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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只摸鱼儿     燕燕于飞远送于南txt下载     燕燕于飞远送于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救治之法

    第三日,有一世家子弟终于在这沉默与恐慌中暴发,带上府兵便往那些身患疫病者身上砍去。

    雨中,鲜血喷溅而出,很快与地上雨水混于一处,又被雨水冲淡开去。

    当日下午,这名年轻的世家子弟便被带到了梁荃面前,梁荃问他为何杀人。

    他说,若是把身患疫病者全部砍光这京都内便相安无事了。

    梁荃闻言后便让人将他送去城郊京营。

    “他们都是梁国人,杀不得。若真想相安无事,便加入我朝军队,为国效力,倒时候有数不清的敌人任你杀。”

    他这一番雷霆手段很快震慑到其余蠢蠢欲动的势力。

    但是,太医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只暗中听说巢太医延用了旧方,暂时缓解了病情,但却不能治好这些疫病患者。

    仍有年迈者已经身死,其中包括朝中那几位最先被发现感染了疫病的朝臣。

    对兰茝来说较好的两件事之一是,据楚瞻的探子来报,兰姜服了巢太医的药之后,已经醒过来了。她得到了特殊的照顾,未与那些百姓关在一处。

    她醒来之时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而送到京郊隔离营时,反而比被发现之前冷静了。

    另外一件是,在皇宫之中观察了三天三夜的云蔚终于病愈出宫,回到了使臣会馆内。

    直到云蔚出宫时梁荃才想起他已很久没有看过楼澜了,如今宫廷夜宴那日感染疫病者只剩下楼澜一人。

    折桂殿比往日冷清了许多,殿中的侍女内侍见他到来,纷纷下跪央求他以龙体为重。

    “怎么,朕如今连折桂殿都进不得了吗?”他的声音带着无限威严。

    跪了一地的侍女内侍噤若寒蝉,最后还是楼澜身边的贴身侍女银笙开口道:“陛下,容妃娘娘有交代,若是陛下您来了,万不可让您进这折桂殿,一是娘娘如今自觉面貌丑陋,无颜面见皇上,二是梅疫容易感染,若是陛下被娘娘身上的疫病所感染,她真是愧对天下万民了。”

    梁荃听了银笙的话,开口问道:“你是她的贴身侍女?”

    “回陛下,奴在楼府之时便一直跟在娘娘身边了。”那个曾经冒失贪嘴的银笙经过楼府变故之后越发的沉稳了。

    “那你见到她,便与她说朕来过了。”梁荃淡淡的说着,心里却有些失落。

    “奴遵旨。”

    梁荃走出折桂殿,内侍总管立马上前来打伞。

    “太医院进展如何了?”梁荃冷声开口道。

    内侍总管禀报道:“奴去太医院时,太医们希望陛下允许他们研究娴妃娘娘,听闻她身上的疫病不仅没有恶化的迹象,反而在逐渐好转,或许可以在她身上找到救治之法。”

    经内侍总管提醒,梁荃这才想起白露曾说槐城时疫因她而起,如今槐城已变成一座荒城,她却依旧尚在人世,安然无恙的成了梁国娴妃。

    若是槐城时疫爆发时也和汴京一般,那是否说明她这次也会好转?身带疫毒却不会锅及自己,这东齐研究所倒是令人忌惮。

    “准奏。”

    他向前走去,因为步伐很大,不断的溅起地上的雨水。

    为他撑伞的内侍总管一路在后面小跑。

    这几日兰茝与京都城防军一同在市集上巡视。她撑着伞向前望去,长长的街道一眼就能望得到头。

    耳边偶尔传来哒哒马蹄声混合着几声哭喊,她不用看也知道,这定然是一个患了疫病的孩子,被关在了囚车之内正要被押往京郊。

    加上这位,这三天来受梅疫感染者已达到了六百多人。这还是因为京都百姓配合度高且采取了严格措施的结果。

    若不是巢太医在槐城时摸索出的这一纸旧方,只怕情况会更加恶劣。

    “将军,陛下宣您进宫。”兰茝还陷入沉思之时,有一眉清目秀的内侍来请。

    兰茝回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位内侍脑海中突然想起小禄子的样子,也是这般生得唇红齿白,那双眼好似一汪清泉一般干净清澈。

    “长了那样一双干净的眼睛,任谁也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啊。”兰茝突然感叹出声。

    “将军您说什么?”这位内侍不解的问道,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

    兰茝唇角浮起笑意看着他道:“无事,走吧。”

    她因为急切的缘故,走得很快,那名内侍小跑的跟在她的身后。

    她在心中暗自祈盼梁荃找她是因为找到救治之法一事。

    等到她来到殿门口时,惊讶的发现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聚集在这,他们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她走近殿内,那些太医见到她皆停下了讨论。因宴会上的那两只袖箭兰茝已经成为了继梁荃以后最有威严的人。尽管她如今是一名没有军权的虚衔将军。

    “微臣叩见陛下。”

    “将军免礼。”梁荃又对巢太医道:“巢太医,你来说说你的发现吧。”

    “是。”巢太医的话语中带着激动之意。

    梁荃批准他研究白露之后,白露便从地牢被暗卫带到了太医院,巢太医二话不说拿起刀便往白露的腕上划去。

    其余太医看到她也是啧啧称奇,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们对疫病多少也有些了解,但是想白露这样身为第一个发病者症状反而还比较轻。

    “老臣发现娴妃娘娘的血液中浓缩了大量相生相克的药物,虽暂时还无法辨认这些是何药,但是娘娘病情突然暴发与好转定然与这些药物有关。老臣采集了一些血液,混在在场不同太医的药方之中,希望将军能找一批已患疫病者逐一试验。”

    经他提醒,兰茝这才想起白露的不同寻常之处,她抬起头来,看着梁荃,请示他的意见。

    “可。但此事需暗中进行,不宜声张。”试验有风险,若是让这些身患疫病的亲眷知道了,又会掀起一阵大乱。

    兰茝见梁荃同意,这才道:“臣遵旨。”———————————————————

    这时,身在东齐的云荟已经知道梁国京都梅疫蔓延一事。

    他将手中的情报纸条揉成一团,畅快的笑道:“经过这一次梁国气数已尽,我们的时机要到了,等阿蔚从梁国回来之日,便是与梁开战之时。”

    “梁国梅疫蔓延,王爷还让小王爷前往梁国,不怕他染上时疫吗?小王爷的身体毕竟……”

    “不会,阿蔚常年服药,所以并不知晓我在他的药方里加了抗疫之药。”

第一百九十六章 姐妹会面

    翌日,汴京京郊隔离所。

    兰茝下了马车后入隔离营。今日的雨比往常大了许多,落在营帐上“噼里啪啦”的响着。

    有一负责驻守隔离营的副尉上前恭敬道:“小的昨日已接到赵将军的命令。不知将军对参与试药的人选可有要求?”

    兰茝那张美艳的脸上好像覆上了一层冰霜,散发着冷冽之意:“选几个头天染病,生命垂危之人吧。”

    她这一句话轻易的定了旁人的生死。

    “是。”副尉告退。

    很快便有十名身患疫病者躺在担架上,被抬着进帐。多是老者和孩童,都已意识不清了,只有其中有一名妇人还清醒着。

    兰茝看到这名妇人时眼中闪过异色,这正是那日拦下囚车,要与孩子一同入隔离营的妇人。

    她到底还是染上了疫病。

    兰茝起身,走到这些疫病患者面前,很快就闻到了一股酸腐之气,这些人身上的红疹已溃烂化脓,让她几欲作呕。

    她对这妇人道:“看你的症状,像是新染上的疫病,你本可以不用来试药的,这些药里也许只有一个方子能治疗疫病,也许一个都没有。”

    太医院那些太医们一直都为方子争论不休,最终还是巢太医提议要找一批试药者。

    “我儿本就时日无多,若这药不能治病,民妇也认了,若这药能治好我儿的病,民妇便是死也是甘愿的。”

    “可能,你和他仅一人能活。”

    那妇人顿了下,艰难的从榻上起身,跪在兰茝面前道:“民妇谢将军赐药。”

    兰茝没再说什么,背过身去,对值营副尉道:“伙头营的药可熬好了?”

    “好了,将军,他们皆已在帐外候命。”副尉上前道。

    “喂药。”

    兰茝刚下命,便有十名士兵捧着药先后进入帐内。

    大多患者皆是处于昏迷状况,所以这药也是由士兵们撬开他们的嘴,强行喂入。这些士兵们可不是什么温柔之辈。

    刚喂药时,这些人还没有什么反应,过了一刻钟后,便有一名男子呕吐不止,一名男子口吐白沫。口吐白沫的男子很快便殒命了。

    “今晚再喂一次,这两日不要间断,直到试出方子为止。”兰茝的声音里透着冷冽。

    士兵们立即起身,齐刷刷的站在她面前,整齐划一道:“是!”

    兰茝走出帐外,觉得眼前的视线清明了不少。她撑着伞迈入雨中,凭借着记忆向兰姜的营帐走去。

    走至帐外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里面传来抽泣之声。

    她本想等这抽泣声停了再入帐,但营帐门口看守的士兵见她来了,立即恭敬的问候道:“将军。”

    他的声音即使在雨中听来也万分的大而响亮,里面的抽泣的人瞬间就停了声音。

    兰茝瞪了他一眼,在这名士兵不明所以之中掀开帐帘进了营帐之内。

    兰姜见她走进来,立马背过身去。

    “你别过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抗拒之意。

    可是兰茝的脚步声却逐渐来近。

    “都说了别靠近我。”她蜷缩着身子,恼怒的喊出声来。

    兰茝停下了脚步,将一个棉布口罩从背后递到她面前道:“戴上这个和我说话吧。”

    兰姜从小活在兰茝第一贵女的光环之下,最是看重容貌。

    她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一把夺过兰茝手中的口罩,迅速戴在了面上,却没有转过身来。

    兰茝也戴上了口罩,斟酌了一番,对她道:“我与薜荔已入宫请罪了,但梁荃提了一个要求。”她对兰姜明说道。

    兰姜的身子僵了一下,醒来以后听营内士兵议论,才知疫病已在汴京城内蔓延了。

    每天都有新的梁国臣民被送到隔离营来。

    这三日来,她整日都在担惊受怕,她心中虽对梁荃与梁国有恨,却也无法眼见这么多臣民因她而丧生。

    她转过头来,哑声对兰茝道:“什么要求?”

    此刻的兰姜披散着头发,面带棉布口罩,看不清神色,只能依稀从闪躲的眼神中辨认她的恐惧。

    那漂亮灵动的杏眼此刻早已通红,眼下还有青黑的痕迹。

    兰茝冷硬的心一下子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他说要以闻涛河流经的十城赔偿汴京城的损失。”

    兰姜想也没想便反驳道:“不行!”

    “那你觉得,你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弥补这次疫病之乱吗?”兰茝反问道。

    “我……”兰姜陷入了一阵沉默。

    看着她这样,兰茝的语气开始软下来:“姜儿,你何苦要来南梁?”

    她本可以不来的。

    兰茝一问,兰姜的双眼瞬间泛起了水雾:“因为翾飞,我本以为这次南下她也会来。”

    兰茝一怔,没想到竟是这样,看来她已经知道周玉衡意属翾飞了。

    “隐瞒疫病,可是为了周玉衡?”兰茝说出她的猜测。

    兰姜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哀求之意,“你可否让梁荃换个条件,玉衡心中本就无我,如今我身患疫病害了整个汴京城,他此刻定然对我心生厌恶。那十座城池是他眼中我唯一的利用价值了。”

    她开始泣不成声。

    可这一刻,兰茝对她的那些怜悯与心疼之心瞬间消失殆尽,北燕的公主怎可如此卑微。

    “姜儿,你可知周玉衡为何爱慕翾飞?”

    兰姜抬头看她,眼中有晶莹之意,戴着的面罩早已濡湿。

    “你好好想想吧。”兰茝再次说道。

    对于兰姜,她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说完,她掀开营帐走了出去,留下兰姜怔怔的看着兰茝留下的一地泥泞。

    她这才想起兰茝今日穿着一身军服,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穿军服。

    这时候,帐外传来守营士兵毕恭毕敬的声音“将军慢走。”

    同样是远嫁她国,她有北燕十座城池添妆,北周皇后之位为聘,风光出嫁,可如今却落得个躺在异国的病榻上,生死未卜的地步。

    可兰茝呢?她出嫁那日背负国仇家恨,独身一人远嫁南国,又以另一个身份闻名六国,成为了继翾飞之后的第二位女将。

    兰姜有些失落的倒在榻上,抬头看着这一方小小的营帐,喃喃自语道:“你喜欢的是,像那样惊才绝艳的女子吗?”

    兰茝走出了隔离营后,见到了一辆熟悉马车。她绕到前方,发现驾车之人果真是明月。

    而楚瞻此时正在车内。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拜天地

    “忙完了?”楚瞻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

    “嗯。”兰茝上了马车,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对不住了,因为兰姜的事,耽误你去北魏。”

    楚瞻顿了一下,方才开口道:“这几日冷静下来我突然意识到,这梅疫的爆发契机是梅雨季节,可北魏并无梅雨季。”

    “莫不是只针对南梁?”兰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楚瞻摇了摇头,他如今被困在南梁京都,便是有通天手段也无法施展。

    “我已派钟秀先回去打探了,如今他留在南梁军营已无意义。”

    “你也一同回去吧。”兰茝突然开口道。

    这几日太过忙碌她都忘了,这些各国来使之所以困于汴京是因为前几日城中疫病爆发的源头未找到,既然已知晓一切源于兰姜,他们便再没有这种限制了。

    封城令如今只是针对梁国臣民罢了,既然他的马车可以出来接她,便说明了他虽时可以离开。

    楚瞻无奈的苦笑道:“还是被你发现了。只是这一次分开,不知又是何时才能相见。”

    兰茝环抱着他没再说话。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二人回去之后,各自回了房中,又不约而同开窗听着窗外雨打芭蕉。

    离别的情绪快要将兰茝淹没了,她足足在窗前枯坐了一个时辰。

    她想将所有的精力集中在疫病之上,却一次次的神思渐远。

    百无聊赖的翻着诗集,想写一些伤春悲秋的话,但很快身后的地上便丢满了纸条。

    突然,她“唰”的一下从座位上起身,随意披着外袍,披散着头发就快步走出房外。

    在院内回廊时,正巧遇上了给他送饭食的清泉。

    清泉见她这般步履匆匆,头发披散的样子,惊诧的问道:“楚大人这是要去何处?”

    “私奔。”兰茝言简意赅的答到,然后又一把抢过清泉手中的食盒,跑出了庭院,竟连伞也没撑,留下清泉一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她走着走着竟奔跑了起来,漫天大雨中,水花四溅,好似她此刻飞扬的心。

    与她相反的是,楚瞻依旧看着窗外雨潺潺。

    突然,一道身影从窗前跑过,将他瞬间拉回了思绪,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门“趴”的一声就被兰茝一脚踹开了。

    与方才二人的失落道别全然不同。

    此刻兰茝,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前,被雨淋湿的头发贴在那张明艳的脸上。奔跑过后的面颊带着红晕,灿若人间四月芳菲,那双清亮的眼中似有璀璨星辰。

    楚瞻觉得,这一次他的呼吸都被眼前之人夺走了。

    “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兰茝走上前去,在他身旁的方登坐了下来,掰过他的身子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楚瞻,嫁给我吧!”

    楚瞻怔愣的看着她,便是他天下第一公子的头脑此刻也无法理解兰茝这句突如其来的话。

    兰茝见他没有接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太过紧的缘故,说错了话,顿时脸臊得通红。

    她再次问道:“楚瞻,你可愿意娶我?”这次不再如方才那般理直气壮。

    这一刻,便是满腹经纶的楚瞻也找不出一句话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只觉得他那颗心好似随时要跳出胸腔之外。

    “阿酒,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的眼神渐深,让人看上一眼便会沉溺其中。

    “你我成婚之后,我便是你的人,你便是我的人,既然是我的人,纵是相隔山南水北,他日也会回到我身旁的。”她有些孩子气的说道。

    听了她的话,楚瞻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兰茝极少见到他这样开怀的笑,如幽潭水莲绽放,亭亭净植,香远益清,一时看痴了去。

    楚瞻只觉得方才的离怀愁绪一扫而空。

    他一把将她揽在怀中,紧紧抱着,下颌抵着她的肩膀道:“我娶。只怕是六国之内再也找不出一位像你这样一位直接逼婚的女子了。”

    “我……我这也是为了促进两国邦交。”兰茝再次理直气壮的说道。

    楚瞻失笑,站起身来,取过一块干净的方巾为她小心的擦拭起头发来。

    待差不多干时,他将方巾放到一边,瞥见她身旁的食盒,这才想起她应当还未进食。便将食盒提到桌案上来,对她笑道:“先用过饭,我们再商讨婚姻大事可好?”

    兰茝点了点头,看到桌的饭食,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许是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时间的缘故,她进食的速度非常快,肉也是大口大口的吃着,看着颇为豪迈,完全没有女子特有的矜持。

    大约是真的饿了,她每一口都是塞的满满的,吃得两边的腮帮子都鼓起来。

    楚瞻眉眼含笑的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兰茝很快就将桌上的饭食吃了个精光,掏出手绢擦了嘴,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看着楚瞻。

    楚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此时风雨交加,商铺关门,你我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凤冠霞帔,高堂不在,我要如何娶你过门呢?这全套礼节中只剩有一事可做了”

    “何事?”

    “入洞房。”

    兰茝闻言顿时不敢吭声。

    楚瞻突然正色的对她道:“阿酒,我自是愿意娶你的,但你上一门亲事已不够圆满,我不愿你这次也草草了事,跟我来。”

    房门还未关上,他拉着兰茝的手起身,将她牵至屋檐之下道:“拜堂的第一步是拜天地,你我先起个头,这欠下的,等来日再见时补上可好?”

    兰茝点了点头,觉得留个甜蜜的念想也好。

    他们如今连唱礼之人也无,只能由楚瞻代劳。

    “一拜天地。”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如鸣佩环。这一句一拜天地从他口中说出,远胜世间任何情话。

    黄梅时节,大雨瓢泼,楚瞻与兰茝齐齐跪地,向着苍穹大地双手交叠,然后叩首。

    而后他们一同起身,紧握着双手,彼此对视着。

    二人双眼之中尽是情欲。

    虽然只有一拜,却连心头都如烙铁一般滚烫。

    两人开始不由自主的拥抱,热烈亲吻,似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中一般。

    雨夜回廊之下,明月与清泉看着屋檐下相拥的二人,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楚瞻北上

    第二日清晨,汴京城关闭了三日的城门因楚瞻和西门泓的离开而再次打开了。

    楚瞻与西门鸿的马车停在门口,兰茝与礼部官员一同相送。

    因为人多眼杂的缘故,她与楚瞻也说不上几句话。

    “保重。”她走上前去对他道,但是很快,礼部官员的那些客套之言就把她这句“保重”给淹没了。

    楚瞻对这些官员们客套的笑着,如泉水般的目光却掠过他们,看向兰茝,无声的用嘴型说着:“保重。”

    “好了,兄弟,时候不早了,启程吧。”西门泓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道。

    “走吧。”

    二人各自上了马车,车轮子的轱辘声响在清晨的汴京街道。

    他们的离去,将这座混乱的都城留在了身后,留下了一群艳羡的人群。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在黎明的时候停了,兰茝与楚瞻也相拥了一夜。

    此刻,兰茝轻抬衣袖,凑近细嗅着,仿佛上面还有他的气味停留,如兰似麝。

    明月这次总算不用再做马车夫了,路途遥远,他与清泉同楚瞻一起坐在马车内。

    “车夫,晨曦风光尚好,将马车驾驶得慢一些。”一身墨色衣裳的楚瞻好似墨莲一般清贵。

    “好嘞。”车夫朗声应到。托这位楚太子的福,他终于可以在全城爆发疫病的时候离开了。

    明月听了楚瞻的话,却暗自腹诽道:“马车帘子都没掀,能看到什么风光。”

    楚瞻一本正经的笑道:“你未想起马车外的风光时,那风光便与你同归于寂,当你想起马车外的风光时,则这风光便在你心中明白过来。”

    明月被说得一头雾水。

    倒是清泉悟了,笑出声来:“公子说的车外风光相必是太子妃吧,当你想起她时,她便好似一直在你身边。”

    虽然兰茝与楚瞻只是拜了天地,但清泉在心中已将她当作太子妃看待。至少论容貌,论才智,天下间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她更适合当这个太子妃。

    尽管从前他以为公子最后会娶了翾飞。

    楚瞻因为清泉的这一句“太子妃”,唇角笑意醺人,“清泉此言甚得我心。”

    即使是行驶的再慢的马车最终也会逐渐消失在兰茝的视线中。

    “诸位大人,我有事先行一步。”马车再也看不见时,她回过身来对身后的官员道。

    “将军慢走。”这些礼部官员们知道她是天子近臣,对她的态度自然是恭敬万分。

    她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往京郊隔离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隔离营内,负责喂药的那几名士兵又给试药者们喂了新的药。从昨日喂药到今天黎明,十个试药者中已有七个已经结束了性命。

    兰茝来到隔离营外时,士兵们正抬着担架,从营帐内出来。

    担架上自然是已故之人。

    那些离世的试药者们与那些不知治身亡的疫病患者们摆在了一处,身上皆蒙着白布。

    因大雨刚过,没有干柴,士兵们便在这些人身上泼了油,再点燃火把焚烧他们的尸体。

    营地的另一边,依次有囚车进到这隔离营里来,里面关着新一批的梅疫感染者。

    兰茝静默的站在焚烧的尸体前,就当是为这些人送行。

    这些士兵看见她,齐齐抱拳道:“将军。”

    “目前已知感染者有多少人,死亡的有多少人?”兰茝的双眼被火光映得一片通红。

    最靠近她的那名士兵答道:“禀将军,目前已知感染疫病者,一千一百五十八人,死亡者有二百三十八人。”

    他的声音沉重又幽远,好似千年古刹内的钟声,在兰茝心中不断回响。

    “我知道了。”然后,她没在说什么,依旧是静默的注视着这些正在焚烧的尸体。

    直到他们化为了灰烬,她这才转身离去,走进了营帐内。

    看到地上的三个担架便知这些试药者们已去了大半。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那名妇人的孩子还存活着,那名妇人也活着,孩子已经醒来了,身上破溃的红疹有结痂的现象,面色看着也不似初见时那般蜡黄了。

    但他的身子还很虚弱,依旧躺在担架之上,眼神空洞的望着营帐的上方,也不与他们交谈。

    妇人心中虽喜,却也没有和孩子说话,也没敢靠近孩子,深怕这孩子因为试药刚有好转,就再次被她身上的梅疫所传染。

    另外一名试药者依旧昏迷着,看不出变化来。

    今日一整日,兰茝都留在隔离营,与驻守士兵们一同进食,未再回京。

    大约在戌时,兰茝刚去探望完兰姜出来。如今巢太医的药方也不管用了,兰姜再次因为疫病陷入了昏迷。

    她出来时,便有士兵立马上前禀报道:“将军,未醒的那名试药者已没了呼吸。”

    饶是今日,她已见到上百人断送了生命,化为了灰烬,此刻听到试药者离世时,依旧会觉得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现在,因疫病离去者已增加至四百一十人,其中还包括了因驻守在这而感染的士兵们。

    她快步走进营帐,如今帐内只剩下那对母子了。

    她早已看出那名妇人面色灰败,只怕也时日无多了。

    “将军,若我儿此次能逃过一劫,还望将军能够收留他。”

    妇人突然在她的前方跪了下来,不住的对她磕头,但因为身有疫病的缘故,她并不敢靠近她,也不敢靠近她的孩子。

    夏季的大风吹过营地后的整片山林,将那树枝摇曳的“沙沙”声送到兰茝耳中。

    天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营帐被暴雨击打的噼啦啪啦响,风将营帐的帘幕吹得不断翻飞,就连帐内的烛火都熄灭了一盏。

    帐内此刻的烛火变得昏暗,透过那昏暗的烛火,兰茝依旧可以看见妇人额头上的红疹都已被磕破,渗出血来,甚是骇人。

    许是兰茝带着口罩的缘故,周围的空气让她感到很闷。她叹了口气,终是不忍,走过去将那妇人扶起道:“好。”

    妇人眉眼之间瞬间盛满惊喜之色,但是很快,她宛如触电一般,快速从兰茝的手中挣脱而出,有些惧怕的说道:“将军,民妇染了梅疫。”

    “将军,时辰已至,可以去就寝了。”门外突然响起了士兵的声音。

    今夜兰茝在京郊留宿,不过是住在不远处的精兵营。白日驻守的士兵与值夜的士兵换岗后便会去精兵营留宿。

    兰茝晚间用饭之时,便叫他们换岗时叫她一同离开。

    她走出营帐后,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孩子已经入睡了。但是因为风雨交加的缘故而辗转不安。

    妇人几次欲上前安抚孩子,最终因为身上的疫病离他更远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伙头娘子

    “走吧。”兰茝不忍再看。

    她入精兵营后,也未去探望营中旧友。

    回到营帐脱下军服倒头就睡了,连面上的口罩也未脱下来,帐内的烛火也未熄。

    如今,她已是将军,可以一人独占一个营帐,便是以女子之身睡在军营之内,也不用担心有人来打扰。

    虽然她早已疲惫不堪,但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未到卯时便醒过来。

    夏日的天亮得极其的早,她取下戴了一晚的口罩,走出营帐外。

    此时已见晨曦。

    不远处叫醒士兵们点卯的敲锣声由远及近。

    那名敲锣的士兵走到她面前时,有些发愣,而后爆发出意外的惊叫声:“咱们营地什么时候招女兵了,还是这样天仙似的娘们。”

    他的喊叫之声引来其他的士兵,纷纷跑到兰茝的帐前一赌这营地新收的女兵。

    因为这些精兵们自新兵考核通过后便不能再出营地。虽然兰茝一时风头无俩,在汴京城内无人不知,可这精兵营里的人却对她知之甚少。

    自她的身份揭穿之后,梁荃便下了军令,军营中人一律不得讨论她的事,否则一律按军法处置,故这营地还是有许多人不认识她。尽管他们都知道有一位女将军,也知道楚酒,但此刻他们并未把这眼前的这个兰茝和那位传说中的人物联系起来。

    负责驻守隔离营的副尉本欲来看看兰茝醒了没,却发现她的营帐前围满了士兵,都在讨论军营里收了一位女兵。

    他心中暗道不妙,赶紧走上前去拨开了人群,见兰茝果然被他们围在中间。

    “副尉。”士兵们见他过来,赶紧做鸟兽状散开,却又远远的旁观着。

    方才那名敲锣的士兵还未回过神来,对兰茝大献殷勤道:“姑娘,你是步兵还是骑兵,不对,姑娘家怎么能上阵杀敌呢。”

    他突然眼神一亮,痴痴笑道:“莫不是新来的伙头娘子。”

    兰茝因为梅疫及楚瞻离开的事,情绪不佳,此时见精兵营里的士兵这般散漫不由眉头轻蹙。

    她这一蹙眉,却把围观的这群大老爷们的三魂七魄勾去了一半,这名敲锣的士兵早已忘记了自己姓氏名谁。

    但这一蹙眉在驻营副尉的眼中确不亚于雷霆之怒,他万分想拿起一根狼牙棒往这名士兵的脑袋上抡去。

    他正要解释什么,兰茝突然挑唇而笑,立马让这副尉吓得不敢吭声。在使臣宴会之上,她在陛下面前伤了两位朝臣之前,便是露出这种笑,那晚他也在场。

    “伙头娘子,这称呼不错。”兰茝毫不吝啬的“赞誉”道。

    可她的手却在那名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迅速的抓起他的手臂,将他从背后越过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末了,还留下一句,“按军法处置”。

    在场精兵们,瞬间哗然。

    兰茝却留给他们一个扬长而去的潇洒背影。

    副尉这才如马后炮一般重重的拍着那士兵的脑门道:“什么伙头娘子,那是陛下亲封的抚远将军。”

    这句话让这名士兵及在场士兵瞬间惊呆在原地。

    “老子回来再禀报你们的副将,一律军法处置。”副尉说完之后,便去追兰茝的脚步了,“将军,将军。”

    副尉这一声声万分狗腿的“将军”,正帮他们反复确认方才那姑娘确实抚远将军无疑。

    被摔倒在地的这名敲锣士兵,却如魔怔一般,痴痴的笑着:“能有这么美貌的女将军,这兵当的也值了。”

    周围的士兵闻言纷纷摇头,有一好事者感慨道:“兄弟,您莫不是被副尉一敲,坏了脑子。你又不是这位将军的兵,何况我听闻这位抚远将军的将军之职是虚衔。”

    不然那些好不容易熬出头的武官能怎会允许一位毫无军功的女子爬到他们头上。但这句话他是不好说出口的。

    可这名敲锣士兵却真如被敲坏了脑子一般,冲着兰茝消失的背影高喊:“将军,我要如何才能成为你的兵!”

    周围的精兵们一听,不由感叹这哥们真是带劲,够爷们,有的还吹起了清哨。

    甚至有不少人同他一起高喊:将军,我要如何才能成为你的兵。

    不过,这一切兰茝已经听不到了,她正快步走回隔离营。

    昨夜又有不少人死去,一大早,隔离营外便在燃烧尸首。

    有一值守士兵见到兰茝来了,上前对她道:“那位妇人去了,尸首还在营帐中未处理,正等将军过去查验。”

    尽管兰茝早已猜到了结局,但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脑海还是不住的轰鸣作响,“好,我知道了。”

    她走到账外,听到里面传来孩童凄厉的哭泣之声。

    兰茝的脚步微顿,最终还是掀开营帐走了进去。那个妇人蜷缩在营帐的角落,双眼还睁着,目光落在某个方向,正是昨夜孩子睡觉的地方。

    孩子一边哭着,一边对拦住他的那些士兵拳打脚踢。

    兰茝心中不忍。可无论再怎么不忍,她也不能让这个孩子靠近那位妇人。

    孩子见到兰茝进来,他是认得她的,他开始对她嚎啕大哭道:“为什么你们不让我靠近啊娘。”

    这名孩子被妇人教育的极好,很是早慧,很早就知道他与妇人之间总有一人会死,也可能都会死。

    他也没有问他们妇人为什么死了。

    兰茝心疼看着他,可说出来的话确是万分残酷:“因为你是试药者,你啊娘身带疫病,可你却在逐渐好转,若是你碰到她了,你也许会加重病情。那一同试药的九个人,包括你啊娘都白死了。”

    尽管眼前的孩子才五岁,她这话也很残酷,但如今他孤身再世一人,她必须让他知道他这条命是多么重要,这样他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孩子最终没再对拦住他的士兵拳打脚踢,而是突然跪坐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口中不住的叫着啊娘。

    兰茝见他虽然伤痛,却听明白了她的话。

    兰茝走到角落,合上了妇人的双眼,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平视着她,轻声道:“你放心吧,如今他们都走了,偌大的将军府也只剩下我一人。等孩子的疫病好了以后,我便带他回将军府,我们俩孤家寡人的做个伴也好。”

第二百章 第一个兵

    “带出去火化吧。”兰茝对身后的士兵道。

    “是,将军。”

    兰茝又走到孩子的面前,对他冷声道:“别哭了!”

    那毕竟是个孩子,被她这清冷而严厉的声音吓得停止了哭泣,睁着水汪汪的泪眼看着她,抽抽噎噎的甚是可怜。

    兰茝差点被他看得心软了。

    便是方才拦住这位孩子的士兵也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将……将军,他还是个孩子,母亲刚刚去世。”如今,连哭都不让人哭有点太冷酷无情了吧。

    “我知道。”兰茝仿佛梁荃上身了一般,冷眼瞟了一眼那位士兵道:“她的母亲已经把他托付给我了。”

    这名士兵被她吓得不敢再说话。兰茝虽生得美艳,但她一向杀伐果断,军营里虽是男子也没人敢对她起什么心思,生怕什么时候自己的脖子一凉。

    兰茝蹲下身子,与那孩子平视着,看到那双干净的眼时,神情软了几分:“走吧,她要走了,送她最后一程吧。”

    孩子终于停止了抽噎,对兰茝点了点头:“是,将军。”他也学着那些士兵的样子,对她恭敬的称呼。

    兰茝愣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起身道:“走吧。”

    隔离营外前一批焚烧尸体的火还没有熄灭,就不断有新的死亡者在后面排队了,其中还包括这孩子的母亲。

    她如别人一般被蒙上了白布,身上被泼了油。很快前面的人被火化为了灰烬,士兵们像执行程序一般将妇人抬到前面的人的灰烬之上,点上了火把。

    这几日来日日如此。

    因为被泼了油的关系,火舌很快就从就将妇人吞没。在火燃起的那一刻,孩子再次控制不住的滑下两行泪。

    焚烧现场浓烟滚滚,便是兰茝也被熏得红了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这名妇人也在火中化为了灰烬,她的骨灰与前面无数人的骨灰混在了一处。

    孩子跪在了地上,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又回过身来对兰茝道:“将军,我能收一把骨灰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之意。他如今已无父无母,知道兰茝才是他未来的倚仗,所以在心里想着讨好她,言语间透露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恭敬之意。

    兰茝自然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恭敬之意,但是也没有点破,而是吩咐一旁的士兵道:“去找个小陶罐来。”

    “将军,这营地里哪有小陶罐。”这个士兵有些为难的说道。

    兰茝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提到:“精兵营有,快去快回。”

    “咳,是。”士兵面带尴尬之色,赶紧跑开了。

    兰茝也是当过兵的人,自然知道当兵的艰苦,很多士兵在营帐里都有私藏口粮,一些腌制的肉果脯都是装在这样的小陶罐里,半夜三更的时候会拿出来吃一口过过嘴瘾。

    一刻钟以后,那名士兵拿着小陶罐跑来了,巍巍颤颤的递给兰茝。

    兰茝似笑非笑的接过,看见罐内还有一股子湿意,举起到鼻尖细嗅了一下,“洗得挺干净的。”

    “是是是。”这士兵讪笑的应道。

    “手伸过来。”兰茝突然说道。

    这还是一名小兵,对兰茝这样的大人物还有这惧意,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兰茝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将他的军服的袖子掀起,露出里面的里衫。

    “撕拉”一声,便将他的半截袖子撕了下来,这并士兵吓得一阵哆嗦。

    兰茝面色如常的拿起那半截衣袖将陶罐里面的水渍擦拭干净,又把那半截衣袖递给士兵道:“还你。”

    这士兵满脸苦笑的接过这半截衣袖在风中凌乱。

    兰茝将这小陶罐递给这孩子道:“现在条件简陋,只能弄到这种小陶罐了。”

    孩子感激的接过,走到那一群灰烬之前,虽然他不知那些是他母亲骨灰,但还是抓了一把装在了小陶罐中,封上了罐口,小心的放在怀里。

    “回去吧。”兰茝对他道。

    二人再次回到了营帐中。虽然大致可以猜测这药方可以治梅疫,但这孩子的疫病还没好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继续试药。

    “将军。”士兵将一碗新熬的药端到面前。

    兰茝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还能问道一丝血腥之气。

    “你可知你为何要试药?”她问这孩子道。

    孩子点了点头道:“知道,啊娘说,这样可以救更多的人。何况那时我的疫病已经很严重了,若再得不到救治便会死。啊娘说,要感谢将军给我这次试药的机会。”

    兰茝没想到孩子会这么说,吸了吸鼻子,将那碗带着血腥之气的药递到他面前道:“喝吧。”

    孩子乖巧的接过药,也没有说苦,咕噜咕噜的一口全部喝光了,有将碗递给兰茝。

    兰茝接过碗交到士兵的手上,问道:“苦吗?”

    孩子摇了摇头道:“我经常喝药。”。

    怪不得这么容易就感染上了疫病,兰茝在心里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银川。”

    “银川。”兰茝突然整色道:“我虽为将军,但却是虚衔,手底下是没有兵的,你可愿做我的第一个兵。”他这样的身体若是不锻炼,只怕风一吹便道了。

    银川的面上露出惊喜的消息,立马跪在地上道:“将军真的愿意教我?”

    “我的兵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晚上,银川再一次被喂了药。

    又过了一天,他的疫病差不多好全了,兰茝这才将他带出隔离营,进宫面圣。

    那位太医们见到这个孩子,一个都把他当成宝贝似得捏来捏去,其中最开心的要属巢太医。治好这孩子病的方子正是出自他之手。

    便是梁荃一向冷硬的面色,因为银川的好转而放松不少。

    兰茝突然想到,这方子最重要的部分是白露的血,若是救了整个隔离营的人,那她身上的血恐怕是要流干了。

    尽管,对于整个梁国来说她死不足惜,但是东齐罪奴研究所,以及这背后之人未被揪出来,是否还有其他试药者埋伏在梁国境内,此时都是未知的。

    若白露死了,现在已知的线索只剩下先楚皇后魏缨了,但是她却刚好疯了。

    尽管楚瞻曾说北魏没有梅雨季,但是兰茝总觉得一切让她不安,这件事似乎还未结束。

    而此刻正前往北魏途中的西门鸿与楚瞻也在讨论这事。

第二百零一章 止于白露

    “啊泓,我怀疑母后的神志正常,并没有疯。”楚瞻坐在一个路边的茶厮中,手捧着大碗茶对西门泓道。

    “松涧,我知道你心中忧虑,但是她的症状是我西门一族多位大夫轮番确诊过得,错不了。”

    若是疯了的人,怎会恰好在西门泓去问话的时背这二十四节气呢,想是特意提醒他一般。

    “若是有心装疯,哪个太医能诊断的出来。”大碗茶被泡得很浓,能够映出上方灰蒙蒙的天气,想来很快又回有一番大雨。

    “这……”西门泓一时无法反驳,反问楚瞻道:“那她为什么要装疯呢。你与她十多年未见了,好不容易见到她,她却装疯,这不合常理啊。”

    山林中突然刮起了大风,卷起了许多落木的叶子,有一片正好飘落在楚瞻的大碗茶上,泛起了层层水纹。

    “许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谋吧,暴露了就会死,也不能让我知道。若是这样,疯了也好。”楚瞻的双眼如这变了的天一般,风起云涌。

    ——

    当日下午,城中各处及城外隔离营都架起了药炉。

    城门,城防军去各户敲门,告知各户百姓,若身上有疑似疫病的症状者,便去城中四大街市的其中一个街头取药。

    这日,不管有病的没病的,有没有症状的全部都去排队喝药了,冷清了数日的街道再一次恢复了热闹。

    使臣会馆内,也有士兵端着药送去云蔚,周玉衡和薜荔的房内。

    周玉衡及薜荔因为兰姜一事而暂时无法回国。

    云蔚在等白露最后的审判结果。

    此刻,云蔚在房内看着这碗黑乎乎的药。常年喝药的他对药味特别的敏感,此刻他便闻到这药中有一股血腥之气。

    “小王爷,你为何不喝药?”云杉不解的问道。

    云蔚却没对他解释,而是淡淡的开口道:“你去将兰茝找来。”他那张欺霜晒雪的容颜此刻白得有些不自然。

    “不用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兰茝突然推门而入,其实她已在门外停留已久。

    白蒹葭自小与云蔚和云荟一起长大,这次全城疫病之乱虽与他们无关,却因他们而起。

    云蔚看到兰茝进来,一直僵硬着的手不由的晃了一下。

    “云杉,你先出去。”

    “是。”云杉走出门外,将房门合上。

    “如今,那些隔离营的人都得到了救治了吗?”云蔚开口问道。

    “嗯,再过几天他们都会好。”

    “这次一共死了多少人。”

    “五百八十四人。”兰茝的心突然像被利刃划过,兰姜也是此次的罪魁祸首之一。

    云蔚此刻的感觉与她相差无几,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这碗药上,“便是这样,也难以赎罪啊。”

    “你都知道了?”白露的血成了全城药引一事,此刻怕是已进入每位汴京臣民的口中。

    云蔚轻笑道:“生病久了,也知道一些医理,闻到血腥之气时,便猜到了。去年槐城也爆发过疫病,听闻最后是在白露来临是才停止了蔓延。没想到这一次,让时疫停止蔓延的还是白露。”

    兰茝没有接他的话。

    “过两日,我能去为她收尸吗?”云蔚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以。”

    而后,两人再没有交流。

    又过了两日,兰姜终于可以从隔离营里出来了,周玉衡亲自前去迎接。

    兰茝,薜荔也在场。

    兰姜看到周玉衡时,神色复杂,最终还是对他道:“姜儿知道这次因为一己之私犯下了弥天大错,如今得以存活,还要感谢梁国大恩。”

    她又转向兰茝道:“兰茝,你带我入宫请罪吧。”

    兰茝与薜荔对视一眼,他们自然知道这请罪意味着什么,便点了点头。

    “我陪你去吧。”周玉衡对她道。

    但兰姜知道周玉衡是不能去的,因为梁荃的条件是闻涛河十城。

    “殿下先回去吧。”

    这是兰姜第一次拒绝周玉衡,让他有些吃惊,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若是梁王提了什么要求,能满足的尽量满足,此次是你理亏在先。”

    三人听到他的话,面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周玉衡心中虽怪异,却还是打马离开了。

    “姜儿,你决定了吗?”兰茝问道,若是这城赔了,他与周玉衡之间可能再无情分可言了,她在北周的的处境也会变得举步维艰。

    兰姜的眼眶却瞬间红了,走上前去抱住了兰茝,突然哭出声来,“兰茝,那是五百条人命啊。”

    兰茝僵了一下,却没有说话,这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就如已经身死的白露一般。

    薜荔闻言,叹了一口气,长臂一伸将她们两一同抱住。

    半个时辰后,兰姜正式将十座城市的统治之权交给了梁荃。

    梁荃手握着北燕十城的交接文书多年往事再次在心中纷至沓来。

    没想到,北燕再次与他产生了交集。若是燕京城的那些权贵们知道闻涛河十城的统治权交到了他的手中,只怕会方寸大乱吧。

    同样会乱的,还有北周。

    今日进宫的除了兰姜,还有云蔚。汴京城终于渡过了这个危难关头,梁荃也对外宣布娴妃与被凌迟处死。

    但作为白露名分上的兄长的燕云却被全城百姓声讨。梁荃无奈,只得宣布白露的真实身份乃是东齐白仓大学士之女白蒹葭。

    很快,东齐与南梁的关系进入了白热化。

    而这时候,白露的遗体在梁荃的默许之下被带出了宫外。

    “小王爷要带她回东齐?”云杉迟疑了下,开口问道。

    “毕竟是东齐人,留在南梁不合适。”

    “若王爷知道了……”王爷可是对这白蒹葭一往情深啊。云杉有些担忧的想到。

    云杉看着被包裹在白布之下的白露出神,双眸间有着云杉看不懂的情绪。

    “她一直喜欢的都是我们两个人。云杉,我突然有些理解啊荟为什么想要这个天下。我恨透了这二子共用一名……”他的情绪有些时空。

    “那便去争吧,和王爷一起。”云杉开口道。

    “这尸体带回东齐,只怕早已腐烂了,带骨灰回去吧。”

    这一日夜晚,就在全汴京城百姓张灯结彩,大肆庆贺他们渡过了梅疫危机之时。

    有两件事正悄然发生,这两件事将会逐渐发酵,最终影响六国的格局。

    汴京城郊,云蔚与云杉将白露的遗体带至隔离营外,因为百姓们都离开了,今夜暂时无人驻守。

    云蔚对着空旷的营地鞠了一躬,又对云杉道:“起火。”

    很快,黑夜中亮起了火光,白露的遗体被大火吞噬。

    “只怕阿荟此刻已经知道了。”他突然回答了云杉白日里的问题,毕竟梁荃早已公布了她的身份,这事很快就会传达他的耳中。

    此刻的使臣会馆,周玉衡已经知道了兰茝拿闻涛河十城去赔偿梁荃一事。

    二人大吵了一架后,周玉衡再不想留在这个地方,连夜让山栀准备马车连夜离开了。

    只留下兰姜一人在房内哭了一夜。

第二百零二章 再次对弈

    第二日,薜荔向兰茝辞行,连带着兰姜与她一道走。

    “姜儿,随我回北燕吧,你如果回了北周只怕会被周国的满朝文武及几位公主生吞活剥的,周玉衡也不会护着你。”虽然薜荔这话有些不经大脑,但是他是真的关心兰姜的。

    兰姜虽然心中落寞,但她也知道她回去北燕是不现实的,只是对薜荔笑笑:“这次只能麻烦啊荔将我送回北周了。”

    薜荔刚要再劝,兰茝却拦住了他:“无论如何,北燕与北周之间还有盟约在,他们暂时应当不会的对姜儿如何。”但在态度上必然不会好就是了。

    但无论如何,兰姜都不能回北燕。

    “时辰不早了,我们启程吧啊荔。”说罢,兰姜又看了一眼兰茝,眼神包含了许多,更多的则是担忧:“兰茝,你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只怕白蒹葭一事会成为梁齐一战的导火线,你已烨王和熟识,只怕梁荃会派你出征。”

    兰茝听到她的话,双眼有一丝波动,她将出征是早已预知的事,但是没想到还能听到兰姜的关心。燕国皇宫内,琳琅阁中她那被烧到一半的画像一直是她心中的隔阂。

    “一路保重,接下来你我都会在属于自己的战场上,但是,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兰茝突然间笑靥如花。

    “对,活着更重要。”兰姜露出了来北燕以后的第一抹舒心的笑意。

    薜荔看着他这两位姐妹,心中有一丝惭愧之意。兰茝为了梁不攻打燕的盟约而上阵杀敌,兰姜为了燕周的和平盟约将要回去承受千夫所指。

    而他,依旧是一个纨绔。

    便是曾经被他带人揍得满身是血,倒在雪地中的梁荃也成为了一国之君,更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闻涛河十城。

    他,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薜荔有些落寞的转身上了马车。

    “他怎么了。”兰姜不解的问道。

    “啊荔也该长大了。”兰茝了然的笑道。

    兰姜看了一眼兰茝这张惊艳六国的脸,突然间不羡慕了,其实一母所生,她长得并不比兰茝差。但是,她身上骄傲自信的气度让她看起来更加耀眼了,这是她身上所没有的。

    “就此别过吧。后会无期了,二姐姐。”

    兰茝听到她这声“后会无期”,了然的一笑,“后会无期,姜儿。”

    如今她们各为其主,再相见时,只怕是周梁兵戎相向了,到时候姐妹二人会再次反目成仇吗。

    兰茝不知道。

    她目送兰姜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驾!”车夫驾驶着马车很快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兰茝牵着马,向使臣会馆走去。今晨兰茝以她要和兄弟到底为由,没有让那些礼部官员一同前来相送。

    她心中隐隐有感觉,云蔚应当如周玉衡一般不辞而别了,但是她还是想前去使臣会馆确认一番。

    “将军。”使臣会馆外,守卫士兵见她来了,恭敬得行礼。

    不知为何,她还没进到里面,就有一股空落落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她对门口的两位士兵微一颔首,往会馆内的齐国区走去。

    让他十分意外的是,她看见了云杉。

    云杉看到她时,一向面无表情的脸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呢?”兰茝率先开口问道。

    云杉抬起手,指了指门内。

    兰茝上前叩门,很快里面便传来云蔚的声音:“进来吧。”

    兰茝推门而入,发现云蔚正坐在案上,没有起身,他的面前摆了一个棋局。

    兰茝诧异了一下,合上房门,走上前去坐了下来:“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云蔚面上的笑意有初见时的洒脱,“没嬴了你,到底是心有不甘啊,怎么能安心走人。”

    兰茝笑道:“看来,你是走不了了。”

    “未必,猜先吧。”

    最终兰茝执黑,云蔚执白,比起第一次时的无子对弈,二人这次下棋的速度极其的快。

    “你的棋路变了。”二人不约而同的评价道。

    上一次云蔚的是谋而后动,一步步诱敌深入,但是这一次他却不再执着于设置迷障,而且着眼于全局,他手下的白子,好像呼声震彻山海的千军万马直向兰茝而来。

    而兰茝也不再是保守的应对,她变得更加杀伐果断,让对手感到十分棘手。

    二人相似一笑,一年过去了,他们都成长了不少。

    “你是一个难得的好对手,接下来能在战场之上与你刀剑相向也是一件畅快之事。望你不要手下留情。”云蔚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兰茝的眼中的光亮一闪而逝,看来云蔚这次是齐军的主帅。虽然他不会武,但是她还记得当初初次小组赛时他所展现出的谋略之才。再加上云荟那身出身入化的武功,在战场上定是所向披靡。

    虽然,一军二帅是大忌,但是他二人是兄弟,或许能因为默契的配合将这劣势变为优势。

    她从未有上阵杀敌的经验,而且她还是一个虚衔将军,手下无一兵一卒,与他们也从未磨合过,到时候那些人指不定还会因她女子的身份而不服从指挥。

    毕竟自身武功高强和指挥军队作战是两回事。

    她虽在心中思绪翻涌,但是下棋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能与天下五公子之二的烨王交战是兰茝之幸。”

    “啪嗒”一声,云蔚手中的玉石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棋盘上的棋子俱被这一颗棋子大乱。

    好似他此刻的心湖,因为兰茝的这一句天下五公子而泛起层层涟漪。

    “我输了。”云蔚突然苦笑的说道。

    兰茝对他突然饿的失态有些错愕,其实,在她知道云荟蔚是云荟和云蔚二人时,她就自觉的将天下四公子当成天下五公子了。

    “你这样让我觉得,有些胜之不武了,凭你我的记忆,将乱了的棋局重新复原,并非难事。”兰茝笑着对他道。

    “若方才那是在战场之上,我军将会溃不成军。”云蔚的语气有些沉重。

    原来,他并未将这当作一局棋,在他们各自落下第一颗棋子开始,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

    兰茝方才还因棋逢对手而激动的心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二人沉默着将棋盘收拾好,云蔚突然开口道:“兰茝,你曾经说要来东齐的话还算数吗。”去年回去的时候,他将东齐境内所有好玩的地方都打听了一遍,所有的美食都亲自尝试了一遍,就想着若哪一日她来了,他便可以大厮吹嘘东齐有多么的好,让她再也舍不得离开。

第二百零三章 掌黑鹰军

    兰茝一愣,想起他们曾经一同去罪奴之城考核时,她说:若有机会真想去东齐看看。

    “会的。”兰茝脱口而出道,不止是东齐,周游列国一直是她想做的事。

    云蔚突然笑出声来,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兰茝。

    兰茝反应不及想要从他的怀抱挣脱出去,却被云蔚的铁臂紧紧禁锢住了,她没想到云蔚这样的病弱之躯也有这么大的力气。

    但是,很快他就松开了手,半开玩笑到:“趁楚瞻不在偷偷抱一下,若不是他,便是梁荃我也会据理力争到底的。”

    说完,他见兰茝有些错愕的站在原地,突然笑出声来:“兰茝,你永远都是我的至交好友。”

    “你也是。”兰茝郑重的说道。

    云蔚潇洒的转身,从兰茝的面前走过,冲她摆了摆手道:“不必送了,这一路,我会走得慢一些的。”

    兰茝的瞳孔骤缩。

    她快速回过身来,云蔚已经关上了门,她听见他对云杉道:“走吧,再不走就舍不得了。”

    很快门外便没有了声响。

    这一刻,兰茝才真的感觉到使臣会馆内都空了,他们都走了。

    她回想着云蔚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看来云荟可能知道白蒹葭的事了,他没有马上进攻梁国是因为云蔚还在这。

    只要云蔚走出梁国边境,将白蒹葭带回云荟的身边,便是梁齐交战之时。

    这时候,觉得空了的不止兰茝一人。

    梅疫危机刚过,梁荃却觉得整个皇宫内空荡荡的。皇子夺嫡之争,逼宫之夜,使臣宴会,全城爆发梅疫,此刻都如云烟一般消散。

    但他知道,他的战斗并没有马上结束。

    “拟旨,让抚远将军入黑鹰军,黑鹰军的兵权移交给她。”他对一旁的内侍总管道。

    “是。”内侍总管曾是梁荃身边的暗卫,随军执行过许多秘密任务,他自然知道黑鹰军对梁荃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他一手组建起来的亲兵,都是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移交给兰茝了,何况这支军队是当年打败北燕的主力军。兰茝想要收服他们可不容易。

    但他从不质疑梁荃的决定,很快就拟好了旨意。

    “陛下,兵符。”内侍总管提醒道。

    梁荃看了一眼圣旨,本想掏出兵符,却又改口了:“明日召她上殿听封吧。”

    “是。”

    “摆驾折桂殿。”

    折桂殿内,楼澜的疫病差不多好全了,但是她发病时日尚早的缘故,面上还有一些红晕。

    月华初上,满院桂枝,树影婆娑。

    “再过一个多月,桂花便开了吧。”楼澜的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接连两次她都在死亡边缘徘徊,又活了过来,还能成为她的妃子,她已经很知足了。

    何况偌大的后宫之中,如今只有她一人。

    她并没有发现梁荃的到来,梁荃也不让侍女们通传,而是屏退了左右。

    他想起今日早朝,有礼部大臣提议他举行选妃大典,但是被他已梁齐局势紧张,大战在即为由给拒了。

    一些文臣这才知道齐国十万兵马已在两国边境的双生镇虎视眈眈,只是这消息被梁荃压下来了,便是有知道的也不敢声张。

    楼澜见庭院内突然安静下来,转过身来,便看到了一直注视着她的梁荃。

    “陛下……”她刚要行礼,却被梁荃扶起。

    梁荃拉着她在院内的石桌坐了下来,看着她道:“你那晚应该是一醒来便往大殿上赶吧,为何明知朕心中之人一直是兰茝,还要这样做,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你。”

    楼澜没想到他会突然与她说这个,轻笑道:“陛下不是与楼澜一样吗。陛下追逐了她十多年了。”

    她的话让梁荃的眼中风暴暗涌,一拳砸在了石桌之上,桌子竟被砸出了裂缝。

    楼澜伸过手去,覆盖在他的手上。在她的手触到他时,梁荃几不可察的轻颤了一下,却没将她的手甩开。

    “陛下,你追逐了她十多年,一定很辛苦吧。以至于你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将自己的心逐渐冰封,别的女子只要靠近你就会被冻伤。可是楼澜知道,只有用自己的心将陛下心上的冰捂化了,你才能接受我。”

    梁荃听到她的话,心中震动,“那时候朕在刑部大牢里说得话都是真的。”梁荃突然开口到。

    “这十年来从未有人为我洗手做羹汤,从未有人对我嘘寒问暖,也从未有人如你一般关心我的喜好。”

    楼澜笑了,“臣妾说得话也是真的,愿君心似我心。”

    梁荃反手握住她的手,二人相视一笑。

    来日方长,谁说一切不可能呢。

    北栅街,抚远将军府,这里早已被修缮好了。

    兰茝牵着银川小小的手走进将军府内,府内一个人都没有,她将所有的等都点亮了,方才觉得热闹了一些。

    令她惊讶的是,梁荃命人再次在将军府内植满了树。

    银川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房子。

    “呼噜噜。”突然他的肚子发出了声响。

    兰茝的脸顿时就黑了,她可不会弄吃的,也不想将军府再烧一次。

    她在银川的面前蹲了下来,“你会弄吃的吗?填饱肚子就行。”

    银川没想到偌大的将军府连个侍女都没有,他脆生生的开口道:“银川不会,银川可以学。”

    兰茝原也没指望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干嘛,只能无奈的说道:“走吧,出去吃。”

    二人走出到北栅街的集市,因为梅疫危机刚过,许多摊子还未营业,街上依旧是冷冷清清的。

    只有一家卖糕点的摊子孤零零的在街头,但是并没有什么人光顾。

    兰茝牵着银川走上前去,看到摊子上的各色糕点,随口问了一句:“老板,有茯苓糕吗?”

    老板摇头道:“没有,但是可以现做,将军要稍等一会。”

    “嗯,那便等一会吧。”兰茝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发现银川的那算黑漆漆的大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做糕点的老板。

    她不由暗自好笑,小孩子就是心急,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大约一刻钟后,热乎乎的糕点出笼了,兰茝心满意足的拿着两袋茯苓糕回了将军府。

    她将其中一袋递给银川,又给了他一些碎银子道:“我明日要上早朝,那时候你可能还没醒来,若是饿了,就自己拿着银子买吃的。这府内的房间很多,你可以随便挑一间,除了我的。”

    她并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所以交代完毕之后,像完成了任务一般,回房休息了。

    只留下银川一人,盯着自己左手的茯苓糕和右手的碎银子,左看看右看看。

第二百零四章 满朝反对

    兰茝第二日一大早便去上朝了。

    朝堂之上,梁荃当众将黑鹰军的兵权交给她,引起了满朝文武的热议。

    虽然她早已被封抚远将军,但那毕竟是虚衔,不掌任何兵权,如今却把梁国最强的军队全数交到他的手里。

    很快,朝堂之上反对之声一片。

    “陛下,抚远将军随武艺高强,但行军打仗需要的是将帅之才,臣以为抚远将军不堪担此大任。”京都防卫军的赵墨轲将军当即下跪请梁荃收回成命。

    原本,那些文官惧怕兰茝的袖中箭,但是想来在早朝之上她应该不敢造次。更对上次兰茝在宴会上突然向朝臣发难颇为不爽,那时候大家都在疫病的恐慌之中,没顾得上参她一本,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因为那件事,她每次进宫都侍卫来搜查她是否携带武器。梁荃虽没没有责罚她,但也不会允许她再次携带武器进宫。

    “陛下,抚远将军资历尚浅,又与功勋在身贸然接受五万黑鹰军恐难以服众啊。”说这话的正是宴会上被兰茝的袖箭伤到的官员。

    “臣附议。”

    “臣附议。”

    很快满朝文武就跪了一地,还站着的不过燕云与兰茝。他虽与北燕皇室有仇怨,但是他同样认同兰茝的能力。不过这不意味着他会站在她这边。

    此刻,梁荃的面上似覆了一层冰霜,眼中折射着寒芒,他冷眼扫过满朝文武以及默不作声的燕云,开口道:“抚远将军,既然有人质疑,便证明下你的能力吧。五日之内收服黑鹰军,收服之后方可正式接手黑鹰军,这兵符朕便替你先保管着吧。”

    显然,他也没有为兰茝说话的意思。若是她连黑鹰军都无法收服,那还谈什么作战。

    梁荃的这句话让群臣一愣,却也找不出任何反驳之言。若是黑鹰军都能接受她,那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在场无人认为,这支梁国最强的军队会甘于听从女人的命令。

    兰茝从未接触过黑鹰军,也从未有带领军队的经验,但是她知道在收服黑鹰军这件事上她只有一个选择,也只能有一个结果。

    她长呼了一口气,走出群臣之列,跪地道:“微臣领命。”

    她如今官拜一品,所站的位置比较靠前,大部分朝臣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挺得笔直的背。

    她一直将翾飞当成自己的对手,想成为像她一样的当世女将,自然不会在这时候退缩。

    看到她平静无波的神情,梁荃冷硬的面色和缓了一些,兰茝在她心中从来不是在闺阁中吟诗作赋,品茶绣花的贵女。

    楚瞻定然也是这样认为,才放心离开梁国的。

    “回去准备一下,下午就出发,退朝。”

    “臣等告退。”如今的他越发的有君王之威了,这些朝臣们方才被他的眼神一扫视,便觉得后背冷汗直流,只想赶紧结束朝议,离开大殿,哪里还顾得上兰茝能不能收服黑鹰军。

    这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君王的气场就是与从前那位喜欢研读经史子集的不同。

    兰茝起身,见燕云冷漠的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如今她在这梁国的朝堂之上已无交好之人。楼式微已退居幕僚之列,不再入仕,燕云与她之间有灭族之仇,他看在梁荃的面上不对他刀剑相向已是很不错了。

    正当兰茝愣神之时,内侍总管走到她的面前,将圣旨递给她道:“将军把这圣旨收好了,军营一向只认兵符,若再无这份圣旨只怕将军连军营都入不得。”

    “多谢总管大人。”兰茝面带感激之色,结果圣旨。

    “另外,陛下吩咐,将军可以在收服期间抽调别的军队,他们可以无条件配合。”内侍总管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兰茝的双眸顿时闪过一丝亮光,既然可以抽调别的军队,那事情便好解决多了,梁荃这也算无形中给了她特权。

    “望总管替我向陛下转达谢意。”她恭敬的躬身,又快步走出了大殿之外,看到往来巡逻的禁军,这是除黑鹰军外最强的军队了。

    但她显然没有打他们的主意,这个军队的人选必然是要和黑鹰军实力悬殊的,这样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兰茝正想着,便快步走出了皇宫,一路策马急驰回了将军府。通常大臣们上下朝都是乘坐府中马车的,像兰茝这样骑马的还是头一个,毕竟府中连个侍女侍卫都没有,更别提驾车的车夫了。

    骑马倒是更适合兰茝如今喜欢独来独往的性格。

    她也没有往府中招人的打算,她很快便会入军营了,再在府中招人也没有意思。

    回府后,她这才想起这偌大的将军府内多了一人,但是昨日让他随意找了个房间,也不知他此刻在何处。

    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预备开始逐一寻找。

    “将军,你回来了。”一声脆生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兰茝转过头去,发现银川的面上,身上还留有面粉的痕迹,便诧异的问道:“你去做什么了?”

    “近日集市上没有摊贩,银川想着大人或许还未用早点,便去药房买了茯苓做了茯苓糕。”银川的面上带着乖巧之意。

    兰茝眼中的惊诧之意更甚,“快带我看看,你做得茯苓糕在何处。”

    银川这才带着兰茝前往前厅,兰茝这才发现桌上果真摆着茯苓糕。银川往桌子旁一站,她才发觉他的身量还没有桌子高。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会做茯苓糕?”不止是茯苓糕,对于兰茝这个烙个饼都会把将军府烧掉的人来说,一个五岁的孩童会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是稀罕事。

    难道果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昨夜将军带银川上集市去买茯苓糕,银川在摊子前看了一会学了一点,可能不合大人的口味。”他的语调中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懂事。

    兰茝这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原来不是他太心急,而是在学做糕点。

    兰茝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初十几个人轮番上阵教他烙饼都没有成功的事,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你还小,不用做糕点也没事的。”

    “不行。”银川义正言辞的拒绝她。

    留在兰茝以为他是要说什么做事报恩之类的话时,这孩童脆生生的开口道:“将军当日因为烙饼烧了将军府,所以将军虽然是大人,银川也不会让将军入厨房的。”

第二百零五章 再入军营

    兰茝顿时感觉胸口像被人重击了一拳,她上下打量的这孩童,发现他面上并无揶揄之色,这才默默的拿起茯苓糕吃了起来,只当是童言无忌。

    “做得不错。”她毫不吝啬的赞扬道,虽然不如集市上的那位大爷的手艺,但这一点都不像出自一位五岁孩童之手,让她不由对这孩子刮目相看。

    听到他的话,银川的的双眼似坠入点点星辰,“将军喜欢吃什么可以告诉银川,银川可以到集市上偷师。”

    孩子虽然高兴,却是个守本分的,对她依旧是恭敬有礼的模样。

    不知是他精于厨艺还是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不知这孩子的爹是谁,但她观那妇人的气度,绝不像普通的寒门小户,许是家道中落了。

    也有可能如她一般,有什么特殊的遭遇。

    但是一想到那道圣旨……

    兰茝揉了揉眉心,她自然是不能将他单独留在将军府内的。

    “今日下午,我给你买几套衣服,你随我一同去军营。”兰茝的面上突然带了凝重之意。

    但这孩子似乎对军人有强烈的崇拜,听闻他将要去军营,面上不见分毫的惧意,反而带着兴奋之色。

    兰茝自然不会将战场之上的残酷与他说,只是默默的啃着手中的茯苓糕,很快一大碟便全部被她吞入腹中了。

    她上午确实没有进食,这小子倒是观察的十分仔细。

    兰茝再一次不自觉的夸奖了,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这孩子不止过目不忘,可能还观察入微,很有侦查兵的天赋。

    她将这个想法暂时按捺在心中,想着过段时间找个机会验证一下。

    “先回房休息,午时的时候随我出门。”兰茝说完,便拿着空碟预备离开。

    “将军。”银川叫住了她,指了指她手上碗道:“还是我来吧。”

    兰茝顿时以为是这小子瞧不起自己,便面色不自然的说道:“碗我还是会洗的,洗个碗难道还会把将军府烧了不成。”顿时就拿起迅速碗走开了,若是饭让五岁的孩子煮,碗又让他洗,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银川看着看着突然消失的人影,又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手,深情有些迷茫。

    不知道为何这个将军要抢自己的活。

    兰茝很快的将碟子过了一遍水,左右看了一遍,直接放在灶台上离开了。

    躲在墙根之后的银川看到这一幕,无奈的摇头。搬过烧火用的小板凳,站在小板凳上,用皂角将碟子仔仔细细的刷了一遍,又放在竹篓子内摆放好。

    这才去了自己房内歇息。

    午时时分,兰茝打开门时,发现他已等在门外了,倒好像是自己的贴身随侍一般。

    一开始兰茝还怕自己不知如何与孩子相处,好在这个孩子足够乖巧,事事不用她操心,反而事事替她操心。

    她带着他去布庄内买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又去糖水铺子挑了一些吃食便往城郊军营而去了。

    她并没有去黑鹰军,而是去了城郊军营,先找到王副将。

    午时前后正是士兵们休息的时间,没有训练。

    军营里全部都是大佬爷们,此刻突然来了一位天仙似的姑娘,顿时让这些士兵有点恍神。

    不过前几天敲锣士兵及其余数十名围观因误会兰茝是新招女兵一事被处以军法,轰动了整个军队,以至于今日看到一身军装的兰茝,就知道是那位不好惹的女将军了。

    这时,有从前一同在第五骑兵营一同训练的士兵见到了兰茝,完全无法将这样的她和当时清瘦的兰茝联系起来。没想到当日仰望的兄弟,如今成了女子。

    这样的她看起来比楚酒更加的耀眼,也让他不敢上前去和她招呼,而且一路快速跑回第五骑兵营。

    兰茝牵着银川,来到王副将的营帐。

    “王副将,楚酒来访。”兰茝在帐外恭敬有礼的说道,用得还是曾经的化名。

    王副将听到楚酒这个名字,立马起身掀开了营帐。他并未如其余士兵一样直盯着兰茝的容貌看,而是反对她行礼道:“将军。”

    兰茝笑道:“副将不必多礼,楚酒是您带出来兵。”

    王副将一听到他的话,顿时朗声大笑道:“带过你这一个兵,就足够老子吹嘘一辈子了。”

    很快,他才发现兰茝还欠着一个孩童,面上的表情突然有些皲裂:“楚酒,可以啊,没想到这才一年过去了,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军中都是大老粗,一向说话口无遮拦。王副将自然知道银川不是兰茝的孩子,不过是为了半开玩笑找回以前的熟悉感罢了。

    若是兰茝介意,他只能用与女子说话的口吻与她交谈。

    但兰茝并没有介意他的话,而且有些自豪的对王副将道:“这是我带的第一个兵。”

    王副将听到她的话,再次笑出声来:“就这小子,看起来病歪歪的,不是当兵的材料啊。”

    他的话让银川有些失落。他因为体质虚弱,时常生病的缘故,自小励志要做个武状元。

    兰茝虽然看不出银川的心思,但还是伸出葱白的手摸了摸银川那毛绒绒的脑袋,笑意中带着自信的神采,“王副将莫不是忘了,在新兵营时,我们营帐还被陆虎称为娘子军。”

    那时候云蔚,嵇子仪和她三个,一个病弱,一个文弱一个瘦弱,还被耻笑了。

    王副将忆起就是感慨良多,而后用他那大掌粗暴的搓了搓银川的头顶道:“也是,你一个娘们都能对抗全营,何况这小子还是堂堂男子汉。你是不知道,第五营那些臭小子们知道你是女子后羞愧的恨不得钻到了土里。”

    兰茝听到王副将的话唇角不由浮起笑意,好似找回了当年在军营是的感觉。

    “有机会倒是挺像和那般兄弟在比划一下的。”

    “别别别!”兰茝的话音刚落,营帐外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兰茝转过身去,发现一群人蜂蛹的进了王副将的营帐,方才说话的正是同一个营帐的赵鸿。

    看到兰茝回过身去的那一刹那,这些第五骑兵营的骑兵们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没有王副将难么好的定力,全部都愣神的看着兰茝,有些人还猛掐自己的大腿。

    虽然有无数的传言说兰茝是如何的艳冠六国,但是此刻见到兰茝时,他们才知道什么是女人。

    他们梦里的那些小桃红,小翠儿和眼前的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就在兰茝以为她如今的身份会让她与他们产生隔阂之时。

    赵式兄弟的赵羽突然笑骂出声:“靠啊,曾经的兄弟居然长得和天仙似的,这叫老子往后还怎么看别的女人啊。”

第二百零六章 旧友重逢

    赵羽的这句话成功打破了两边的尴尬局面。

    他说完,赵鸿立马接话道:“是啊,我现在的心还突突突突的跳呢,你可得对我负责啊。”

    众人哄堂大笑,王副将笑骂:“这群混小子。”

    兰茝含笑的打量着这群少年,最后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嵇子仪身上,“嵇子仪,既然见面了怎么不打招呼。”

    嵇子仪是与她一同入军营的,她对他也比别人亲厚一些。

    被他这么一叫唤,嵇子仪突然泪眼婆娑的看着她,让她瞬间寒毛倒竖。

    “阿酒,原来陆虎说得没错,你真的是个娘们。”嵇子仪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

    兰茝想起二人除入军营的第一天,嵇子仪就因为吵吵嚷嚷被陆虎打了一拳,那以后他们在陆虎眼中就成了“娘们。”

    “娘们?”兰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不如我们在比划比划,你们一起上也行,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真正打败你们呢。”

    她唇角的笑意让骑兵营第五营的人不约而同的抖了一下。

    他们整个营两次在她手上都讨不得好,以前是女扮男装时还可以当作追赶目标,如今是女子身份,虽是女将军,但若他们整个营与她再战,那他们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赵氏兄弟等人推搡嵇子仪上前,想让他把话圆回来。

    嵇子仪这才道:“和我们比划显示不出你的威名来,若是哪一天你有机会能与北魏翾飞一战,到时候定然会载入史册,当世两大女将之争啊,想想就热血沸腾。”

    嵇子仪不愧是史学世家出来的,一出口就让众人心头一热,他们虽无缘名流青史,但见证历史同样振奋人心。

    就连一旁的银川眼神也晶亮晶亮的。

    嵇子仪趁势说道:“听闻前几日有个敲锣兵想做你的兵,那时我甚是不服气,我和你一同进军营,怎么说也是我先做你的兵,跟在你身边可比在这精彩多了。”

    其余人不约而同的点头,他们是与兰茝一个营的,有些是新兵营一同进入骑兵营的,一路见证她在罪奴之城大放异彩,在骑兵营两次对站全营,全营逃训亲眼看着她成了武状元,倾覆楼府满门,废除北燕美人狩猎,成了羽林军中郎将,状告皇子谋反,如今更是抚远将军。

    他们分明是同一个时间入的骑兵营,但是一年过去,兰茝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还在骑兵营日复一日的接受训练。

    她本未嫁南梁时便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这才更让众人更像与她一同并肩作战。

    兰茝心中震动,没想到嵇子仪会怎么说。她这次来找王副将就是为了抽调骑兵营第五营的,她对他们最熟稔,对每一个人也的特性比较了解,磨合起来也比较快。

    原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嵇子仪就自己提出来了,而且看其余人的反应好像都很认同的样子。想起今日早朝满朝文武的反驳之声,一时心中触动。

    她身边一直默默无言的银川突然开口道:“我才是将军的第一个兵。”

    大伙这才注意到兰茝身边还有一个小鬼头。他们刚才因兰茝晃了神,并没有注意到帐内还有一个人。

    这孩子只到兰茝的大腿处,双眸好似幼鹿的眼一般灵动,望着这群五大三粗的士兵们毫无惧意。

    嵇子仪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这小萝卜头近胡说,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当什么兵啊。”

    银川认真的打量着嵇子仪,见他一副文弱书生样,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像你这么大就来不及了。”

    众人哄堂大笑,嵇子仪确实不是一块当兵的料。

    嵇子仪被一个孩子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兰茝看着他那样,唇角不由也带上了笑意,让在这群一年半载见不到姑娘的大老爷瞬间呼吸一窒。

    “好了嵇子仪,想做我的兵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不过是暂时的。”兰茝笑着对她道。

    “什么!”方才还被银川打击的垂头丧气的嵇子仪瞬间像打了鸡血一般。

    兰茝看了王副将一眼。

    王副将对知道她来找自己定是有要事相商,便沉声开口道:“还不快去休息,有气无力的下午还怎么训练,各队伍的伍长留下,其余人原地解散。”

    众人被他说得精神一震,齐声应道:“是。”

    在军营内,军令如山,众人很快就井然有序的走出营帐外。

    这让兰茝忍不住侧目,经过一年的训练,这群人的的精神面貌比起她在时强了数倍。

    虽然她将接受黑鹰军兵权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第五营大半个营都挤在王副将的营帐来,惹来不少没其他的士兵围观,若是传到黑鹰军的耳中,她就别想着收服他们了。

    嵇子仪特地拖延到最后离开,离开时一步三回头,眼神殷切的看着兰茝。

    兰茝本来也没打算让她离开,便开口道:“嵇子仪也留下吧。”

    嵇子仪顿时眉开眼笑。

    这一年里赵鸿赵羽二人都成了伍长,嵇子仪还是第五营的垫底。不过他的选择是没错的,几个月前,梁国发生政权更迭,军队混战时他也在场,又给他的史书巨著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阿酒,你快说吧,到底怎样才能成为你的兵。”嵇子仪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急不可耐的说道。

    兰茝这才将今早朝堂上的事对他们一一道来。

    “五日之内收服黑鹰军,这并非难事啊。”嵇子仪对兰茝有着盲目的自信。

    但是其他人却不像她这般想,黑鹰军是原是陛下亲兵,又是梁国最强的精锐之师,和他们这些所谓的精兵是不同的,他们是整个南梁唯一一支上过战场的军队,兰茝却无任何实战的经验。

    这也是兰茝的顾虑,她唯一一次接触黑鹰军便是同梁荃一起出使北燕之时,那些人配合默契,气场强大,对梁荃的忠诚度极高,想收服只怕不易。

    “你既然来了精兵营,可是想到了应对之策?”王副将看着她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兰茝点了点头,“陛下允许我抽调城郊的任意一军队,我想让骑兵营五营与黑鹰军模拟对战,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有没有统帅的资格。”

    他们怀疑什么,便去证明什么,而且还要以绝对差距去获胜。

第二百零七章 入黑鹰军

    “让骑兵营第五营对战黑鹰军!”有一名伍长轻呼出声。若不是碍与王副将在场,他的声音能把帐篷都给掀了。

    不是他们没有底气,那是黑鹰军啊,曾经打败了北燕铁血之军的传奇军队。他们这些连人都没杀过得怎么和黑鹰军比呢。

    不过没人敢当着兰茝的面说这话,他们都知道她的身份是北燕公主燕兰茝。

    赵羽试探性的开口道:“你对黑鹰军了解吗?”

    兰茝点了点头道:“黑鹰军曾与北燕军队交战一年,我虽称不上知根知底,但是却不是一无所知。”其实,自梁荃对北燕发兵那刻开始,她就开始观察和分析这只军队了。

    那时候从她的各项分析来看北燕军队的作战能力是高于黑鹰军的,可是他们却败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楚瞻问他是愿从戎还是居庙堂,她选择从军的原因。

    没想到最终梁荃却要将黑鹰军的兵权交给她,而他也在今日早朝上也正式派遣官员去接手闻涛河十城。

    众人见她毫无波澜的陈述战败的过往,不由一愣,心中对她更是敬佩。

    反倒是嵇子仪,他本就不习武的料,也不知骑兵营和黑鹰军的差距究竟在何处,依然大言不惭说道:“你是我们骑兵营第五营的荣耀啊,若是在你的带领下我们打败了我朝的传奇军队,我可以在我们家老头子面前吹嘘几年了。”

    “嘁。”赵鸿和赵羽两人同时对他发出了不屑之声。若是嵇子仪碰上黑鹰军的人,只怕一个回合,便会被打得人仰马翻。

    不过也多亏了他这句话,让这些原本意志消沉毫无信心可言的人,心中涌起了期盼,也许他们真的能打败黑鹰军呢,输了也没什么丢人的,若是赢了,那他们就再也不是那个籍籍无名的骑兵营了。

    见到众人双眼放光,王副将笑着对兰茝道:“既然陛下早已下了旨令,我等自然会服从命令。这期间若是将军有什么需要,我等自然也会尽力配合。”

    “我来就是先给各位提前说一声,具体的等比试规则定下来,我再回来和大伙商议。不过再次期间我希望诸位对下面的人暂时保密,以免动摇军心。”

    “是。”

    虽然从未比试过,但是在战场之上浴血归来的黑鹰军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战胜的。所有士兵对他们的崇拜之心更是无限夸大了他们的作战能力,若让营中其他人知道,他们要与黑鹰军作战,只怕会打退堂鼓。

    不过,王副将还是鼓励这场比试的。第五营是他带出来的,他自然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何。若是一年前他们可能会被黑鹰军打得片甲不留。

    但是这一年来他们一直在追逐兰茝的脚步,成了整个精兵营最勤奋的一个营,但一直没有突破。他们所欠缺的便是实战经验。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兰茝见这边的事情搞定了,便与众人做别,前往黑鹰军的营地。

    黑鹰军的营地也在城郊,但是却与精兵营和新兵营不在一个方向,而是在山的另一个方向,外人从不知他们是如何训练的,除了最初的一批人,往后招兵从未直接对外招收新兵,而是从精兵营及其他各营选拔进入的。

    兰茝带着银川策马绕过大山,来到山谷处,才见到成片的营帐。

    山道狭窄,她放弃了马儿,牵着银川逐渐向军营走去。

    营地周围都有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把守。

    兰茝走近时,他们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多瞧她一眼也没有。

    直到她靠近他们三米范围内时,前方一排的士兵同时扒出了刀。

    整齐划一的动作,紧张严肃的气氛让银川不由的后退了几步。

    他们都看见了兰茝身上的军服,也接到今天会有一位女将军来军营的命令。但是在兰茝没有拿出兵符或令牌之前,他们都不能放她进去。

    也没有询问。

    兰茝自然不会被这样的阵仗吓到,不过兵符要在收服黑鹰军后梁荃才会给他,她也没有令牌。

    兰茝只能将任命的圣旨从包袱中取出,交到一位士兵的手中,也没有多说话。

    那名士兵接过甚至,快速扫视了一番,这才开口道:“将军这边请。”他的声音平静,没有轻视也没有京赌那些士兵来得恭敬。

    京都的士兵们在天子脚下,场面与达官贵人们打交道,自然懂得察言观色。虽然兰茝是虚衔将军,但却是天子近臣,那些人自然对她恭敬。

    但是,她一进这个地方,便知道这里是凭实力说话的。

    一路过来,军营中井然有序,就连每一队的士兵行走时都是整齐划一的,无人对她的出现露出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人向他行礼。

    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都透露着血性,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无数刀光剑影与尸山血海的,与精兵营的松散有些天然之别。

    因为兵符还未正式交到兰茝的手中,所以他接手黑鹰军的事并未对全营公开。

    这名士兵直接将她带到了目前负责黑鹰军所有事项的嬴邢的营帐外。

    营帐之中,不止一人,兰茝站在帐外还能听到帐内的议论之声,而讨论的话题正是关于她接手黑鹰军兵权一事。

    凭借着她尚可的耳力,可以判断出,这帐内无一人欢迎她的到来。甚至有些急性子的将领因为营内即将多了一个娘们,而暴躁非常。

    “将军,抚远将军到了。”这名士兵显然也听见了里面的谈话,依旧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而是做着他该做的事。

    帐内的议论之声瞬间戛然而止。

    “进来。”帐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性之声。想来就是黑鹰军目前的主将嬴邢,不同的是黑鹰军的兵权并未在他手中。

    在转交给她之前,黑鹰军的兵权一直是被梁荃掌控的,所有人都认定除了梁荃无人可掌黑鹰军兵权。便是如今的梁太上皇,在曾经分散梁荃的兵权时,也从未将黑鹰军从他的手中交出去。

    没想到这一次却交到了兰茝的手中,自然是反对之声一片。若非梁荃亲自开口,只怕这些黑鹰军的将领们将会联合抵抗。

    方才,在那议论之声中,兰茝分明听见了“女色误人”几个字。

    兰茝挑唇轻笑,掀来帘子走了进去。

    帐内的气氛有一瞬间凝固。

第二百零八章 模拟战争 (一)

    在她进入营帐的这一刻,帐内十多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打量有之,审视有之。

    兰茝的进帐后,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坐在位置中央的人,想必他就是如今黑鹰军的主将嬴邢。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约是三十来岁的样子,不同于南国人的瘦弱,他长得高大威猛,虎目如炬,光是不说话坐在那就给人一种可震慑三军得感觉。

    与她对比,在女子中还算高挑的兰茝更显瘦弱,任在场之人怎么看都觉得嬴邢更像是三军统帅。

    虽然六国早有女子为将的先例,但那毕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何况兰茝生得这般美艳动人,军中多是男子,只怕要动摇军心。

    这样一想,他们看向兰茝的目光就更加的怀疑和不信任。

    “抚远将军。”嬴邢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更显高大威猛。

    声如洪钟,气势如虹。

    “虎威将军。”兰茝走上前去,只到他胸前的位置。但她自小是皇室中人,气质里带着皇家威仪,站在众多大将之间无丝毫势弱。

    “陛下的旨意我已接到了,五天之内收服黑鹰军。”嬴邢倒是个磊落之人,不与她拐弯抹角,单刀直入的说道。

    其他人听到五天之内收服,俱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黑鹰军可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

    这里可不管你是陛下钦封的抚远将军,还是什么北燕公主,六国第一贵女的。在这里自凭实力说话。只要你有能力,他们自然会服你,若是没有实力只能收拾包袱离开。

    尤其是想要统领黑鹰军,必须得让他们心服口服,光是武艺高强,打败几个人是没用的。

    兰茝感受到这群人落在她身上的怀疑目光,面上未有任何波澜,目不斜视的看着嬴邢道:“诸位对我这位抚远将军的看法,我方才在帐外就已听到,就不劳烦你们为我重复一遍。既然在坐的怀疑我没有统帅之能,也没有实战经验,那我们就来比试一场吧。”

    兰茝的这话成功引起了在坐将领的兴趣。自与北燕一战之后,他们就再没有上过战场。在南梁被其他军队誉为最强的精锐之师,却没有对手,成日在这山谷之内训练,他们早已心痒难耐了。

    便是嬴风也饶有兴致的问道:“如何比试。”

    兰茝唇角挑起笑意,目光如炬的看着所有将领道:“我从黑营军中抽调了一个营,你们也可从黑鹰军中抽调一个营,模拟战争。我观此处地形甚好,有山涧峡谷丛林,是两军交战的最佳之地。”

    “这结果如何算?”一名副将按捺不住的问道。

    “双方可携带固定数目箭枝比试,去掉箭头,如箭枝射中对方的投部或躯干既算死亡,比试时间为三天,三天之后看对方存活人数,剩余人数多的军营即可获胜。”

    营帐内的人听到兰茝的话双眸发亮,好久没有与人交战了,一个个瞬间热血沸腾,即使是模拟战争也比天天窝在山谷训练的强。

    甚至有性子急的将领按耐不住直接起身让嬴邢派他出战,“老嬴,让我去吧,老子定虐得精兵营的那般小兔崽子哭爹喊娘。”

    他身边的副将听到他的话,立马抢过话头道:“还是我去吧,精兵营的人从未上过站场,哪里算是兵,我早就想好好训练他们一番了。”他的声音里透着自傲。

    “既然连战场都没上过,收拾他们哪里用得三天,只怕一天就全军覆没了。”

    其余人听了他的话大笑出声,没人觉得精兵营会嬴,也没有人觉得兰茝有领兵之能。在他们看来兰茝加精兵营这个组合就他们打发枯燥乏味训练的一个消遣。

    兰茝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唇角的笑意从未收敛半分,目光直视着嬴邢,等待着他的答复。

    倒是站在她身旁小小的银川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体型高大的悍将,吓得躲在兰茝的身后,紧拽着他的衣袖,不敢吭声。

    “安静!”嬴邢的大掌重重的下了桌面,浑厚的声响。

    帐内再次恢复了安静,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我接下你的比试,既然我现在是黑鹰军的主将,我代表黑鹰军应战,双方各派五百人于明日正式开战,地点就在这营外这片山林好了。你放心,我会将这才比试当作正式的战争对待,也不会因你是女子而手下留情。”嬴邢也看着兰茝,二人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似有硝烟滚滚。

    嬴邢会接下兰茝的比试都源于心有不甘。

    自梁荃回来之后,他便暂时成为了黑鹰军的主帅,负责军队上下所有大小事宜。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梁荃登基时会将兵符交到他的手中,没想到却交给了一位从无作战经验的女子。

    曾经军中就有谣传梁荃因为燕公主茝的缘故没有一举拿下北燕,这次他再次将兵权交给兰茝时,营帐中所有人都感叹是女色误人,他二人之间的渊源可不浅。

    但是军令如山,他无法反抗梁荃的命令。

    兰茝这个提议正合他意,正好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梁荃看看兰茝和他之间的差距。

    营帐中其余的将领见嬴邢亲自接下了这个比试,心中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动真格的人。他们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兰茝在心中为她默哀。

    但兰茝从来不是一个轻易示弱之人,她的面上依旧带着三分笑意,眼中却像凝结了寒冰,对嬴邢道:“将军,我是北燕公主燕兰茝,北燕虽被南梁打败,但这败因是什么,我想诸位应当比我更晓得其中的缘由才是。北燕军队被称为六国铁血之军自有它的道理。”

    兰茝的话让嬴邢面上一顿,很快又仰头大笑出声,对兰茝道:“输人不输阵,公主这气势倒是挺足的。”

    听出他话中的轻嘲之意,兰茝也不以为意,但心中却已经开始分析嬴邢的特点,盘算着作战计划了。

    “事不宜迟,这就开始准备箭枝吧。”兰茝面无波澜的说道,她并未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改变自己态度。

    嬴邢见兰茝处变不惊,颇有大将之风,不由微诧。听闻这位年轻的女将军今年才十九,同与相差了十岁左右。

    若是二人现在不是竞争关系,他倒是颇为欣赏这位后辈。

第二百零九章 模拟战争 (二)

    “这是自然,抚远将军这边请。”这样想着,嬴邢倒是觉得自己有欺负后辈之嫌了。

    梁荃自然不会将心胸狭隘之人放在这样的高位上来。嬴邢能成为黑鹰军的主要定是有过人的本事的。兰茝虽面上平静无波,可心中却是十分慎重的。

    兰茝牵着银川的手随他走出帐外,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他们的校场,准确的来说是练箭的地方。

    这时候正是军队训练的时间。精兵营和黑鹰军原都是梁荃麾下的军队,两个营士兵操练的时间是一样的。

    校场之上,士兵们分开两边站,两边相隔数十米远。一边只有二三十人,正拿着箭靶走来走去,而靠近兰茝这一边的前排士兵俱手持弓箭,蓄势待发。

    只听得一声哨响,所有骑兵拉弦张弓,目光如炬,动作整齐划一。

    又听得一声哨响,所有的箭同时离弦,齐刷刷的落在靶子上,无一枝箭掉落在地,也与一支将误射持靶的士兵。

    箭无虚发。

    兰茝的目光紧盯着箭靶,心中对黑鹰军敬畏了几分。一年多过去了,黑鹰军们比起与北燕军队交战的那会,更强了。

    “箭术精湛。”兰茝毫不吝啬的开口赞道。

    嬴邢的面上与有荣焉,“这是黑鹰军独立增设的弓箭营,这些人是从全军队五万人中选出来的射箭技术最佳的弓箭手,既然这次双方比试与弓箭有关,自然是要让这些弓箭手出战。”

    兰茝未置可否,面上是沉稳之色,让人猜不透半分心思。

    嬴邢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赞赏之色,“若你能率领精兵营的那些人打败这弓箭营,我嬴邢立马入京让陛下将这黑鹰军的兵权交到你手中。”

    嬴邢与朝中的那些武将不同,他并非是通过武举晋升的的武将,而是因为军功授封威虎将军,平日里无需上早朝,只需留在军中负责黑鹰军的大小事宜即可,因黑鹰军的低调作风,军队内的许多将领兰茝从前并未听过。

    但他们比起兰茝这样的军官更让手底下的士兵信服。

    “我既然提出了这个比试,就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参与的,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兰茝看着校场内再次射出的箭对嬴邢道。

    她的口气虽然狂妄,但是颇对嬴邢的胃口,他再次郎笑出声。他气势如虹,便是笑声也带着可吞山河的气势,惊起了树上的一群鸦雀。

    “那本将便拭目以待了。”

    站在一旁的银川却不再惧怕他,仰着头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崇拜之意,他自小幻想的大丈夫,真男二与嬴邢如今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拽了拽兰茝的衣袖道:“将军,我想成为他那样。”

    他的话脆生生的,却带着无限憧憬之意。

    兰茝听了他的话眉头微挑,这混小子,吃里扒外呢。

    兰茝蹲下身子,双手来回搓着他的左右脸颊道:“你是我的兵。”不过她也能理解,在到处都是书生的梁国,嬴邢这般有大丈夫气概的当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嬴邢看到兰茝与银川之间的互动有些忍俊不禁,出声询问道:“你来军营,还带孩子来?”

    兰茝蹲着抬头看向嬴邢,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形象更加的高大了,她用无声的口型对他道:“梅疫。”

    梅疫一事,汴京封城,黑鹰军也出动了。嬴邢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可怜孩子。

    他笑着将银川一把抱起,放在他的脖子之上道:“像我这样有什么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该比我站的更高看得更远。”

    他有转过头来对兰茝道:“既然明日将军要比试,你也无暇顾及他,便让他暂时留在军营吧。我给他找个士兵教他习武。”

    兰茝看向银川,征求他的意见,见他连连点头,这才对嬴邢道:“好。”

    不得不说黑鹰军是个办事效率极高。兰茝才刚和他们说完比试的内容不久,嬴邢便已命人将去了头的箭支准备好了。

    他与兰茝商定好每位士兵手中有十支箭,两军各派遣出一名副将但对方军营做裁判,并在山的两边各自搭建好了营帐作为两军的根据地。

    嬴邢虽不认为精兵营的人可以胜过黑鹰军,但他对待这场比试的态度却是十分认真。真正的军人就是要打好每一次的战役,这是对对手的尊重。

    兰茝见一切准备完毕,便又重返精兵营。

    此时已至黄昏落幕之时,其余军营的人都已结束了训练,解散回营,骑兵营第五营的人却被王副将留在了校场之上。

    “王副将,训练已经结束了,你将我们单独留在校场可是有要事要吩咐?”一名不明缘由的士兵开口问道。

    其他士兵纷纷附议。

    各队伍的伍长及嵇子仪等知道内情的人皆默不作声。

    王副将还未开口之时,整个营的人的目光突然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王副将转过头去,便将兰茝从远处走来。校场很大很空旷,兰茝的生活是大片的黄昏。

    她看到他们看过去,冲他们招手之时,一些年轻的士兵只觉得他们的心好似青山那头西沉的落日,逐渐陷落。

    很快他走到他们的队伍前方,开口道:“今日之所以将大家留在这里,是有一件事要宣布。明日你们将要和某个军营进行比试,而你们的带队之人正是我。”

    她的话让那些不知情的人瞬间沸腾了。

    “和哪个队比试?”

    “赢了可有什么奖励,加官进爵吗?”

    “以什么方式比试,是常规的小组赛吗?阿酒带队的话,我们大概可以横扫整个精兵营吧。”

    这些士兵面带兴奋之色,他们以为比试的对象只是精兵营的某个营,又是兰茝带队,便对明日的这场比试充满了期待。

    兰茝将比试规则与他们详细说明,但并没有告诉他们是与黑鹰军在比试。从那些知情的人的反应来看,兰茝决定不告知他们真相,毕竟黑鹰军在他们心中早已因为那场燕梁之战而成为神话了。

    兰茝扫视着众人,见他们的目光皆带着轻松与期待之色,无半丝的紧张感,好似他们真的将这场两军模拟对战当成了一场演习,便又开口补充道:“这场比试陛下也会关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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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春秋多才俊,谁主沉浮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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