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谜团重重不寒而栗
原本，经过一系列调查，在楚玥璃心中笃定是芳枣干的事儿，忽然之间又不那么笃定了。不过，这丝怀疑并不严重，只不过如同一根蜘蛛丝般的存在。楚玥璃决定，直接揪出下毒之人，然后直捣黄龙！
午夜时，雨一直在下，楚玥璃坐在屋里喊了声：“多宝。”
无人应。
多宝娘来到门前，回道：“小姐，奴在。”
楚玥璃将其叫进门，低声问：“今天下午可有异样？”
多宝娘回道：“没看见有人过来，芳枣却两次想要出去，都被奴給拦了回来。小姐吩咐，让照看好姐弟俩，奴一直将她俩带在了身边。”
楚玥璃点了点头，道：“多宝无事，你放心，却要装出不知的样子，可懂？”
多宝娘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小声道：“懂懂懂……，奴什么都不知。”
楚玥璃点头，话锋一转，开口道：“除了姐弟俩，把院子里的人都叫过来，你再去帮我做一件事。”
多宝娘应下，将菜花和芳枣叫进屋内，她则是转身出去了。
楚玥璃脸色阴沉，半晌没发一言，只是看着二人不语。菜花和芳枣都有些揣测不安。空气中好似漂浮起令人窒息的粉屑。
半晌，楚玥璃突然抬手，往地上摔了一个杯子。
芳枣心里素质不行，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又解释道：“腿……腿软……”慢慢爬起身。
楚玥璃道：“两个孩子都死了。”
在场的两个人，脸色都是一变。
楚玥璃继续道：“女孩死之前，对我说了些话。芳枣，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芳枣摇头，使劲儿摇头，额头却冒出冷汗。
楚玥璃道：“她说……是你给她喂了毒药。”
芳枣吓得不轻，立刻摇头否决道：“不不不，不是我，我只是吓唬她……”突然噤声。
楚玥璃站起身，走到芳枣面前，问：“你吓唬她，说我要吃了她。现在，你来告诉我，你为何这样做？”
芳枣跪地不语，直哆嗦。
多宝娘走进屋里，将两只金镯子送到楚玥璃面前，放在桌子上，道：“小姐请看，这些都是从芳枣屋里搜出来的。”
楚玥璃用手提起芳枣的下巴，道：“说，或者……死。”
芳枣差点儿吓尿了，她道：“你不能杀我，我没做什么，我就是说了两句……真的……呜……”突然，一口乌黑的鲜血吐出。
楚玥璃道：“快！拿牛奶！”
多宝娘道：“没有牛奶了。”
楚玥璃抓起茶壶，就往芳枣嘴里灌，却没灌进去。
楚玥璃忙问：“是谁指使你？快说！”
芳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提手指了下金镯子，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楚玥璃放开芳枣，坐在椅子上，拿起镯子看了看，道：“今天真的没有人来过紫藤阁？”
多宝娘有些不敢确定，道：“奴确实没看见，但中午时，奴到厨房里做饭，没盯着大门。”
楚玥璃看向菜花。
菜花道：“我帮着多宝娘做饭，也没注意……”微微一顿，“倒是隐约看见一个小厮在门口一闪而过。”
楚玥璃问：“谁？！”
菜花想了一会儿，这才回道：“看样子，有一点儿像荣辉。”
管家的儿子，就叫荣辉。
楚玥璃起身，向外走去。
多宝娘要跟，楚玥璃却道：“你们把尸体裹好，先抬回芳枣的屋子，等我回来再说。”
多宝娘和菜花应下，楚玥璃在雨中快步而行。
她到达荣辉处，推开房门，却不见荣辉。问过门房，都说他不曾出府。楚玥璃叫醒楚书延，让他帮忙找荣辉。于是，楚书延带着四名小厮，开始到处寻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竟在红袖居里发现了偷情的楚墨醒和柔姨娘。
好大一个瓜。
楚大人得知消息，从书房里走出，脸色十分骇人。
当晚，柔姨娘被沉井，楚墨醒竟连个屁都没敢放。
楚玥璃瞧着这一场别开生面的闹剧，深觉楚家要亡，由内而外，一层层腐烂。她得及早脱身才好。然，可悲的是，她必须扎根在淤泥里，才能绽开中通外直的洁白荷花。
楚玥璃没寻到荣辉，匆忙赶回紫藤阁时，天已经微亮。
院子里，多宝用绳子捆着菜花，等着楚玥璃。
楚玥璃坐在潮湿的秋千上，道：“说吧，为何毒杀两个孩子？”
菜花抬起湿淋淋的头，眸光中跳动着不寻常的火焰，幽幽道：“她们暂时还不属于你。”
楚玥璃摇头一笑，道：“暂时不属于我？属于你？你属于谁？你有什么权利决定孩子的生死？”
菜花垂眸，不语。
楚玥璃越发觉得诡异。她决定击溃菜花的心里防线，道：“菜花，杀了那么多人，你敢睡吗？黑暗中，难道不会听见他们抓挠你床板的声音？”
菜花态度坚决地道：“我没杀人。”
楚玥璃被气笑了。她道：“王癞子一家人，是被你烧死的；童男童女，是你毒杀的；昨晚，我刻意离开，你果然又要对姐弟俩下手。若非我让多宝潜伏在院子里，盯着你，此刻又有两条无辜的生命，被你害死。”
菜花直勾勾地盯着楚玥璃，正色道：“不，我没有，我没有杀他们，他们都是你喜欢的人，都在等你……”话音戛然而止，她选择闭口不言。
楚玥璃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踩进了泥潭之中，而泥潭之下，处处是陷阱。什么叫没杀人？什么叫她喜欢的人？什么叫等她？怎么感觉乱糟糟的呢？也许，不是乱糟糟，而是她没有理清楚头绪，对这件事还不够了解。
楚玥璃问道：“等我什么？”
菜花摇了摇头，道：“你现在还不用知道。”
楚玥璃威胁道：“菜花，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你是知道的。别做让傻丫为难的事。”
菜花看着楚玥璃，想了想，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楚玥璃回道：“一切。你为何来寻我，为何杀童男童女，为何杀……芳枣？谁给你的毒药？”
菜花的目光颤了颤，终是道：“我去拿样东西给你看。”
楚玥璃点头，却给多宝使了个眼色，让她跟着。
菜花道：“解开吧，我不会跑的。”
多宝见楚玥璃同意，便解开了捆绑着菜花的绳子。
菜花揉了揉胳膊，站起身，竟走向了厨房……
第五百八十七章：唇枪舌战
多宝紧紧跟着菜花，却见她不紧不慢地拿起一个罐子，然后又走出了厨房，对楚玥璃道：“你要的答案在这里。”一抬手，竟将一罐子油仰头倒了一身。
楚玥璃意识到不对，立刻阻止道：“不要！”
多宝不明所以，估计是从未听说也从未见过有人自焚。然，现实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菜花直接将藏在袖子里的火折子怼到了自己身上。
多宝见大火瞬间将菜花包围，立刻就要去救人，与此同时，菜花也向多宝伸出了手，看样子是想抱住她。
楚玥璃以冲刺的速度飞身跃踢，一脚踹飞了菜花，落地时，脚上起火，立刻蹬掉鞋子，才幸免于难。
菜花发出尖叫：“啊……”
声声凄厉，引起众人围观，却无一人敢靠前。
巧的是，陈笙再次带人冲进了紫藤阁，亲眼目睹了这场残忍到极致的自焚。
菜花没有立刻死，她可能在点燃了自己后就后悔了，她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声，见谁扑谁，想要让人救她，更想拉一个陪自己受罪。
楚玥璃知道菜花满身谜团，接近自己很可能也没安好心，但是却因她是傻丫的生母，不想她受这样的罪，于是一伸手，对一位衙役道：“弓箭。”
衙役拿起弓箭，递给楚玥璃。结果，却被陈笙劫住。陈笙看了楚玥璃一眼，然后拉开弓箭射向菜花。
长箭直入心，透体而出，将菜花钉在了树上，继续熊熊燃烧。
这一刻，楚玥璃是感谢陈笙的。
是她一时心软，却忘了自己的身份。若她真的杀死菜花，哪怕是为了让她减轻痛苦，也会被世人诟病，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菜花是她的生母。
这一箭，唯有陈笙射出，才能起到它应有的意义。
楚玥璃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应该哭。可惜，无泪。她赤脚走向菜花，被烟一呛，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掩面而泣，表演起无声的悲痛。
陈笙道：“灭火。”
两名衙役上前，打了水，浇灭了燃烧着的尸体。
空气中散发出一种焦肉的味道，令人十分不舒服。
陈笙看了楚玥璃的脚趾头一眼，道：“县主的脚够黑的。”下了将近一夜的雨，地上都是泥泞。
楚玥璃捂着脸，声音沙哑，道：“容我梳洗一下。”抬脚走进屋里，洗漱过后，换上干爽衣裙，这才扬声道，“请陈大哥详谈。”
陈笙入内，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看着情绪低落的楚玥璃道：“烧的可是芳枣？”
楚玥璃摇头，垂眸回道：“是我的生母，菜花。”
陈笙着实一惊，仔细打量了楚玥璃两眼，道：“是你生母？”勾了勾唇角，“县主比在下想象中更狠心绝情，竟要射杀自己的生母。”
楚玥璃直视陈笙的眼睛，道：“任其受尽折磨，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求死而不能，才是孝？有种解脱，唯有生死。不死，不生。”
陈笙的眸子轻颤了一下，如同寂静无波的湖面，飘落一片叶子，轻轻荡起一圈涟漪，转瞬间消失不见。
他收回目光，道：“杀戮也是孝？”
楚玥璃道：“这种事，要看你如何衡量。世人总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行僧一杯浊酒却坏了修为，要被驱逐出寺院。事事听命家中父母，若有不顺，便是忤逆不孝，众叛亲离，连科举都不能考；事事犯浑不赡养老人者，却因偶尔良心发现的孝道，被称为浪子回头金不换。陈大哥，你说这世间到底何为孝？何为佛？你且看那人人祭拜的菩萨，是不是匠人手中雕琢而出？若非匠人，石头还是石头，绝非菩萨。你且告诉我，菩萨何在？匠人是谁？！”
陈笙第一次听看这样的言论，心中激荡起异样的情绪。很多时候，他也想问问，何为善？何为恶？他是谁？谁又是他？
陈笙垂眸思忖片刻，道：“在下经常有些疑问，不得解，却也唯恐解开后，又是一个死结。而今，只有一问……”
楚玥璃看向陈笙，准备接招。
陈笙问：“你是谁？”
楚玥璃一直等着陈笙问这个问题，不，或许说，她一直等着陶公公来问她这个问题。而今听到陈笙问出，也令她有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她刻意缓了缓，才反问道：“这话，可是陈大哥问的？”
陈笙明白楚玥璃的意思，道：“难道不是？”
楚玥璃道：“陈大哥问，我自然要答。我只是一个在泥泞里打滚攀爬的女子。别人踩我，我若双手扯着绳子求活，就任他踩着。若我爬出泥泞，定要用绳子勒住那人的脖子，然后继续攀爬。生而为人，知不易，却不言放弃。”
陈笙露出一记令人不舒服的笑颜，冷冷地道：“作为一个从乡下爬出来的傻丫，显然县主已经可以将绳子套在别人的脖子上了。”
楚玥璃笑道：“难道陈大哥不是有仇必报之人？”
陈笙道：“在下是何人，不如县主再细品。”微微一顿，“只是县主这一路走来，当真是白骨皑皑。”
楚玥璃道：“陈大哥这话，说得不对。即便没有我一路走来，该死的人也会死，绝不会因我而不死。”
陈笙道：“看来县主对生死看得很淡。”
楚玥璃道：“说不准。我爱金银，金银未必属于我。我不喜仇恨，仇恨未必不尾随而至。我没打算见陈大哥，陈大哥不也不请自来了吗？”
陈笙呵呵一笑，道：“看来，县主并不想见到在下。”
楚玥璃道：“若是泛舟，玥璃乐意奉陪。陈大哥气势汹汹的冲进紫藤阁，着实太吓人了。”
陈笙道：“巧了，在下今日前来，也被吓了一跳。县主既要手刃生母，还在生母死后满脸笑意，着实令人费解。”
楚玥璃道：“生母一生凄苦，却因内疚一时失手，引火自焚，最后能得陈大哥出手相帮，得以重入轮回，我心虽万般不舍，却也要尊重生母的选择。我书读得不多，却觉得，天下母亲都盼着儿女喜笑颜开。死者已逝，我为人子女，正当好好儿活着，才是对生母的报恩。想来，生母在天有灵，定会欣慰。”看向陈笙，“陈大哥，你说，我说得可对？”
第五百八十八章：荆棘隔着死亡之吻
陈笙没有对楚玥璃的话点评，他只是道：“对与错，唯心而。心如刀，处处见血；心如蝉，丝丝绕绕。”
楚玥璃问：“陈大哥的心是怎样的？”
陈笙看向楚玥璃，露出一记邪恶的笑容，道：“县主觉得，在下还有心？”
若说楚玥璃以为陈笙比照陶公公而言，是良善的，而今看见这样的陈笙，她不禁怀疑，陈笙只是陶公公手中的一把刀子，定要处处见血。虽然，陈笙和陶公公是一个人。这个男人，真是复杂。
楚玥璃玩笑道：“只要心还跳，陈大哥又怎能否决它的存在？”
陈笙道：“许哪天嫌弃它跳得无聊，便挖出来给县主把玩。”
变态！
楚玥璃在心里骂了一声，嘴巴里却道：“不如现在？”
陈笙伸出手，将食指按在楚玥璃心跳的位置，道：“一同看看？”
楚玥璃没想到陈笙会这般行事，她的眸子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楚玥璃道：“陈大哥能把流氓耍得炉火纯青，绝非凡人。”
陈笙收回手，指间仍留有那种弹性和柔软。
楚玥璃问：“陈大哥今日来所为何事？”心里寻思着，自己怎么没直接掰断陈笙那根邪恶的食指？
陈笙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简单的绿翡翠耳环，道：“来物归原主。”
楚玥璃一眼看出，耳环是多宝的。
楚玥璃接过耳环，知道赖不掉，便自然而然地道：“有劳陈大哥。”
陈笙继续道：“昨晚夜里，在楚府附近，更夫发现里一具尸体。尸体手中，攥着一只耳环。”
楚玥璃已然猜到，这人是谁了。她直接道：“荣辉？”
陈笙道：“既然县主心中有数，那在下就不拐弯抹角了。多宝昨天出逃，于夜里杀了荣辉。”
楚玥璃摇头一笑，道：“不可能。”
陈笙问：“为何不可能？”
楚玥璃回道：“他俩无冤无仇，多宝为何杀荣辉？若陈大哥去打听，就会晓得，荣辉心悦多宝，曾和我求娶过，我不同意。”
陈笙问：“为何不同意？”
楚玥璃回道：“一个没有担当的男子，要之何用？”
陈笙冷笑道：“县主心气很高。”
楚玥璃否认道：“我只想，就算不依靠任何人，自己也能活得很好，这与心气高没有关系。”微微一顿，“陈大哥不如先听我说说昨晚发生的事……”
楚玥璃将一切坦言，丝毫没有隐瞒。
陈笙略一思忖，道：“看来县主是被人盯上了。”
楚玥璃道：“而今虽当了县主，但一无实权，二没有干涉到任何人，真不知道盯着我的人是精是傻，还是眼光独到，见不得别人好。”这话，其实也是说给陈笙听的。
陈笙听罢，道：“以县主今日的身份而言，被人盯着，还是好事。若有一天，无人盯着，县主定要半夜警醒些。”这话，怼得阴沉沉的令人心惊胆颤。
楚玥璃摸了摸脖子，道：“天冷了，凉飕飕的。”
陈笙站起身，道：“不打扰县主休息，告辞。”
楚玥璃起身送人，很想问一句，陈大哥来就是为了和我逗哏的吗？不过，若陈笙认真起来，非要抓多宝，这哏就不那么好玩了。所以，楚玥璃选择闭嘴。
陈笙走到门口，停下，回头看向楚玥璃，道：“来时兴师动众，走时却只留下一只耳环，着实轻描淡写了些。”
得，来了。
楚玥璃问：“难道我给出的答案，陈大哥还不满意。”
陈笙道：“一人之词，就抵了物证，县主觉得可稳妥？”
楚玥璃回道：“一字一句，我无愧天地。陈大哥，觉得，可妥？”
陈笙道：“不妥。”
楚玥璃微微蹙眉，不语。
陈笙那张阴冷的脸，表情不变，却说了句：“为何县主不认为，在下是特意来看县主是否安好的？”
楚玥璃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立刻恢复如常。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个话题。首先，他是个太监。其次，二人之间，哪有一点儿暧昧的意思？其三，被一个变态的人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调调儿调情，着实令人不舒服极了。
陈笙见楚玥璃没有回馈，眸子又冷了下去，却意味莫名地一笑，又重复问了一句：“你是谁？”
楚玥璃知道，无论是陶公公还是陈笙，真的怀疑她了。若她现在瘪回去，处处不再强出头，也许还能安稳度日。毕竟，皇上要杀的是“奇人异士”，她若不出奇、不怪异、不被人注视，定然无忧。然，她能如何？！
楚玥璃回道：“我是楚玥璃。”
没错，她就是楚玥璃，自始至终，她都在做自己。
这个答案，显然没能让陈笙满意。他道：“县主还是不知道是谁。”
楚玥璃忽然觉得，陈笙这话也十分奇怪。就像今天，菜花自焚之前，对她说的话。好像，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样。什么鬼？
楚玥璃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怪圈了，谁都在暗中窥探着她的一切，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而她却只是一心想要冲出怪圈，却没停下脚步，打听清楚，这个怪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陈笙一伸手，竟抓过楚玥璃的下巴，提向自己，看样子差点儿吻到她的唇上！二人呼吸交融，中间却隔着一层看不见却满是刺的网。
他狠戾地道，“县主身边魑魅魍魉太多，容在下为县主抓抓妖魔鬼怪，悉数斩杀。县主得空去问问楚大人，你到底是谁。”
楚玥璃明确感觉到，陈笙这话的意思，非比寻常。难道，她并非楚大人和菜花的女儿？而是什么大人物的孩子？或者说，菜花绿了楚大人？说实话，这些有关生世的问题，对于楚玥璃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不过，眼瞧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在诡谲中发生了，她还真得查一查。
院子里，又飘起了小雨。
以多眼和其他人的角度，看见的则是陈笙和楚玥璃在亲吻。二人缠绵一起，不愿分开。
多眼的嫉妒心疯狂滋长，扭着多宝的手就用了劲儿，只听咔吧一声，竟将她的肩膀扭断开来。
多宝发出痛苦的喊声：“啊！！！”
第五百八十九章：嗜血怪兽出笼
楚玥璃立刻从陈笙的钳制中挣脱开来，看向院子，却看多宝娘疯了般冲向多宝，多眼则是看着楚玥璃，将匕首送进了多宝娘的腹部。
楚玥璃目眦欲裂，在多宝的尖声嘶吼中，从陈笙的身边冲了出去，一把接住多宝娘向后摔倒的身子。
多宝娘攥着楚玥璃的手，看着多宝，用虚弱的声音道：“求……求小姐，保……保多宝……”话音未落，人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楚玥璃一叹鼻息，手就是一僵。手指下移，摸了摸脉搏，确认了多宝娘的死亡。
多宝瞪着快速充血的眼睛，颤声问：“娘？娘……”多宝使劲挣扎，却没能从多眼和大力的怀里挣脱而出。
楚玥璃慢慢将多宝娘放下，看似平静地道：“放开她。”
多眼非但没有放多宝，反而是提起匕首，伸出舌头，舔了舔刀刃上的血迹。
楚玥璃突然出手，快若闪电，竟直接在多眼的手上一砍，借着他自己的手，割掉了他的舌尖。
多眼满嘴鲜血，如同饿鬼，发疯般袭向楚玥璃，却被陈笙喝住，道：“够了！”
多眼停下，盯着楚玥璃喘粗气，鲜血从他口中流淌而出，湿了下巴。
楚玥璃盯着多眼，道：“到本县主的院子里杀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言罢，抬手就袭向了多眼，招招毙命。
多眼也起了杀心，但是因陈笙在，不敢和楚玥璃硬碰硬，只能向后躲去。
陈笙在楚玥璃袭向多眼脖子时，一出手，将其拦下，挡在了二人中间。
雨水顺着楚玥璃的发丝滴落，她的目光落在陈笙的脸上，一动不动，一如随时会扑上去撕咬的野兽。
陈笙从楚玥璃的眼中看到了让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凶狠。眼前的女子，因愤怒，变得不像一个人，而是嗜杀之神。而陈笙相信，她有心也有能力，把他带来的人，厮杀成碎片。
对此，陈笙只说了一句：“你打不过我。”
楚玥璃缓缓勾起左边的唇角，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道：“试试。”突然出手，袭向陈笙。
此时此刻，楚玥璃有种冲动，将今天看热闹的所有人，都留在紫藤阁，做成肥料滋养花土。也是这一刻，她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和陶公公竟然是一种人。
有些可怕，却又令人冷血沸腾！
楚玥璃心中的怪兽被释放出来，张开大嘴，露出满口锋利的牙齿，饱含腥气地扑了出去。如此疯狂，险些令无心伤人的陈笙招架不住。
然，楚玥璃的这份生猛，却好似一团火，点燃了陈笙心中不为人知的诡谲激情。就好像，游荡在人间的厉鬼，终于寻到了另一个伴儿。
他想，把人变成鬼，和自己一同腐烂、坠落、疯狂、嗜血，乃至于……互相啃咬，吞噬血肉！
陈笙一把掐住了楚玥璃的脖子，将其按倒在紫藤画架下。花瓣纷纷飘落，犹如一场紫色的雨。浪漫之下，是血腥的厮杀。
楚玥璃掀翻陈笙，将其翻压在身下，从地上抓起一根断裂的竹竿，就要往陈笙的胸口刺。
陈笙一把攥住竹竿，与楚玥璃抵抗。另一只手，砍向楚玥璃的腰肢。
楚玥璃受伤，力气松了一些。
陈笙掀翻楚玥璃，楚玥璃却又扑了上去。
两个人在泥泞里，在紫藤花花的纷纷飘落下，打得难解难分。楚玥璃挨了好几拳，陈笙却也没好到哪里儿去。他的脸，被楚玥璃挠伤，留下了三条血痕。
陈笙按住楚玥璃的双臂，楚玥璃则是用两条腿抱住陈笙的腰肢，相互用力，如同两只蛮横的野牛。
就在这时，顾九霄闯进了紫藤阁，一眼看见了这诡异的一幕。
紫藤阁的树上，插着一根箭。箭下，是一具烧焦了的尸体。不远处，房檐下，用白布裹着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只露出两只不算大的小脚。多宝抱着多宝娘，哭得撕心裂肺。楚玥璃和陈笙扭打在紫藤花下。
顾九霄大喝一声，吼道：“憨憨！”
赵不语直接上前，袭向陈笙。
多眼和大力见此，立刻拦下赵不语。
顾九霄在院子里快速看了一眼，寻到一个长板凳，抓起，冲着陈笙就冲了过去。
陈笙一抬手，用手臂接住长凳，竟将其打得碎成片。
顾九霄愣了一下，还要继续动手。
陈笙一跃而起，冷冷地扫了顾九霄一眼。
顾九霄对陈笙有印象，忙伸手搀扶起楚玥璃，对陈笙怒声喝道：“你胆敢欺辱县主？！找死！”抬脚就去踹。
陈笙轻松躲开，道：“走。”转身，外淫雨霏霏中离开。
陈笙带来的人，纷纷尾随着他离开。
顾九霄没注意到别人，一颗心都在楚玥璃身上。他一边仔细检查着她的身体，一边急声道：“你没事儿吧？啊，没事儿吧？可有受伤？哪里不舒服？”
多宝见多眼要走，放下了娘亲，冲着多眼冲了过去。
楚玥璃一把抱住了多宝。
多宝挣扎，哭嚎。
楚玥璃在她耳边道：“多宝，我发誓，一定用他的血肉之躯，滋养你娘坟头的花草。”
多宝恨得不行，口中发出痛苦的尖叫声，终是因太过激动，昏死过去。
楚玥璃抱着多宝，看着满院子的死人，感觉自己好似一脚踏入了炼狱。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悉数浮上心头。清晰的、朦胧的、含糊的、锐利的，都涌向她的脑子。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围剿，敌人在她看不见的位置，将她逼到死亡胡同。周围没有人，有的只是尸体和厉鬼哭号。楚玥璃顿觉窒息。
她不知道那个幕后之人要的是什么。若是恨她，为何不直接对她出手，让她去死？反倒要将她的身边人，一个个屠杀殆尽？！
楚玥璃的头很痛，精神有些恍惚。
顾九霄立刻搀扶住楚玥璃，道：“走走，我们先离开这里，我让人打扫后，再回来。”
楚玥璃摇了摇头，抱起多宝，一步步，走进了屋里。
她不离开。
她就要在这里，揭开真相。她不捍卫紫藤阁，也可以随时将其丢弃，然，没有人能逼着她逃开。若她去哪里，哪里就要变成紫藤阁。那么……她不介意，将整个大宴都变成紫藤阁！
不过是杀戮罢了，谁也不可以怕。因为怕，是最廉价的情感，能够让人丧失勇气和力量，最终成为一个懦弱的影子。
第五百九十章：彼岸花已开
原本欢声笑语的紫藤阁，似乎在一夜之间死绝了。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潮湿，如同一只只阴冷的鬼手，攀爬上人的小腿，扯着人坠入地狱，而鬼则是要爬上人间，横行。殊不知，很多时候，鬼之所以成为鬼，不过是人之过。鬼，又哪里有人可怕？
楚玥璃在給多宝处理好胳膊后，就穿着湿淋淋的衣裙，站在窗口，看着紫藤阁。
安静，格外的安静。
连那些喜欢偷窥紫藤阁里风吹草动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楚玥璃的背影纤细，背脊却挺得笔直。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泛着不太正常的艳红色，红得刺目，如同一朵摇曳的彼岸花在舒展着花瓣，图露着花蕊，在无声中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是啊，致命。她想要让别人的鲜血，把紫藤阁冲刷干净。
顾九霄指挥赵不语处理好尸体后，便静静看着楚玥璃的侧影。
细雨迎面而来，由窗口飘入，在她的睫毛上挂起细碎的水珠，就好像老天非要逼着她落泪一般。而她，不愿。
顾九霄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慢慢走向楚玥璃，伸手抱住她的身体，不知道要说什么，干脆闭上眼，让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楚玥璃一直绷着身子，不曾软化，却也没有拒绝顾九霄的拥抱。无关暧昧，只是安慰。
顾九霄低声哄道：“阿璃，你累了，闭上眼，好好儿休息一下好不好？”
楚玥璃的睫毛轻轻一颤，声音沙哑地回道：“还有路要走，还有仇要报，不能累。”
顾九霄抱紧楚玥璃，道：“让我帮你。”
楚玥璃深吸一口气，道：“不。”
顾九霄问：“为何？”
楚玥璃回道：“无以回报，不想拖累。”
八个字，将楚玥璃的真实想法表现得淋漓尽致。正如，紫藤阁出事的当天，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白云间一样。骨子里，她对自己有着强大的自信。却忘了，身边这些牵绊，却不是她的手指，可以陪着她攥紧匕首，刺入敌人的体内，与她一同战斗厮杀。
这些人，都是她的头发，被人以飞快的手法一剪而落，伤不到她的身，却毁她自信，伤她容颜，要将她踩进泥泞里！不可忍！
红宵消失不见、多宝被构陷杀人、多宝娘惨死、菜花自焚、芳枣毒发身亡、荣辉送命、童男童女被毒杀……还有谁？！还有谁？！
那个人，一定非常了解她。知道伤害楚家人，她只会开心偷笑，所以，那个人只对她在乎的人下手，一点点儿剪掉她的羽翼，嘲讽她的无能。
还有谁？！！
会是谁？！！
楚玥璃一遍遍的问自己。
忽然，楚玥璃想到一个人——楚照月。
白云间那边，有甲乙丙三个人护着，应该无忧。想要动他，绝非易事。至于楚照月，位于内宅，看似安全，但只要买通一个下人，就能毒死她。
思及此，楚玥璃对顾九霄道：“帮我照看多宝，我出去一趟。”
顾九霄立刻拉住楚玥璃，眸光坚韧地道：“我知道，我无能，遇情则痴。只是，我想帮帮你，不想你一个人拼死扑腾精疲力尽。我发誓，我会管好自己的心，不让它在靠近你时变得愚蠢。阿璃，让我帮你，别让我……瞧不起自己……”
楚玥璃被顾九霄真诚中透着一丝卑微的情感打动，终是坦言道：“九霄，我就是烈十三要杀的‘奇人异士’，你帮我，便是走上一条与皇上为敌的危险之路，永不能后退。”
顾九霄笑了。他的笑容干净、温暖、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兴奋。他道：“只要不是谋权篡位，就算犯了天大的错，皇上都不会杀了母亲，大不了软禁起来。母亲一生强悍、霸道，多次要你性命，若是能清净一下，吃斋念佛，也是好事。喜哥身子骨弱，找个喜欢的人嫁了，离开是非之地就好。至于我，有今日没明日的，活哪天算哪天，若能以我短暂的生命护你一生无忧。阿玥，我愿意。”
顾九霄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在诉说未来美好的梦想，甚至期待它成为现实的一天。
楚玥璃有些动容。她道：“你这是疯子。”
顾九霄笑道：“不是傻子就行。哎……我一想到自己被人里间那件事，就恨得牙痒痒。”眸光一沉，“多眼和杂言这两个奴才，爷早晚要收拾得干净利索！陶公公那只阉狗，也绝不会让他好过！”微微一顿，好奇地问，“那个衙役头怎么盯上你了？”
楚玥璃晓得顾九霄没有认出来陶公公。毕竟，陶公公化妆易容地技术，还真是无人能敌。说实话，到现在她都怀疑，陈笙那张脸到底是不是真的？楚玥璃抬起手，看了看指甲里的皮屑，那是从陈笙脸上挠下来的，货真价实。然……还是带粉了。
陈笙之下，应该还有一副不为人知的容颜。她很像将陈笙的伪装全部剥下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做的！
最终，楚玥璃让顾九霄派人去通知楚照月和丁纵万事小心，并提醒封疆等人要警觉万分。这场仗，楚玥璃输在了.asxs.上。至今，不晓得是谁下了这么一波精妙至极的好棋。
来到大宴之今，楚玥璃第一次被激起了嗜血的战斗欲。
另一边，陈笙没有回衙门，而是直接回了“诡都府”，沐浴过后，打开了令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化妆盒。一层层、一套套、一件件，应有尽有。他对着镜子雕琢着自己的脸，一点点儿描绘出另一个自己——陶公公。
最后，在下唇处佩戴上一颗红色的宝石，妖艳中透着几分诡谲。
正因为他的这种装扮，太过扎眼扎心，所以将所有人对陶公公的印象，都凝聚在这张脸上，反倒弱化了陈笙的存在。
陶公公收拾妥当后，走出房间，看见跪在院子里的多眼，勾唇一笑，走过去，用脚尖提起多眼的下巴，用尖细的声音询问道：“知道错了？”
多眼心里不服，却不敢惹恼公公，唯有点头认错。
陶公公收脚，看似柔声道：“你呀，就是没个眼力见儿。得，去你一只眼，别多看多语的讨人厌。”
多眼看着公公，流出眼泪。
陶公公道：“还是红色的眼泪，更有悔过之意。”言罢，离开。
身后，传来多眼的惨叫声。
第五百九十一章：钩子
楚玥璃的所有线索，唯有两只金镯子。金镯子十分金贵，掐丝捏花，既贵气又精致。能佩戴这种饰品的，身份绝对不一般。楚玥璃心中有了计较，怀疑是琼珠所为，却还要确认一番才好。说实话，她不相信以琼珠的脑子，能设计出这样一套连环杀来。当然，她的情夫应该是有些能耐的，却不知道是不是那人的手笔。
楚玥璃正打算去查一查荣辉，白云间就派骁乙送来荣辉的一个包裹。打开口，是一百两银子。骁乙道：“主子在琼珠郡主的身边安插了眼线，得知她曾派人收买了荣辉。”
楚玥璃点了点头，表示晓得了。
骁乙看了看坐在床上发呆的多宝，有些担心，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楚玥璃走出房间，为骁乙和多宝留下相处的机会。
骁乙来到床边，站了半晌，终是用手拍了拍多宝的头，道：“傻丫头，好好儿精神起来，你娘还等着你为他报仇雪恨呢。”
多宝的眼泪滑落，瞬间号啕大哭起来。
骁乙抱着多宝，心疼的很。
楚玥璃站在院子里，望着漫天星光，举起手，慢慢收起手指，看样子就像要抓下星星一般。
戚不然来到楚玥璃的身后，问道：“姐姐抓住了什么？”
楚玥璃回道：“没抓住什么，只是抓碎了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戚不然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似真心实意地赞美道：“姐姐真厉害。”
楚玥璃感觉胳膊一麻，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身子。她道：“你不是说自己从不说假话？”
戚不然哦了一声，低下头，转而又看向楚玥璃，道：“我想让姐姐开心。”
楚玥璃勾了勾唇角，发狠道：“且等将仇人鲜血涂上红唇，笑颜定能绝美妖艳。”
戚不然道：“太脏了。”
楚玥璃：“……”
无语啊。这货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能不能打包邮寄回去？！
封疆也来到楚玥璃的身边，一伸手，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指着星星，告诉楚玥璃：“玥璃，抓……”
楚玥璃：“……”
若说戚不然是智障，那么封疆定是将楚玥璃当成智障来哄了。
楚玥璃哭笑不得，但是心里还是温暖了起来。无论何时，她都不是一个人。习惯了独行，忽然有了这些牵挂，看似有些无所适从。实则，是他们给了她继续猖狂下去的力量！不服，干就玩了！
楚玥璃笑了。
封疆和戚不然提溜的心，终于可以稍微放下一些了。
戚不然道：“姐姐，我以后就住这儿吧。”
封疆道：“汪！”他也要住这儿。
楚玥璃晓得，他们这是不放心自己，怕自己被人欺负，于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一夜无话，整个楚家寂静无声，所有下人更是绕了紫藤阁行走，生怕沾染了晦气。
楚玥璃和封疆头戴幕篱，从楚府走出，留下戚不然照顾多宝，保护姐弟俩。楚府就像四处漏风的草屋，外人不踹，自己都会坍塌，保不准儿哪里就能砸到紫藤阁的头上。
楚玥璃和封疆来到酒肆，依窗而坐。耳边听闻大家都疯传，自从楚玥璃回来后，整个楚府就不停死人。她这是吸食了别人的命，为自己逆天改命，这才成为了县主。甚至还有人说，看见她夜里在紫藤阁里飘来飘去，口中不停念咒。甚至，还对着夜空抓了一把，要吸食人间灵气，成就不死之身，与天地同寿。
自古以来，人们都是不缺乏想象力的。
再一次，继救助渡茳之后，楚玥璃成为了帝京人人谈之色变的人物。人们开始怀疑，她就是妖魔鬼怪。对于那些流言蜚语，楚玥璃本不想理会，只要找出真凶，一切将大白天下。
封疆胳膊上的青筋暴起，看样子要冲上去揍人。
楚玥璃将小手压在封疆的拳头上，成功按下了他燃烧而起的杀意。
这时，又听有人低声道：“最近不太平啊。半个月前，我那老娘得了邪病，终日在地上爬来爬去，找了大夫看，也没看好。后来……”微微一顿，竟卖起了关子。
酒肆里的人纷纷追问后续。
男子这才道：“后来，我那老娘信奉了‘契衣教’，不到三天，病痛全消，人也恢复了正常。”
众人哗然。有人不信，有人问这么邪。
男子没再多说，却另有人声称，此事是真的，因为二人就是邻居，自己亲眼见证了奇迹。
众人再次哗然。
男子继续道：“只要加入‘契衣教’，便能积福避祸，至于那些魑魅魍魉更是不敢靠前半步……”
人们围了上去，开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楚玥璃暗道：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些人跳出来，装神弄鬼愚昧百姓。
楚玥璃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点了些酒菜，然后掀开幕篱，与封疆一同吃着饭菜。有人向她们这桌张望过来，认出了楚玥璃。原本的热闹，似乎被掐断了脖子，瞬间变得悄然无声。
与此同时，喜欢看热闹的琼珠郡主，一如往日那般来到对面的繁华阁，听着小倌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唱着相死苦楚。刚开始听，还觉得有些得趣儿，可越听越觉得烦躁。这些男人，一个个柔若无骨似的，已然满足不了她心中想要的强壮和粗暴。好看的男人，都手无缚鸡之力，是个不顶用的废物；那些生猛有力的，却又长得不好，看了倒胃口。琼珠郡主有些无聊，随手推开窗，向下望去。
这一看，竟一眼瞧见了封疆！
封疆的身上，自带一股子劲霸的王者之气，却又雄厚内敛，毫不张扬。他的身形比例完美，堪比一件艺术品。且，那张脸，值得所有女人为他尖叫、为他疯狂。
只此一眼，琼珠的口水就泛滥了。
这样的极品，她怎么从前就没见过呢？！
琼珠的心，瞬间如同养了好多只猫，一同喵喵叫着，如同发春一般。
琼珠的胸口起伏，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封疆一仰头，喝下酒水，她看着他的脖子，也跟着吞咽了一口口水。
第五百九十二章：贱人心
琼珠郡主望着封疆，感觉自己都快燃烧了起来。
她渴望，封疆用那健美的有力双臂，狠狠抱住她！
因此，当她看见封疆給另一个女人倒酒时，心中的嫉火瞬间燎原。她恶狠狠地看向那名女子，却是万万没想到，女子竟然是楚玥璃！
琼珠郡主对楚玥璃有一种惧意，在看见她的那个瞬间，下意识的僵了一下，转而却是妩媚地一笑，冲着楚玥璃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楚玥璃第一次正眼看琼珠郡主，因为，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女人，好色不要命。
楚玥璃丢下一块银子，然后起身，与封疆一同走了出去，却没有去繁华阁，而是施施然向前溜达而去，完全视琼珠郡主为无物。
琼珠的脸上挂不住了，扫了盘子，在怒气匆匆中下了楼，带着人追上楚玥璃，刚要发飙，却因在看见封疆的正脸时，瞬间软了下去，笑道：“妹妹还生姐姐的气呢？”
楚玥璃问：“郡主何时看见我生气了？”
琼珠郡主问：“那妹妹为何不搭理姐姐？”
楚玥璃回道：“姐姐知道，我最近招惹了麻烦，一身晦气，不想靠近姐姐，让姐姐觉得不吉利罢了。”
琼珠郡主呵呵一笑，花枝乱颤，瞥了封疆一眼后，道：“那些闲言碎语，姐姐又怎会当真？且让他们说去。走，今日正好遇见，我们姐妹当喝上两杯。”
楚玥璃摇了摇头，有些烦躁地道：“我本想出来透透气，结果到处都听别人在说我命硬，听着就烦。算了，我还是回府去吧。”
琼珠盯上了封疆，又怎么会让他离开？当即拉住楚玥璃的手腕，亲热地道：“走走，去我的逍遥阁里，那儿定没有流言蜚语。”
楚玥璃还是不太愿意。
琼珠郡主脸色微沉，道：“妹妹这是瞧不起姐姐了？”
楚玥璃只得道：“好吧。既然姐姐不嫌我晦气，那就去你那儿喝两杯吧。”
琼珠郡主立刻喜笑颜开，一叠声地道：“这才是好妹妹呢。”眼神一撇，落在了封疆的身上，带着好奇问，“这是谁呀？”
楚玥璃回道：“他是纵界镖局的总镖头。”
琼珠郡主一听这话，心神就荡漾起来。男人，会武功好啊，瞧瞧那腰和臀，就知道多带劲儿！
琼珠郡主冲着封疆伸出手，抛出媚眼，口中道：“原来是总镖头啊……”
封疆突然开口，冲着琼珠吼了一声：“汪！”
琼珠郡主吓了一跳，立刻捂着胸口平复了两个呼吸，这才再次笑着娇嗔道：“惯会吓唬人家。”一伸手，拉着楚玥璃登上马车，“我听说过，你手下有个总镖头，总是学狗叫。而今见了，真是心里欢喜。妹妹，不如把他让給姐姐吧。”
楚玥璃道：“姐姐手中美男子无数，可别盯着他。他一身蛮劲儿，你吃不消。”
琼珠郡主一听这话，口水都快冲出闸门了。她道：“我若吃不消，还有谁吃得消？妹妹，你不会不舍得的吧？”
楚玥璃回道：“还真舍不得，等我稀罕够了再说吧。”言罢，闭上眼，不再言语。
琼珠郡主眸光不善地扫了楚玥璃一眼，转而笑道：“好吧，那我就等等。”
回到“逍遥阁”，琼珠郡主立刻吩咐人设宴。
俊美小厮再次看见楚玥璃，有些紧张，却也只是一瞬罢了。像他这种人，惯会看人脸色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他只需要听话、会讨喜就行了。
琼珠郡主声称要换件衣裙，却是对俊美小厮低声吩咐道：“给他俩的酒水里加些好料。今晚，县主赏你们了。”
俊美小厮微愣。
琼珠郡主道：“怎么？不喜欢？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靠近小厮，邪笑着问，“还是你怕她清醒后，宰了你？！”
俊美小厮忙道：“小人对郡主忠心耿耿……”
琼珠郡主笑骂道：“行了，不过是玩玩罢了，也没让你走心。”
俊美小厮道：“那就……谢过郡主……”
琼珠郡主暗道：拿一补四。楚玥璃，你看我对你多好。
俊美小厮退下，心里却着实为难起来。当真是既期盼，又胆颤。毕竟，楚玥璃属于他半个东家。且，那般有手段的女子，他还是真是……不敢。
琼珠郡主沐浴更衣，看着胸口已经干瘪的小红疙瘩，心中安稳不少。她就说，自己福大命大，怎么可能沾染那种病？！不过，以后还是要小心些才好。今晚，就把府里那些不干净的小厮处理掉，以免横生枝节。然后，诬陷给楚玥璃，让她百口莫辩。敢在郡主这里行凶，楚玥璃离死不远了。而自己，则可以借机霸占那位俊美健壮的男子，从此过上快乐似神仙的生活，想想都骨头酥软。
琼珠郡主换上一身半透明的衣裙，挺着汹涌澎湃的胸部，傲然而行，来到已经布置妥当的大厅，招呼楚玥璃和封疆入席。
三个人，三只几，分宾主落座。
萎靡的音乐响起，诱人的歌舞上演。
琼珠郡主看向俊美小厮，示意他给楚玥璃倒酒。
俊美小厮跪到楚玥璃身边，提起加料的酒壶，给楚玥璃倒了一杯酒水。许是心中有鬼，或是有提醒之意，他的手一抖，酒水洒到了杯子外面。
楚玥璃看了俊美小厮一眼，然后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抓起自己的酒杯，站起身，走到琼珠郡主的面前，用自己的酒壶给她也倒了一杯酒水，道：“谢谢姐姐盛情款待，祝姐姐容颜不老，我们同饮一杯。”
琼珠郡主毫不畏惧，端起酒杯，笑道：“好！一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用眼神看着楚玥璃，示意她喝。
楚玥璃一仰头，喝下杯中酒。
琼珠郡主拍手叫好。
楚玥璃一甩酒杯，酒水袭向琼珠的眼睛，令她辣得流出眼泪。
楚玥璃立刻上前查看，下人们也是一阵手忙脚乱。
琼珠郡主把眼泪流出后，缓解了火辣的不适感，这才让酒席继续。
楚玥璃自然而然地端走了原本属于琼珠郡主的酒壶，把加料的酒水留给了她。
琼珠郡主端起酒杯，让封疆和自己喝一杯。
楚玥璃来到封疆面前，用干净的酒壶给他倒酒，然后跪坐在了他的身边，身子一软，暧昧地倚靠在他的身上，与之同饮。
第五百九十三章：诱惑与反杀
封疆被楚玥璃这一靠，也乱了手脚，捏着酒杯的手抖了抖，才一饮而尽。
他心中欢喜，干脆一伸手，揽住楚玥璃的腰肢，让她舒服地半躺在自己的怀里，如珠如宝般护着。
楚玥璃深觉，封疆很有演戏的天份。惟一不好的是，太容易陷入到角色中，难以自拔。瞧着这一抱，完全是自己给自己加戏啊。
琼珠郡主被刺激到，继续举杯要和封疆狂饮。
封疆提起自己的酒壶，就要倒酒。
楚玥璃唯恐封疆的酒水里也有问题，于是一伸手，用食指尖在沿着他的下巴一路划过脖子，直抵胸膛。
得，这一手实在太猛了。
封疆提着酒壶的手变得绵软无力，直接将提起的酒壶掉落到几上，洒成一大片。
下人们立刻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
楚玥璃呵呵一笑，把自己拎着的酒壶给了封疆，道：“倒上。”
封疆依言而行。
琼珠郡主眼瞧着二人腻腻歪歪的，因嫉妒一杯杯地喝起了酒水，双眼渐渐变得朦胧，似乎燃烧起艳红色的火焰。
楚玥璃喝了几杯后，略显醉态，抱着封疆的脖子低声道：“装醉。”
封疆对酒醉的理解显然与常人不同。他直接掀了几，并怒吼道：“汪汪汪！汪汪汪！”
楚玥璃：“……”
暗道：这货好像得了狂犬病。
琼珠郡主猎艳心起，竟也跟着扫掉几上的盘碗，跳到几上跪着，吼道：“汪汪汪！汪汪汪汪……”
楚玥璃抓起一个盘子，直接将琼珠郡主击落在地。
小厮们围上郡主，七嘴八舌地关心着。
琼珠郡主缓了缓，爬起身，用最后一丝清醒冲着俊美小厮使了个眼色。
俊美小厮给舞姬们使了个眼神。
舞姬们便手扯长方形的红纱，将楚玥璃和封疆分开。她们跳着舞蹈，旋转成两个红色的圈，分别卷着封疆和楚玥璃走向不同的地方。
封疆看起来十分气恼，偶尔会将靠近自己的人抓起扔出去。最终，封疆还是被引领着来到一间挂满红色帷幔的房间。
琼珠郡主已经跪在了床上，醉眼朦胧地望着封疆，满眼火焰。她弯下腰，一路爬向封疆，冲着他摇头摆尾地汪汪着……
另一边，楚玥璃被红色圈转到了后厅的水池附近。红圈散去，楚玥璃装昏，倒在了水池边上。
俊美小厮和另外四名小厮出现。他们赤足而行，身着凉快，围上了楚玥璃。
有小厮贪恋楚玥璃美色，急不可耐地伸出手。结果，被楚玥璃一把抓住。
楚玥璃看似醉得厉害，摇摇晃晃地爬起身，然后……抡圆了胳膊，打在那小厮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楚玥璃晃了晃，跌坐到一张榻上，含糊地道：“狗奴才，敢打我？！”
所谓的倒打一耙，便是这个意思了。达官贵人可以指鹿为马，楚玥璃非但是县主，还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县主，打谁谁不得受着？
俊美小厮没有靠前，其他小厮却蠢蠢欲动。
然，但凡靠近楚玥璃的，都被她打得不轻。
一来二去，除了俊美小厮，都被她打昏在地。
俊美小厮跪下，仰头望着楚玥璃。
楚玥璃用唇形无声地道：“昏吧。”言罢，也打了俊美小厮一下，声音不小，力气却不大。
俊美小厮倒下，闭上了眼睛。
楚玥璃偷偷从窗口跃出，在逍遥阁里转了一圈，摸清楚了各条路线。没错，她今天来，就是要探查路线。
楚玥璃的动作很快，将薄弱处和可出逃的位置记清楚后，便折返回了后厅。
结果，当她站在窗外时，立刻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眸光向里一扫，竟看见有两名黑衣人在杀那些小厮。
楚玥璃略一思忖，便明白这是琼珠的栽赃嫁祸手笔。
厅内，两名被楚玥璃打昏的小厮已经命丧黄泉。
第三名小厮醒了过来，拼死反抗，结果还是被一刀捅了个对穿！
俊美小厮没有昏，因为知道正发生着什么。他吓得不轻，却又不敢动一下。
他听见一个黑衣人问第二个黑衣人：“女人呢？”
第二个黑衣人回道：“又不是杀她，你继续处理这些小厮，我去把她找到，拖过来。”
于是，第一个黑衣人走到俊美小厮的身边，就准备动刀子。
千钧一发时，楚玥璃无声地进入厅内，直接用手拧断了第一个黑衣人的脖子，救下了俊美小厮。第二个黑衣人回头，看向楚玥璃。楚玥璃接住从第一个黑衣人手中滑落的匕首，直接飞射向第二名黑衣人的胸口。
第二名黑衣人的身子后仰，落入池水中，染红了一池氤氲。
俊美小厮快速爬起身，用惊恐的眼睛望着楚玥璃。
楚玥璃道：“用不了多久，琼珠就会带人来此，抓现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趁无人发现之前，及时让你假死脱身。否则，琼珠绝不会放过你。”
俊美小厮一点头，已经决定听楚玥璃的。
楚玥璃看向另一个昏睡的小厮，道：“多了一个活口。”
俊美小厮拿下一个铸铁宫灯，照着昏睡小厮的头砸去，直接送他去见了阎王。
楚玥璃没有说什么，而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俊美小厮扔掉手中厚重的宫灯，气喘吁吁。
楚玥璃道：“多了一具尸体。”勾了勾唇角，“不过，无所谓。”看向俊美小厮，“在送你出去之前，有一件事想要问清楚。”
俊美小厮道：“知无不言。”
楚玥璃笑道：“你就不怕我知道后，杀你灭口？”
俊美小厮回道：“若非县主出手相救，此刻我已经是枉死游魂。”
楚玥璃道：“很好，我喜欢聪明人。你可知，琼珠郡主的奸夫是谁？”
俊美小厮脸色变了又变，终是道：“是她的公公，方侯爷。”
楚玥璃倒也没有如何吃惊。毕竟，若非如此禁断，不能让人知晓，楚香临也不会死。
楚玥璃道：“走吧，带我去寻琼珠。”
俊美小厮点头应下，带着楚玥璃避开下人的眼线，来到琼珠所在的房间，楚玥璃推门而入，俊美小厮守在门外。
屋内，琼珠已经躺在地上昏死过去。封疆一看见楚玥璃，就扑了上来，一把将人掐腰举起，脸上随之露出璀璨的笑颜。
楚玥璃低声道：“放我下来，把她带过来，跟我走。”
封疆依言而行，放下楚玥璃，用床单包起琼珠郡主，拎在了手里。
这时，俊美小厮闪身进门，无比紧张地道：“方侯来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你是我满天星光
楚玥璃当机立断，道：“快！藏起来！”
封疆直接将琼珠郡主往床下一扔，自己也跟着滚了进去。
小厮躲进柜子里，刚关上柜门，脸戴半个面具的方侯便推门而入。听门的开合声，应该还承载着一些怒火。
方侯直奔床榻而来，一把扯下了帷幔，恨声道：“你这个……”
楚玥璃趴在床上，睁开朦胧的眼睛，口齿不清地道：“哪个……哪个王八蛋，敢……嗝……敢吓唬本县……主……”话音未落，眼睛又闭上了。
她整个人十分放松，当真如同一团烂泥，扶不起的那种。
方侯愣了愣，丢下手中的帷幔，转身向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突然听见一声低吟，有些像琼珠的声音。
实则，也是琼珠所发。
封疆隔着床单，一手捂着琼珠的嘴巴，一手再次掐上琼珠的后脖子，成功将其掐得昏死过去。
方侯转身，走向床。
楚玥璃学着琼珠的声音，也低吟了一声，模模糊糊、若隐若现。
方侯站在床边，垂眸看着楚玥璃半晌，竟伸手拿起了床幔，轻轻绕过了楚玥璃的脖子，看样子竟是要勒死她。
柜子里，俊美小厮透过缝隙看得一清二楚，紧张得捂住嘴巴，不敢呼吸。
就在方侯开始用力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方侯的小厮低声道：“启禀主子，顾侯来了。”
方侯一听这话，放开了手中帷幔，将其从楚玥璃的脖子下缓缓抽了出来，走出房门，回道：“琼珠醉了，不见客。”
小厮回道：“诺。”
方侯关门，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楚玥璃瞬间睁开眼，探头到床下，道：“我们走。”
封疆提着琼珠郡主，俊美小厮尾随着楚玥璃，从窗口跳出，快速来到后厅，再次从窗口跃入。
楚玥璃拿起手腕粗的蜡烛，快速点然了后厅，口中对封疆道：“把她放出来。”
封疆一抖手中床单，将琼珠甩到了地上。
俊美小厮拿起蜡烛，帮着楚玥璃点火。
楚玥璃抓起沾满血迹的匕首，塞进琼珠的手中，然后快速跳出窗口。封疆和俊美小厮紧随其后。
瞬间，后厅大火燃起。
方侯闻讯而来，顾九霄也硬闯而入，来到火起处。
顾九霄一把扯过一名下人，问道：“里面是谁？！”
下人看了方侯一眼，没回话。
顾九霄火起，拔出匕首，就刺入下人的胸口，吼道：“说？！你谁！？”
下人被如此穷凶极恶的顾九霄吓到，忙颤声回道：“是是是……是县主……”
顾九霄丢开下人，撒腿就要往火里钻。
赵不语抱住顾九霄，道：“侯爷！冷静！”
顾九霄挣扎起来，吼道：“放开我！放开！赵不语，别让爷恨你一辈子！”
赵不语道：“好，放开，我去。”言罢，将顾九霄扔到一边，就要往里冲。
顾九霄干脆从下人的手中抢过一桶水，扬在身上，撒腿就要往里钻。
就在这时，楚玥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丝的醉意，道：“九霄？你……你怎么两颗头？”
顾九霄向前冲的脚步来了个急刹车，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转头看向楚玥璃，泛红的眼角似乎有晶莹在闪动，眼中瞬间聚集的喜悦如同一场绚丽的流星，划过了黑沉沉的夜空，点亮对生命的感动和敬畏，掩盖住了那些易碎的脆弱。
顾九霄眼中的真情令楚玥璃有所动容。就如同一只烟花，在楚玥璃的天空中爆开一抹颜色。这个男人，曾伤过她，却也……真的在乎她。
顾九霄情难自禁，扭身扑向楚玥璃，张开双臂，就要将人抱住。结果，因转身的动作太过刚猛，扭到了腰肢，发出咔吧一声，整个人就在楚玥璃的眼前向地面拍去。
楚玥璃一伸手，抱住了顾九霄。
顾九霄想要狠狠地回抱住楚玥璃，结果……一用劲儿腰就如同要断掉一般。然，无论如何，他都舍不得放手。于是，人们就看见顾九霄一边抱着楚玥璃一边哼唧着叫道：“哎呦……啊……哎呦……啊……”
方侯在寻琼珠郡主，而今听见下人们言之凿凿地说，县主在后厅里，可事实却是，楚玥璃在眼前。那么，后厅里的人，是谁？！
细思极恐。
方侯一把扯过身边的一位高手，直接将其丢进火中，吼道：“把琼珠救出来！”
巧的是，高手被这么一扔，失去了平衡能力，直接撞在了后厅里悬挂着的帷幔上，活活儿把自己点燃了。惨叫声不绝于耳。
方侯指挥道：“救琼珠！快！泼水！”他将水往身上一浇，就冲进了火中。
因火发现得及时，此刻燃烧得并不是很大。再加上有下人一直在救火，后厅里除了特别呛人之外，尚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楚玥璃看着方侯的背影，倒是希望火势大一些，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自己做了好事一件。她一边看着火势，一边摸着顾九霄的脊椎骨。她不是大夫，却通晓人骨的结构。原本这种技能能帮助她更好的杀人，而今却服务于顾九霄了。楚玥璃手下用力，只听顾九霄惨叫一声，吓得多少人跟着抖了抖。知道的，是县主在帮侯爷。不晓得的，还以为县主宰了侯爷呢。
顾九霄轻轻活动了下，感觉腰归位了。不过，他却毫不欣喜。他倒是希望腰继续扭伤，这样，阿璃就能一直抱着他，想想都幸福得想傻笑。
这时，方侯抱着琼珠郡主，从后厅里冲了出来。方侯的衣袍燃烧而起，小厮立刻用水将其扑灭。方侯抱着琼珠，眼睛里满是血丝，使劲儿晃了晃她的身体，喊道：“琼珠！琼珠！”
那样子，紧张到有些颤抖，哪里是公公对待儿媳妇的态度？！
琼珠没有回应，但脉搏却是在。
方侯忙吩咐道：“去请太医！快！”
小厮飞奔而去。
方侯抬头看向楚玥璃，咬牙问道：“都说县主在后厅里饮酒作乐，为何变成了琼珠？”
楚玥璃翻个白眼，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本县主！”抬手指向方侯的鼻子，“你以为，你戴着面具我就认不出你了？！”
面具下，方侯皱眉不语。
楚玥璃呵呵一笑，道：“你是琼珠答应送给我的男宠！来，让本县主看看，你的脸好看不。”言罢，就去掀方侯的面具……
第五百九十五章：让你吞下一口老血
方侯一手隔开楚玥璃的手，道：“县主醉了。”
楚玥璃嚷嚷道：“我没醉！我清醒的很。你你……你就是两头怪物！”
方侯不耐烦和楚玥璃拉扯，抱住琼珠就要离开。
顾九霄素来眼睛毒辣，看着方侯的鬓角白发，道：“方侯怎么夜到‘逍遥阁’了？”
方侯知道瞒不住，便摘下面具，回道：“夜里睡得不安，梦见吾儿哭泣，求本侯来看看琼珠。”
楚玥璃暗道：你儿子哭是一定的。任谁晓得自己媳妇被公爹睡了，都得夜夜哭嚎不止。
方侯转而问：“不知顾侯为何深夜到此？”
顾九霄坦然回道：“本侯得知阿璃来此和琼珠郡主吃酒，也想凑一分热闹。没想到，酒没吃到，倒是吃了一惊。”
就在这时，琼珠猛地吸了一口气，竟然醒了过来。她好像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春梦，至今脑子仍旧有些不清楚。醒来后，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她甚至还伸出手，摸向了方侯的脸，口齿不清地道：“这个面具好……好有情趣儿……呵呵……”
一见琼珠这个样子，方侯就知道，她这是吃了加料的酒。联想到他闯入火海时，看见的尸体，以及琼珠手中攥着的匕首，已经不难猜出，这场火定然有缘由。
许是琼珠对楚玥璃用了手段，结果却反被算计。自己曾一再对琼珠说，不让她招惹楚玥璃，偏偏她不听。今天，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她定会被活活儿烧死！
不过，因琼珠不清醒，且从表面看，杀人的就是琼珠，所以他不想声张，只能吞下哑巴亏，让后厅里的大火将那些尸体烧得面目全非。
方侯心中火起，起了杀意，但因顾九霄也在，实在不好动手。若他动了顾九霄，长公主定与自己不死不休。那个疯婆子，他不想招惹。再者，传闻说，长公主手上有很重要的东西。
方侯一口老血含在胸口，喷不出、咽不下，只能冲着琼珠发泄而去，厉声呵斥道：“够了！简直是丢人现眼！”直接丢开琼珠郡主，站起身。
琼珠倒地，痛得哎呦一声，倒也把她摔醒了三分。她抬起摔破皮的手掌，举目看向楚玥璃等人，又转向燃烧着的后厅，以及救火的下人们，最后瞬间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在了楚玥璃等人的身上。她道：“你你……你杀人放火？！”
楚玥璃在琼珠面前蹲下，歪着头，问：“杀谁了？谁死了？”
琼珠刚要张嘴回话，就听方侯开口道：“琼珠，休要胡言乱语。刚才后厅走水，有几名下人不顾性命冲进去救你。他们虽没有出来，却是虽死尤荣，理当厚葬。”说话间，方侯将手按在了琼珠的肩膀上，用了些力气，让她在疼痛中彻底清醒过来。
琼珠痛出了冷汗，脑子果然又清醒了三分。她看了看楚玥璃，又看了看方侯，然后从地上爬起身，抚了抚额头，道：“今晚着实喝得有些多，县主和侯爷先回去休息吧，恕我不能远送。”
顾九霄已然从奇怪的氛围中察觉到了异样，于是他伸手搀扶住楚玥璃，道：“和酒鬼扯不清。走，我送你回楚府。”
楚玥璃顺坡下驴，点了点头，在顾九霄的搀扶下，脚步踉跄地离开。
在离开方侯和琼珠郡主的视线后，“封疆”也跟了上来，低垂着头，默默尾随在楚玥璃的身后侧离开了“逍遥阁”。
顾九霄扫了“封疆”一眼，神色如常地收回目光，没有言语。
出了门，坐上顾九霄的马车，楚玥璃立刻恢复了常态。
“封疆”噗通一声跪下，道：“谢县主救命之恩。”
楚玥璃道：“起来说话。”
“封疆”起身，抬起脸，原来，竟是俊美小厮穿着封疆的衣物，堂而皇之的走出“逍遥阁”。
楚玥璃问道：“而今一段时间之内，你要隐姓埋名。有何打算？”
俊美小厮回道：“小人决定投奔一位远方亲属，暂住乡下，待风平浪静，再买些田地安家。”
楚玥璃点头，应道：“好。”言罢，从荷包里抽出一张银票，给了俊美小厮。
俊美小厮忙摇头，道：“不不不，小人不能要。”
楚玥璃道：“拿着吧。世道艰难，有些银子傍身总是好的。再者，刚才走得匆忙，你的私房应该没有带全。”
俊美小厮的手抖了抖，终是接过了银票，再次跪拜楚玥璃。
顾九霄道：“既然阿璃救你一命，爷也送你一程，随爷的商队出行，无人查你。”
俊美小厮立刻给顾九霄磕头，满脸喜悦地道：“谢侯爷。”
顾九霄不再搭理俊美小厮，而是问楚玥璃到底发生了何事。
楚玥璃一五一十地讲清楚后，马车也到了楚府。
顾九霄道：“若是给琼珠补上一刀，再扔入后厅，岂不是万无一失？”
楚玥璃回道：“我本就没想烧死琼珠。今晚我在‘逍遥阁’内，若是动手，脱身容易，却要被陶公公等人盯上，如芒在背的滋味可不好受。无论如何，琼珠的死，不能和我有一点儿关系。”莞尔一笑，“她也不过是要诬陷我杀人罢了，我又岂能因这件事就要她性命？”
听听、听听，楚玥璃这话说得多和善，实则，她下手有多狠，顾九霄却是一清二楚的。
楚玥璃起身下了马车，顾九霄依依不舍地送她入府，在回到车上，放下车帘放下的一瞬间，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
俊美小厮看见这样的顾九霄，一颗心瞬间提溜了起来。
顾九霄把玩着两颗琉璃珠，车厢里传出碰撞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仿佛要敲打在人心上，令人无法呼吸。
半晌，顾九霄突然停下手指运动，看似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憨憨，把他给爷扔明天出发的商队那儿去，直接弄得远远的。”
俊美小厮一听这话就紧张了起来，忙道：“奴可以自行离开，不劳烦侯爷。”
顾九霄道：“爷答应了阿璃照顾你，你想让爷食言而肥？”
俊美小厮飞快地看着顾九霄一眼，又低垂下头，道：“小人一定远离帝京，不……不回来麻烦县主。”
顾九霄这才露了笑模样，道：“不错，脑子没丢。”
俊美小厮被丢进商队后，顾九霄对赵不语道：“憨憨，来而不往非礼也，爷打算卖一个物件给琼珠，你去准备一下，要让她不那么容易得到才好。”
赵不语应道：“诺。”
顾九霄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琢磨道：“不能顾此失彼。方侯那边，咱也不能显得太失礼。敢欺负爷的阿璃，爷得让他知道何为代价。”
第五百九十六章：失宠的感觉
楚玥璃回到紫藤阁，探望了多宝，看见她床头放着各种糖果，问过后才知道，是骁乙送来的。多宝没吃，戚不然却吃了不少。
楚玥璃回到自己房间，正要打水洗漱，就见范团抱着水盆过来，而范量则是端着一个托盘过来。范量有些小，端着托盘十分吃力，范团还不时提醒道：“小心啊，千万别端洒了。”
门没关，二人却停在门口，一同望向楚玥璃。
范团道：“小姐，奴给你打温水来了。”
范量学着范团的话，道：“小姐，奴端饭。”
楚玥璃道：“进来吧。”
姐弟俩抬腿跨门槛。姐姐范团步伐比较稳，成功进屋。弟弟范量顾得了脚，顾不得手，结果，一脚绊在了门槛上。
楚玥璃两手一伸，一手扶住了范量，一手稳住了托盘。
范量虚惊一场，看向楚玥璃的眼睛却充满了崇拜之意。他道：“小姐好厉害，小姐教我武功吧！”
楚玥璃从他手中接过托盘，放到桌子上，道：“这算什么武功。”打开盘子上的盖子，看见两只七扭八扭的煎蛋，简直丑到影响食欲。
范量仰起脸，满眼期待地道：“我给小姐做的，可好吃了。”
范团拧好帕子递给楚玥璃，道：“小姐别嫌它丑，味道确实很好呢。今天奴收拾屋子，不然哥哥生火，弟弟做的煎蛋。”
楚玥璃扫了眼范量小手上的烫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把两只煎蛋吃光了。
范量十分开心，又要和楚玥璃说话，却被范团扯住，低声道：“小姐一定是累了，你不要打扰小姐，我们回去睡觉，乖哦。”
范量噘嘴，不悦，却还是点了点头。
范团对楚玥璃道：“小姐，明天奴想出去寻爹爹，可以吗？”
楚玥璃知道，她寻不到的，于是回道：“我已经让镖局的人四下打听你爹爹的消息，明日可以带你们去镖局问一问。”
姐弟俩十分开心，千恩万谢地退出了房间。
楚玥璃洗漱时，听见有人挠窗户，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封疆，于是头也不回地道：“进吧。”
窗打开，又关上。
楚玥璃洗漱完，一回头，一行鼻血缓缓流淌而出。
但见，封疆穿着小厮的衣袍，半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呢。
琼珠郡主的小厮，其实都是她的面首。小厮们在夜里穿的衣袍，都是半透的。这身衣袍，就是由黑色的柔软薄纱层叠而成。半透不透，最是诱惑非常。
封疆的身材比小厮魁梧了许多，因此，衣领被他撑开，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在黑纱的柔软覆盖下，有种致命的神秘吸引力。精窄的腰身，修长有力的长腿，无一不散发着男人的魅力。当然，若是不看他那两只黑脚丫，楚玥璃险些一头撞入这具堪称鬼斧神工的身体里去。
果然，食色性也。
楚玥璃别开眼，拿起手帕刚要擦鼻血，就听有人敲窗，低声：“县主。”
楚玥璃一听就知道，这是骁乙的声音。她快速擦了把鼻血，回了声：“嗯。”
骁乙低声道：“主子来了。”
楚玥璃看了封疆一眼，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微微颔首，然后打开窗，一跃而出，去寻白云间。
封疆坐起身，脑子里回想起他和俊美小厮互换衣服时，俊美小厮说过的话。俊美小厮说：“大哥有此等容貌和身材，哪个女人不动心？就算闭眼小憩，都能吸引女子趋之若鹜。”
封疆觉得，俊美小厮说得不对，否则，玥璃怎会离开，去陪那个单薄的跛子？
封疆起身，枯坐着，有些失眠了。
另一边，楚玥璃钻进白云间的马车里，道：“你猜琼珠郡主的奸夫是谁？”
白云间回道：“方侯方万里。”
楚玥璃挑眉道：“你知道。”
白云间微微颔首。
楚玥璃问：“为何不告诉我？”
白云间回道：“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你现在应该在府中调养身体。”
楚玥璃道：“多事之秋，我不去祸害别人，麻烦却主动找上我。”身子下滑，坐在了白云间的脚下，然后抱过他一条大腿当枕头，开始犯懒。
白云间道：“三日后，有皇家狩猎大赛，你可想参加？”
楚玥璃懒洋洋地回道：“不想。”
白云间继续问道：“那你可有想要的皮子？我狩回来送你。”
楚玥璃打了一个哈欠，回道：“我想要你的皮，摸一摸就行……”言罢，竟两眼一闭，睡着了。
白云间轻轻抚摸着楚玥璃的长发，暗道：怎没有亲近一番便睡着了？难道是本王容光不盛？
白云间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和气度产生了怀疑。
楚玥璃这一睡，就是三个时辰。
骁乙在窗口低声道：“主子，要早朝了。”
白云间道：“腿疾犯了。”
骁乙应道：“诺。”
心中暗道：被枕了一宿大腿，腿疾不犯才怪。
楚玥璃听见声音起身，睁开朦胧的睡眼，随手给白云间揉捏了一下僵硬的大腿，道：“我先走了，得逮住楚大人问件事儿。”言罢，跳下马车离开。
骁乙低声问：“主子，可要回府休息？”
白云间回道：“去皇宫，早朝。”
骁乙担心地问：“主子的腿疾？”
白云间回道：“一直有之，何必矫情。”
骁乙隐隐感觉到，白云间心情不好，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从自家主子和楚小姐情投意合后，脾气和心情显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尤其是，每次和楚小姐相见后，那脸上都会挂上几分愉悦的笑颜。而今，这是这么了？
让骁乙想破脑子也想不通的事，其实很简单。白云间觉得，楚玥璃对他不够用心了。以往，楚玥璃追着他要亲亲、要抱抱，甚至还想要宝宝。而今，从见面到分开，竟连一个吻都没给他。这种滋味，令人全身不悦。
因此，今日早朝，所有人都清清楚楚感觉到六王爷白云间的坏心情，怼起人来，那是毫不留情。抓住错处，那是一踩到底。最后，满朝文武，愣是无人开口说话了。就连皇上，都给陶公公使了个眼色，让他唱诺：“有事启禀，无事退朝。”
白云间道：“泱泱大宴，岂会无事？！”
于是，在白云间的口诛笔伐中，早朝又拖了半个时辰，直到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白云间才因口渴闭上了嘴。
皇上立刻退朝，吩咐人准备狩猎活动，务必要散散心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污言秽语
像楚玥璃这种拥有县主头衔的女子，按理说是有资格参加皇家狩猎大会的。不过，宫里的贵人不待见她，也就没邀请她参加。在某些贵人眼中，楚玥璃不过就是一个有些蛮力的乡下丫头，因好运才一步登天。也有些贵人知道她是有能耐，十分不想让她在皇上面前打转，于是刻意忽视了她。白云间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样子，所以提前问过楚玥璃是否想要参加。若她想，他便能；她不想，便作罢。
楚大人也以为，楚玥璃能被邀请，结果却令他心中有些莫名滋味。既窃喜，觉得楚玥璃不受待见，又压抑，觉得楚府没有出头之日。
楚玥璃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带上范团和范量姐弟俩来到镖局，当着二人面问封疆：“可查到范思哲的消息？”
封疆：“嗷呜嗷呜……”
楚玥璃轻轻一叹，对姐弟俩道：“暂时没有消息，我会让人继续调查，你们不要急，先出去玩吧。”
姐弟俩虽然失望，却也接受了现实。只要能继续找，对二人而言，就是好的。姐弟俩对封疆和楚玥璃都很信任，也从日常细节中看出，楚玥璃确实懂封疆的语言，于是在谢过之后，耷拉着脑袋，走出镖局，在附近晃悠起来，希望能偶遇范思哲。
书房里，封疆对楚玥璃道：“玥璃……”
楚玥璃问：“是有线索了？”
封疆点头。
楚玥璃道：“叫七弦过来说说。”
封疆点头，走出房间，片刻后返回，叫来了七弦。
七弦心思灵巧，善于察言观色，见楚玥璃带来了姐弟俩，就猜到，她想问什么，于是早就准备好了两张秘抄。他将秘抄送到楚玥璃面前，道：“小姐，镖师们带回的消息说，范思哲来到帝京后，找到一份大厨的活计，干了没两天，和掌柜吵了起来，被赶走。后来，他自己支撑了一个摊儿，卖包子。据说是得罪了哪位贵公子，被人砸了摊儿。过了段时间，有人声称，看见他和一些神秘人走得很近，还总是神神叨叨的。再后来。这个人就不知所踪了。”
楚玥璃知道，这个人此后被陶公公抓走了，却不知道在此之前他都做了什么。
楚玥璃点了蜡烛，烧了秘抄。
七弦问：“是否还要查下去？”
楚玥璃回道：“不用。”被陶公公抓走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利索。
七弦应下。
楚玥璃想起今天拦住楚大人，问他菜花的身世，他却只给出一句话：一个下等奴仆罢了，有何身世可言？
楚玥璃觉得，陈笙既然让她问一问，就证明事情没那么简单，可看楚大人的样子，还真是完全不知道。菜花已死，她又能从哪儿找到答案？虽然她从不在意自己是谁，但当别人都知道她是谁，而偏偏她自己不知道时，那感觉就不好了。
因此，楚玥璃道：“查一查我生母的身份。”
七弦应下：“诺。”
楚玥璃又询问了一下镖局的日常运作，听了听最近的消息，然后出了镖局，准备找到姐弟俩一同用午饭。
一出镖局，她就看见有人向前街跑去，看样子是要看热闹。
楚玥璃立刻撒腿跑到前街，一眼看见姐弟俩正被两个大人拳打脚踢。两个大人是一男一女，一脸尖酸刻薄之相，一看就知道非善类。二人旁，还有两个半大孩子，都是男孩，也就十二岁左右，一个圆滚滚，一个瘦成杆儿。两个孩子看着热闹，眼中满满的都是得意之色，仿佛他们的父母在做着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楚玥璃动作多快，那是和猎豹都比过生死之人。她两步蹿了上去，直接抓住男子抽向范团的手指，然后只取其中一根，向后一掰。男人发出尖声嚎叫，撕心裂肺。女人正要摔范量，听见惨叫微微一愣。楚玥璃直接抢过范量，然后抬腿，一脚踢在女人的下巴上。只听咔吧一声，女子的下巴碎了。女人的惨叫细细碎碎，男人的惨叫哀嚎不止，两个大男孩吓得直往后躲。
男子有两个大哥，听见声音，忙赶过来，将楚玥璃围住。
老大唾了一口口水，道：“小娘们长得不错，下手真狠。今天，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就完了！”
老二挽起袖子，道：“给脸不用的东西，竟敢欺负到我们兄弟的头上？！是缺调教吧？！”
楚玥璃不搭理老大和老二，只是对老三夫妇道：“两个大人，打两个小孩，你们的脸都不如我鞋底干净。”
老三满头大汗地发狠道：“你个贱人！怎不知道是那两个小贱种先打的人！”
楚玥璃压根就不问姐弟俩发生何事，直接回怼道：“他们素来不会主动打人，只喜欢打畜生。”
老三气个倒仰，想要动手，却有些惧怕这个出手狠辣的女人。
范量立刻抬手指向一胖一瘦兄弟俩，道：“是他们要摸姐姐的脸！”
瘦哥哥指着范团道：“是她先唾我口水！”
范团红着眼睛，怒声道：“是你们侮辱人！”
胖弟弟翻个白眼，道：“侮辱你了？你是婊b子啊？！”
范团看向楚玥璃，眼泪就落了下来。
楚玥璃略一联想，忽然就笑了。她对兄弟二人道：“你们骂的是渡茳县主？”
兄弟俩立刻装出无辜的样子，谁都不吭声。
老大一见事出有因，唯恐受到牵连，于是闭嘴不语。
老二则是道：“小孩子懂什么县主不县主的？你们别诬陷好人！定是你们恶人先告状！”
老三立刻配合道：“我这两个儿子，最是懂事乖巧，一定是那小丫头看中了我儿子，勾搭不成，就冤枉他们。”
范团怒声吼道：“才不是！他们骂渡茳县主是破鞋，谁都能睡……”
楚玥璃抬起手，抱住范团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抚道：“怎和畜生一般见识？再听到不顺耳的，告状都不会？你当本县主是摆设？”
楚玥璃此话一出，吓得对方都不敢大口呼吸了。他们纷纷打量着楚玥璃，愣是没从她毫无装饰的普通衣裙上看出渡茳县主应有的奢华。
这时，封疆带着一众镖师大步赶来。
楚玥璃浅笑道：“我真是好奇，谁给你们的勇气，敢辱骂县主。”
老大立刻拉着众人跪下，口口声声地道：“小孩子不懂事，求县主别计较，千万别计较……”
楚玥璃点了点头，道：“出口气，也就不计较了。打吧。”
于是，镖师们一拥而上。
第五百九十八章：惊喜可能为惊吓
楚玥璃没有要他们的性命，但是除了两个大男孩，每个人都得到了深刻的教训。
范量问：“小姐，那两个坏蛋，不打吗？”
楚玥璃回道：“打。留给你们自己打。”
楚玥璃把范量和范团留在了私宅，让封疆教二人打架的功夫。不求好看，但求一招制敌，让敌人爬都爬不起来的那种。
于是，两天后，范团和范量就堵住了兄弟俩，一脚踹到脆弱处，完胜。
楚玥璃对此没有点评。好与坏，谁又能说得准？好与坏，谁又能看到最后？只要不主动欺负别人，下手狠辣点儿，又有何错？
楚玥璃制定好方案后，正准备去收拾琼珠郡主，却得知琼珠郡主竟然去参加皇家狩猎了。
楚玥璃觉得，做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等等也可。于是，她打马回到楚府。不想，竟然与楚大人同时入府。
楚大人嘲讽道：“县主竟没被邀请去皇家狩猎游玩。”
楚玥璃随口怼道：“父亲不也没去。像父亲这么大的人物都无人邀请，我一个小小的县主又哪有那个脸。”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完全不将楚大人放在眼里。
楚大人气极，直呼：“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楚夫人搀扶住楚大人，歪着嘴巴，一边抽搐一边含糊地道：“古古……古黛，都都……都被皇上邀请同行，我们古家，一个嫡女，都都……都比县主有脸。”
楚玥璃脚步微顿，看向楚夫人，问：“古黛去了？”
楚夫人扬起下巴。
楚玥璃道：“夫人是得扬起下巴，不然那下巴都快垂脚面上了。”收回目光，抬腿前行，留下气得直哆嗦的楚夫人和楚大人。
楚玥璃回到紫藤阁，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竟隐隐觉得，白云间有意在她疲惫时问她要不要去狩猎。现代男人劈腿是常态，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前者偷偷摸摸，后者光明正大。
楚玥璃起身，换上墨绿色的短衣和裙裤，抓起匕首和弹弓，便又出了门。
戚不然问：“姐姐去哪儿？”
楚玥璃回道：“去狩猎场。”
戚不然道：“我想去。”
楚玥璃回道：“守着多宝。”
戚不然应道：“好。”
楚玥璃的小良心偶尔蹦跶了两下，便又折返回来，对他低声道：“忙过这阵儿，我陪你去长公主那儿取令牌。”
戚不然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瞬间被华彩点亮。他点了点头，道：“再买些鸡蛋回来，我会做水煮蛋了。”
楚玥璃笑着点了点头，离开楚府后，先去酒楼给戚不然和多宝定了一日三顿的饭菜，这才策马直奔皇家狩猎场。
楚玥璃轻装上阵，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溜达到了狩猎场附近。
此刻，狩猎场的外围，已经驻扎了一队队的人马，唯恐皇上和这些天潢贵胄被谁暗杀了。狩猎场里，一簇簇篝火映照着一座座的帐篷，展现出雄厚壮观的模样。打眼一看，如同一座座的山丘着火了，烧毁了人间的模样，既残忍又让土地重获新生。
楚玥璃来到队伍前，托起自己的县主印，上书四个字：渡茳县主。
将士的感情比起权贵要简单纯粹得多。为首之人见此印，立刻抱拳道：“属下见过县主。”
楚玥璃道：“我未被邀请，却想凑个热闹。若将军方便，还请通报一声。”
为首之人略微为难，却终是一点头，回道：“县主稍后。”转身进了营地，恰巧遇见了陶公公，便抱拳道，“公公，渡茳县主来此，想要凑个热闹。”
陶公公用修长的手指夹住了帽子旁的垂带，向下轻轻一划，拿捏着尖细的声音，呵呵一笑，道：“既是县主来了，自当要请进来才好。夜里风凉，让县主感染风寒可就是罪过了。将军只管把人交给杂家，杂家自会安排妥当。”
将军应道：“有劳。”
陶公公道：“哎呦，又不是你的心上人，将军还和杂家客气上了。”微微一顿，“县主来此，可是一人？”
将军回道：“正是。”
陶公公眯了眯眼睛，道：“终究是女儿家。将军还是不要让人非议才好。待明日，杂家再让县主和别人玩算。”随手指了指一处空着的帐篷，“有位主子没来，且让县主住那儿吧。”
将军觉得此言有道理，便点了头应下：“听公公吩咐。”
陶公公含笑不语。
将军转身而去。片刻后，将军引领着楚玥璃来到陶公公指定的帐篷，道：“县主先休息。”抱拳，转身离开。
楚玥璃环顾四野，没看见白云间，便先进了帐篷。结果，一掀帘子，就看见陶公公端坐在几旁，手中还提着一壶茶水，正往杯子里倒。
楚玥璃问道：“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陶公公冲着楚玥璃勾了勾手指，道：“这时候才晓得走错，是不是晚了？”话中有玩笑的意思，并不令人生畏。
楚玥璃进入帐篷，脱掉鞋子，也坐在了地毯上。
陶公公道：“县主还是穿上鞋子吧。”
楚玥璃道：“还行，不太凉。”
陶公公将茶杯推给楚玥璃，道：“味儿大，影响茶的清香。”
楚玥璃直接坐下，道：“公公常年闻着俗气的胭脂水粉味儿，怎就不嫌味儿大？”
陶公公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道：“没有这个味儿，杂家还真是茶不思饭不想呢。”
二人针锋相对，互不退让，最后都闷头喝起茶水，懒得互怼。
楚玥璃有些口渴，一口气喝了半壶。
陶公公道：“县主牛饮起来，别开生面。”
楚玥璃道：“你若是能弄些饭菜过来，我能让你拍案称绝。”
陶公公道：“巧了。等会儿有篝火宴，县主可以大饱口福。”微微一顿，“不过，县主不在受邀之列，有没有位置可就不好说了。听闻县主和顾侯、六王爷关系非比寻常，想不到连个狩猎都不曾得到邀请，还得自己独自寻来……县主，你说，这人心是不是很有意思？”
楚玥璃笑了笑，道：“看来，陶公公不认为这是惊喜。”
陶公公意味深长地道：“许是惊吓也说不准。”
第五百九十九章：调皮
楚玥璃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便又喝了一杯茶水，询问道：“陶公公这话何意？”
陶公公回道：“难道县主不知，皇上素来喜欢在狩猎场上为王爷们选妃？”
楚玥璃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不过，皇帝喜欢怎样，是他的事儿。只要白云间坚守岗位，别劈腿，她就无所谓。不过，皇帝邀请古黛同行，是不是有些不一样的想法。毕竟，是古黛为白云间解毒。且从长远上来看，有一个这样的儿媳妇，也是一件大好事。
陶公公举杯，凑到唇边，挑着眼睛看着楚玥璃。他的眸光中跳动起异样的光芒，就像两军对垒敲起了的战鼓，饱含激将和诱敌深入的意思。他道：“看来，县主不知。”一仰头，喝下茶水，闭眼品了品味道，缓缓咽下，睁开眼，唇角含笑道，“若是县主有胆，不如当一个看客，由杂家带着县主，看一看你不晓得的声色犬马，也让县主赞一句别开生面。”
楚玥璃挑眉道：“我为何不身临其境？”
陶公公幽幽道：“家花没有野花香。同理，亲临其境哪有暗中偷窥来得刺激？平时，县主总说杂家胭脂覆面看不清真容。杂家一直想问问县主，你可看清楚别人的真正嘴脸了吗？”
不得不说，陶公公的话成功吸引了楚玥璃，勾出了内心的窥探欲。于是，她点了点头，道：“拭目以待。”
陶公公好像早有预谋般，从几下扯出一个包裹，递给楚玥璃，道：“换上吧。”
楚玥璃接过包裹一看，竟是一套小太监的服装。她挑起衣服，道：“陶公公是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吧？”
陶公公笑道：“多想些，少错些，活得久一点，让别人恨得长一点。”
楚玥璃道：“我还以为陶公公会说，多想些，多杀些，少活些，却要成为别人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陶公公翘起兰花指，指向楚玥璃，道：“调皮。”
楚玥璃站起身，一抖手中的衣物，道：“公公是不是回避一下？”
陶公公道：“娘娘换衣裙的时候，都不需要杂家回避。县主这皮肉，比娘娘还要金贵？”
楚玥璃一脚踩在几上，弯腰看着陶公公的眼睛，道：“公公这样明晃晃的耍流氓，不觉得羞愧吗？娘娘把公公当好姐妹，我与公公却没那个情份。”
陶公公的眼中凝聚起风暴，却在呼吸间烟消云散。他用食指点楚玥璃的鼻子，道：“真是调皮。”
楚玥璃也用手点了下陶公公的鼻子，道：“不如公公调皮。”
二人相视一笑。不晓得的，还以为二人有多默契，实则，暗潮汹涌。
陶公公扭过身，不看楚玥璃。
楚玥璃快速换上衣袍，又蹬上小太监的靴子。试了试，大小正好。心中暗道：果然是服饰人的主儿，眼力果然不同凡响。
楚玥璃坐下，道：“这么一张漂亮的脸，想隐藏难啊。”
陶公公从袖口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打开。里面竟然就像化妆彩色眼影盘一般，不但分了上下两层，且色彩丰富。
陶公公干脆坐在几上，提起楚玥璃的下巴，在她的脸上揉搓起来。
楚玥璃道：“公公为何揉搓我的脸皮？”
陶公公回道：“如此厚颜无耻，且看看有几层皮。”
楚玥璃道：“公公，你这个笑话有些冷啊。”
陶公公道：“闭嘴。”
楚玥璃：“……”
陶公公在楚玥璃的脸上揉捏了片刻后，这才开始扑粉。楚玥璃感觉得到，他的粉有一定的厚度，既可以覆盖在脸上，还能改变外貌。扑粉后，用一根线，黏在楚玥璃的眼皮上，改变了她眼睛的形状。最后，陶公公掏出几只刷子，开始在楚玥璃的脸上绘画。嗯，那感觉，就像在画画。
楚玥璃看着刷子问：“公公这些物件真精致，是从哪里买的？我也想要一套。”
陶公公回道：“曾见一位仵作用过类似的，拿过来改一改，用着倒也顺手。”
楚玥璃的面皮一僵，挑起眼皮看着陶公公。
陶公公将帽子扣在楚玥璃的头上，道：“行了。”
楚玥璃拿过化妆盒，用里面镶嵌的一块镜子照自己。那镜子不是铜镜，而是水银镜！楚玥璃着实惊了一下，仔仔细细照了照自己的脸，问道：“什么东西，照得这么清晰？我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嗯……这么丑的自己。”
镜子里，是一张还算端正的脸，不过脸上的粉有些厚，看起来有点儿像刚死了没多久的人。还别说，这一化妆，立刻有了死太监的气场。且，明显是陶公公这一派的人，连化妆风格都一样那么令人厌恶。
楚玥璃试着动了动脸，挑剔道：“公公这手法还得提升提升，这表情也不那么自然啊。”
陶公公道：“一个当奴才的，只需要两个表情即可，你挤眉弄眼给谁看？仔细皮！”
楚玥璃看向陶公公。
陶公公继续道：“会笑，会低眉顺眼即可。”
楚玥璃重新调整了一下表情，这回觉得自然了许多。
陶公公道：“你以后就是小锤子了。”
楚玥璃的嘴角抖了抖，道：“陶公公手下真有这样一个人？”
陶公公点头，笑道：“不过，从今后，就换成你了。”
楚玥璃问道：“我来之前，小锤子还是小锤子？”
陶公公赞道：“聪明。”
楚玥璃有些无语。她道：“为了把我易容成小锤子，公公就要杀一个小锤子？这么大的手笔，不太和善吧？若是我暴露，如何说？”
陶公公道：“若是县主暴露，也是县主杀了小锤子，刻意混到杂家身边，图谋不轨。”
楚玥璃斜眼看陶公公，道：“公公，你这招未免太狠了。”
陶公公呵呵一笑，翘起兰花指，回道：“能被县主称狠，杂家无比荣幸呢。再接再厉，可好？”
楚玥璃伸手去拍陶公公的肩膀。
陶公公向后一闪，突然出手，一手捏住楚玥璃的手腕，一手压向她的后脖子，道：“县主这头，抬得太高了。”
楚玥璃一脚踩在陶公公的脚尖上，道：“公公还是叫奴小锤子比较好。”
陶公公松手，收脚，翘起兰花指，笑着要说话。
楚玥璃抢先一步道：“好了，我知道我又调皮了。说吧，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第六百章：潜入狩猎场当小锤子
陶公公扫了楚玥璃一眼，道：“接下来，杂家带你出去溜达一圈，你且看看其他奴才是个什么姿态，别让人起疑就好。还有……”微微一顿，“把你的匕首藏好，露出来，就是刺客，可懂？”
楚玥璃立刻进入状态，学着陶公公说话的调调儿，刻意压着嗓子用略显尖的声音道：“奴晓得了，谢公公指点。”
陶公公满意地一笑，出了帐篷。
楚玥璃跟了上去，落后半步，低垂着头，将两只手放在腹部，轻轻相握，当真是一副毫不起眼的奴才相。
陶公公用余光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一笑，溜达了起来。
也不知陶公公是有意还是故意，竟将楚玥璃直接带到了顾九霄的帐篷前。
赵不语守在帐篷外，看见陶公公过来，便对帐篷里的顾九霄道：“侯爷，陶公公来了。”
顾九霄掀开帘子，懒洋洋地道：“这么快就用膳了？”
陶公公道：“侯爷，请。”
顾九霄的目光在陶公公和楚玥璃的身上一扫而过，呵呵一笑，道：“公公这个小跟班不错，乖乖巧巧，不如借我玩两天。”
陶公公道：“他啊，天生一副讨好主子的奴才相。若是侯爷喜欢，留下也无妨。”
顾九霄道：“抬头，让爷看看。”
楚玥璃缓缓抬起头，赔着笑脸。
顾九霄打量一番，道：“这笑，还真得了三分陶公公的真传。”用脚尖踢了一下楚玥璃的膝盖，眼含轻视地道，“想不想跟着爷啊？”
楚玥璃立刻恭恭敬敬地回道：“愿意。”
顾九霄却嫌弃地道：“你愿意，爷还嫌你一身骚味呢！滚开，别让爷鼻子难过，用不得晚膳。”
楚玥璃应道：“诺。”向后退了两步。
心中暗道：顾九霄折腾起人，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谁说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待自己的残忍，可每次出现意外，顾九霄总能在纷杂的人中一眼盯到她来为难，也真是拥有着猪一般灵敏嗅觉的队友了。
陶公公呵呵一笑，道：“侯爷这喜好啊，真是一阵风，来得急，去得块。得，小锤子，随杂家继续去请王爷们入席吧。”
楚玥璃尾随着陶公公离开。
陶公公赞道：“嗯，不错。顾侯素来眼光毒辣，他都没认出来你，这就算是过关了。”
楚玥璃有心回怼，却也知道分寸，于是赔着笑脸，拉长了调调儿道：“是公公教得好。”
陶公公笑道：“孺子可教也。”脚尖一转，来到太子的帐篷前，恭恭敬敬地道，“请太子赴宴。”
太子由帐篷里出来，和陶公公客套了两句，态度中带出几分恭敬之意。
楚玥璃默默记住了太子的样子和帐篷所在的位置。
陶公公与太子寒暄两句后，又带着楚玥璃向下走去。他道：“二王爷身子骨弱，从不参加这样活动；三王爷是武将，尚未回朝；四王爷因上次渡茳水患受了责罚，这会儿还在闭门思过。”回眸一笑，“我们去请五王爷和六王爷。”
楚玥璃听着记着，不多言。
陶公公带着楚玥璃来到五王爷的帐篷前，尚未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男女寻欢作乐的声音。陶公公没有打扰，而是对守在门外的护卫道：“请五王爷入席。”言罢，转身离开。
楚玥璃从陶公公的态度能看出，他完全没拿五王爷当回事儿。
陶公公用下巴一指前面不远处的帐篷，道：“那就是六王爷的帐篷。易容的最高境界，就是神似。你打心里，将自己当成一个卑贱至极的太监，你便是太监。能不能过这一关，且看你自己的了。杂家倒是等着喊一声有刺客呢。”
楚玥璃笑道：“公公还是休息一下嗓子，免得被口水呛到。”
陶公公冷哼一声，道：“还是关心你自己吧，别被某人拖到林子里宰了。”
楚玥璃顿觉这个提醒十分必要啊。
白云间和陶公公之间，一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对峙关系。保不住，因为什么事，这种关系就会激化。若是她被自己人拖走杀了，那可真是要闹出令人无语的大笑话了。
楚玥璃决定，低调，只当自己是一双属于太监的眼睛。
这么想着，她就缩起了肩膀，佝偻起身子，让自己从内而外都透出几分奴才的低贱。
陶公公扫了楚玥璃一眼，又默默收回目光。
二人一步步走向白云间的帐篷，尚未靠近，就看见守在门口的骁乙。
陶公公道：“六王爷可在？”
骁乙回道：“王爷出去走走，不在。”
陶公公笑道：“王爷的走走，难道不需要你的推推？”
骁乙面无表情地道：“公公还是关心自己吧。”
陶公公呵呵一笑，道：“杂家奉旨寻诸位王爷用膳，还真要好好儿关心一下六王爷。”
骁乙抬头指向一方，道：“六王爷在那边。”
陶公公这才带着楚玥璃离开。
不远处，有一个寂静的湖泊。不算大，但风景特别好。
月夜下，古黛蹲在白云间的身前，而白云间攥着古黛的手。单是侧影，就已经是一副唯美的画卷。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看不清神色，听不清言语，却能听见轻笑声传来，如同令人致命的毒药，载着香甜气息，滚入人的口鼻，一路到心里，烫伤一片。
陶公公感慨道：“真是郎才女貌。”
楚玥璃本想配合，但是她发现自己很嫉妒，生怕声音一出口，就变成了尖锐的嘲讽。于是，闭紧嘴巴，当自己没有嘴巴。
陶公公的声音引起两个人的注意，一同转头看去。
古黛缓缓站起身，施礼，不卑不亢、淡定从容，道：“陶公公安好。”
陶公公向前走去，道：“但愿杂家没有破坏六王爷和古小姐的花前月下。”
古黛微微一笑，道：“公公说笑。黛的手指不小心划伤，六王爷在帮黛上药。”
楚玥璃的视线落在古黛的食指上，发现那上面确实缠着一方手帕，并散发着淡淡的清莲膏味儿。
好吧，楚玥璃承认，她的嫉妒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发深了几分。
上药这种事，已然成为她和白云间相处的亲呢行为，是特属于他俩的相处模式——痛并快乐着。
而今要与人分享，着实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