般的嘴唇吐出来时,玉华,惊呆了。

    “只因我们是皇上赐婚,如若你不死,妍儿就永远不能做正室。”

    “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娶你只是为了借你家族的力量,光大我杨家。如今,朱家已经荡然无存,你,再也没有用处了。”

    “你刁蛮任性,连青妍一根头发都不如,青妍与我是真心相爱,如果你真的爱我,就成全我们吧!”

    玉华只感觉,耳边,静止得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那个曾与她同床共枕了两年的人,眼神透出无比的仇恨,好像她的存在,对他,是绝对的侮辱。

    嘴角滑开一抹苦笑,伴随着心碎声,血腥味从五脏六腑四散溢开,她知道,是心在流血。

    “夫人为官人付出所有,官人才有如今的位置,官人怎能如此狼心狗肺,加害夫人?”落梅再也看不下去了,起身仗义指着那个俊美的男人,为自己的夫人直言。

    “帮我?”他忽然恨恨地笑了起来,笑声滑过耳膜,耳朵也出了血,“与其说这两年,是她在帮我,不如说是我忍气吞声了两年!我再也不愿意忍了!你知道,为什么你们朱家会被满门抄斩吗?”

    玉华如被冰雹击中,全身一颤,呆呆地望着他,忽然,手臂抬起,指着他问:“是你与朱青妍?”

    “不错!青妍的生母,就是被你母亲害死的,我为我爱的人报仇而已!”

    可笑,真是可笑,原来这两年来,她一直做着的,是一个单相思的梦!更可笑的是,那个女子竟是她最疼爱的庶妹!

    杨明曦无情的脸上冰意凝结,宝剑轻挥,刺入落梅的身体。

    落梅的身体旋转着倒下,洇红的血于华丽的衣上开了花。

    “落梅知道的太多,所以她必须死。有个人陪葬,你也不会太寂寞。”

    玉华的心已是死灰,脸色惨白地抱住落梅渐渐冰冷的身体,却发现自己也渐渐变得无力。

    原来,那生莲子,当真是有毒的。精通医术的她,其实在服下的一刹那,就知道了这个事实。

    “我只要有青妍的孩子,就够了。”他冷冷地说着,不带一丝愧疚。

    是呀,他从一个卑微的小将升为如今高贵的地位,杀人见血已是习惯,哪里识得愧疚二字?

    甚至就算要死的,是他的亲骨肉。

    只是,肚子里的孩子,我的孩子,难道你也要跟娘亲一块儿离开吗?

    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象得到,今日之后,朱青妍将取代她正室的位置,不出一载,谁都不会再想起这个曾经的,可怜的前任正室,人们只会称羡朱青妍与杨明曦恩爱有加,郎才女貌。

    仇恨膨胀,膨胀,差点胀破了胸腔,“我作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她声嘶力竭。

    “我一定要报——仇——”最后的回声响于湖面。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陪伴她的,竟只有一个落梅。

    画舫完全没于水中。夕阳的光辉与湖上的血光交相映错。很快,湖面就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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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舒开新书了,这是舒舒第四本书,亲们要多多订阅支持舒舒呀!

    以下是舒舒的三本旧作:

    现代女厨师穿越到了东晋王朝之广陵。带着个空间袋,空间袋里装了个私家厨房,里面中西餐原料佐料调料啥都有,我只想在这个长衣广袖的时代,走出属于我自己的一条创业之路而已!

    平凡女乔木一朝穿越成大梁朝茶商二女儿,跟着父亲哥哥学茶艺,学经商,然后嫁给父母包办婚姻的大将军夫君,慢慢学习与婆家的人相处,喝喝茶,养养花,养养包子。

    本书是无线倾向,重口味文,床戏极多。瓯绣店女老板与特工老公竟双双魂穿到了晋朝。于架空东晋为自己谋取一条“采菊东篱下”的路。

002 重生

    她这是在哪里?

    红木浮雕莲花榻上,浅紫色的帐幔低挂,一排的流苏轻轻摇晃着,上绣江南春早图,丝丝金线绣成。虽然装饰华丽,却都是空洞的摆设。方木地板上放着的兽抱足熏炉里,连一点香屑都没有,窗板上的糊纸被撕破了也无人打理,足可见屋主人有多么不被人待见了。

    整个屋子好像一座生锈了的金屋,没有一点生气。

    朱玉华苏醒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身体软得无法下床,只好在床板上半倚半躺,想说话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

    她举起手腕,惊了一惊,手腕依旧皓白胜雪,肤如凝脂,但却足足小了三圈,这分明是一个八九岁女孩的手腕。

    沉沉叹了口气,她按住自己的哑穴,果然,哑穴已被封住,重生后的自己,竟是一个哑巴。

    三天前,她的灵魂游荡于冥冥之上时,天帝可怜她的遭遇,许她重生一次。只是不想,天帝许给她的新身体,竟是一个哑女。

    周身疼痛淤散不开,胸口郁结成一股气,随着几声轻咳涌出。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八九岁的、长着脆生生小脸的女孩,在见到她的刹那,竟扔掉了手里的帕子飞奔出去,边跑边狂喜地叫道:“墨香,快来,三姑娘醒过来了!三姑娘醒过来了!”

    玉华感觉这个奴婢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是了,这不是穆玉蓉府上的奴婢吗?

    前世时,朱穆两家是世交,玉华与穆玉蓉也是从小一起的玩伴。玉华也没少来穆府玩,虽然后来因为杨明曦的关系,二人反目成仇,可这穆府的奴婢玉华大部分还是认得的。

    这个奴婢,正是穆玉蓉妹妹穆念兮的奴婢,凤儿。

    又想想凤儿刚才狂呼的那声“三姑娘”,玉华一怔,难道她重生后,成为穆玉蓉的妹妹,穆念兮了?

    还未来得及细想,“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跑进来一个长相斯文的女孩,年纪比凤儿稍长,玉华认出她,她正是穆府上一等奴婢墨香,穆老太太身边最受宠的婢女。

    “三姑娘,您睡了三天三夜了,总算是醒了。”墨香的声音低低的,不喜不扬,“凤儿,快请王妈妈去通知老夫人与陈夫人,自打三姑娘晕睡过去之后,老夫人与陈夫人别提有多挂心了。”

    然后墨香亲自抬了一盆热水进来,搁在床边,将床帐收好,一弯细眼便凑近玉华的脸蛋,怔怔地瞄了一瞄。

    “三姑娘,你怎么了?”聪明细心的墨香瞧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玉华很想开口说话,可她如今不能出声,只能用别的方法表达她的意思。玉华指了指案上那面菱花镜,又指了指自己。

    墨香的眼中转出几丝潋渏,轻轻一揖,马上去拿来了镜子,“三姑娘,给。”然后一双细眼继续盯紧着玉华。

    玉华急急往镜上一覤,捧着镜子的手在发抖。

    粉面如桃,眉如远黛,眼如秋波,唇若点朱,美人儿倒真是个美人儿,可这分明就是穆念兮的脸!

    原来她重生成了九岁的穆念兮!

    前身给她的残留意识告诉她:

    穆家先祖是开国功勋,传至这一代,穆老太爷当朝官至南吴侯爷。

    穆老太爷一共四个儿子,大儿子战死沙场,三儿子性喜经商不喜为官,娶了妻后就分了家,叛逆得不成话,穆老太爷也当没有这个儿子,多年不再走动。二儿子穆守成正是穆念兮的爹,与穆老太爷、四弟同阶为官。

    只因穆守成原配夫人林氏,在生产念兮时血崩而殁,念兮就成了害死生母的凶手,就连嫡亲姐姐穆玉蓉都不愿认这个妹妹,亲大哥穆焕青又公务在身,不便照顾内院,以至念兮于很小的时候,就被二姐穆婉婉害得成为哑巴。

    林氏殁后,穆婉婉的生母陈氏便接管了内院诸事,陈氏身份低微,不能抬成正室,但虽无名份,却是穆守成最宠爱的妾室,因此,穆婉婉的地位自然就提高了。再加上婉婉本就生得温婉可人,人见人爱,老太太也极其喜欢疼爱,婉婉暗中欺负念兮也是有恃无恐的了。就连穆玉蓉也奈何不了婉婉。

    如今,重生成为穆念兮,与穆婉婉是必定要成为仇敌了。

    前世今生,她竟都是被姨娘庶女欺负的嫡女,相同的身世,让玉华很快就与新身份产生共鸣。

    “从今以后,朱玉华就是穆念兮,穆念兮就是朱玉华,前世的债,我一一要讨回来,今生的仇,我也不会不报!否则,就让我下辈子转世为畜,永不为人!”玉华将手高举头顶,心里发下毒誓。

    *****

    “墨香姐姐,王妈妈过来回话了。”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凤儿回来了。

    从门外走进一衣着华丽的仆妇,大热天的穿了件厚厚的织银缎子,手腕上金镯子戴满,嘴唇薄薄的脸上敷的粉却极厚重,一进来目光都没往玉华身上瞟过,就落在墨香身上,笑呵呵地道:“老太太知道三姑娘醒来后,实在是高兴,马上让人来送话,还差我送来了养血茶饼,姑娘快接过,回头我禀过老太太,也说姑娘您收到了。”

    墨香让凤儿接过,凤目中闪过一丝忧虑,长睫一闪就遮去了,笑吟吟地道:“多谢老太太的赏赐。只是……”

    意味深长地掂了掂这送来的几拿茶饼,顿了顿,笑道,“只是,三姑娘这还只是头一天醒来,若是平常,倒也不好意思说,只是今日,还烦请王妈妈向陈夫人禀过,三姑娘这边的伙食,怕是太素了,补不回三姑娘的身子,若是又晕睡了过去,奴婢对老太太那边不好交待。”

    王妈妈一听就明白了,穆念兮的伙食被陈氏克扣盘剥得连三等奴婢的都不如,之前,墨香虽被派来照顾念兮,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念兮得病血虚,若是真的一睡不醒,老太太自然会怪罪墨香的,墨香这是在暗示陈氏给念兮增加伙食哪。

    可王妈妈也有她的难处,这伙食的增减,不是她不愿意,而是陈氏不愿意。老太太年纪大了,只图个府上清静,念兮的真实情况也传不到老太太的耳朵里去。陈氏就想要念兮死,她王妈妈也没办法呀。

    “姑娘放心吧,我回头定去禀了陈夫人。”王妈妈表面先答应下来,然后对着念兮的方向虚揖了几下,当作行礼了,便走了。

    “这个死老婆子,又推三阻四地虚应我们,墨香姐姐,这下可怎么办?”凤儿嗓门大,墨香连忙挥挥手,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你这小蹄子,嘴碎成这样,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罢作势要追过来,凤儿连忙跑开,“墨香姐姐,我错了,不要嘛。”

    两个奴婢在屋里跑来跑去,灰尘四起,丝毫不当念兮为存在。

    念兮静静地躺着,她已弄清了是怎么回事。

    因陈氏给她的伙食过差,她的前身气血不足病死于床上,玉华的魂魄便进入了这具身体。可魂魄虽然换了,体质委实太差,如若不改善伙食,只怕用不了多久,还是会病死。

    大仇未报,杨明曦与朱青妍两个仇人还没有死,她怎能死!

    不行,一定要改善伙食,增强体质!

    为了报仇,念兮一下子变得坚强很多。

    *****

    以下是舒舒的三本旧作:

    现代女厨师穿越到了东晋王朝之广陵。带着个空间袋,空间袋里装了个私家厨房,里面中西餐原料佐料调料啥都有,我只想在这个长衣广袖的时代,走出属于我自己的一条创业之路而已!

    平凡女乔木一朝穿越成大梁朝茶商二女儿,跟着父亲哥哥学茶艺,学经商,然后嫁给父母包办婚姻的大将军夫君,慢慢学习与婆家的人相处,喝喝茶,养养花,养养包子。

    世人只知苏绣,却不知瓯绣也是世之奇葩。瓯绣店女老板与特工老公竟双双魂穿到了晋朝。于架空东晋为自己谋取一条“采菊东篱下”的路。

003 改变

    墨香让人端饭去了。念兮坐好,墨香又给她背上盖了一件毯子,这七月的大热天,包得却像一颗粽子。

    念兮感觉到墨香对她很关心,虽然墨香的出发点是为了她自己不被老太太怪罪,可墨香至少不是敌人,大可拉拢,且在府上的地位只怕连陈氏都惧她三分。

    如若想翻身,第一步,就要拉拢墨香。

    不知道原来的念兮与墨香关系如何,可根据观察,墨香至少不反感念兮,相反,墨香在帮念兮处理大小事务时,除了喜欢越权管理以外,倒是处处为主了着想,尽职尽责。

    既然念兮是哑巴,又体质轻轻,何不让墨香同情她,借以产生帮助弱者的使命感呢?

    前世时,她就是太好强了,明明被人害得一无所有了,还是不愿意求人,才导致朋友都离她而去,到死都只有一个落梅在身边。

    既然重活一世,要想不重蹈覆辙,扳回败局,就先要改变自己的弱点!

    念兮这样想着,故意往墨香身上靠去,脸蛋在墨香胸前撒娇般蹭了蹭,一双美目噙着泪,可怜兮兮的样子。

    墨香长她三岁,本就同情她的境遇,当下不觉生添了怜惜:“三姑娘,可是怕冷了?”天生喜欢照顾人的墨香当下便搂紧念兮,非常温柔。

    念兮一喜,更往墨香怀里缩去。还故意身体颤抖,装作很冷。

    “三姑娘不怕冷,有奴婢在,不怕冷。”墨香叹了一口气,眼中是深深地叹惜。瞧瞧,好好的姑娘被害成什么样了?这大热天的竟怕冷。

    不觉更加同情她了。

    念兮一阵窃喜。

    晚膳端上来了,是一个黑馍馍加一盘咸菜,馍馍硬得根本咬不动。

    “三姑娘,您一定饿了吧?来,奴婢喂您。”念兮装可怜管用了,墨香变得温柔极了。

    念兮很饿,三天三夜肚子里颗米未进,恨不得一口将馍馍吞个精光。可她就算再饿,这个馍馍都不能吃,要不然,这一辈子都只能吃馍馍了,永无翻身之日。

    于是念兮硬是咽下了口水,故意身体一抖,嘴里的馍馍全吐了出来,这下好了,上等红木地板给弄脏了。上头怪罪下来奴婢可推脱不了责任。

    凤儿急了:“三姑娘这是怎么了?”一面急急拿抹布去拭地板。

    念兮嫌还不够夸张,再次发挥演戏天赋,“哗”地一声口吐白沫,脚一伸就软软地倒在床上。

    “三姑娘!三姑娘!”凤儿大叫起来。

    “凤儿,还不快收拾地面?慌什么?地板不可太湿。”墨香倒不慌不忙,沉着应对。她轻拍念兮的后背,可惜地看着地上的馍馍残渣。

    这下可怎么办,本来伙食就差了,三姑娘这一吐,连仅有的馍馍都没有了。

    可这下主子吃什么好呢,总不能拿自己丫环吃的给主子吧!

    念兮眼角瞧见墨香在忧愁,更加装起了可怜,泪眼婆娑,嘴里发出“嘤嘤”声,不停地指肚子,意思就是,她好饿好饿。手脚更是一阵乱踢,床单枕头都被踢下去,一副饿得神志不清的样子。

    墨香沉默片刻,心中算是豁出去了,站起来:“三姑娘,放心,奴婢亲自去找陈夫人,为您改善伙食。这馍馍的确是不能吃的东西,陈夫人这也太过分了。”

    墨香的使命感总算被激发出来了,让凤儿照顾念兮,自己往陈氏那里去了。

    陈氏就算是受尽二爷的宠爱,到底也只是个妾,在还没抬成正室夫人之前,这样对待林氏留下来的儿女,怎么也是让人气愤的!

    望着墨香离开的背影,念兮松了一口气,懒懒地躺在床上。

    赢了!赢了!第一步改善伙食是赢了!

    果然,今日的夕食非常丰盛,有鱼有肉还有莲子羹,念兮美美得吃了一顿,体力恢复了不少。

    念兮早就揣摩到,陈氏既然能爬得这么高,就一定是分得清轻重之人,要是克扣伙食的事真传出去了,可会影响陈氏的地位的。她必然不会因小失大,还乐意给墨香一个面子。

    “凤儿,去厨房端药引去。三姑娘要喝药了。”墨香吩咐着凤儿,走进屋内,让奴婢扶侍念兮将脚给洗了。

    念兮一怔,药,难不成是毒药?不必说,又是陈氏的安排。

    浓浓的药味就袭入鼻内,凤儿端着药引进来了。

    “三姑娘,喝药了。”药引边上是一盘冰糖,凤儿端起药,送到念兮嘴边。

    念兮尝了一口,好苦!只是不仅仅是苦,喝下后,肠胃难受得很,只怕也极难消食。

    舌尖缓缓在药汤里融合,念兮很快就辨出了药草成份,大惊,这灌药,分明就是一剂毒药!

    黄连、苦杏、大黄、石膏,凡是与寒性沾边的药草,都加进这灌汤里了,共同于体内增加她的体寒。怪不得从头至脚心,她都感觉地莫名冷冰,原来与这副药有很大的关系!

    她只是一个九岁女孩,本就血虚,还灌之以大寒,这不正要她的命吗?

    并且石膏是极难消食之物,这存于腹中无法泻出,长年累月便积成淤毒,只怕不死也是一个废人了。

    陈氏可真是狠毒!

    念兮再不肯喝,轻轻推开药碗,凤儿又热心地送上来,“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太苦了,可尝尝冰糖,这良药嘛,自然是苦口的。”

    念兮一躲,凤儿一推,推推躲躲间,那药碗“啪”地一声,落在地上,药汤溅了一地。

    这药,也终于可以不用喝了。

    “唉呀,姑娘,今日您可怎么回事?”凤儿的大嗓门又上来了。念兮只是抬眼看向墨香。

    墨香一直在静静地观察着。今日三姑娘真与往常不一样了,难道是病坏了?往常,她都是极其听话的。

    要是真有什么事,她可担当不起。不行,得去报告老太太,墨香想着就要起身离开,念兮见了,闪电般的速度,不顾一切从床上跳下来,拉住了墨香的手。

    不能让墨香去报告老太太,打草惊蛇了,就会前功尽弃的!

    “三姑娘!”墨香一怔。

    念兮不管不顾地拼命拉墨香到桌子边上,拉得这么用力,脸蛋都绷得通红。来到桌边,念兮又端端正正地摊开一张纸,研墨,好像想写什么。

    “三姑娘,您是想说什么吗?”墨香有些害怕,可见念兮如此执着,只好立于身边,帮念兮研墨。

    凤儿也被这局面吓倒,走到墨香身后偷看,一声不吭。

    念兮摇晃着毛笔,体力不支,写字也歪歪扭扭的,好容易才写好,送到墨香面前来。

    是八个字:“此药大寒,不宜再喝!”

    *****

    以下是舒舒的三本旧作:

004 嫡谋

    墨香一怔,惊恐地看着念兮。

    这便是念兮打翻药引的原因?

    其实就算念兮不告诉她,她也猜到,陈夫人派来的郎中开出的药,哪里会是什么好药,她也是眼看着三姑娘越喝越差,可未来这宅子,是陈夫人的天下,她可不想为了一个哑女惹事生非。

    可这事,念兮怎么会知道?

    念兮虽然从六岁开始,就断断续续学了几个字,但并不至于学识渊博到能辨得出药引寒热。

    并且,念兮就算知道,为何要告诉她,这一告诉她,她就进退两难了,若是帮主子去报告老太太,就会得罪陈氏。可若是知情不报,被老太太知道了,她便是死罪了。

    左右都是死,念兮这一告诉,她就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不得不帮念兮了。

    一向笃定淡然的墨香,此时也急了,脱口而出说:“姑娘,您一定是弄错了。这药引可是郎中指定开出的,怎么会有错呢?”

    墨香的表现是在念兮意料之中。可是情况危急,念兮只有孤掷一赌,这一赌就赌墨香是不是真是她念兮的同类。

    这一赌,赌的是感觉,是信任,是英雄惺惺相惜。

    于是,她提笔写了一副药方:

    “当归九克,黄芪九克,白术九克,茯苓九克,炙甘草九克,红枣三颗,黄精六克,人参六克,枸杞六克,熟地六克。”

    稍懂医术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剂大寒体质热补的药。

    然后,抬眸试探性地看着墨香。

    “三姑娘,这是——”墨香更奇怪了,什么时候,她的三姑娘会开药方子了?

    念兮淡定地将这药方折好,塞到墨香手里,她相信就算墨香看不懂这药方,也会找人去看。

    四目相接,两方都各自在心里打算。只片刻,墨香似是明白了什么,格外小心地将药方收入衣袖之内。

    “墨香姐姐,这上面写着什么呀?”

    凤儿在一边瞎嚷嚷,被墨香给顶了回去,“你懂什么?三姑娘只是练了几个字,让我瞅瞅,写得好不好。”

    凤儿嘴巴一扁,不敢再说话了。

    墨香扶了念兮到床上躺好,打发凤儿出去,房间里只剩了她们主仆二人。

    灯光一颤,墨香忽然对着床就跪下:“三姑娘,奴婢有眼无珠,不知三姑娘医术高超,请姑娘恕罪。”

    念兮只是淡淡低头,美目一顾,似在问,你如何得知这药方就一定是好的?

    墨香似会读心术,猜到念兮在想什么,说道:“奴婢兄长略懂医术,奴婢也曾接触一二。这剂药方分明是寒性体质热补之药草。”

    念兮目光微颤,睫毛扑闪,若有所思地看向桌子,墨香会意,起身拿了纸与笔交于念兮。

    念兮写道:“那你兄长是何人?现在何处?”

    “兄长跟随朱家三公子学医,后朱家被满门抄斩,兄长也于一个月前失踪。奴婢也不知兄长下落。”

    念兮一颤,朱家三公子便是她的三弟,家族被抄,据说只有一个三弟逃掉了,现成为通缉犯。既然是三弟的徒弟,她与墨香倒真有缘份,便在纸上写道:“陈氏害我,你若助我,我必与你姐妹相称,并授你绝世医术。”

    墨香大骇。

    念兮知道,她已连最后一步都赌出去了,断无退路了。若想让墨香信服自己,必须得拿出点真本事来,便在纸上又写了一行字:“我可于三日内出声。”

    墨香一怔,三姑娘一定是在说笑,纵然是当今的国医,都不能在三日内让一个哑巴出声,怎么可能?如若不是方才就领教过三姑娘的厉害,只怕她还会以为三姑娘是魔鬼附身了。

    念兮知道墨香此时还不至于完全信自己,不相信她,她就没法继续下一步棋,但她又不能将治哑巴的秘方写给墨香。这是她朱家的独门秘方,绝对不能外传!

    那可怎么办?

    情不自禁地,她想起了穆大少爷穆焕青。

    前世时,穆焕青就爱恋朱玉华。可惜玉华一直视他为哥哥。焕青几次求亲都被玉华拒绝了回去。后来玉华嫁给杨明曦,焕青失落了好一阵子,最终认命,祝福玉华。

    只是,一个月前,朱家满门抄斩。焕青为了玉华找杨明曦算帐,不料中了明曦的奸计,被害得脚筋断裂,再不能行走。

    玉华前世最后一次见到焕青时,他正坐在轮椅上,意志消沉。只对她说了一句,“只要你幸福便好。”便缓缓推着轮椅走了。

    穆家也算大族,嫡长子被人害成残废,哪有这么容易算了?可焕青不想玉华难做人,硬是对外人说是自己摔断的,硬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

    想到这里,念兮的眼角滚落一滴泪。上天真是待她不薄,不但给了她一次报仇的机会,还让她成为焕青的亲妹妹。今生,她一定会弥补前世欠焕青的,再不让爱她的人受一点点伤!

    “我想见大哥。”沉吟片刻,念兮求助般地望向墨香,在纸上写下这五个大字。只要见到焕青,焕青一定会帮她的。

    墨香一双凤目眨了眨,叩首道:

    “三姑娘,时日已晚,大少公子只怕业已休息……”

    夜长梦多,念兮可等不了了,想了想,忽然想到焕青特别喜欢一支箫曲,何不用箫声引他过来,便在纸上写道:“我想要一管玉箫。”

    玉箫?墨香当真被弄糊涂了。

    很快,一管青黑色的长箫拿了过来。

    念兮接过,如葱的手指细细抚摸着,箫管在指腹上留下一滑冰凉,只是,不像过去她自己的箫,其上用金粉描画着一只如血涅槃的凤凰。

    那是她前世的父母亲留给她的簫,而凤凰则是焕青为她画的。

    如今,那只簫,还在杨府上,那个最繁华却也是最冷清的正室夫人房间里。

    往事沉重袭来,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墨香宁静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荡,念兮重重地闭上眼睛,将心中的愁苦缓一缓,然后睁眼,伸出手去,让墨香扶着。

    “我要换件衣裳。”念兮在纸上写道。

    **********

005 箫声

    “姑娘,这么晚了……”墨香一怔,可看念兮目光执着,知道推脱不掉,便从衣柜里东找西翻,总算掏出一件像样的淡绿色百褶裙。

    系腰带时,念兮的腰不盈一握,墨香看着也心疼,三姑娘真的是太瘦太瘦了。

    “我要装扮一下。”念兮又有新要求。

    墨香虽不知念兮要做什么,可她业已适应了念兮的变化。从柜底的布满灰尘的杂物堆里翻出檀香盒,吹了一吹,打开,耀眼的金光还是能让人心花怒放。

    这里面全是女子的脂粉与头饰,是林氏留给她的。

    墨香开始帮念兮打扮起来。脸抹淡红,唇点微粉,头发盘起两个发髻,发髻上插了两朵镶金玉兰花。

    念兮经打扮之后,脸色也好看多了,美得像年画上的人一样,真是不打扮不知道呢!念兮满意地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然后,将簫放进衣袖里,走出院子。

    “姑娘,您不能去外头,会着凉的。”墨香追了出去。

    可是念兮不应,她提着长裙,沿着青石路走到院子中心。

    四周很暗,只有如银的月光孤独地照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院子外面便是一片竹林,想必通往穆府中心有一大段路吧。

    念兮站在月光里,掏出簫,看了看,便放在唇边,腹部一收气,气息便从口中直灌入簫管孔洞里了。

    哀怨的乐音骤然响起。扬扬洒洒,纷纷扬扬,直向西飘去,飘进梨香院里,落入寂寞人的心房。

    穆氏家族的西面宅院,正是穆焕青所住的梨香院。此时,月明星稀,梨香院里,凉爽的夏风吹软了一池的荷花。空气中是馥郁的花香。

    池塘边上,坐了一个落寞的少年。他一袭金边软纱宽袖长裙,长发披泻,只用一金扣松软扣住,双手垂放在轮椅上,眼如晨星,鼻若悬胆,容颜清秀,比天上玉盘还要美好。

    他正在看着满池的荷花,可是目光却是浮着的,好像在回忆什么,剑眉紧皱,眼瞳木然。

    自从听闻朱玉华死讯之后,他就这样一直坐在池塘边上,目不转睛地凝视荷花。

    要吃饭了,奴婢就送一点点到他嘴里,要睡觉了,他就推着轮椅进了屋子,也不说一句话。到了第二天,继续呆在池塘边,看荷花。

    大家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与朱玉华有关的任何事,可是这么多天了,似乎悲痛一点也没有减少,他的眼睛依旧暗淡无光,好像沉入黑暗的金乌。

    他,就是穆家少公子,穆焕青。

    此时,忽然一阵簫音传来,好像一束光明刺破了黑暗,焕青忽然扬起头来,耳坠动了下。

    这不正是玉华的簫音吗?

    曾几何时,玉华吹簫,他则在一边静静聆听,他就是她的忠诚听众,最忠诚的知己,他就是她的好哥哥。

    “玉华!玉华!原来你还没有死!”他知道,这样的簫音,天下只有玉华一人懂得吹奏,如果簫音再次响起,就说明,玉华根本还没有死!

    他不顾一切,推着轮椅走出梨香院,循着簫声前去。

    “少公子,少公子,您可是要去何处?”几个奴婢想拦住他,可哪里拦得住。

    这簫声就是他的希望,他一定要找到吹簫人!

    穿过竹林后,簫声变得越来越近,他看到一扇简陋的大门,上书“梅红院”。

    “这不是三妹妹的住所吗?”焕青一怔,轻轻推开院门。

    皎洁的月光里,一个绿衣少女,长发飘泻,眼神孤寂而无助,如葱的手指在长簫之上前后拂动,簫声,就是从她而来!

    焕青眼神一暗,略有些失望,那个少女,不是玉华,而是他的三妹妹念兮!

    “奴婢见过少公子。”墨香急忙上前来行礼,心里纳闷,怎么三姑娘一曲簫声就可以深夜将少公子引来?

    焕青眼神凝在念兮身上,问墨香道:“你是怎么回事?不是交待过,不可让三姑娘外出吹风吗?”

    墨香连忙跪下:“少公子恕罪。奴婢照顾姑娘不周,不过,这是三姑娘硬要奴婢给她一只簫……”

    “这么说,还是三姑娘不是了?”焕青眼底蕴着怒气,他也听说过,有人暗中虐待念兮,可过去,念兮性格软弱,不愿说明自己的委屈,再加上她是哑巴,也说不清楚,焕青自己事务又忙,便也忽略了自己这个小妹妹。

    谁知,几日不见,她越发瘦得像竹竿一般,看着就让人心疼。

    墨香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这时,簫声止了。

    就在焕青推门刹那,念兮就已从脚步声中,辨出是谁来了。

    前世最爱自己的男人,被自己辜负错过的男人,如今就在她的面前,身份已是她的嫡亲哥哥。

    泪,无声地滑落,她连忙偷偷用衣袖拭去,转过身来,扬唇一笑,嘴唇开合,说着一个“哥哥”的口形。。

    “念兮。”焕青墨色的眼中,是对妹妹的深深疼爱,念兮扑到他怀中。**********

006 治哑巴

    焕青的怀抱好温暖,好踏实,真想一辈子呆在他怀里,不离开了。

    焕青然后将念兮抱起来,让她舒服地坐在他大腿上,星子般的眼睛洋溢着笑意,“念兮,你什么时候学会吹簫了?还吹得这般好听。竟也不让哥哥知道。”

    念兮一双水眸深深地望着他,真想告诉他,她就是玉华,她就是他为之断脚的深爱着的玉华!

    可她不能说,不能说,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没有完成,感情的事,就交给上天吧!

    念兮调整好纷乱的情绪,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焕青,眼中是深深的期待。

    焕青一怔,那纸上写着:“我可于三日内出声,但要哥哥帮我。”

    “念兮,你怎么了?”他摸了摸念兮的额头,奇怪极了。

    念兮见他不信自己,急了,让墨香先退下,然后,提笔写道:“针刺鱼际穴放血三日,并铺之以蝉蜕九克,牛蒡子九克,桑叶十二克,黄芩九克,桔梗六克,则三日可发声。”

    这药方很是玄妙,不像是杜撰出的,就算是杜撰,念兮才九岁,又哪里懂?

    念兮知道,蝉蜕、牛蒡子、桑叶、黄芩、桔梗这些药草,单独食用并不能怎么样,可全加起来,一定的份量就会成为一道偏方,并且是专治哑巴的。

    焕青看念兮认真的样子,心想,其实,他并不了解他的这个小妹妹,也许三妹妹在闲时看到了一些杂书,找到了治疗哑巴的秘方,也说不定。

    既然念兮肯将这么重要的事求助于他,可见自己在妹妹心中的重要,焕青一直对没有好好照顾念兮心怀愧疚,也正想趁此补偿。

    只是,这秘方能不能治哑巴,还不能确定,万一不能治,反而危及性命,岂不更差?

    于是,他说:“念兮,不如待为兄将这药方给国医看了,再行计义。”

    念兮听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两只瘦弱的手臂摇晃个不停,抓着焕青的手不放。这可是她最末最末的希望了!

    焕青抓住念兮的双肩,正视着她说:“念兮,你告诉哥哥,你这秘方从何而来?若不说明个出处,让为兄如何信你?”

    念兮停住了,目光低垂,很是纠结。过了半天,她紧咬嘴唇,似是下定了决心豁出去了,在纸上写道:“过去,朱玉华来访府上,曾授之以此秘方。”

    焕青全身一颤,夺过念兮手中的秘方,看了又看,眼眶分明已是湿了。

    原来,这是玉华教给念兮的!

    心里一痛,想不到,还能有玉华这么一个宝贵的遗物。

    “既是玉华所授,一定错不了。”焕青将秘方放回怀里,眼神暗淡下来,“念兮,明日,为兄就照这秘方,为你找郎中治疗。”

    焕青说毕,推着轮椅,正要走出院门,念兮忽然恍觉这个背影,好像前世最末一次见焕青时那样。孤寂的苍穹,渐渐淡下去的人影。

    可是自那番一别,已是沧海桑田,再回不到从前。

    忽然,脚步不再受使唤一般,她追赶出去,拦住焕青的去路。

    焕青停下轮椅,温暖一笑,将她揽在怀里,她闻到他衣上熟悉的樟脑香。

    “怎么了?念兮舍不得哥哥走啊?”

    念兮重重地点点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抚摸他俊郎的五官,那轮廓,就算是她瞎了,也能辨得出来。

    “不要走。”嘴形写出这三个字,他,听懂了。

    恍然间,他感觉他的这个妹妹,似乎与平常大不一样,尤其是那无助却坚强的眼神,那清澈如山泉却隐含仇恨的眼神,让他全身一颤。

    这个眼神,像极了朱玉华。

    玉华也曾在被人欺负的时候,撒娇般地找他帮助,玉华没有亲哥哥,所以,一直视他为哥哥。却不知,他早没将她当妹妹。

    “好,哥哥不走,今晚,哥哥陪念兮一起睡。”焕青抱起念兮,走回梅红院。

    夜,深了。

    墨香让人端来洗具,扶侍少公子洗漱完毕。

    念兮双脚曲起,脑袋埋在手臂里,坐在榻上。榻上的被子全被换过了,红色换成绿纱,充满生机。

    焕青让人提来脸盆子,他亲自绞干毛巾,笑道:“念兮,将脸伸过来,乖。”

    念兮乖乖地将脸靠近,让他上下左右擦了个遍,温厚的手指在她脸上一阵摩挲生暖意,直暖入心底。

    前世,自从嫁给杨明曦之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对她好了,小时候爹娘倒是这样洗过她的脸。她一直很留恋这种感觉。

    在沉闷中,脸洗好了,焕青看着她白白嫩嫩得、都能掐出水来的小脸,看着就想捏一下,俊秀的眉眼间渐渐现出了宠溺之感。

    “念兮,你长得越来越好了。”他温和地道。念兮害羞地低下了头。

    一个“好”字,代表着他对今生的她的肯定,他的肯定于她,很重要很重要。她满意地笑了。

    然后脸盆便被端走,墨香揖退,门,被合上了。只有守夜的奴婢提着宫灯,坐在门口。

    夜,静了下来,屋内的红烛闪了闪。

    “念兮,是哥哥不对,哥哥没能好好保护你。不过哥哥答应你,以后哥哥再不让你受到伤害。”焕青搂着念兮,目光流露出愧疚。

    念兮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她丝毫没有怪他的意思,有他在,她感觉很安心,很安心。**

007 治愈

    “哥哥,为我唱首歌吧。”念兮忽然像个孩子一样,眨着明媚的大眼睛,在焕青手掌上以手指代笔地写道。

    那脉象分明的手掌,温暖厚实,像金玉一样好看。可惜,过去她只认为杨明曦的手才是天下最美的手。

    过去,玉华吹簫,焕青唱歌。焕青的歌声绝对是一流的,那婉转的喉音可以让天上的鸟儿为他驻足。

    “好,念兮想听,哥哥就唱。”

    焕青目光凄凉,他一定也想起过去与玉华在一起时,那欢乐的情景了。

    歌声响起来了,好熟悉,好熟悉: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念兮听了,连忙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过去,焕青不知为玉华唱了多少遍这首歌,可是玉华一直装作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她睁开眼睛,发现昏暗的烛光里,焕青也落泪了。

    真是个傻瓜。念兮伸出手来,轻轻为他拭泪。

    指腹的冰凉滑过他的脸颊,他从过去清醒过来,笑道:“念兮,只要你喜欢听,哥哥以后天天为你唱。”

    念兮高兴极了,重重地点头,并伸出食指来。

    “拉钩是吗?”焕青轻轻一笑,也伸出食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会变。

    两个手指一大一小,绞在一起,手指的温暖传遍她全身。

    “好了,不早了,刚休息了,粘人的小丫头。”焕青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妹妹这么粘人。

    他伸出手指戳了下粘人精的鼻子,念兮咧开嘴傻笑起来。

    “还好,还不快乖乖躺下。”焕青将念兮放进温暖的被子里,然后,他脱了外衣,念兮看到他白色的内袍隐露的胸前肌肉,玉白色的很壮实,念兮不觉脸红了,连忙将头移开。

    焕青吹熄了烛光,便在念兮身边躺下。

    按理说,念兮已满九岁了,男女七岁就要分席而食,更不能同床而卧了。

    可大楚国对男女方面,民风还较开放,再加上念兮从外表上看,瘦小而弱不禁风,根本不像是九岁的样子,所以,焕青也顾不上这许多了,他只想多陪陪这个可怜的小妹妹,来弥补多年来的亏欠。

    这一夜,念兮缩在焕青怀里,很踏实地睡了一觉,连梦都是美好而温暖的。直到次日太阳都升得老高了,才醒过来。

    焕青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连忙敲击床板,很快,凤儿进来了,见念兮焦急,忙答:“三姑娘,少公子出门已有一个时辰了,临走前吩咐奴婢照顾好您,并传话说很快便会回来,三姑娘可先用膳。”

    念兮的眼神略有不安,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要镇定,镇定,不要太依赖人了。

    凤儿扶侍完念兮用过了早膳,早膳再不是什么硬馍馍了,而是乌鸡汤,杏仁饼,花开富贵包子,肉蛋粥。可丰盛了。

    一定是焕青交待的,才有的吃这么好。

    焕青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个郎中,依照念兮药方上所写的,煮了碗药汤,让念兮先服下。然后,让念兮躺好,伸出手拇指本节后凹陷处骨中点桡侧,赤白肉际处,对着上面的鱼际穴就是针刺。

    鱼际穴属太阴肺经,位于手指末端,脉气细小。针刺鱼际穴的治疗方法,专门针对被毒药毒哑了的哑疾,原理就是将毒血放出来。

    血流了出来,滑过手腕儿时一阵冰冷,如刀尖抹过一般。念兮咬牙忍痛,焕青却心疼得受不了:“郎中,轻点。我妹妹柔弱,可经不起这么猛烈。”

    约摸半个时辰,郎中收起针,焕青便与郎中约好下次针刺时间,念兮坐起来,感觉喉咙忽然一阵凉爽,好像有什么东西吐出来了一般。

    墨香端来一热气腾腾的药汤,说:“姑娘,这是您昨日写给奴婢的热补汤药。奴婢为您煎好了。”

    念兮与墨香对视一眼,明白墨香已愿意忠心侍奉于她了,要不然怎么会为她煎药?极为高兴,端起药汤就喝。

    墨香不愧是学过医术的,这配的药草分量没多没少,刚好是念兮所写的那个量,念兮一喝就能喝出来。心想,改日让墨香跟着自己,做学徒。开家药坊子,也不怕没吃穿。

    吃药,针刺,就这样过了三日,终于,奇迹出现了,念兮于一个温暖的午后,真的能出声了。

    焕青坐于她面前摆弄墨砚,墨香则在收拾房间,凤儿在抹地板。念兮坐在床沿上看书,忽然觉得嗓子特别痒,便张口叫道:“哥哥,哥哥。”

    屋子里的人瞬间全都惊呆了!

    墨香手中收拾的抹布掉在了地上,凤儿更是嘴巴大张,都能在上面放一个碗了。

    “三姑娘,你……”

    焕青第一个反应过来,推起轮椅冲过来,一把将念兮抱在怀里。

    “念兮,你能出声了。”他玉色的手指勾了勾她的小鼻子,墨色的眼中流露惊喜,“你能叫哥哥了。真是太好了。”

    念兮咳嗽了两声,再次唤道:“哥哥,哥哥。”

    原来真是她的声音!

    清亮婉转,带着孩子的稚气。

    “三姑娘能说话了!”凤儿丢下了手上的抹布,飞快地跑出院子,向人们宣布这个喜讯!*****

008 陈氏

    “这个大嗓门,真拿她没办法。”焕青摇摇头,对墨香说,“今日是个值得欢喜的日子,墨香,快去将这个喜讯报告老太太,不过,记得,不可提及药方的事,若是有人问了,便说,是请了一个江湖郎中,莫名其妙就给治好的。”

    墨香下去了。念兮说:“哥哥,我去做个麻糍饼给你吃。”

    焕青看着念兮欢喜跑出去的身影,一怔,咦,奇怪,念兮怎么会知道他爱吃麻糍饼的?

    不一会儿,“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竟是王妈妈抬脚过来了,焕青与念兮都不理王妈妈,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王妈妈对着念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好像不相信念兮会说话了一样,眯着眼睛贼眉鼠眼道:“少公子,三姑娘,老太太好久没见着三姑娘了,想让少公子带三姑娘去佛堂拜见老太太。”

    焕青道:“老太太素来不喜旁人于她诵经的时候打扰,只怕不是老太太的意思吧。”

    王妈妈是陈氏的人,虽然也在老太太身边扶侍过,焕青想,方才凤儿四处宣扬,指不定陈氏已知道念兮能出声的事了。所以故意着王妈妈过来看看,故意用老太太的名义。

    王妈妈一问便被咽住了,在府上,林氏遗下来的这几个孩子,不被父亲疼爱,王妈妈向来不怎么放在眼中的。可如今倒真的是老太太的吩咐,只不过老太太是要他们等诵完经再过去,陈氏却让他们现在就过来。

    “回少公子,陈夫人也在佛堂外候着了,得知三姑娘声音好了,可把她喜的,要马上见三姑娘呢。”陈氏交待的任务,王妈妈怎么也得完成了。

    焕青耳朵软,禁不得人再三催促,正想过去,念兮拦住了他,冷覤了一眼王妈妈,道:“王妈妈这是什么话?陈氏是姨娘,哥哥是嫡长子,哪有嫡长子过去向姨娘请安的道理?王妈妈在老太太身边这么久了,不会连尊卑二字都不分了吧?”

    这话一出,不但连王妈妈惊得大叫一声,连焕青都愣住了。

    都说三妹妹性子软弱,谁都可以欺负,可看她坚毅的眼神,流利有力的话述,哪一点都不像软柿子的样!

    “王妈妈,劳烦你去请陈氏过来,马上老太太就要诵经结束了,等陈氏过来见过我哥哥后,再一同去拜见老太太。”念兮干脆地说完,就转过身继续吃麻糍饼去了,丝毫没有再理会王妈妈的意思。

    王妈妈吓得落荒而逃,她哪里料到,这念兮不说话不要紧,一说话就句句藏着刀!

    青桐院里,芭蕉叶上一颗豆大的露珠滚落下来,正落在王妈妈的头上。

    “哎哟。我呸。”王妈妈摸了摸头,正想发作,陈氏被几个奴婢扶着从内室走出来,王妈妈立马就堆起了笑脸。

    “奴婢见过陈夫人。”

    陈氏乌发松挽,款款而立。深黄色对襟短衫里是一件高腰牡丹褶皱裙,柳叶眉下长长的丹凤眼微微勾起,妩媚尽现,虽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了,可皮肤还是细腻如脂,领口露得较低,露出白嫩的脖颈,看着就勾起男人的欲望。

    “你是说,念兮那丫头真的能出声说话了?”陈氏的声音慵懒,带着江南人的甜腻,很好听。

    “回陈夫人,这可是老奴亲耳听见的。连老奴都吓一跳。”王妈妈拍打着胸口,眉梢挑起,不敢相信的样子。

    “一定是墨香那丫头搞得鬼。”陈氏眉毛一皱,不怒自威。墨香几天前亲自上门来为念兮改善伙食,墨香哥哥又是学过医的,如今念兮这哑疾被治好了,不是墨香搞的鬼,还是谁?

    “王妈妈,一直让你多赏些银钱给墨香,你倒是做的好事,尽都克扣给自己兜里了吧?”陈氏面色一冷,王妈妈连忙跪下。

    “陈夫人,老奴断断不敢哪。只是每每将银钱塞于墨香,她都断不肯要。老奴只好都给了她身边的凤儿了。”

    “她倒好大的架子。”陈氏面有愠色,兰花指勾了勾,示意王妈妈过来。

    王妈妈连忙走到陈氏跟前。

    “想办法,找到墨香她哥哥。”陈氏在王妈妈耳边,低声吩咐道,眼中射出犀利杀气。一面将一袋赏银塞到王妈妈手中。

    “是。”王妈妈点头称谢。

    陈氏又挥挥手,冷笑道:“念兮要我过去拜见她哥哥?”

    “真是不知好歹的丫头!夫人不要理会她。”

    “一个哑巴,能有什么本事。”陈氏丹凤眼中闪过不屑,“他们不过是进行垂死挣扎罢了。”

    然后,被两个奴婢扶着,继续进屋内,听书去了。

    *****

    梅红院里,念兮等了一会儿,不见陈氏过来,便对焕青说:“哥哥,我们且过去,拜见祖母吧。”

    焕青一怔,定定地望着她,念兮的变化让他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哥哥。”念兮又柔情地叫了一声。焕青便拍拍她的手,“去吧,小丫头。”

    念兮走进内屋,倒了一杯滚烫的水,挽起衣袖,对着自己雪白的手臂就淋了过去。

    “啊!好痛!”剧烈的烧灼感袭来,她紧咬牙关轻哼一声,手臂上顿时多了道坑坑洼洼。

    为了对付婉婉,她只能对自己狠一点!甚至不惜自己烫伤自己的胳臂!

    反正她医术高超,很快就能治好自己的烫伤。*****

009 侯府

    向春园里的佛堂,走出三个妇人。中间的那个,挽着高髻,发上戴着金步摇,一身深紫色绫罗的,正是穆老太太了。

    身边两个妇人,一个披金戴玉,打扮奢华的,是老四媳妇郑氏,另一个衣着淡雅朴素,只用一木簪别住发髻的,则是老大的遗孀,南宫氏。

    焕青与念兮对着她们迎面跪下行礼:“祖母好,大伯母好,四婶婶好。”

    穆老太太眼睛瞪得滚圆,“这不是念兮吗?真真是奇怪,倒真的能出声了。”

    “怪不得今早喜鹊叫个不停,果有喜讯哪。”郑氏笑盈盈地上前,搂住念兮就亲。

    在残存的记忆中,郑氏因与陈氏素来不合,所以,便对陈氏不喜欢的念兮三兄妹比较好。她也曾想利用念兮兄妹,打倒陈氏,自己作穆家的大管家,可根本不是陈氏的对手。

    念兮也笑脸相迎,亲热地唤道:“四婶婶,念兮会说话了,念兮会叫四婶婶了。”

    “真乖。母亲,您看看,念兮今日这一打扮,可真真是一美人胚子,比她娘亲都要俊俏。”郑氏故意提起念兮母亲,暗示穆老太太,陈氏不过是个妾室,根本不配与她斗。

    “好孩子,乖。可惜了,您娘亲死得早。”穆老太太果然想起了林氏,搂着念兮就哭了起来。

    念兮一怔,看来穆老太太还是喜欢林氏的,那为什么还会纵容一个姨娘掌权,欺负林氏遗留下来的孩子?

    “祖母,呜呜呜……”干脆,念兮也挤出几滴眼泪,哭了起来。

    两人这一哭,陈氏与南宫氏也各怀伤心事,都哭起来了。一下子全乱了套。

    “妾身见过母亲,长嫂,四弟妹。”忽然,一软腻的声音传来。

    念兮连忙抬头,正对上了那双镇静甜美的眸子。

    陈氏!

    虽没有见过,可念兮竟一认就认了出来!

    陈氏身后还跟了一身材窈窕的清丽女子,不必说,一定是穆婉婉了!

    “婉婉见过祖母,大伯母,四婶婶。”轻轻一揖,非常有礼貌,长长的睫毛低垂,一身青绿色长裙,娇俏得像绿水里的菡萏。

    “乖,婉婉来了。”穆老太太马上放开了念兮,舒展双臂,欢喜地搂住婉婉,好像是见了宝一般。

    “请祖母恕罪,婉婉来晚了,没有陪着祖母诵经,只因,只因……”婉婉羞答答地不肯说。

    老太太疼爱地点了点婉婉的额头,笑道:“有话就直说,别咽在喉咙里,我这一把年纪了,可不喜欢去猜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陈氏代婉婉回答:“母亲怒罪,婉婉本来一早就要过来,陪母亲诵经的,只因婉婉想给母亲抄写七十二道经文,抄了整晚,结果晨起就误了,所以……”

    原来是这样,老太太心疼地拍着婉婉的手,“谁让你整晚给我抄经文的?你这孩子,熬坏了身体,看我怎么罚你。”

    婉婉低着头羞羞答答的,陈氏在一边接话道:“这都怪妾身不好。”

    “母亲,我看哪,婉婉也是一片孝心。回头我炖点燕窝给婉婉,年轻人,补补就好了,母亲不必担心了。”南宫氏忽然出声,站在了陈氏身边,与陈氏相视一笑。

    念兮将他们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这帮人可真会演戏!除了郑氏,南宫氏与陈氏婉婉是一伙的。

    难怪老太太会任由着陈氏做管家,谁让老太太太喜欢婉婉了。

    老太太要是能对念兮有一半这样的疼爱,念兮也不会被这对狗母女害死了。

    一抹恨意跃上眼眸,念兮忽然泠声问道:“陈夫人,婉婉姐姐,你们见过了祖母与伯母婶婶,怎么就不知道还要见过我哥哥?”

    语带犀利,众人都一愣,陈氏与婉婉更是眸中翻转着惊异之色。

    还是郑氏先用带着讥讽的笑声打破了沉默。

    “也是呢,母亲,早上妾身去给林氏上香的时候,忽然发现林氏灵位出了不少水滴。妾身还奇怪这水是从哪儿来的,这下可明白了,原来哪,是林氏天上的灵在哭泣呢。”

    陈氏听了,脸色变得铁青,这不分明在说陈氏没有善待林氏的孩子,林氏在天之灵都哭泣吗?连忙向南宫氏使眼色。

    南宫氏会意,腕上念珠轻轻一拨,发出刺耳的声音,忿忿道:“四弟妹,你这是什么话?怎么好端端地二弟妹会哭泣?你的意思,可是母亲对不起了她不成?”

    郑氏头脑简单,被南宫氏这一句就给惹火了,冷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与陈姨娘心里清楚。是不是呢,陈姨娘?”

    郑氏将矛头直指向陈氏,陈氏当着老太太的面,不敢怎么样,只轻轻一笑,用帕子遮了半边脸说:“嫂嫂们都说得极是,妾身实在是疏忽了。”然后,拉着婉婉,端端正正地给焕青行了个半腰礼。

    “见过少公子了。”

    焕青却将头别过,看都不看陈氏婉婉一眼。

    念兮急了,这样一来,倒显得焕青不懂礼一样,连忙代焕青回答:“我哥哥今日身体不适,陈姨娘与婉婉姐姐快免礼吧。陈姨娘多日来管理我家的事,操持有心,念兮与哥哥多谢姨娘了。”

    这话倒显得陈氏不是穆家的人一般,陈氏安静地笑着,不答一字。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如此明显刁难陈氏的话,陈氏听了竟也不生气,看来她对情绪把控得极好。

010 发威

    老太太冷眼旁观,一声不出,嫡庶有别,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之前,穆守成宠爱陈氏,陈氏又是管家,在穆守成一再坚持下,便免去了陈氏给焕青行礼,久而久之,竟成了惯例。老太太心里一直是不舒服的。

    今日,念兮将尊卑的事摆上了桌面,并且陈氏也识大体,友好解决,老太太高兴起来,对念兮不觉也加增了几丝好感。

    “陈氏,你是管家,这尊卑一事,自己也要有个分寸才是。”老太太点到为止,不想给陈氏难堪,毕竟她是守成这样喜欢的女子。

    “是,母亲,妾身知错了。”陈氏认错倒是认得快。

    可老太太却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她看得出来,陈氏在后院并不能服众,而老太太想要的管家,却是能真正挑起大梁的人物,等她百年之后,她才好安心地归去。可惜啊。

    便沉沉叹了口气。陈氏虽好,可惜终归不是正室,改日定当让穆守成续一房新太太才行!要不然,一个妾室终归难成大气,这个家,只怕迟早会被毁了。

    正对峙间,“祖母,我们进内堂去吧。念兮怕冷,就怕被风一吹,又要病了。”婉婉甜美的声音响起,热络地挽住了念兮的手。

    念兮也笑了:“谢谢姐姐。姐姐一直对念兮这么好,念兮真的好感动喔。不过姐姐以后要注意礼仪,姐姐是庶女,不能再让妹妹我为姐姐倒茶端水。”

    “妹妹说笑吧,婉婉有自己的奴婢,怎么会让妹妹倒茶呢?”婉婉一怔,不过马上反应过来,长睫毛一眨,敛去了眸中的怒意,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很无辜。

    念兮故意挽起衣袖,阳光下,她手臂上的烫伤触目惊心,好像一块上等羊脂玉被敲开了洞。

    “姐姐,这是上回妹妹泡的茶不好喝,姐姐淋在妹妹手臂上的杰作。”

    “你——你胡说些什么?”婉婉急了,“我没有!没有!”

    念兮挤出几滴泪来,看向老太太:“念兮从不骗人。”

    焕青心疼地捧起念兮的手:“婉婉,你实在太过份了!念兮还只是九岁的孩子!”

    “不是我,她骗人!”

    “不是你,难道还是念兮自己烫的不成?念兮从不会说谎!”焕青完全相信自己的妹妹。

    老太太一时给弄懵了,两个孩子都这么无辜,她应该相信谁呢?

    可念兮手臂上的烫伤哪儿来的呢?她是嫡女,谁敢烫伤她的手?除非是受尽宠爱的婉婉。

    这么一想,便重新审视般地望着婉婉,用责怪的语气说道:“婉婉,念兮柔弱,你这个做姐姐的,可要待她多些疼爱才是。”

    婉婉委屈极了,鼻子一抽。

    陈氏见大势不妙,忙对奴婢吩咐道:“还不快拿我的雪莲膏给三姑娘?”

    雪莲膏,天下极品,只轻轻一抹,便可去除伤疤。穆守成倒真舍得为陈氏花钱。

    念兮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陈姨娘,你这雪莲膏哪儿来的呀?”

    陈氏咽住了,半晌没法答一个字。

    郑氏在一边幸灾乐祸:“陈姨娘,你对林弟妹的孩子太好了吧?这样的烫伤到现在才拿出雪莲膏!”

    陈氏一直想在众人面前扮演一个贤良后妈形象,念兮烫伤一事定会给她造成不良影响,为了逃避责任,只好将过错全推给自己的女儿:“妾身要管理太多的家事,分不开身,不知道三姑娘受这么多苦。是妾身不是。妾身给三姑娘赔罪了。”

    念兮细致如花纹的嘴角浮起若隐若现的冷笑。陈氏,你演戏功底很好嘛。不过放心,这次是你女儿,下次就轮到你了!

    “好了,都不要说了,进屋吧。”老太太听不下去了,富有深意地看了陈氏与婉婉一眼,脸色极不好看地走进内堂。

    老太太偏爱婉婉,除非念兮能找到证据证明是婉婉烫伤,不然,老太太还是不会信。但至少婉婉在老太太心里是打了个折扣了。

    内堂正中挂着凤凰朝阳苏绣,老太太坐上头,墨香立在老太太身后,焕青与陈氏分坐左右两边,接下来依次是南宫氏,郑氏,念兮,婉婉。

    奴婢们走上来,各站一个在主子们身后,为主子们扇扇子。

    其他奴婢则端上来几盘荔枝,在红木长桌上摆着。

    南宫氏指着红通通的荔枝开口了:

    “母亲只是随口一说想吃荔枝,陈氏就千辛万苦托人给运来了,可真真孝顺。费了不少劲吧。”

    陈氏微笑低头娇羞:“一点也不辛苦,只要母亲喜欢便好。”

    郑氏冷“哼”一声,将剥落的荔枝皮重重一丢,心里那个气啊。

    荔枝在江南不是容易得的,郑氏也四处找人想运点荔枝让老太太高兴高兴,偏偏不成,陈氏反倒成了。

    真不知陈氏哪里来的靠山,得到区区一车荔枝,竟易如反掌。

    墨香为老太太剥了放到老太太嘴里,老太太吃了荔枝,高兴起来,对陈氏的好感徒增,说道:“陈氏哪,虽有平样那样的不足,可却颇识我心。我爱吃荔枝,她就千辛万苦运到我跟前;我爱听戏,她就开始学唱戏。既然陈氏是守成极心推荐的,我老了,便放手让你们年轻人拿主意。只图这个后院哪,大家和和睦睦的,便也宽心了。”

    后辈们纷纷点头应和着:“是。”

    *****

011 面膜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自己吃还不算,还不停地催促别人吃:“都尝尝,这是陈氏的心意,古时的杨贵妃,最爱吃荔枝,这肌肤哪,就像这荔枝肉一般,让人羡慕哪。”

    南宫氏知道老太太近来在研究美肌术,便指着婉婉道:“那丫头倒是会制作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搁在脸上的,叫什么来着?”

    “那个叫‘面膜’。”婉婉略一揖礼,柔声回答。

    念兮听糊涂了,什么叫面膜?残留的前身记忆告诉她,婉婉时常语出惊人,比如她常会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只是,穿越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婉婉用手比划出面膜的样子:“若是祖母想要,婉婉再多制作几张来。贴在脸上,用久了,可返老还童呢。”

    “真有这么神,怪不得呢,陈氏的皮肤这么好。也不早些捐献出来。”老太太嗔怪着。

    “祖母恕罪,婉婉也是刚刚才制作出的。婉婉一定为祖母多做几份。”

    “好丫头,倒真是本事不小。比你姐姐强多了。”老太太点头,满意地看着婉婉,刚才对婉婉的失望完全散去了。

    陈氏笑道:“婉婉,难道这事儿还让祖母等吗?你房间里现成的面膜倒是先拿出来呗。也让我们大家都开开眼界。”

    老太太说:“这倒也不急。”

    陈氏答:“母亲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婉婉,你还不快去?”

    婉婉便起身,亲自去取了。

    “不过是一件小事,就亲自去,婉婉有心了。”老太太非常感动。

    不一会儿,婉婉便拿了一叠纸过来,揖道:“祖母,这个就是面膜。”

    南宫氏帮腔道:“母亲要不马上试试?”

    老太太很好奇:“好,试就试。”

    念兮也想知道这是什么。

    婉婉让人先给老太太洗净脸了,再将面膜撕开,竟成了两片,拿了湿的那片要去贴老太太的脸。

    老太太有些不自然:“这玩意儿贴脸上能行吗?”

    南宫氏应道:“贴脸上,脸上啊,就像抹了蜜一样舒服。等下啊,皮肤就比那鸡蛋白还要软。”

    “真有这么神奇?”爱美之心人人有之,郑氏也心痒痒。

    婉婉笑道:“婶婶也来一片?”

    “那多谢婉婉了。”

    “都是自家人,谢什么?”婉婉也给郑氏脸上来一块。

    一刻钟后,婉婉为她们取下面膜,果然,奇迹出现了,脸白了,皱纹也少了不少!

    老太太心花怒放:“婉婉,你真是我的好孙女。”

    郑氏虽然心里不服气,可也不得不佩服婉婉。

    念兮很想知道那面膜是怎么做的,便笑道:“姐姐可否赐一片于我?”

    婉婉眼角带着轻蔑:“可以。“给你又如何?你不是穿越女,一定做不出来。婉婉心想。

    念兮接过收好了,目睹老太太的反应,有些失落。老太太对婉婉太过喜欢,想要扳倒婉婉,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呢。

    一行人正因为婉婉的面膜而高兴,郑氏忽然说话了:

    “母亲,上回,向陈氏要的三间堂屋,妾断不能再住了,特过来交还。”

    老太太显得不耐烦的神情,虚应了一句:“这天气可真够热的。可添了冰块了没有?”

    墨香一面在老太太身后摇扇子,一面答:“各个角落都放上了。窗户也都打开了。”

    老太太故意引开了话题,可郑氏却非说不可:“陈氏给我的那三间堂屋,明明是闹鬼的。已经住进去三批丫环,全在入住几日之后莫名其妙地死了。断是住不得了。”

    老太太生气了,“你这个泼猴,我们穆家怎么会有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让你别说还说。”

    “母亲明查,那屋子真有鬼。”郑氏开始讲了起来。

    原来郑氏一直嫌现在住的院落太小,缠着老太太将南面的那三间大堂屋给她。那原先还是陈氏的表妹贺氏住的,贺氏也是穆守成的妾室。

    可给了郑氏没几天,就连连发生闹鬼死人事件。可把郑氏吓坏了,叫嚷着不要这房子了。

    这真是一波未平,另波又起,老太太只怕今日想清静都清静不了了。念兮按了按眉心。

    陈氏慈眉善目地笑道:“姐姐说玩笑话吧。之前,贺氏住的时候,可从未发生过的。”

    南宫氏也接腔:“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鬼魂过来索命了,让你不得安生?”

    “呸呸呸,才不是。”郑氏再不敢提闹鬼的事了,“反正那堂屋不能再住了。”

    陈氏听了,得意一笑,“这可是郑夫人自己提出不要的,大家可都听到了。”

    郑氏有些心疼,之前抗争了这么久,才争得的堂屋,谁想竟还是得不到,不免有些不甘心,说:“还是老太太作主吧。”

    老太太气得起身拂袖而去:“房子给你了,就是你的,不要再胡乱说些什么。”

    老太太是明白人,陈氏再好,也只是姨娘,她住的院子已经够大了,这三间堂屋老太太还是希望给四儿子的。

    所以一直想堵郑氏的嘴,谁知郑氏是个不长脑的。

    老太太这么一走,郑氏将火气摔在了陈氏头上,“哼,一定是你搞的鬼,若是让我查出,是你做的手脚,我一定不饶你!”

    *****

012 花毒

    陈氏笑容如花,拉着南宫氏与婉婉往外走,“郑夫人这么说,可会伤了内眷们和气,让我这个一向公私分明的管家,是处置好呢,还是不处置好呢?”

    “你先处置你自己吧,区区一个妾室,竟也敢自称‘我’!”郑氏忿忿不平,忽然感觉衣袖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念兮!

    “念兮有话跟四婶婶说,想去三间堂屋那边坐坐。”

    郑氏一怔,念兮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目光睿智犀利,神态端庄可亲,这让郑氏想起了林氏。

    林氏在世时,对人真诚友好,与郑氏关系不错。可惜林氏死后,陈氏上位,郑氏的恶梦才一个接一个地来。

    先是自己应得的份例,被陈氏借着各种名义克扣,然后,陈氏的表妹贺氏进门,又霸占了不少属于她的份额,这还不算,就连她亲生嫡女,都因为婉婉的缘故而得不到老太太的宠爱。这让郑氏恨透了陈氏,恨不得她死!

    “好,婶婶带你去。”

    “念兮,等等我,我也去。”焕青推着轮椅,跟了上去。

    “哥哥现在,是不是开始相信念兮的才华了?”念兮跟焕青说话总是特别开心,特别放松,可以心不设防。这一点,是天下任何男人都比不过的。

    “小机灵鬼,还不快用雪莲膏擦了先?”焕青嗔怪着,细长的手指挤出一点点雪莲膏,涂在念兮烫伤的地方。

    一抹冰凉清爽,伴随着感动,直沁入心房。念兮摇着焕青的胳臂,撒娇道:“哥哥,你要一直在念兮身边。”

    “傻丫头,哥哥当然会一直在你身边了。”焕青疼爱地戳了戳念兮的额头。

    很快就到了。

    郑氏所要的三间堂屋,包括了春晖园,雅音阁,慈宁院。布局辽阔,还坐落于穆氏楼阁最南面,占尽风水,怪不得郑氏如此执着于想要得到它。

    念兮立在园子外头,看那院子地面上,摆放着一行的裹尸布,几个奴才戴着面罩,走进走出。

    空气中,散布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郑氏怒气冲冲地走进去,“你们瞧瞧,这一连几日,死了多少人?听守园子的门卫说,他们临死前都发疯,说自己看见鬼了,甚至还能形象描述出鬼的样子。不到一天,就都七窍流血而亡。”

    “果有这等奇怪的事?”焕青一怔,“莫非这几个屋子真闹鬼不成?”

    “怎么会?这若是真闹鬼,为何之前不曾听说?自从划给了妾身之后,才闹鬼。八成这鬼,是人扮的鬼吧。”郑氏一双烟熏黑的眼睛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响。

    焕青说:“此事可有人调查过?”

    郑氏冷笑道:“怎么没有调查?派了几个人守夜的,在园外驻了几日,查出发病的都是半夜,传出一阵鬼哭狼嚎后,一股奇怪的香味袭来,里面的人就都叫嚷着看见鬼了。等守夜的冲进去,却什么也没有。”

    焕青垂头看向念兮,“念兮,此事你怎么看?”

    念兮淡静的眼睛里恍如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思考,过了半晌,她微微偏首,冷笑道:“你们说,有一股奇怪的香味袭来之后,才有人叫嚷着看见鬼了?”

    郑氏一怔,道:“是呀,怎么了?”

    念兮环视了园子一周,发现每间屋子的窗口,都种满了鲜花。令人奇怪的是,竟都是一种黑色的罕见的花,花形如茄,花色墨黑,如深不可知的暗夜,有风吹过,却又体态轻盈,如正在翩翩起舞的霓裳仙女,尽显妩媚。

    这花,不正是黑色曼陀罗吗?

    黑色曼陀罗,被称之为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念兮的祖上曾用它来制作麻沸散,用以麻醉,药用效果极强。

    只是,因为此花生长得稀少,占有欲又极强,但凡抓住一片沃土,便深度排济别的花草,故而危害极大,极少有人愿意精心培育。故识得此花的人,极少。

    可念兮却对此花非常熟悉。

    医门世家,都离不开这种药用价值极大的花。

    黑色曼陀罗,不但能救人性命,却也可以致人死亡。

    它散发出来的奇特香味,可让人瞬间产生幻觉,尤其是在深夜,它的香味越浓,幻觉就越真实。

    它的香味吸入体内,可迅速夺走人的精华气息,吸入的人不出一日死去,是非常正常的事。

    念兮轻轻摇晃着曼陀罗的花瓣,苦笑道:“原来,陈氏利用这种花,来抢夺这几间屋子。”

    “什么?”焕青与郑氏相视一眼,都愣在了那里。

    念兮解释道:“每逢晚上,黑色曼陀罗就散发出最浓烈的香味,住在屋内的人吸入,就会产生幻觉。而这时,陈氏派人故意在屋外,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加助屋内的人幻觉里鬼的意识。他们便以为,真的产生鬼了。天天吸入这花香,不七窍流血才怪呢。”

    焕青与郑氏半晌没有说一句话,他们都被念兮忽然的博学多才惊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念兮用胳膊肘推了焕青一下,焕青才清醒过来。

    “念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焕青玄纹云袖随风飘逸,双眉拧成疙瘩,困惑极了。

    念兮黑溜溜眼珠一转,笑道:“哥哥,你信不信,玉华姐姐生前,有传授一些医术给我,我全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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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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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医介绍:
重生PK穿越,中医PK西医。
前世,夫君与金手指逆天的西医穿越庶妹合谋,害得她家族满门抄斩,怀胎三月也被害得落水身亡。
含恨重生后,她誓要揭穿那对模范夫妻的真面目,报仇雪恨,并过好自己的人生!
当今生的她一心行医,繁华似锦之时,唯有深情的他让她心意难平……
***注:女主是古代重生药医,女配是穿越蹩脚西医。
嫡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