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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凝小筑     潇潇雨歇txt下载     潇潇雨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章 新的开始

    一夜好梦,李世民从行军床上翻身起来,伸个懒腰,做了几下扩胸运动,只觉得一身的神清气爽,他得意地一笑,习惯性地扬声高喊:“李武。”

    轻微的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走近,接着帐门被打开,一个比李武纤细很多的身影端着木盆走进来:“秦王……请,请用水。”

    李世民在唐瑛走进来的时候,有片刻发愣,而后,他笑了起来:“习惯叫李武了,却忘了从今日起,该是你做这些了。”

    唐瑛没回话,默默地放下木盆,拧干丝帕递给李世民,等李世民的手刚接过丝帕,她迅速把手缩了回去。李世民又是一愣,笑了笑,没说什么,慢慢擦了把脸,起身将丝帕扔进盆里后,面向唐瑛,慢慢地伸开双臂。

    唐瑛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傻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取来衣服往李世民身上套,却套反了,赶紧翻过来再套,却怎么也套不进去。天见可怜,她何时做过这种事,虽然一大早在李武那里请教了,还是乱成了一团。

    李世民噗哧一笑,从唐瑛手中抓过衣物,三两下穿上,又拿过靴子,自己穿好了,瞥了唐瑛一眼后才坐下,用命令的口气道:“梳头你总会吧!”

    唐瑛红了脸,赶紧抓过木梳,打开李世民的发髻,梳理起来。却是手还在发抖,梳了没几下,李世民的头发没理顺,头皮却被扯疼了,李世民夸张地哎了一声,吓的唐瑛一哆嗦,梳子掉地上去了。

    李世民再也忍不住了,埋头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戏谑地看向唐瑛:“唐瑛,本王就这么让你害怕?你以前的那股劲上哪儿去了?”

    唐瑛咬咬嘴唇,没说话,捡起梳子,站在那里,努力控制自己的双手不要发抖,镇静,镇静,一定要镇静。

    李世民慢慢地收住笑,轻轻地伸手把梳子从唐瑛手中拿开,看着唐瑛突然后退两步,他嘴角又开始上翘了,把一个以前在他面前淡然自若的人吓成现在这样,他除了想笑,心里竟还有一丝酸楚:“你,你先出去吧,让李武进来侍候本王。”

    唐瑛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步伐之快,快的让李世民嘴边的好笑变成了苦笑,让唐瑛给自己当内侍,不仅屈才,好像还很为难她。不过,嘿嘿,要让她慢慢习惯才好,他可舍不得不让唐瑛做这些事。

    李武很快走了进来,赶紧给李世民梳好发髻,带上发冠,整理一下衣摆,才笑道:“秦王,唐兄弟做您的内侍,嘿嘿,怕是不如给您当谋士好,小的看,他自个都需要别人侍候。”

    李世民想起唐瑛刚才的手忙脚乱,也是笑:“慢慢来,她总要学会这些。对了,本王行军所用以及盔甲马具等还是你来收拾,唐瑛不需要做这些粗活。”

    李武哦了一声:“好。”

    “把饭拿来,别忘了还有唐瑛的那份。从今日起,她和本王一起用饭。”

    “是。秦王,今日的早饭,他已经跟小的们一起用过了。”

    李世民嗯了一声,歪头看了李武一眼。

    李武赶紧回禀:“不是小的吩咐的,是他一大早就找到小的,跟小的请教了许多内侍的事,顺便就跟小的们一起用了饭。”

    李世民乐了,看来,唐瑛还真用上心了,真的要努力为自己做事了?怕并不一定是为我,还是为了单雄信吧?想到这里,李世民又叹口气,这个唐瑛呀,自己还是该听长孙无忌的建议,有些事不要逼的太紧,慢慢来,慢慢让唐瑛适应女人的生活方式,慢慢地自觉成为自己的女人。

    昨晚,离开唐瑛的营帐后,李世民还是不能入眠,加上唐瑛对他表白的反应过于激烈或者说太超乎他的想象,于是,李世民打算找个人咨询一下。军营里一把的大老爷们儿,李世民想了想,如果唐俭在他身边,这些问题就很简单,唐俭打小跟他一起混的时候,就会哄女人开心。可惜,眼下唐俭不在。李世民把心腹都过了一遍,还是去找长孙无忌了,最重要的还是,他答应了唐瑛的事情,先要做到。

    长孙无忌也没休息,唐瑛的事来的太过突然,他虽然努力让自己扮演出了忠诚的臣子模样,心中的不安却也没那么容易就放下。当李世民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思考回到长安后如何对妹妹解释他的决定,如何提醒妹妹与唐瑛相处的方式。

    李世民的造访让长孙无忌吃了一惊,听到李世民答应了唐瑛的请求,他的眉头略微皱了一下,旋即连连点头应承下来。如此机密的事情,李世民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这点让长孙无忌的内心有一丝激动,也有一丝不安,同时却涌起深深的骄傲,这,就叫信任,绝对的信任。

    “秦王,需要臣悄悄安排单雄信的去处吗?”

    长孙无忌其实并不赞成李世民要将单雄信押解到长安去的决定,在他看来,李渊一定不会放过单雄信,李世民若是为了一个单雄信而与皇上产生隔阂,太不合算,虽然能获得唐瑛的忠诚,但,权衡利弊得失,却是弊大于利了,单雄信也不一定保的住性命。

    眼下,唐瑛的请求却让长孙无忌心里一动,如果他能借机除去单雄信这个隐患,岂不是……至于唐瑛,只要做的隐秘,瞒过她并不算难,即便日后唐瑛得知了真相,他也不怕。说到底,唐瑛不过是个女人,等秦王大事能成,一个女人又能怎样。

    李世民听了长孙无忌的话,愣了一下,摇头了:“无忌,不要节外生枝,你只需配合唐瑛就是。这件事,本王选择了相信唐瑛,就一定会相信到底。”

    “可,单雄信活着怕是一个隐患,万一……”

    “武夫而已,有何惧之?再说,唐瑛答应了留在本王身边不会离去,单雄信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陷自己妹子与死地。”

    “那……臣听令就是。”

    李世民并不担心长孙无忌不听自己的命令,他很清楚长孙无忌的为人,长孙无忌眼下做什么事情,都会把他的利益放在最前面,永远不会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再说,李世民知道,在单雄信的问题上,唐瑛绝不会容忍别人插手,哪怕自己支持长孙无忌的想法,也实现不了。

    李世民眼下的苦恼却在唐瑛身上,在将自己的苦恼告诉了长孙无忌后,李世民眼巴巴地看着长孙无忌,等这位给点建设性的意见出来,他要人才两得呀。

    长孙无忌听了李世民的话却是无奈加郁闷,也为唐瑛的表现而好笑。在仔细想了想后,长孙无忌同意了李世民的分析,唐瑛怕是当惯了男人,已经不熟悉该怎么做女人了。

    “秦王,唐瑛以前不喜与人交往,也不愿意在人前有什么表现,虽与她女扮男儿有些关系,但她怕是本性也比较孤傲。臣觉得,您应该给她一段时间慢慢适应新的生活。另外,您眼下最需要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能帮您的人,唐瑛不恢复女儿身份才能一直待在大军中,待在您身边。而以她的才能,内侍……是不是委屈她了一些?臣倒是觉得,要想让唐瑛为您尽心尽力,您待她的态度,还是像在虎牢关那样最好。”

    长孙无忌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般浇在了精神处于亢奋状态中的李世民身上,他一下子明白了眼前他和唐瑛所面临的状态。他对唐瑛突然变成女子适应的很快,也能很快找准自己与唐瑛相处的方式,但唐瑛却是明显的没有进入状态,角色的转换对唐瑛来说,不能太快,压力也不能给的太大。

    另外,长孙无忌说的对,虽说王世充和窦建德都拿下了,但天下并没有真正平静下来,战争还没结束,而唐瑛的能力的确对他帮助不小,所以,他必须将唐瑛带在身边。这样也好,他可以慢慢改变唐瑛,让她慢慢适应做个女人。

    想到昨晚自己做出的决定,联系到唐瑛刚才的表现,李世民决定,改变要从他做起:“李武,让唐瑛做内侍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跟所有人打个招呼,让他们都给本王记住了,唐瑛与你们不同,她只做本王的事,只听本王的命令。还有,你们任何人,都不许为难她,不许麻烦她。她平时有什么需求,你还要尽力满足,明白吗?”

    李武赶紧低头领命:“是,小人明白。”

    李世民嘱咐了李武,才满意地走出内帐,一出来,就看见唐瑛心不在焉地站在衣架旁擦他的盔甲。

    “唐瑛,本王的盔甲兵器不需要你管理,李武会做。”

    唐瑛正在想心事,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一不小心,就被鳞甲把手指给划了一下,疼的她一个哆嗦,赶紧把出血的手指放嘴里咀,心里苦笑,自己真是晕头了,啥时候变的这么没有警觉性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别扭相处

    唐瑛的动作虽然轻微,却被关注她的李世民看在眼里,李世民眉头一皱,大跨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唐瑛手细细看看,责怪道:“怎么弄的?这么不当心?”

    唐瑛没预防到李世民的举动,下意识地一使劲把手抽回来,又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与李世民的距离后,才喃喃回答:“没事,蹭破点皮。”

    李世民看着唐瑛的这番举动,已经不好笑了,而是叹口气,挥挥手让李武把盔甲拿去收拾,等李武走出营帐后,他才正色道:“昨晚,本王已经吩咐了长孙无忌,他会配合你救出单雄信,所以,这些天你就不要去见单雄信了。另外,本王刚才吩咐了李武,你以后就在这里协助本王,用饭也与本王一起,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不要离开本王身边。明白了?”

    唐瑛低下头,轻声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更乱了。不让她见单雄信,她明白这是李世民对她的一种保护,可,不能离开……这算什么,没李世民的命令,自己连走出这个帅帐的自由也没有了?这不是变相软禁嘛!过分,李世民真的很过分,霸道,太霸道了。心里在抗议,唐瑛的嘴上却不敢说,她不知道李世民到底想对她干什么,加上单雄信还捏在对方手里,所以,唐瑛只能选择收敛自己的行为,做出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李世民又看了唐瑛一眼,才走到帅案前坐下,用过饭,拿起一纸书函看了起来。在他用饭的这段时间里,唐瑛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尽量保持着跟他的距离。

    李世民心里暗暗发笑,脸上却摆出严肃的样子,不去看唐瑛的窘样,而是看着文书命令道:“本王有这么可怕吗?过来,做你该做的事。”

    唐瑛叹口气,慢慢地,很不情愿地挪到帅案前,垂手低头不语,也不动,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李世民抬头见她这样,又想笑了,他忍住想笑的念头,抬手指指放在一旁的洛阳城模型:“这个模型还是简单了一些,你把它弄的再完整些,标明皇城、府库等主要建筑的位置,还有,标出你建议的进城路线。”

    唐瑛听了李世民的吩咐,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赶紧走过去摆弄起来。她可真怕李世民表现出来的那些温柔,那些温柔和别样的目光让她很不适应。李世民看了一眼忙碌起来的唐瑛,微微一笑,没再说话,也埋头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到了巳时,唐营里的其他将领们陆陆续续过来了,每天点卯的时间到了。

    唐瑛此时已经将基本完善的模型摆在了案几前的地上,自己默默地坐在靠近内帐的一处角落处,等李世民可能的吩咐。她在虎牢关也数次“被逼”参加李世民的军事会议,但那个时候的她,毫无负担,也无压力,更没有忌讳,完全敞开了说。而今天,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唐瑛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等会儿该怎么说话。

    “秦王,啥时候攻城?”

    李元吉踏进帅帐,没寒暄两句,就直奔主题。三个月前,嚷嚷着退兵的是他,眼下着急攻城的又是他,眼看着李世民抓住窦建德立下大功了,李元吉也心痒难忍。

    李世民颌首跟屈突通打个招呼后,才回答李元吉:“四弟不要急,眼下的洛阳比几个月前好打多了,就算只围不打,王世充也坚持不了几天。”

    “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天天窝在这里,嘴里都生出鸟蛋了。”

    “哈哈……”

    李元吉的牢骚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李世民也无奈地笑了笑:“眼下还是等一等好。”

    “还等呀?”李元吉叹口气。

    屈突通笑着对他解释:“能不打最好不打。前日我们将窦建德押在城墙下给王世充看了看,傍晚单雄信就跑出来了,单雄信被擒获后,洛阳城里逃出来的军卒非常多,臣料王世充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李世民点点头:“不错。今天,我们就商议一下进城后的各项部署。王英,你过来,给大家讲一下洛阳城的布局。”

    李世民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苦着脸走出来的唐瑛。唐瑛并不知道,王英这个人物对唐营里不认识她的人来说,非常神秘,这里几乎人人都知道王英是秦王很喜欢的一个人才,人人也都知道,王英始终没有留在秦王身边。因此,此时听到李世民的喊声,除了几个认识她的人,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都想认识一下这个神秘的人物到底是何许人。

    而知道唐瑛的这几位,从李世民对唐瑛的称呼上就明白了李世民的用心,大家动作整齐一致地低头看地,摆出了一副我们知道该怎么做的姿态。唐瑛在听到王英两个字的时候,也瞬间明白了李世民的用心,他要用自己,而且要在众人眼前以心腹待她,看来,她不想走进李世民的生活圈都不可能了。

    唐瑛苦笑了一下,她真不想这样出现在别人面前,却不得不听话地走到自己做的模型前:“秦王,如果王英所知不错的话,洛阳城是封德彝大人一手建成的,是不是……”

    李世民愣了一下,他可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眼睛不由地看向封德彝:“封大人?”

    封德彝赶紧站出来:“臣当初的确受命监建洛阳城。”

    李世民哦了一声,看了唐瑛一眼,对封德彝道:“那,你来看看这个模型。”

    封德彝走到模型前仔细一看:“啧啧,漂亮,简直就是个小洛阳呀!”

    李世民微微一笑:“既然封大人更加熟悉洛阳城布局,就烦请大人为我等解说一下,本王也好为进入洛阳的人马做出安排。”

    “好,有这个模型,老臣说起来就更容易了。”

    唐瑛悄悄松了一口气,又挪回到角落里去了,被众人注目的滋味,对她来说,可真难受。李世民瞥了她的身影一眼,嘴角处划出一丝笑意,没有阻拦,凡事都要循序渐进嘛!

    “洛阳城的格局是以洛水为界,分南北两大城区,洛水贯穿其中。北为皇城所在,南为民居。皇城占西北区,依山靠水,宫城在其内靠北处。皇城功能区由这里的四条主要街道连接而成,皇城东为里坊区,建有北市……”

    随着封德彝侃侃而谈,李世民和众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模型上,唐瑛趁机悄悄地从人们身后慢慢挪出了营帐。别人都不曾注意到她,李世勣的注意力却始终放在她身上,见唐瑛溜了出去,他想了想,看了一眼全神贯注在模型上的李世民,也悄悄地溜了出去。

    长孙无忌听了一会儿封德彝的介绍,抬头看了看唐瑛缩回去的位置,没见到人,他又环视了一下营帐内,见大家都围在模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他也慢慢地移动到了营帐外。

    “李武,看见王英了吗?”

    李武要愣一下才有反应:“哦,在,在那边营帐里,和李世勣将军一起呢。”

    长孙无忌顺着李武指的方向看了看唐瑛的小营帐,皱了一下眉头,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踱了过去,不是他想偷听,而是,他实在不放心这两个人,任何对李世民来说可能存在的危险,无论是事还是人,他都不会放过。

    李世勣此时正在劝唐瑛。跟在唐瑛身后来到她的营帐后,李世勣就在叹气,两人相对无语半天了。李世勣想了一晚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劝,唐瑛却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李世勣,她打算如何去营救单雄信;要不要告诉李世勣,昨晚李世民出格的言行。

    “徐大哥……我,我,对不住,我以前……”

    期期艾艾地说了半句话,唐瑛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知道李世勣眼下对她的看法和想法是什么样的,这话该怎么说就没了把握。

    “唐瑛,以前的事都不说了,你的为难之处我都理解。唉,说到底都是单雄信的错,他……当初,我要是知道你的秘密,绝对不会让你们走到今天这一步。”

    “单大哥……他还好吗?秦王不许我去见单大哥。”唐瑛苦笑,心道,说什么以前,以前我要是知道单雄信的秘密,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还行,没受多少罪。我昨晚去见他了,告诉他你过来了,他没说什么,只是让我照顾好你。”李世勣也在苦笑:“秦王眼下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和单雄信的关系,至少,在向皇上求情之前,我们都不打算让你……你是聪明人,知道这里面的关系。”

    “嗯,秦王和你们都在保护我,我明白。”唐瑛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徐大哥,以你看来,皇上能饶过单大哥吗?”

    “这……说不准呀!不过,我想,有我们大家一起求情,或许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只是,单雄信的脾气……唉。”李世勣边说边摇头。

第一百九十二章 私下轻谈

    见李世积对李渊能否饶过单雄信也没什么把握,唐瑛坚定了信心,一定要在洛阳把单雄信救出去。而这个秘密行动,她不打算告诉李世积,一来,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才能称之为秘密,二来,这对李世积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徐大哥,等大军进了洛阳,你找秦王把我嫂子他们接到你那里去吧。我想,秦王也好,皇上也好,都是信任你的,他们在你那儿,或许能过的自在些。”

    李世积赶紧点头:“好,他们跟我,比跟你去洛口仓要好些。等单雄信的事……定下来,再说安置他们吧。这样,我回头就找秦王,如果秦王没意见,我先让他们去黎阳跟我大姐一家住在一起,大家都有个照应。”

    唐瑛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要安排好了崔氏母子四人,她也就彻底放下了心事,好实施营救单雄信的计划了。把单雄信救出来后,她准备让单雄信带着单成远走高飞,有多远走多远,等过几年,所有人都淡忘了单雄信一家,李世民也当了皇帝,或许……能放过她这个人质,到时候,她就可以去找单雄信,然后一家人重新团聚在一起,过平平安安的小百姓生活。

    见唐瑛不再说话,李世积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了:“唐瑛,你……你想不想认我做你的亲哥哥?”

    “嗯?”唐瑛愣住了,不明白李世积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李世积踌躇了一会儿,继续道:“昨晚秦琼对我说,如果,如果你是我的亲妹子,或许,对你,对单雄信都好。”

    唐瑛继续发愣:“徐大哥,这,这……我不明白。”

    李世积苦笑,有些话还真的难以出口:“昨晚你走后,秦王对我们说,他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其实,秦王这个人,很好,很强,你跟了他,也不委屈。只是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但……唐瑛,人呢,有时候,这命中注定的事,躲不开,也不能躲。”

    他这样一说,唐瑛才明白过来,顿时把头低下去了:“徐,徐大哥,你们,你是不是希望我顺从秦王的意思?还是,我……我只能去顺从?”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世积没明白唐瑛要表达的意思,赶紧解释:“秦王这人,英明神武,也算配得上你,加上我觉得秦王对你很好,你好像也不反感秦王,所以我们都觉得,秦王对你来说,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归属。”

    唐瑛咬咬嘴唇:“徐大哥,我知道秦王对我好,只是,只是,秦王喜欢的是王英的才能,不应该喜欢身为女人的唐瑛,我,我既不漂亮,又没女人味,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为什么会那样想。”

    “那样想?”李世积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难道,难道秦王已经向你提出……”

    唐瑛轻轻地点点头:“所以,我也疑惑,我不知道秦王看上的到底是我的所谓才能,还是,还是仅仅因为我是个女人。昨晚,他来找我,说,说……”

    “秦王要娶你为侧妃。”李世积苦笑着帮唐瑛把话说完:“昨晚我们几个都听出秦王的意思了。唐瑛,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秦王怕不单单是喜欢你的才能,他还喜欢你这个人呀!”

    “如果,如果秦王真的要,要让我……我能不能拒绝?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会连累单大哥和你们?”唐瑛一咬牙,终于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李世积这下明白唐瑛的意思了,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唐瑛,按理说,这事是你的终身大事,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和单雄信都不会有什么意见。我并没有强行要你嫁给秦王的意思,我只是想,如果你也喜欢秦王,嫁给秦王也不觉得委屈的话,这算是好事。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极力帮你。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眼下情形如此,不管秦王要求你什么,你都尽量不要说太过直接拒绝的话,先拖一拖。反正秦王也说了,眼下暂时还当你是男儿,一切都要等回长安后再说。”

    唐瑛也明白李世积的意思了,李世积的建议和她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我明白了。徐大哥要认我做亲妹子,怕也是想帮我获得一个好身份吧?”

    李世积再次苦笑:“这也是秦琼的主意,我想了一晚上,也同意了。唉,说实在的,王府里的女人够多了,眼下,秦王府已经有好几位侧妃了,长孙王妃又以贤惠着称,你若是逃不了这个命,我怎么也该帮你在秦王府争取好点的地位。”

    唐瑛感激地看了一眼李世积:“多谢徐大哥了。其实,徐大哥比我大了不到十岁,我就认你做了亲哥哥也无妨。只是,我,我实在是不喜这一套,秦王府的什么侧妃对我来说,也实在是可笑。”

    李世积点点头:“我知道你不在乎这种名分地位,也不在乎什么侧妃正妃,只是,很多时候,人的命是注定的,能争取到的咱们要争取,争取不到的时候,也得认命呀!”

    唐瑛低头了,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还是无法想象,自己会成为李世民众多嫔妃中的一员,会去过那种后宫女人的日子,她能适应古代的生活,却怕是无法适应和无数女人共有一个丈夫这种事情,哪怕这个男人是李世民。

    见唐瑛埋头不语,李世积心中苦笑,却又不得不把话说的非常清楚,这件事,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好事,然而,在他和唐瑛看来,却是天大的难事。不过,李世积知道唐瑛眼下最担心的是什么:“昨晚,我把秦王对你的态度也告诉单雄信了。”

    “啊?单大哥,他,他怎么说?”唐瑛一愣,赶紧询问。

    “他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不过,他也说,他知道你对秦王很赞赏,而他觉得秦王也配得上你,如果你喜欢秦王,嫁过去又不受委屈的话,他为你高兴。”

    唐瑛傻眼了,单雄信这样的表态,让她始料不及:“单大哥……”

    李世积笑笑:“单雄信对我说,杀父之仇是他的私事,与任何人都无关,别说你了,就是他的妻儿,他都没有告诉。他说,他不降李唐是他的心病,他不会因为自己影响别人,特别是你,他让你不要考虑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

    唐瑛又低头了:“单大哥没有反对咱们救他吧?如果有生的希望,他不会拒绝吧?”

    单雄信在唐瑛的终身问题上,一向是任由唐瑛自己作主,所以,唐瑛听了李世积的话,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单雄信对自己生命是否在意,会不会有什么屈辱的想法。

    李世积摇摇头:“不会。我了解他,他不肯为李唐效力,是无法让自己面对曾经的仇人。可是,他也不会因为仇恨而舍弃性命。唐瑛,单雄信告诉我,他原本只想突围回瓦岗去,并不想继续与李唐为敌,因为你告诉他,这个天下绝对是李唐的,没人能翻了天。”

    唐瑛嗯了一声:“我知道,单大哥突围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他一向说到做到。”

    李世积叹口气:“所以,单雄信不会阻止我们救他,他这一方没什么问题。”

    唐瑛点头:“我明白了,问题的症结在皇帝那里,皇帝不放心留下对李唐怀有仇恨心理的人,哪怕这个人不再反唐,也不能留。薛仁杲就是例子。”

    李世积沉默了一下:“也不一定,有我们大家的求情,皇上也会考虑吧。”

    唐瑛轻轻哼了一声,这些帝王,只要坐上了那个九五至尊的位子,疑心就会比正常人重上几倍,别说对他们怀有仇恨,哪怕是有一点怨言,都不会放过,刘文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绝不会拿单雄信的性命去考验李渊的心胸。

    说到这些敏感的问题,李世积也不想深入下去,他比唐瑛还看的清楚,知道李渊此人怕是放不过单雄信。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可想,他不会有唐瑛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也想不到要去做违背皇帝旨意的事情,所以,他能想到的,只能是用尽全力去说请,去求情。但是,皇帝如果不同意,他也只能眼看着单雄信被杀,只能努力去抚孤养嫂,去为唐瑛争取更好的将来。

    一时间,两个人各想各的,都不说话了。帐外静立了半天的长孙无忌也悄悄地移动脚步离开了,他听到了想要听的事情,了解了想了解的一切,对他来说,李世积和唐瑛的一切都不再有秘密,相对地,这两个人的一切对李世民来说,也不再有秘密可言。这些,就够了。

    “算了,说这些都没用,等到长安后再说吧。”沉默了很长时间后,李世积叹口气,把话题转了回来:“昨晚我想了很久,秦王对你的喜爱恐怕是真的,但,秦王也需要你的才华,所以,我想,在大唐没有完全统一天下之前,他可能还会让你随军。”

第一百九十三章 终破洛阳

    唐瑛是局中人,自己把自己绕迷糊了,只要有一个人点拨一下,她马上就能明白关键所在。眼下,李世勣的一句话,顿时让唐瑛想到了解决目前尴尬局面的方法。

    “多谢徐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跟秦王对着干,相反,我会尽心尽力展露我的才华,让他一直把我当男子看待。他不是想让我成为他的心腹谋士吗?我就努力向这个方向发展好了。”

    李世勣一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觉得这样好像有点不对,可,唐瑛说的很有道理,也行得通,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也只能这样了:“好吧,你自己拿主意。唐瑛,你记住,如果你同意嫁给秦王,你就是我的亲妹子,如果你想离开秦王,我会帮你。”

    唐瑛嗯了一声,她明白李世勣是真心为她打算,而她眼下也的确想不出逃避的办法,面对未知的将来,面对李世民表现出来的喜爱和占有欲望,唐瑛确实需要为自己多做一些考虑了。这样一想,李世勣的建议很有道理,唐瑛也就不再拒绝,算是答应了下来。

    长孙无忌回到帅帐的时候,封德彝的讲解已经完了,李世民正和屈突通规划进入洛阳城后的安排,众人无事,一边看着模型闲聊,一边小声讨论这次的功劳,人人脸上都是一派喜滋滋的样子。

    “就这样吧。”李世民结束了和屈突通的探讨,起身下令:“今日都暂且回营休整,明日一早再向城里喊话劝降,过了正午还没回音,下午就攻城,在北门和西门同时进攻。本王负责北门,齐王负责西门。”

    “是。”众人齐刷刷地应道。

    “各位都散了!屈将军留一下。无忌,你让李武去叫一下王英,本王还有点事要问她。”

    长孙无忌应了一声,回身对营外的李武吩咐了几句后,走到了李世民的身侧:“需要给皇上去函吗?”

    李世民摇摇头:“再等两天。”

    屈突通笑笑:“长孙大人不必着急,说不定,我军明天就攻下洛阳了,或许,王世充明天就投降了。”

    李世民点头:“王英昨日从洛阳城里出来的,老将军不妨听听她怎么说。”

    “哦?秦王很信任这个王英呀,此人果有过人之处?”屈突通早就听说李世民很喜爱王英,但他一向谨慎,虽然李世民处处尊敬他,信任他,他还是从不过问李世民私人的事情,这次脱口而问,可见他是对王英也很好奇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岂止有过人之处,她就不是一般的人。等会儿她来了,老将军就知道了。”

    被李武叫过来,唐瑛有些忐忑,早上李世民才吩咐了她不许离开,她就没听话,悄悄溜了,这会儿叫她回去,不知道李世民又想干什么。经过昨晚的事,唐瑛眼下对李世民有些发怵,虽然已经想好了对策,可,她首先要克服心里的这种畏惧感,找回原来的无谓才好。可惜,想的好,真要做起来,难呀!

    “秦王唤我过来,有什么吩咐?”走进帅帐,看清帐中还有其他人在,唐瑛老老实实地站在下首位置上,摆出一副听话的样子。

    李世民看她一眼,随意地往地上一坐,招手对她说:“本王和老将军要问你点事,你过来坐下说吧。”

    “是。”唐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恐惧,慢慢走到李世民身侧,坐了下去。

    屈突通再次仔细打量了唐瑛一番,才笑道:“早就听说王义士有过人才能,今日看到这个洛阳城模型,才知传言不虚,封德彝亲自监造的洛阳城,他都做不出这种模型。”

    唐瑛欠欠身:“老将军过誉了,雕虫小技,不值得一提。”

    “呵呵,老夫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标出的进城路线,与我等商议多次的结果非常吻合,而秦王说,你并未和他商量过,可见,你在行军布防上,也很有见地。”

    唐瑛苦笑,她也算参与过几次大战的人了,当初跟着李世勣攻打黎阳,她学到不少这方面的知识,此时便很自然地用了出来,却没料到,竟然又成了她的一项才能:“这些都是李世勣将军教在下的,也算班门弄斧,让老将军见笑。”

    李世民深深地看她一眼:“王英,你觉得王世充还能撑多久?洛阳城的城防还像以前一样严密吗?”

    听到李世民在问正事,唐瑛暗中松了一口气:“回秦王,在下看来,王世充已经撑不下去了。秦王没有将窦建德擒来之前,王世充对出城投降的将士和百姓采取了连坐之法,杀人毫不手软。只从前日见到窦建德后,王世充和他的手下已经不再过问出城投降的人了,王世充也不再羁押那些将领的家眷。在下觉得,王世充可能正在考虑投降之事。”

    屈突通和李世民互相看了看,显然对唐瑛的看法很认同。屈突通便问:“这么说,即便王世充不投降,我军也可以很快拿下洛阳了?”

    唐瑛点头:“我在城中听到传言,说王世充曾提到要突围去襄阳,但遭到手下人的反对,大家都不想再打下去了。而城里的百姓更惨,可以用饿殍满道来形容现在的洛阳。军心民心全部丧失,王世充什么想法都没用了,除非投降,否则,他无路可走。”

    “城里居然这么惨了?”李世民听到饿殍满道就是一愣,这是他没想到的。

    唐瑛想起街边巷角的那些死尸,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用人间地狱形容也不为过。死的人太多,又没地方掩埋,眼看天气就要热起来了,若是王世充还不肯投降,不用唐军攻打,城里的瘟疫只要一起,洛阳就是一座死城了,王世充也得死。”

    李世民倒吸一口气:“这么说,进城后首要的事情就是处理这些死人了?无忌,你和房玄龄赶紧安排一下,让秦琼做好准备,他就负责做这件事了。”

    “是,臣马上去安排。”长孙无忌起身向外走去。

    唐瑛看了一眼长孙无忌的背影,对李世民道:“秦王,城里的军粮应该还有,王世充的皇城里也囤积了一些粮食,大军进城后,是不是先放赈?百姓实在是没吃的了。”

    屈突通马上点头:“对,放赈也是大事,臣去做吧。”

    李世民嗯了一声:“好,烦劳老将军了。不过,洛阳城里的粮食怕也不够,距离粮熟还有一段时间,百姓需要的口粮还多。这样,本王让刘弘基把回洛仓里剩余的粮食全部调出给老将军,总之,大军进城后,安葬死人和救济活人要一起做,等粮食下来了,就好办了。”

    “有了粮食,民心就稳了。”屈突通连连说好:“好在距离收粮只有月余了。”

    唐瑛听到李世民说城里的粮食不够,刚想说话,又止住了。原来,她突然想到自己让张小六收集的粮食,不知道张小六此时是否已经带着粮食朝这里赶了,正想告诉李世民她准备了一些粮食,听到李世民要拿回洛仓的粮食出来,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想到自己好像没必要再往洛阳送粮食了。看来,自己还是不了解李世民呀,瞎操心了。

    李世民注意到了唐瑛的表情,看她一眼,问道:“怎么,你好像有话要说。是觉得本王的安排不好?”

    “不是。”唐瑛急忙低头回答:“秦王的安排非常好。”

    “那你想说什么?”

    “我,我只是想到自己准备的粮食可以不用急着往这边送了。”

    “什么?你准备的粮食?”

    “嗯,我知道一旦唐军围困了洛阳,城里的百姓肯定会挨饿,因此准备了一点粮食,想在唐军入城后就运到洛阳,能救几个算几个。只是,眼下似乎不需要了。”

    李世民侧目了:“你原本没想到本王会放赈吗?”

    唐瑛有些脸红,她原来的确没想到这点:“这,秦王曾经说过,大军此次征战,粮草消耗极大,长安那边已经颇有微词,所以……”

    李世民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看着唐瑛说:“王英,本王记得,你在虎牢关对本王说过,民以食为天,只要他们有一天吃的,就不会造反。本王将你的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怎么,你自己反而忘了?”

    唐瑛的头埋的更低了,不说话,心里哼哼,用我的话来反驳我,真是过分。

    见唐瑛这样,屈突通对李世民的霸道行为看不过眼了:“呵呵,王英真是仁善,不愧有侠士之称。秦王该成全他的善举才是。”

    李世民偷笑一下,又正衿而坐:“老将军说的也是。这样吧,既然你准备了粮食,本王就不客气了,让你的手下把粮食送过来,算是本王征用的。”

    唐瑛郁闷哟,你这里不缺粮食了,还要我的,过分,我不给成不成:“秦王,我是准备给洛阳城里的百姓的,该上缴的军粮,我们都出了。”

    “哎,本王替你分给那些百姓,你省事了还不好?再说,本王算你主动贡献军粮,这可是要受朝廷嘉奖的。”

    唐瑛撇嘴,我可不想要什么嘉奖,这种嘉奖我拿着都闹心:“我没想过献粮,只要分给百姓就行。这样,我会让人把粮食运来交给秦王,只是,秦王不要对别人说起,你说了,我也不会承认,我不要什么嘉奖。”

    屈突通听了这番对话,心道,怪不得都说王英清高,现成的功劳都不要,真还不是个混官场的人,秦王对他的喜爱果然有些缘由,这样的人肯为秦王效力,也说明秦王的确非常出众,自己没看错人,也没跟错人呀。

    李世民表面上使劲板着的脸,心里却是实在忍不住地想笑,唐瑛就是唐瑛,你越是这般与众不同,我越是喜欢:“既然你坚持,本王也就不忍拂去你的好心,粮食送来后,你就交给老将军吧。”

    “是。”唐瑛冲屈突通欠欠身:“老将军,城里百姓,基本上十户里九户都没吃的了,大家也都饿的狠。在下想建议老将军开始几日放粮时,每户少放一点,仅够果腹就行,避免不必要的死伤。按理说,被撑死也不是咱们的错,可,一旦有什么流言四起,倒是不好。”

    屈突通的头一个劲地点:“好,好,想的周到。”

    李世民也含笑道:“你呀,这些小事上也这么用心,就是对自己的事不上心。”

    唐瑛脸一红,赶紧埋下头,这个李世民,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真后悔昨天不该自我暴露,弄的现在这么尴尬和难受。

    李世民咳了一声:“你去安排你的粮食吧,安排好了,就回来,本王的那些文案书函还等着你来收拾整理。”

    唐瑛嗯了一声,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了,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往营帐外走。她也的确在担心张小六他们,毕竟是战争时期,粮食又很显眼,最好他们还没有出来,这样,自己就可以让李世勣和秦琼派些兵过去帮忙护卫了。

    李世勣见唐瑛的精神比刚才好了很多,也松了口气,略微问了问,知道秦王要唐瑛做什么后,他也稍微放了点心,对唐瑛的请求当然是义不容辞了,当下就让自己的亲卫带领两百军士向洛口仓而去。

    唐瑛安排好了自己的私事,刚刚返回到李世民的帅帐,却看到邱行恭飞跑似地冲了过来,边跑边高声喊叫:“秦王,秦王,王世充老小子出城投降啦,秦王,王世充投降啦,我们拿下洛阳啦!”

    王世充投降了,洛阳城投降了,唐营上下顿时一片沸腾,近一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每名军卒都在欢呼跳跃,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一刻,营帐中的李世民也止不住激动,大踏步向外就走,边走边顺手一把拽住了愣在营帐门口的唐瑛,大笑:“走,李武,牵本王的坐骑来,所有人都过来,随本王去见王世充,哈哈哈……”

    武德四年五月十七,存活了不到两年的大郑政权随着王世充身穿白衣,率领所有文武出城而降,从而划上了句号,王世充这个隋末的乱世枭雄,也走出了历史舞台,等待他的,将是胜利者给予的怜悯,以及这种怜悯背后的阴谋。武德四年七月,王世充在发往蜀中的途中,被仇人独孤修德刺杀,一年后,他的家人以阴谋背叛的罪名被灭族。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安排(一)

    晌午才过,洛阳城里的唐军又开始了忙碌的善后工作。大量的死人被抬出城外掩埋,放赈的军卒推着一辆辆粮车在街道上匆匆走过。唐瑛穿了一身毫不起眼的卫士武服,穿过熟悉的街道,向皇城东街走去。

    唐瑛的神情很平静、很正常,而紧紧跟随在唐瑛身边的李武,眼睛却不停地瞄着四周,摆出一副随时应对突发事件的架势。从进入洛阳城开始,他就奉李世民的命令保护唐瑛的安全。李武心中对此是不以为然的,唐瑛的身手他亲眼目睹过,比他只强不差。只是,主子的命令他不能违抗,还是带着几个弟兄紧随在唐瑛身边。

    唐瑛内心并不想领这种情,她清楚,李世民也不是真的认为她需要别人的保护,而是明显地不想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半步。李世民的这点小心眼,唐瑛看的清清楚楚,却是既无奈,又郁闷。只是,想到要取得李世民的绝对信任绝非易事,她也就默许了这种随身保护的措施。

    进入洛阳城两天了,唐瑛那纷乱的头绪也整理的差不多了,眼下需要她做的事情很重要,她不能老陷入李世民时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占有”和“温情”中。再三提醒了自己后,外加李世民也忙的一塌糊涂,这两天除了正事,也没时间时时“关爱”唐瑛了,才给唐瑛留下了一些时间,唐瑛也总算让自己的头脑清醒起来了。

    一旦清醒过来,唐瑛首先想到的就是尽快安排好单雄信的将来。就在她紧锣密鼓地进行计划设计的时候,今天上午,李世民一声令下,除了单雄信,王世充手下的大将和主要官员近两百人,全部拉到了洛水边处斩了。唐瑛跟在李世民身边,亲耳听到杀人命令的下达,那一刻,李世民冷漠的口气,毫无怜悯的表情,让唐瑛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也感到了营救单雄信的急迫性。

    如果没有当初临时起意帮秦琼一把,没有去柏壁看李世民打仗的好奇心,唐瑛和李世民之间就不会有交往;如果没有秦琼一片好心地将她拉到洛阳帮李世民,她就不可能与李世民在虎牢关产生难以言明的友情。那么,在今天被处死的人中,不仅有单雄信,怕是也包括了她,而如果她不能在洛阳把单雄信救走,那,长安西市绝对会成为单雄信的丧身所。

    想到这些,唐瑛再也不敢有任何耽误了,用午饭的时候,她禀明了李世民要采取行动了,李世民二话没说,就给了她半天的自由时间。唐瑛先去找了李世勣,安排好了接崔氏和孩子的时间,而后就匆匆赶来找徐御医了。

    在进入徐御医家的大门前,唐瑛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李武的表情,这位还是那样,警惕地看着四周,对她的行为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奇。在确定了李武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后,唐瑛对李世民的感激又多了一些,因为李世民保守了和她之间的秘密,没有将她要采取的营救单雄信的行动告知任何人,包括他身边最亲近的李武。

    徐御医得到儿子的禀报后,立刻走了出来,看见唐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问题,才松了一口大气:“孩子,怎么样?救下来了?”

    徐御医是问单雄信的事。唐瑛出城营救单雄信并没有告诉徐御医,但徐御医从她托付单家人的行为上就猜到了唐瑛的行动,一直在为她捏着一把汗的老人家,今天在被押解出城的那群死囚里没看见单雄信,心里多少就明白了,因此一看见唐瑛,赶紧询问。

    唐瑛微微摇摇头,眼睛看了看李武他们。

    徐御医明白了:“你出去几天,我这儿可担心呢!来,先进屋,喝口水,坐下慢慢说。”

    唐瑛点点头,边随徐御医进屋,边说:“唐军在东市放粮,您让徐兄去领点吧,先凑合过段时间,等新粮下来了,大家就没事了。”

    徐御医长叹一声:“唉,早听说秦王仁义,果然如此。王世充呀,败的不冤。孩子,你说,那些人怎么就不听你的话呀,不然,早早投降了,也不至于饿死这么多人。”

    唐瑛冷哼一声:“这些人自己没饿死,哪管百姓的死活。咱不说这些了,说了心里堵的慌。徐老伯,您这里还能制出多少伤药?”

    “哦,不多,药材都散的差不多了,库房里还有些金创药之类的,不是好药,能用。”

    “有就行。”唐瑛应了一声,转身对站在门口的李武道:“李武兄弟,待会儿走的时候,咱们就把药带上吧,你直接给屈老将军送去。”

    李武忙应了一声:“好,麻烦老人家了,回头我一定向秦王禀明您的善举。”

    唐瑛摆摆手:“不用了,秦王那里我去说好了。”

    唐瑛是秦王的内侍,李武不仅是秦王的贴身侍卫,而且是这些亲卫的小头目,他的地位比唐瑛还高了那么一点。但李武知道,他在秦王心目中的位置,比起唐瑛来差的远,他的能力也比唐瑛差的远,加上秦王有过吩咐,因此,在李武的心里,是把唐瑛和长孙无忌等人等同看待的。

    寒暄过后,李武很自觉地离开房间,走到院子里看白云去了。他只是负责护卫唐瑛的安全,可不是监视唐瑛,眼下唐瑛要跟朋友叙旧,他还是走开为好。在李世民身边当了几年的侍从,李武很明白大人物的事情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个道理。

    徐御医看了一眼李武,冲唐瑛扬扬眉。唐瑛凑到徐御医的耳边,悄悄告诉他李武的身份,徐御医明白了,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拍拍唐瑛的手背,示意她告诉自己这些天的经历。

    “豆子这几天来您这儿了吗?我进城后去找过他,人不在门帘那儿,也不在单府。”唐瑛不想说自己的事,把话题转到了来的目的上。

    徐御医忙道:“他一直在我这儿。家里的粮食也是他从单府拿过来的。”

    唐瑛舒了一口气:“小子还算机灵,您喊他出来吧,等会儿单成过来,让他帮单成一起把我嫂子和孩子们送到李世勣将军那边去。”

    “单成?”徐御医愣了一下:“他……没事?李世勣又是谁?”

    唐瑛笑了一下:“李世勣就是原来瓦岗寨的徐世勣,与单大哥是生死兄弟,他眼下被皇上赐姓李了。单成就一小军卒,李世勣将军向秦王要了去,当自己的家人了。”

    徐御医明白地点点头:“这么说,单家人算是没事了?你也在这位李将军身边待着了?”

    唐瑛摇摇头:“单家人应该没事了,我,我现在在秦王身边做事。”

    “秦王?”

    “嗯。”

    “你……唉,为了单雄信,你也太委屈自己了。”

    徐御医怜悯的目光让唐瑛有些不自在,她苦笑:“老人家有所不知,我也不算是全为了单大哥。秦王对我,对我很好,另外几个将军对我也是……很关爱,我是觉得无法报答他们,加上秦王一直希望我能留下,我才承诺留在他身边,为他效力。”

    “很好?”徐御医摇头了:“可,你可是个姑娘。唉,以后怎么脱身呀。”

    唐瑛叹气,是呀,她以后如何脱身可真是个问题:“秦王了解我的一切。”

    徐御医不信了:“你的意思是,秦王,他知道……了?他知道还让你给他做事?”

    唐瑛点头:“不止秦王,秦琼将军他们也都知道了,我,我自己说的。”

    “他们都知道了?秦王知道你是女人,还要把你留在身边,”徐御医毕竟是个有经历的老人家了,瞬间就想到了问题所在:“难道他……看上你了?”

    唐瑛低头了:“我正为此烦忧呢。”

    “嘿。”徐御医先是眨眨眼,随后是一拍大腿,乐了:“好孩子,你是好人有好报呀!唐瑛,老夫这双眼睛还算亮,这天下算是已经姓李了,你要是嫁入皇家,成了秦王的妃子,可就有好日子过了。老夫该恭喜你才是。”

    唐瑛咧嘴了:“老人家,我这儿想哭,您却……”

    “怎么?你不高兴?这是好事呀,你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可,我不想嫁入王府。”

    “为什么?”

    唐瑛撇嘴:“秦王府里有王妃了,秦王身边已经有好几个女人了,我算什么?我可不想去给别人当小老婆。再说,我不稀罕什么王妃侧妃的,我倒是宁愿嫁个庄户人家,过最简单的日子。”

    徐御医笑了:“男人嘛,多几个女人很正常。王府,那可是别的女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唐瑛,你别犯糊涂,咱是小民,没有达官贵人的祖上,能嫁到王府,可是祖上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再说,王妃也好,侧妃也罢,嫁到王府,吃穿不愁,你还能帮了单将军一家。”

    唐瑛长叹一声,这就是时代的代沟,连徐御医这样的人都认为自己嫁到皇家是好事,还别说其他人了。联想到李世民那种你理所当然该成为我的女人的眼光,联想到秦琼给李世勣出的主意,联想到李世勣的担忧和他转述的单雄信的话,加上李世民周围那几个人对自己说不出的恭敬态度,连程咬金都不跟自己嬉皮笑脸地玩闹了,唐瑛此刻的感觉只有两个字:无奈。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安排(二)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是自找烦恼。”反正在自己终身大事的这个问题上跟这些古人也说不到一块去,唐瑛忙把话题岔开:“徐老伯,等洛阳的事结束了,我要跟秦王去长安了,这一走,就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回来见您了。我这次来,一是接走嫂子他们,二来,也算跟您打个招呼,以后,怕是走动的时候不会有了,我也算跟您告别了,您和家人要保重。”

    “去吧,把心放开些,有机会回来,就来看看老头子,没机会也别牵挂我们。”徐御医呵呵笑着,还没明白唐瑛话中的含义。

    唐瑛嗯了一声,扭头看看李武所在的位置,确定他听不见这边的谈话,才小声道:“我还有件事想求您。”

    “啥事?”

    “您以前说的那颗药丸还在吧?现在能给我了吗?”

    “你是说,你让我弄出来的那颗能让人假死的药?”

    “嗯。”

    “你给谁用?”

    “这,您最好不要知道。哪怕以后有人问,您也不要说您能制出这种药。”

    徐御医有点明白了:“老夫明白了。可是,孩子,你这法用的太险,风险太大。”

    “这是唯一的活路,我不得不用。”唐瑛边说边从袖袋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徐御医:“这是我给单成写的信,您转给他,另外再告诉他,后天我去狱中跟单大哥告别,让他做好准备。老伯,这事万分重要,您一定要叮嘱单成,千万千万别大意,更不许把事情告诉我嫂子他们,总之,这件事,只能我和他知道,连您也什么都不知道。”

    唐瑛给单成写的信,其内容却是让李世民看过的。自从李世民答应帮唐瑛欺骗所有人后,唐瑛就决定在单雄信的问题上不对李世民有任何隐瞒。要想获得李世民的倾力相助,她所作的一切就不能隐瞒李世民,这样做,一来是取得李世民的绝对信任,二来,也是一种姿态,倚重并相信李世民的姿态。

    李世民也没拒绝唐瑛的坦诚。他要想和唐瑛恢复到以前那种坦诚相待的关系,就必须做到对唐瑛的绝对信任,像以前一样的信任。另外,他只有完全了解了唐瑛的计划,才能很好地帮唐瑛,才能很好地掩盖住这个欺君之罪。所以,唐瑛的一切计划,李世民都参与了进来,让唐瑛不要亲自去救单雄信,把最重要的一步让别人去做,就是李世民出的主意。

    当然,李世民的意思是让长孙无忌完成最后一步,一来长孙无忌现在做的就是勘察冤狱的工作,经常来往监狱和司狱所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二来,长孙无忌和单雄信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任谁也想不到长孙无忌会救单雄信;三来,单雄信死在狱中,长孙无忌正好方便把“尸体”弄出来交给单家人。

    只是,唐瑛在考虑了一天后,却没有接受李世民的建议,而是提出了自己的人选,单成。唐瑛并不是不相信长孙无忌,而是考虑到长孙无忌和李世民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密切了,万一单雄信的事败露,长孙无忌会被无辜牵连不说,李世民也无法自圆其说,还要连累长孙王妃,甚至连累长孙王妃的孩子。这种可能连累无辜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去做。单成去做,万一泄露,长孙无忌顶多是失察,他和相关的人都不会有事。

    唐瑛完全为李世民极其心腹着想的想法深得李世民的欢心,这位在为此高兴的同时,也会错意了,在李世民眼中,唐瑛既然能随时为他着想,那就代表着唐瑛对他这个人的情义绝对不浅,嘿嘿,佳人有爱,他自然要以情来报。

    徐御医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唐瑛的意思:“你是让单成去做?那,你以后……”

    “是,我不能亲自去,否则会连累别人,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死的可就不是我和单大哥两个人了,恐怕,连李世勣将军他们都难以幸免。所以,您一定不能承认给过我什么东西,最好,您都不要承认认识我这个人。”

    “唉,孩子,你走的可是一步险棋呀。”

    “秦王跟我一起走了这步棋,所以,一旦单成做的不缜密,连累的人绝对不少。我现在暂时不能见单成,所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您一定要细数说与单成。”唐瑛沉声道,她不会让徐御医天天为她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也不想让徐御医有什么思想负担,所以,她要给徐御医一定的保证。

    徐御医恍然大悟,不仅略微放下了心,也明白唐瑛的苦衷了:“怪不得你要帮秦王了。秦王也真是喜欢你,否则,又怎肯冒这个险。”

    “是呀,所以,我欠秦王一条命。”唐瑛苦笑。

    张小豆得到唐瑛回来的消息后,此时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一见到唐瑛就扑过来了,跪下就哭:“姐,姐,你可回来了。”

    唐瑛是也是一股酸楚涌了上来,她赶紧抹去眼角的泪,一把将张小豆提起来:“我说你多少次了,不许下跪,给我起来,别让人家笑话你。”

    张小豆又哭又笑地从地上爬起来:“姐,我都快吓死了,我在城墙上看着你走进唐军大营的时候,我都以为今生再也……”

    “呸,混小子,有你这么诅咒自己人的吗?”唐瑛笑了:“我没事,你回单府收拾一下,等会儿单成要过来带夫人和孩子离开,你帮他把家里的细软都带上。然后,你去把我的东西收拾了,送到皇城里秦王住处,交给外面院子里的那位李武大哥。”

    “啊?姐,你……不回家了?”

    “豆子,你以后不要在人前叫我姐姐,你姐在秦王那里叫王英,你以后还是叫我公子。”

    “哦。”张小豆改的很快:“那,单府没了,公子啥时候回庄子里去?夫人他们又去哪儿?”

    “夫人和孩子要去黎阳,李世勣将军收留了他们,你们就不要管了。最近几年,我可能不能回庄子里了,你帮单成把夫人他们送走后,就回去告诉你哥,庄子里的事就由他做主了。”

    张小豆点头答应了,又问:“那,公子要去哪儿?”

    “我跟秦王去长安。”唐瑛想了想,她身边还是需要两个亲人帮扶,张小豆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却机灵:“豆子,如果你愿意,你跟我去长安吧。”

    张小豆马上应道:“好呀,公子身边也得有人侍候。这样,我跟易水说说,俺们两个,一起跟公子走吧。”

    唐瑛笑了:“成,只要易水愿意。你回去跟你哥说,易水同意的话,就把你们两个的事办了,然后,你们两口子来长安秦王府找我。”

    “好嘞,俺们一定尽早赶过来。”

    唐瑛没有等单成到来就离开了徐御医家,走前,她去后宅看望了崔氏,同时也狠下心来,告诉崔氏,李世勣已经在秦王那里把他们要了去,请崔氏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去想,什么也不要去问。

    而面对崔氏疑惑的目光,唐瑛淡淡地告诉她,她和李世勣已经尽力了,但单雄信的生死却还是没有确定下来,她也没办法。崔氏似乎明白了,只能默默抽泣,她虽然早有这方面的准备,但,一旦亲人永别的日子真的来到,那种痛苦也是无法描述的。

    唐瑛实在不忍看着嫂子如此痛苦,便半真半假地告诉崔氏,她留在了秦王身边,换得秦王在皇帝那里为单雄信求情的承诺,请崔氏不要太过悲伤,或许事情还有转机。让崔氏立刻带着孩子去黎阳安顿下来,也是为了预防万一。

    崔氏没有明白唐瑛的暗示,却为唐瑛的这种付出而感动,同时,她也清楚,她和孩子能保住性命,唐瑛和李世勣的努力一定很大,所以,她即便不是为了孩子,就算为了唐瑛和李世勣的付出,也该听唐瑛和李世勣的安排。所以,崔氏答应了唐瑛的安排。

    唐瑛回到洛阳宫的秦王住处时,天色已近傍晚,李世民正在和长孙无忌说着什么,见唐瑛进来,微微点了一下头。唐瑛走过去,对两人说了声安排好了,李世民思考了一下,让唐瑛先去休息,用了饭后再来领命。唐瑛低低答应了声,转身离开,回到隔壁她的住所去了。

    看着唐瑛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长孙无忌才道:“秦王,齐王那里还在怀疑吗?臣担心他会插上一脚把事情搅黄了。”

    上午,李元吉发现被杀的人中没有单雄信,跑来质问李世民,李世民便对李元吉道,李世勣天天找他为单雄信求情,他考虑到李世勣深受父皇喜爱,也是瓦岗军投诚过来的忠臣,一味的拒绝恐怕冷了李世勣的心,所以决定把单雄信和窦建德、王世充等人一起押往长安,交由父皇处置为妥。

    李元吉听了这个解释,想起李世勣为了救单雄信也找过自己,觉得李世民这样的处置也有些道理,就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不过,李元吉对单雄信追杀过自己,让他狼狈不堪的情形记恨在心,也抱定了主意,回到长安后,一定在李渊面前进言,坚决要把单雄信给杀了。哼,李世民怕得罪李世勣,他可不怕。

    也正因为李元吉有这样的怀疑和心思,李世民才同意唐瑛即刻把事办了的请求,夜长梦多,也趁着唐军刚接管洛阳城,一切事宜都还有些混乱的时候,办事比较容易些。

    眼下李世民对长孙无忌的担心毫不在意:“有李世勣作证,他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本王看他憋了劲要在长安跟咱们对着干了。幸好唐瑛想出了这法子,否则,真回到长安,本王也保不下单雄信。”

    长孙无忌深以为然:“不仅保不下单雄信,殿下还很可能因此得罪陛下和齐王。如此一想,这个险还值得一冒。不过,臣还是认为……”

    “无忌,你知道本王为何同意唐瑛去见单雄信一面吗?”李世民知道长孙无忌又想建议他暗中除去单雄信了,因此打断了他的话。

    “臣不知。”

    “唐瑛去见单雄信,是为了说一句话,她答应本王的一句话。如果单雄信以后还敢反唐,她与单雄信之间就只能选择你死我活了。”

    长孙无忌沉默了一下,点头了:“臣明白了。单雄信重情重义,听了唐瑛的话,他要想活命,要想让唐瑛平安活下去,就只能远走高飞,再不露面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你应该明白这点,那天,唐瑛与李世勣的对话,你不是听的清清楚楚吗?不过,本王也并非无情之人,等过上数年,天下安定,我大唐兴旺了,本王也可以让李世勣把单雄信找回来,让他们一家团圆,也让唐瑛放下一段心事。”

    “秦王真是仁德明主。”长孙无忌的马屁功夫也不弱:“如此一来,唐瑛也一定会更加忠心的。”

    李世民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多了:“岂止是忠心,本王要的不仅仅是她的忠心,本王还希望她能像无垢一样,成为本王身边最注重的人。”

    长孙无忌不说话了,他再怎么为李世民着想,再怎么大度,涉及到妹妹的幸福,他心里对李世民这样喜爱唐瑛,也不是滋味呀!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李武将唐瑛叫到了李世民处,两人默默地用过了饭,唐瑛收拾完后,自觉地坐在了李世民身侧,整理起一天的文书。眼下,她的主要工作就是整理这些文书,察看内容,把紧急的挑出来拿给李世民批阅。这份工作,原来是长孙无忌在做,进城后,长孙无忌忙着勘察司狱,在李世民的一个命令下,唐瑛很不情愿地接手了。

    每当唐瑛和李世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唐瑛总是不自觉地有些紧张。此刻,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唐瑛,李世民笑了笑,吩咐道:“明天起,你跟着房玄龄清理府库和宫室物品。记住,把能收集的所有文档和典籍全部登记在册,整理在一起。这是我从长安离开时,父皇一再交待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用心(一)

    自从下了决心要和唐瑛恢复到虎牢时的关系,李世民就刻意让自己在与唐瑛单独相处时,不再用“本王”自称,他希望唐瑛能尽快从这种不自在的状态中出来,恢复成以前那个淡淡的,凡事似乎都不上心,能与他自然相处的唐瑛,他不希望唐瑛也成为那些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臣子,他需要唐瑛恢复成他的朋友与……知己,红颜知己。

    唐瑛对李世民的良苦用心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听了李世民的吩咐,明天开始不用天天待在李世民身边了,唐瑛只觉得是一身轻松,忙答应下来:“哦,好。”

    李世民看她一眼:“这事不好做。房玄龄今天对我说,王世充好像把皇城里所有的档案都销毁了,这个家伙,哼。”

    唐瑛沉默了一下:“果真如此的话,损失还不小。不过,有些旧时的档案可能在白马寺处还有保留,我试着找人看看。”

    “旧时的?”

    “嗯,我听说,王世充登基做皇帝后,一杯毒酒杀了杨侗,并隐匿尸体于无人知晓处,想掩盖他杀杨侗的恶行。因杨侗生前好佛,便有同情杨侗的宫人悄悄把杨侗用过的一些东西送到了白马寺,里面可能有一些文档之类的东西。”

    李世民叹口气:“杨侗果然是被王世充杀了。”

    唐瑛沉默了一下,小声嘲笑:“杨侑怕也不是病死的吧?”

    唐瑛的声音很小,但李世民的耳朵很好:“嗯?这种传言,你听谁说的?”

    唐瑛忙低头垂目作顺民姿态:“自己乱想的,秦王恕罪。”

    李世民嗯了一声,严肃警告:“此话,本王只能听一次,你也只能说这一次。你记住了,隋恭帝是忧郁成疾,不治而亡。”

    “是,他是病死的。”唐瑛一边重复,一边撇嘴,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忧郁成疾,谁信呀。

    李世民看到唐瑛的表情很想笑,但他知道,唐瑛说别的都没什么,就是不能说这些,这个习惯可不能让她继续保持,这可是要命的言论:“唐瑛,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在本王面前,不,是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说这种实话。”

    为了强调这种事情的严肃性,李世民又一次搬出了秦王的架子,这种警告,他相信自己只需要说一次足够了。

    “明白。”唐瑛果然听明白了李世民的警告,把头低下去了

    “唔,你明白就好。你什么时候去看单雄信?我安排一下,给齐王找点事情做。”

    唐瑛摇摇头:“不必,我扮作李世勣将军的家人随他进去,反正,李大哥天天去看单大哥,别人不会注意的。”

    “李世勣……你告诉他了?”李世民沉吟一下,他跟唐瑛的看法其实一样,那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唐瑛赶紧摇头:“没有,我没告诉他。再说,单成要下手,也不会在李大哥面前,恰恰相反,等我们走后,他再给单大哥服用丹药,就能假装成单大哥自己自尽了,更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李世民点头了:“这样也好。到时候让长孙无忌亲自验尸,李世勣负责安葬单雄信的尸身,你就不要再露面了,也……不许去祭拜。”

    “我,知道了。”唐瑛捏紧了衣角,半天才挤出答应的话。

    李世民看着唐瑛有些痛苦的表情,心中不忍:“你也别伤心,只要人不死,我可以让你们以后有团聚的时候。不过,你要有耐心等。”

    唐瑛猛地抬头看向李世民:“秦王,你,你……真的能让大哥再见天日?”

    李世民轻叹一声,眼露柔情:“当然能。只要单雄信不再反我大唐,等过几年大家都忘了他,我让李世勣悄悄把他找到,你们就能团聚了。”

    唐瑛这下是真对李世民感激万分了:“秦王,我,我……谢谢你。”

    “唐瑛,你应该知道,区区一个单雄信根本不值得本王为他费心,可,他命好,有你这样一个妹子,我不忍心见你难过呀!”

    唐瑛的脸腾地红了。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听李世民亲口说出来,她心中依旧不是滋味,感激、害羞、不安等等,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内心又无法平复了。唉,这个人情债可是越欠越多了,她该怎么去还?

    猛见唐瑛羞红的脸颊,李世民只觉得有趣,很想上前去抚摸一番,却最终还是忍住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很明白,还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恢复到越自然越好,只要人不离开他的左右,嘿嘿,以后的事情还不是水到渠成嘛!

    “今天有长安的来函吗?”

    听到李世民将话题挪开了,唐瑛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有。长安那边应该还没有收到报捷的文书,陛下要有回函,也得再等两天吧?”

    “也不会太晚。”李世民淡淡地回答,按照以往的经验,报捷的文书达到长安后,很快就有嘉奖的圣旨过来,而他,正好用传达圣旨的机会来封赏各位将士。

    “秦王,我,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能不能说?”

    李世民疑惑地看了唐瑛一眼,这位自从变回女子后,面对他的时候,总是犹豫再三才说话,好像真的很怕他了,他没做什么嘛:“嗯?你怎么也变得吞吞吐吐了?有什么就说。”

    唐瑛咬咬嘴唇:“我今天在街上看到有将士在……在搜查一些大商户,甚至有抢夺财物的行为。我觉得,这种行为是不是应该制止?”

    唐军的军纪中,本有不许抢劫骚扰地方民众的军令,可这个时代的商人地位实在低下,加上他们的家财惹人眼红,在平民中又不得人缘,故此,每每破城之战后,那些贵族士族还能保全家宅平安,这些商人就会遭遇到兵卒的抢劫,甚至有将军亲自带队去抢的。面对这种情形,统帅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不怎么损伤民心,就都当不知道,算是默许劳军了。

    李世民也是这种想法,因此听了唐瑛的话,他淡淡地点点头:“商户被抢?哦,行,我说说他们,不要过分了。”

    唐瑛对李世民这种无所谓的样子很不是滋味,她也明白,在这个时期里,商人很不受待见,战争中被抢劫也是家常便饭,可,连唐军这样的军队都这么干,别的军队就可想而知了。她心里对这种抢劫行为一向都是很不舒服的,别人她管不着,也说不听,甚至不敢去说,可李世民可是一代英主,他在位期间,也比较注重鼓励商业行为的,这让唐瑛有了为商户求情的胆子。

    略微思考了一下,唐瑛委婉地劝到:“秦王,将士的辛苦我也知道,商人倍受歧视我也明白。可是,眼下洛阳城伤成这个样子,要想赶快恢复,就该借重商人的力量,而不应该打压他们,让他们为难。而且……”

    “继续。”李世民用下巴冲唐瑛点了一下,示意她不必犹豫,想说什么就说。

    唐瑛鼓足了勇气:“而且,商人行走四方,获利的同时也促进了财富交流和文化传播,非常有利于国家快速发展和富强。就算这些说起远了点,说点近的,商人走的远,见的人多,本应该是传播唐军仁义的种子,但,眼下受到这种待遇,恐怕……只会对你不利。”

    李世民慢慢抬头了:“这才是你想说的话,对不对?”

    唐瑛犹豫了一下,点头了:“是。商人追逐利益本无可厚非,他们地位低下是历史的错,不是他们的错。我一向认为,不要看一个人的出身和身份,只要他做的事利国利民,没有伤害国家和百姓,政……朝廷就应该让他们发挥所长,鼓励他们的行为,而不是一味的歧视和区别对待。”

    李世民微微一笑:“这……也是你的自身体会?我想,你开那个醋坊,一定受了不少委屈,要不要我去打个招呼?”

    唐瑛沉默了一下,再次感受到了古今观念上的差距:“秦王会错意了,唐瑛的兄弟从来不做大生意,他们不会,我也不会。再说,秦王能用强权对我一人法外施恩,那你能对天下商人都法外施恩吗?一家一户得了恩典而不上税,不缴纳该缴的税赋,别的商人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朝廷中的官员要是都学了秦王,那么,大唐还能迎来强大的明天吗?”

    李世民挠头了,他不过是好心想博得心爱女子的一笑,怎么就变成十恶不赦的源头了?这可简直是……唉,长叹一声,李世民苦笑:“洛口仓你的庄子以后会是你的封地,按照朝廷的规矩,本来也能给你一些优抚的,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所以,提前打个招呼,也不算徇私枉法吧?至于那些商户,的确不该遭受抢劫。”

    唐瑛再次低了头,她此刻还不明白为什么那里会成为她的封地,但,李世民那种要给予她特权的想法让她有些不安,因为,李世民的语气里明显含有那种你是我的人,我享受什么权利,你就能沾什么光的霸道:“秦王……我,我,你有心,我只能说声谢谢。可是,我还是不希望你开这个先河。如果秦王明白了我的意思,就请你下令吧。”

    李世民促狭地一笑:“好,既然是你的请求,本王就给你这个面子,我明天就让杜如晦重申军纪,不许再在城里胡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用心(二)

    唐瑛轻轻松了一口气,不管李世民如何想,只要他愿意做就好:“还请秦王下令,不再封锁城门,任由百姓出入,并鼓励商户出去行商。”

    “不行。”李世民愿意听从唐瑛有利的建议,但,有些战略上的安排他却不同意唐瑛的看法:“暂时不行,王世充没死,他的势力也没有完全归顺我大唐,商人此时出城,带出去和带回来的人就无法掌握。过一段时间,等河南稳定了,再说吧。”

    谈到与战局有关的这些问题,唐瑛自然辩不过李世民,虽然她很想说,现在放商人离开,把洛阳的消息传播出去,更能加快那些人的归顺,可……联想那些到被抢劫的商户,他们出城后,恐怕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唐瑛很乖地闭口不言了。

    李世民看她一眼,微微一笑,起手拿过一本文书看了起来,边看边说:“你也累了一天了,明天事情还多,先去休息吧。以后,等忙完这段日子,你慢慢把你那些重视商户的道理讲给我听。我知道你话中有些道理,只是,眼下确实没有时间细谈。”

    唐瑛嗯了一声,慢慢走出了房间。是呀,时代的鸿沟不是那么好逾越的,何况是上千年的思想转变。她能做到的,只是尽力把一些听起来能入耳的道理讲给李世民听,至于能不能产生效果,能产生多大的效果,她也不知道呀!

    唐瑛走出房间后,李世民却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呆呆地看着房门思索起来。为什么他身边的这些文人谋士,没有一个能说出商人获利也能带动国家富强的这种看似简单的道理,唐瑛能说出,是因为她的想法一直就这么与众不同,还是仅仅因为她在自己面前说话并无顾忌之处?那么,在他身边的这些人中,会不会有人也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因为种种顾虑不肯说呢?

    第二日一早,李世民升帐议事,一脸的黑线让前来领命的属下和将军们都战战兢兢起来,连李元吉也有些坐立不安。

    李世民环视一下众人,鼻子里冷哼一声,声音不重不轻,却威严十足:“本王听说城里发生了数起抢劫大户的行为,谁干的?站出来。”

    唐瑛站在李世民身边,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就是一愣,这位的态度怎么跟昨天相比差了这么多?转性是不是转的太快了?

    下面的这些人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的摇头,有的低了头,有的左顾右盼,都不吱声。

    李世民见没人回话,他冷笑一声:“在城外辛苦大半年了,好不容易进了城,不捞点财宝,心里不甘,是不是?本王三令五申的军纪何在?杜如晦,你来背背军纪条令。”

    杜如晦慢慢走到帅案前,面无表情地背道:“不许……骚、骚扰扰地方;不许强行、行征粮;不许强抢……民宅;未奉将令,不许杀人。”

    “都听清楚了?”

    李世民低沉的声音显得十分严厉,严峻的冷脸更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想起秦王一旦真用军纪来较真,那手段……额头上不自觉地冒汗了,都急忙回答听清楚了。

    李元吉却在旁边嘀咕:“搞什么搞,一大早的,毛病多。”

    “啪。”案几上的帅印被李世民拿起重重地敲下,声音大的让站在一边的唐瑛吓了一跳,而李元吉的嘀咕也被吓的吞了回去。

    李世民根本不理睬李元吉黑了的脸,而是怒叱道:“听清楚了还有人胆敢违反军纪。偌大的洛阳府库,等圣旨一到,就会为你们打开,本王从来说话算话。怎么,这几天的时间都等不及了?三番五次重申军纪,为什么还有人去抢劫商户?嗯?是本王的赏赐不够?还是都不满足朝廷的恩奖?”

    没人说话,因为没人知道李世民为什么发火。从浅水原之战获胜时起,李世民便下令每破一城,杜如晦负责看管府库,赏给将士的财物都从府库里出,不许抢劫城里百姓人家,这是军令,也是军规。

    只是,能得到大批奖赏的毕竟是少数人,很多下级将领和军卒是得不到太多赏赐的,于是,军卒们会有小范围的掠夺行为,特别是到那些有钱的商户家里顺手拿点什么,这些其实都得到了默许的,也成了惯例。因此,面对李世民的怒气,所有的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怎么都不说话了?难道城里那些大商户被抢是谣言?”

    李世民很需要有人站出来说一句没有发生抢劫的事,然后,他趁机重申一下军纪,下一道严令,然后再张贴一张告示,把唐瑛禀报的事情了解了,以后再慢慢跟这些臣子讲道理。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这是不是说明,大家都认为了对商户的抢劫合法合理,而他却小题大做了?或者,真如他昨夜所想,这些臣子们明明知道抢劫商户的危害而不说,只是都不想得罪人?

    不知道是李世民的口气越来越不耐烦了,还是看出了李世民的用心,房玄龄终于站出来了:“秦王,臣并未听说城中发生了军卒抢劫之事,或许是军卒对一些可疑门户的搜查粗暴了些,引起了误会?

    李世民暗暗叹口气,又把声音提高几分,很严厉地扫视了一下众人:“是吗?本王有令,除了王世充的臣属幕僚,其余人等一律不予追究,也一律不许伤害,为什么简单的搜查会弄出这些误会?杜如晦,你好好查查这些事情,不许再犯。若是被本王得知有人做出违反军纪的事情,就不要怪本王不留情面。”

    “是”“遵命”一片答应之声,多少有些不自在和无所谓。

    唐瑛在旁也听明白了,使劲忍住心中的不满,这叫什么?板子高高举起,落下却轻的连灰尘也拍不起,这样的重申军纪,相当于放任自流。只是,看着眼前一群被李世民的威严吓出冷汗的人,唐瑛还是忍住了表达不满的冲动。

    李世民听了众人的回答声,冷笑一声,扬声喊道:“尉迟敬德。”

    尉迟恭赶紧站了出来:“秦王。”

    “从今日起,你带本王的亲兵卫队巡城,只要发现有军卒违反军纪,抢劫百姓或者做出其他违纪之事,都可当场拿下,送到杜如晦那里去,敢于反抗者,可当众格杀。”

    “遵命。”尉迟敬德躬身一礼,转身大踏步出去点兵了。

    这一令下,刚才还不以为然的众人全傻愣在当场,知道李世民这回是玩真的了。尉迟敬德,这家伙可是眼里只有秦王,没别人的主,惹到他绝对不好过。反应过来的人,脚步悄悄往门口移动,只要李世民说声散了,赶紧去制止手下人可能的违纪行为,否则,被尉迟敬德抓住了,被秦王训斥一顿或者处罚一通,这面子就丢大了。

    唐瑛满肚子的不满被这一道命令给吹散了,原来李世民的狠招在这里呀,这就是统帅的学问,巴掌打在痛处,还不伤身体,李世民果然厉害,佩服,真佩服。

    得意了两天的唐军将士们,在李世民的怒叱中满身冷汗地跑去传达不许抢劫商户的军令了,而房玄龄和屈突通却在李世民的目视中留了下来。

    李世民冲唐瑛招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却先对房玄龄嘱咐道:“玄龄,让你的手下跟王英去趟白马寺,王英说那里可能保留一些洛阳的典籍和文档。你留下,本王有些事要问你。”

    房玄龄看了唐瑛一眼,赶紧点头领命。他心知肚明,秦王刚才发的那阵火,绝对跟唐瑛有关系,将他留下来,恐怕也与唐瑛的事有关。

    嘱咐了房玄龄,李世民才冲唐瑛道:“你速去速回,仔细找找,没有也没关系。”

    唐瑛点头:“明白。”

    屈突通没有房玄龄想的多,却对李世民下的严令很赞成,等唐瑛一离开屋子,他马上笑道:“一个尉迟敬德抵得过数十条军令,秦王用的好。”

    李世民苦笑:“本王何尝不知道将士辛苦,放任他们两天了,也该收手了。”

    房玄龄叹气:“此风不可涨呀。幸好,被抢的基本上都是商户,那些有名望的人家,我们都派兵保护了。”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房玄龄一眼:“玄龄,你也认为对商户的抢劫无所谓?老将军呢?也是这样的看法?”

    屈突通沉吟了一下:“纵军抢劫,无论是抢谁都不对。只是,军卒们战场上拼命,获胜后也不可能人人有赏,为了避免他们的不满,有些时候,也只能暂时放纵一回。”

    房玄龄也点头:“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军军纪已经很好了。”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昨日,王英告诉本王,商人获利的同时,也在使国家富裕起来。她还说,商人走南闯北,是宣传我军仁义的最好工具,抢劫商人,得不偿失不说,还容易失去民心,引发恐慌。她的这些话,可有道理?”

    沉默,房玄龄和屈突通都沉默不语了。

    李世民冷笑道:“本王昨夜在想,这些道理,是我们都没想到,还是都明白,但说出来却很得罪人,特别是那些将军们,他们在战场上拼命,胜利后得点小利也不为过。可,一旦把这个道理说出来了,就断绝了大家发财之路了,所以,大家都不愿意说。”

    房玄龄慢慢回答:“秦王,大家都知道民心不可伤的道理,可是,商人唯利是图,奸猾狡诈,他们被抢,几乎无人为他们喊冤,所以让士卒在他们身上拿点好处,也是为了军心稳定。王英所言也有些道理,但臣认为,却有些夸大商人的用处了。”

    屈突通却道:“其实,商户自己也习惯了,那些大商户,每逢战事要不举家迁移,要不出钱劳军以换取平安,城中被骚扰的都是小商户,也没多少财物,影响也不大,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至于说,军令堵了某些人发财之路,秦王大可不必担心,他们的抢夺很有节制,都不会伤人。王英的疑虑似乎过了。”

    李世民微微点头,他其实并不太在乎这种商户的损失,只是想到或许有人也想到唐瑛所想的事情,却为了自身利益而不说,就有些不满。眼下,屈突通和房玄龄的说词让他觉得自己想的似乎是多了点:“眼下洛阳才拿下,能不出乱子最好。不过,王英所说也的确是我们不曾想到的。等以后有时间,让她好好讲讲这个道理。”

    屈突通笑道:“王英有这些想法也很好,至少,秦王身边有人提出了我们未曾考虑周全的事情,这是好事,也是秦王之福。”

    房玄龄深知唐瑛此刻对李世民的影响已经初见一斑了,他比屈突通更明白唐瑛对李世民的作用,因此略微思考了一下,才回答:“秦王,王英之才就在于她对您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所以,她说话毫无顾忌,但,却不一定事事都很正确。她毕竟……出身寒微,也有考虑不周之处。所以,臣以为,秦王将王英的进言当作提醒就好。”

    李世民听明白了,微微一笑:“玄龄多虑了,本王了解王英,知道她任何想法都出于公心,所以,大家大可不必担心她对本王有什么影响。”

    屈突通根本不明白房玄龄对李世民的暗示,他很喜欢唐瑛的这种性格,因此微微皱了皱眉头:“房大人是认为王英的言论有不妥之处吗?老夫却不以为然。王英所言咋听之下是有些出人意料,可仔细想想,也是很有道理的。比如他说的商人行走四方能传播我军仁义,这点就很对嘛!我们以前是没有想到,他能想到,正是他过人之处。老夫对秦王身边有这么一个明智的臣子,很为秦王高兴。”

    房玄龄听懂了屈突通的意思,这位竟然暗示他嫉妒唐瑛了。房玄龄脸皮微微发烧,苦笑道:“臣没这个意思,只是,臣认为,王英的许多想法都与臣等不同,用秦王的话说,她善于剑走偏锋,所以,臣一向认为,她的谋略弥补了臣等不周之处。只是,有些习惯的事情,还是慢慢改变为好,欲速则不达,而王英恰恰很多时候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李世民点头了:“两位说的都有道理。至于王英,本王自有分寸。”

    房玄龄微微躬身,不说话了,点到为止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用心(三)

    (不好意思,感冒几天,又断更了……)

    唐瑛并不清楚,她对商人的言论提醒了李世民,却也引起了房玄龄的担心。在房玄龄眼中,如果唐瑛是原来的王英,作为秦王幕僚和心腹,说什么都很好,很正常。可是,当唐瑛成为秦王身边的女人,而且对秦王的影响还很大的话,那么,就有女人干政的嫌疑了,万一秦王因此被人诟病,或者深受其影响,那么,许多事情或许就会出问题。

    在白马寺忙碌了大半天,唐瑛只找到了杨侗的一些遗物,但却没有大家所需要的典籍文档等物品。当唐瑛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洛阳宫时,房玄龄早早地等在了门口。

    “怎么样?可有收获?”房玄龄关切地询问。

    唐瑛摇头:“只有一些衣物和用具。唉,我早该想到,这些宫女太监不会懂得典籍文档的重要性,白跑一趟。”

    房玄龄笑笑,这个结果他早就想到了:“罢了,找不到也只好算了。你明日随我一起将宫城里的贵重物品收在一起,登记造册。这些东西都是皇家用品,需要运回长安献给陛下。”

    “好。”唐瑛点点头,却道:“大人,我明日有些私事要办,怕要耽搁半日。”

    房玄龄已经从李世民那里得到唐瑛要去看望单雄信的消息了,他很不赞成唐瑛的做法:“唐瑛,我想跟你谈谈。”

    唐瑛一愣:“哦!好。”

    走进屋里,房玄龄将手下都叫了出去,等屋里就剩下他和唐瑛两人的时候,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毕竟,唐瑛不是一般的人,说的明白点,唐瑛将来很有可能算他的半个主子,因此,这话该怎么说,怎么劝,要仔细斟酌斟酌。

    唐瑛开始不明白房玄龄什么意思,等看到房玄龄皱着眉头欲说又忍的样子,她想了想,有些明白了:“大人是否觉得唐瑛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或者有什么事情不该做,不该说?您尽管说,唐瑛绝对洗耳恭听。”

    唐瑛已经先开口了,房玄龄也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唐瑛,其实我本来不想说什么,但,今天上午秦王的怒火你也亲眼看到了,我觉得,有些事情该提醒你一下。”

    唐瑛不明白了,李世民上午发怒难道不对:“大人,秦王上午发怒的原因您也听清楚了,不是也支持秦王的命令吗?难道这事有什么地方不对?”

    房玄龄叹口气:“你在瓦岗军中也有几年了,难道瓦岗军破城之后没有掠夺商户的事情发生?据我所知,不仅商户,所有大户人家怕都是难以避免此祸吧。”

    唐瑛点头承认:“有,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这种做法本来就是错误的,难道大人不这么认为?”

    “这种做法的确不妥,但其危害性却要看对方是什么人。有时候,军心比什么都重要。”

    唐瑛听明白了,神色也冷了下来:“商人在房大人眼中也很低贱,对不对?我知道,在大家的眼中,贵族、门阀、士族,这些人是上等人,伤害不得;地主、平民、佃户是要争取的对象,也是兵源和粮饷的主要提供者,也不能伤害。因此,将士征战的太苦了,胜利后想发点小财,就去找商人、妓户等低贱之人下手,掠夺他们便成了战争行为之一了。而主帅为了安抚将士,也只好默许这种行为。房大人,我的理解没错吧?”

    房玄龄点头:“你知道这个道理就好。秦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希望你以后多为秦王考虑,而不是只想到一个方面。”

    唐瑛冷冷地回他:“房大人的提醒唐瑛听明白了。看来,在大人眼中,唐瑛为那些商户求情是一己之私了?大人是不是把唐瑛的能力看的太大了,我对秦王没这么大的影响力。不过,不管大人怎么想,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观点。”

    房玄龄面对唐瑛这种毫不留余地的回话很是尴尬,唐瑛的偏激比他想的还重:“唐瑛,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想告诉你,秦王对你的一切都很重视,这种重视已经有些偏颇了。就拿今日之事来说,以往秦王也会在破城几日后重申军纪,可从来没发过火。所以,我想提醒你,作为秦王的身边人,你的一举一动不仅仅代表你自己,还会让别人联想到秦王身上。”

    唐瑛沉默了。她上午也对李世民莫名其妙的怒火感到惊讶,房玄龄的提醒不无道理,可是,李世民真的是因为她的提醒而发火吗?唐瑛摇摇头,不像,绝对不像。看来,不仅是她,连房玄龄也感觉到了李世民的反常,而且把这种反常算到她头上了,这次谈话可谓用心良苦。可是,你房玄龄也是赫赫有名的谋臣,贞观之治的能臣,难道你真的看不出商人的作用?还是仅仅不希望一个女人对李世民有影响?

    唐瑛也能听出房玄龄话语中对商人的那种乜视,这个时代,像房玄龄这种知识分子出身的人,对商人都没有好感,那种歧视已经根深蒂固,改变不了了。再说,跟这个时代的人谈人权,谈平等,还不如对牛弹琴呢。

    想了好一会儿,唐瑛按捺住心中的不愉,决定换个角度来谈自己的观点:“房大人的意思我想我已经明白了。只是,唐瑛想问问,您是真的不知道唐瑛提醒秦王的用意?李唐距离一统天下为时不远了,该如何医治战争的创伤,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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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玄龄点头,他当然明白,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赞同唐瑛的做法:“我想,你是想提醒秦王要重视商户的作用。我也不否认你的想法,市井的繁盛的确是盛世所需,也是安定民心所需。但,律法应因时期不同而不同,眼下还不是时候。”

    “财富的积累需要时间。”唐瑛绝对不认同房玄龄的观点:“商人获利也非一朝一夕,许多商户是积累了几辈子才形成了规模,一旦在战争中遭受损失,就可能失去所有财产。而对商人来说,没有了资金,也就没有了未来,他们还能为市井的繁盛尽力吗?不能。没有了商人的市井,难道大家又要回到物物交换的时代?我无法想象一个货物和金钱不能流通社会,如何繁荣,如何强盛,国库又从哪里获得税金。”

    房玄龄苦笑了,跟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很固执的女人讲道理,真的很难:“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也赞同。我只是提醒你,办一件事,提出一个建议,都应当全面考虑,不能只想一方面。”

    “我承认,我想问题没有大人全面,我也不懂军中的这些所谓的习惯。但是,我看到的事情对秦王不利,对你们不利,我就会说,而不会考虑那么多方方面面的事情。当然,如果大人觉得我说这些已经影响到秦王的决策,唐瑛也可以从此不再开口。”

    就在房玄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瑛的这种反责时,门口有人说话了:“本王需要有人说出与众不同的意见,唐瑛对本王的影响,就在于她能说出别人不能说或不敢说的事情。”

    房玄龄和唐瑛赶紧站了起来。两人不知道李世民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李世民听去了多少,只好低头沉默,房玄龄更是心中暗暗叫苦,他选择的时间不对,这下,不知道秦王会怎么想他了。

    李世民走到两人面前,盘膝而坐,对房玄龄笑笑:“玄龄的深意本王明白,唐瑛也明白,你提醒的也不为过。不过,本王上午发火绝对不是受唐瑛影响,而是有其他方面的考虑。洛阳是什么地方?中原腹地,不仅贵族门阀世家众多,商人也集中在此。眼下,我军接手洛阳已经三日了,能被抢的小商户也差不多了,本王不能让那些大商户,还有那些与各方人士都有交往的门阀担心自己的财产,所以才严厉申饬军纪,也好让市井赶快平稳下来。”

    房玄龄一听,知道自己想茬了,脸皮子发烧了:“秦王英明,这样一来,既满足了部分人的私欲,也能最大程度上稳定洛阳各方人士的情绪。”

    唐瑛却是非常郁闷,敢情你们还是不把这些小商户当人看呀,抢了就抢了,连点同情心也不给:“秦王,唐瑛以为……”

    李世民见唐瑛一张嘴,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摆摆手阻止了唐瑛的话:“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提议本王心中有数。你也放心,等过几日市面上完全安稳了,本王一定给那些商人一些特许的权利,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去做买卖。至于其他的,眼下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你明白吗?”

    唐瑛闷闷地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苦笑一下,是呀,抢夺已经发生了,为了安抚军心,李世民不可能下令让那些军士的把东西还回来,自己自然也没这种本事:“秦王,唐瑛还是希望,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发生,不能纵容。大唐要一统天下,需要的就是民心,商人也是人呀!”

    李世民郑重地点头:“本王会记住的。你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唐瑛点点头,起身就走。她也确实很累了,加上明天还要做那样一件大事,她必须保持足够的精神。

    房玄龄赶紧出声相留,并对李世民道:“秦王,臣还有一事想对唐瑛说。”

    唐瑛慢慢回头,皱眉头了,今天这位吃错药了,怎么这么多话:“大人说吧。”

    房玄龄却是对李世民一躬身:“秦王,臣进言,在回到长安之前,不要让唐瑛与单雄信见面,臣是为秦王,也是为唐瑛着想。”

    李世民看了一眼唐瑛,却笑对房玄龄:“为什么?”

    房玄龄也不顾忌什么了:“秦王,臣得到消息,齐王已经写好了上书让快马送去长安了。臣听说,齐王力主皇上杀了单雄信。”

    李世民暗中叹口气,看来,他和长孙无忌想的没错,这个李元吉真要在这上面跟自己对着干了:“玄龄的意思是,怕皇上听了齐王的?”

    房玄龄点头:“正是。所以,臣认为,唐瑛目前最好不要与单雄信见面,继续保持住王英的秘密为好。以免齐王别生事端,不仅有损秦王声誉,怕是更损唐瑛的名誉。”

    李世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唐瑛:“唐瑛,你认为房玄龄的担心有道理吗?”

    唐瑛躬身一礼:“房大人言之有理。请秦王和大人放心,王英绝不会去看望单雄信将军的,在回到长安前,唐瑛会把这个王英的身份保持住,保持好。”

    李世民笑了:“如此就好。玄龄就不必担心了,唐瑛去看单雄信,绝不会这样去,齐王,他抓不住把柄。”

    房玄龄听明白了,这两位看来是早就预计到齐王的举动了,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对策,那我肯定少说为妙:“臣多虑了。”

    唐瑛完全明白房玄龄的用心,这位肯当着李世民的面说出这些话,证明他的的确确是为大家着想,而没有什么一己之私。因此,听了房玄龄的感叹,她微微一笑,走到房玄龄跟前一躬身,行了一个大礼:“不,大人为秦王,为我着想,唐瑛理该道谢。唐瑛今日也请大人放心,唐瑛对秦王有过诺言,今生不会做对不起秦王的事。若是唐瑛有什么做不到或者做的不对,大人尽管提,唐瑛心中只有感激大人的,绝对不会有怨言。”

    房玄龄赶紧站起身来还礼:“不敢,不敢,其实,你的建议和言谈绝无过分之处,在下如此做,仅仅是出于尽责。”

    李世民走过来,一手拉一个,哈哈大笑:“好,本王有你们在身边,何愁天下。”

    李世民其实过来的很早,他听到李武的汇报就赶紧过来找唐瑛了,正好听到房玄龄和唐瑛的谈话。他很明白房玄龄的用心,也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这些方面,但唐瑛的固执也让他有些头疼,他怕唐瑛和房玄龄之间会为此产生隔阂,自己身边的人,出现面和心不和的现象,对自己有莫大的关系。此时,一听唐瑛如此明白事理,又见房玄龄也对唐瑛没什么坏印象,他内心真是高兴!

第一百九十九章 用计

    洛阳城的府狱里在唐军进城前是死寂一片,唐军进城后空了大半。城里的百姓都被饿死无数,何况这里面,短短的一个月里,饿死的囚犯就有一半以上,剩下的也是半死不活了。其实,在唐军进城之前,府狱里关押的所谓犯人,多数是被王世充下令羁押的“不忠之臣”和他们的亲属邻舍们,活着的,都被长孙无忌放了出去。故此,此时的狱中多数监舍都是空的,还被关押的,则都是那些等待秋后处决的重犯或者是还在等候处置的大郑旧吏。

    单雄信的监舍就在最里面的死囚间里。他是皇帝亲点的重犯,又是唐军的死敌,因此,对他的看管很严。

    唐瑛跪坐在监舍的地上,将带来的菜肴美酒一一拿出食盒,不去看单雄信关切的目光。

    李世勣蹲在一边,看着重镣缠身的单雄信叹气。这位的犟牛脾气依旧不肯改,连个软话都不会说,也没给自己一点好脸色,好像自己没能把他弄出去,很对不起他似的。

    静静地为单雄信、李世勣还有自己斟满酒盅,唐瑛举起酒盅先干为敬:“哥,妹子敬你。”

    单雄信慢慢拿起酒盅,看了看,也一口饮尽:“好,哥喝。”

    李世勣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苦笑着端起酒盅,才要喝,却被单雄信止住了。

    “懋公,我不管唐瑛以后是王妃也好,是什么贵夫人也罢,她要是有半点过的不好,我一定找你算账。”

    李世勣郁闷了:“单雄信,唐瑛是你妹子,也是我妹子,不用你叫唤,我也会管到底的。只是你,你既然不听我们的劝,就不要再管唐瑛的事。”

    单雄信哼哼:“哼,听你们的劝,你们能劝动谁?我早告诉过你们,我跟其他人不一样,可你们有人听吗?还有你李世勣,口口声声说能保住我这条命,眼下,我还不是一样蹲在这里等死?”

    “我……要不是你死犟着不肯归顺,能待在这里吗?”李世勣也急了:“为了救你,唐瑛都……费了多大的力气,她可是拼了命的。她为什么答应为秦王效力?还不是为了救你。等回到长安,不光是唐瑛要用为朝廷效力来向皇帝请命,就连秦王和我们几个,都要向皇上请求用功劳换你性命,你还想干什么?还不肯嘴软?”

    单雄信闷闷地拿起酒壶倒了酒就喝:“老子就是不侍候李唐,哼哼,要杀就杀,要放就放,反正老子绝对不去向李渊哀求活命。”

    “你……”李世勣真想给单雄信脑袋上来两下,打醒这个笨蛋。

    唐瑛淡淡地看了看李世勣,伸手将他手中的酒盅拿下来:“徐大哥,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想跟我哥说几句话。”

    李世勣唉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这边,唐瑛又给单雄信斟满酒盅,才道:“哥,你不该对徐大哥发火,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他安置了嫂子和孩子,以后还会供养他们。他在秦王那里为我求情,并且愿意成为我的哥哥,为了将来能给我一个好点的身份地位,他那么爱惜名声的一个人,都宁愿为我而忍受别人说他的闲话。能做到这些,徐大哥已经尽力了。”

    单雄信沉默一会儿,自嘲地一笑:“唐瑛,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自己不肯向李唐求饶,却逼自家兄弟去救自己。”

    “谁人不惜命?”唐瑛笑笑:“这又不是家国之仇,也不涉及荣誉尊严,更无所谓忠不忠的问题。再说,哥也是为了我和嫂子孩子们。”

    听了唐瑛的回答,单雄信却问:“唐瑛,你实话告诉我,你喜欢李世民吗?你会不会是为了救我,强迫自己留在李世民身边?李世民,他,他到底是喜欢你,还是利用你?”

    唐瑛叹口气:“哥,你别听徐大哥的,我答应留在秦王身边,并不完全是为了救大哥,有许多原因的,反正也说不清楚。至于秦王和我……秦王好像是真的喜欢妹妹了,我,我不知道自己对秦王是什么感觉,仰慕他,也敬重他吧。他豪迈,勇武,英明,礼贤下士,也很……体贴人,算是个很出色的男人。”

    单雄信嗯了一声:“战场上见过这小子,长的不错,身上有股霸气,打仗也的确很厉害。唐瑛,你说的对,他的玄甲军真是厉害。唐童,还真配得上妹子你。可就是一点,他有王妃了,妹子要受点委屈。不过,懋公也说了,他一定会努力为你争取一个好地位,虽然咱当不了王妃,咱也要争取最高贵的侧妃。”

    唐瑛苦笑:“哥,你想的太多了。”

    单雄信摇头:“不多。唐瑛,不管到长安后,不管李渊杀不杀我,你都不要再来看我了,你以后就当徐世勣的亲妹子吧,只要你过的好,我也放心了。”

    唐瑛沉默了一会儿,又为单雄信斟满酒,才问道:“哥,如果,如果你这次捡回了性命,还会不会反唐?如果有人还拉着你反唐,你干不干?”

    “这……唐瑛,你有啥话都说了。”

    单雄信没有马上表态,唐瑛心里也明亮了:“你会。你忍不下这口气,所以,如果有人拉着你起兵反唐,你还会参加。”

    单雄信闷闷地一口喝了酒,恨道:“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是李渊?凭什么呀!”

    “命中注定的事情,你改不了,就应该学会去接受。”

    “唉,就是这口气……憋的难受。”

    唐瑛笑笑,又为单雄信倒满酒,才幽幽道:“是人活着就为了一口气吗?哥,这口气也要看缘由吧。我知道你的家仇,可,那是战场上的你死我活,不是私下里的斗殴陷害,这种仇,说白了,没法报。再说,哥,你战场上杀的人还少了?他们的家人后代是不是也要找你报仇仇呢?找我们报仇呢?”

    “这……这些我都明白,可一想起要为李渊……我实在是……”单雄信重重地叹口气。

    唐瑛微笑而劝:“哥,我可没说让你为李渊活着。哥,嫂子,孩子,还有我,你真能说放下就放下?你就真的一点不挂念?”

    单雄信默然了一会儿,叹气:“我……自然放不下你们。”

    唐瑛点点头:“那你就应该为我们好好活着。这次,妹子已经费尽心力了,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妹子也实在没法子了。”

    单雄信苦笑:“徐世勣都告诉我了。唐瑛,只怕你们还是白费心思。不过,唐童肯为你而舍弃功劳,这小子不错,你跟他,我也放心。”

    唐瑛没有接嘴,过了一会儿笑道:“既然大哥放心我跟着秦王,那么,我可真要跟在他身边了。只是,哥要想明白,从此以后,妹子就是秦王身边的心腹了,若是你还反唐,与你刀兵相见的人中,可就有妹子了。而且,真到那个时候,咱们之间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唐瑛虽是笑着在说,单雄信听在耳朵里,却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他的感受,那就是冷。单雄信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别说唐瑛是他亲手抱到马背上带回家的妹子,就算是徐世勣这样同甘共苦过的兄弟,他也无法下手伤害。听了唐瑛的话,一想到以后可能的战场厮杀,他浑身都在发冷。

    唐瑛见单雄信不回话,她继续淡淡地笑着加码:“哥,别怪妹子以后狠心。妹子这条命你给了一次,徐大哥和秦琼将军他们,还有秦王又给了我一次,我只能还你一次,剩下的,我要还他们。哥应该清楚,放你后,秦王,徐大哥,秦、程两位将军,甚至还有秦王的心腹属下,都会担上什么样的责任。唐瑛一人一命,说到底也不算什么,但徐大哥还收养了嫂子和孩子,你忍心让他也受到伤害?你忍心,我不忍心。所以,为了不连累他们,妹子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单雄信一听,顿时黑了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唐瑛说的对,他若是这次获得了性命再有反唐行为,那么,眼下保他的这些人都会承担一定的干系,这些人中,唐瑛和徐世勣就不说了,就算秦琼和程咬金,他也不能害了人家。可是,让他就这样当大唐的顺民,他不甘心呀!

    唐瑛就知道单雄信的内心一定斗争的很激烈,父仇和亲情之间的斗争。她暗中叹口气。如果她现在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单雄信,那么,单雄信要做出永远隐匿起来的决定很容易,也很简单,但是,越是容易做出的决定,越容易反悔,她不得不让单雄信有一番内心的挣扎,不得不逼单雄信把亲情放在仇恨之上,因为,她很清楚,单雄信的仇恨永远没有得报的那一天。

    挣扎了很久很久,久到李世勣在外面已经等不及跑回来了,单雄信才最终说服了自己。

    “唐瑛,你是我妹子,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懋公说的对,我不能辜负你,辜负你们的一番心血。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如果李渊真不杀我,我就回乡下去,种一辈子的地,不反唐了。”

    唐瑛轻舒了一口气:“哥,你能这样想,我也放心了。哥也请放心,秦王给了我承诺,会有让我们团聚的那一天。”

    唐瑛把话说的很简单,她知道,眼下的单雄信心中还存在复仇之火,所以,他只是保证,却没有承诺。但,等单成将一切安排告诉单雄信后,单雄信就会完全明白她这些话的含义,到那个时候,单雄信才会彻底放弃反唐之心,因为,她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单雄信。

    李世勣进来听到单雄信的话就是一阵高兴,而听到唐瑛的话,他张张嘴,又闭上了。他内心对李渊能否放了单雄信并无把握,因此,看到唐瑛说话满满的样子,很想提醒唐瑛不要太乐观了。但,想到眼前两人都抱有的希望,他只能选择闭嘴,只能选择尽力。

    唐瑛暗中隐藏的话锋单雄信听不出来,他理解的却是另一层含义,那就是李世民对唐瑛的好,作为大唐的秦王,一个胜利者,能这样对待唐瑛,他是打心眼里为唐瑛高兴:“唐瑛,好妹子,秦王对你不错,你就放心吧,哥不会让你为难的。”

    唐瑛明白单雄信误会了,却只是笑笑,没有解释,让单雄信放下一切牵挂安心隐匿起来,才是她目前最需要做的事,就让单雄信认为她过的很好很富贵吧,这些古人不都是这么希望的嘛!

    该说的话她说完了,该交代的事情也算交代了,根据她与李世民的计划,从今往后,她就得与单雄信分开一段时间,再次相聚就不知道哪年哪月了,至少,也要等到李世民当皇帝以后吧?

    长叹一声,唐瑛举盅敬单雄信和徐世勣:“哥,徐兄,唐瑛敬你们。瓦岗几年,没有你们,唐瑛早就尸骨无存了。今日,唐瑛迫于形势,不得不和兄长暂时分离,希望哥心中能永远有妹子存在,希望哥不要忘记了,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徐兄家里有嫂子和孩子想着你,妹子也会永远挂念你。”

第二百章 诈死

    回到洛阳宫的唐瑛再没有了在狱中时的那种镇定和放松,她心神不宁地整理着李世民的书函,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道单成表现的如何,也不知道单雄信到底愿不愿意按照她的安排去做,更担心被人看出破绽,事情败露的后果,她想起来就浑身发冷。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覆上唐瑛发抖的手,唐瑛一愣,抬头正看见李世民含笑的眼睛,她顿时红了脸,赶紧把视线挪开。

    “紧张?”

    “嗯,有点。”

    “我每次期待两军交锋之前,也很紧张。”李世民笑笑:“这很正常,因为总会有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唐瑛低头轻声询问:“难道你现在不紧张?一旦事情败露,你会被我们连累的很惨。”

    “是吗?”李世民笑回:“你想错了,现在事情败露,不过是单成所为,与我们都没关系;以后事情败露,我只有失察一责,就是这样的责任,无忌都会分担大部分,何来连累很惨一说?”

    唐瑛仔细想想李世民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可,那样话,长孙大人就……”

    李世民淡淡地解说:“那时也由不得他。我们三个里面,唯有他承担责任,才都能平安无事。再说,我信任无忌。”

    唐瑛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不信地看向李世民:“秦王,难道说,你选择长孙大人,一开始就是为了这种可能的出现?”

    李世民没有否认:“在我身边,唯有他能承担,会承担,也承担的下。”

    “不只是信任……”唐瑛喃喃道:“可,万一……我岂不是害了长孙大人?”

    李世民叹口气,强迫唐瑛看向他:“唐瑛,你看着我,你把计划告诉我的时候,仅仅出于信任吗?”

    唐瑛抬头看向李世民:“这是一方面。”

    “主要是什么?”

    唐瑛咬咬牙:“你有能力帮我,助我。”

    李世民嘴边溢出一丝笑容:“我让无忌去办,也是因为我有能力保他。”

    “保他……”唐瑛看着李世民挺拔的身躯,突然间就明白了李世民话里的含义。有能力保长孙无忌,有能力保护自己,才有能力帮自己,这就是李世民毫不犹豫答应帮自己的真正原因。

    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自信和那种对自身能力的骄傲,顿时让唐瑛看到了以后的千古一帝风范,也明白了李世民的暗示:“秦王,唐瑛明白了,也不紧张了。”

    “这样最好。唐瑛,还记得你在夏军营门前的那声大呵吗?大唐秦王在此,尔等不得无礼?”

    李世民的提醒让唐瑛愣了一下,又把头低下了:“记得,不过……”

    李世民很认真地说了下去:“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这句话,永远有当时的豪情,因为,大唐秦王就在你身边,他会永远在你身边。而他的身边,又有无数甘心效力的豪杰猛士和智谋才子,所以,你根本无须害怕任何事。”

    唐瑛猛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很认真地回答李世民:“秦王,唐瑛会记住的。唐瑛也请你相信,唐瑛的身影也会永远存在于你身边的这些人中。”

    李世民慢慢摇头:“不,你应该永远站在我的身边,根本不要让我去人群中找你的身影。”

    唐瑛定定地看着李世民的眼睛,那里面有信任,有坚定,也有希望,或许……缓缓地点头:“在秦王需要的时候,唐瑛会站在你的身边。”

    “我相信。”

    “我承诺。”

    不同的三个字从两张嘴中说出,那一刻,唐瑛和李世民都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

    唐瑛是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浪涌过她的心头,相信,多么简单的一个词汇,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单雄信相信她,是出于亲情;徐世勣相信她,是出于关心;秦琼、程咬金等人相信她,是出于义气。可是,在她最需要臂膀支撑的时候,这样的词从一个未来帝王嘴中,用最平缓,最真诚话语说出,却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支持与关爱,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忘却了。

    李世民心中涌上一股自豪,唐瑛的承诺比他任何一个臣子给予的承诺都重,都真,都纯。他的臣属们,承诺的原因多种多样,有敬仰、有敬服、有攀附、有需求,有各种各样的打算。可是,李世民深知,唐瑛没有这样那样的心思,她的承诺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帮助,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更无所求,她的承诺是信任,是依靠,是认同,他完全相信,唐瑛的承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不会有改变,永远不会。他在这一刻,确信他已经让唐瑛从内心接受他了,他的期望绝不会落空。

    时间在唐瑛和李世民的等待中慢慢走过,而一直在司狱部整理各种案件文书的长孙无忌也在等待。长孙无忌与李世民不同,他并不知晓唐瑛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只知道有一个叫单成的人在执行唐瑛和秦王一起制定的计划,所以,他也在等,等那个单成的行动,等着执行计划中最重要的环节,等着将自己的一生成败全部绑系在秦王身上……

    “大人,大人……”

    狱卒连滚带跑地冲进衙门的时候,长孙无忌握笔的手略微抖动了几下,他不停地在心里念叨: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慢慢地放下笔,长孙无忌抬起头,故作恼怒地看向地上趴伏的人:“混账,这里是公堂,不是大街,你看你。帽子歪斜,衣襟不整,一脸惊恐,成何体统?”

    那狱卒吓的是浑身发抖,语不成调:“大,大,大人,不好,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是犯人暴动?还是有人劫牢?”长孙无忌啪地一拍案几,站了起来。

    “大,大,大人,都,都,都不是。”

    “嗯?…………”

    那狱卒都快哭出声了,钦点的要犯死在自己管辖的大牢中,这干系可不小,轻者丢官,重者……要命呀:“大,大人,那,那单雄信,单雄信他,他……死了。”

    “什么?单雄信死了?”虽然早知道是这个消息,长孙无忌还是表现的非常吃惊,大呵了一声,屋外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长孙无忌难得的大嗓门把那狱卒吓的差点昏过去,满堂伺候的公差和衙役,连同路过的人们都吓的一哆嗦,单雄信死了?天哪,这可真是大事。

    长孙无忌使劲让自己看起来更惊诧一些,他紧皱起眉头,缓缓地坐下,鼻子里冷哼一声:“说,怎么回事?”

    “大人呀,不是小的们不上心,可是,可是谁也想不到他会撞墙呀,等我们把人抬出来,都已经,已经……”

    “撞墙自杀?”

    “正,正是。”

    “可有仵作前往验证?”

    “这……已经有人去叫了。小的前来禀报大人,还未等到仵作人来。”

    长孙无忌再冷哼一声,站了起来:“速带本官前去查验。”

    “是,大人请。”

    等长孙无忌赶到大狱里的一块空地上,这里已经是哭声震天,还有许多人围观。

    “咳,让他们都散开,围在一起,成何体!”虽然来的人越多越考验自己的演技,但长孙无忌莫名其妙地越发兴奋起来。

    围着的众人一见长孙无忌到来,纷纷让开一条路,长孙无忌走近横躺在地的单雄信一看,哟,还真撞墙了不成?只见单雄信额头正中一片腥红的血迹,皮破肉现,很是吓人;而在他左侧头颅挨地之处,一大滩血迹触目惊心,头发上也糊了不少黏血,黑中带红,还有一些白色的浆体表露在头发上,映着黑色更加恐怖。

    “天哪……此人怎可如此强硬?”长孙无忌真的被惊住了,心中也开始怀疑这到底是唐瑛设计的诈死之状,还是单雄信真的……

    正在长孙无忌两只眼珠不停转动的时候,一个急冲冲的声音传了过来:“单兄,单兄……”

    长孙无忌转身一看,李世勣。眼见李世勣神色惊慌,满脸的疑虑和痛苦,他轻叹一声,稍微向旁边挪了几步,让出通路。

    李世勣根本没注意到长孙无忌,他得到陪同单成一起来探视的家人禀报,说单雄信自杀了,完全惊呆了,晌午还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自杀?心中是又痛又悔,又疑惑,一路打马冲了过来。到这儿一看……他一下子就扑上前去:“单兄,单雄信,单雄信……”

    伏在单雄信身上一直嚎哭不止的单成抬眼一见是他,一下子扑过来,抓住他的衣角就喊:“将军,将军,快救救我家将军,他没死,他不会死……”

    李世勣哪有功夫理睬单成,扑通一下跪在单雄信身前,抬手就去试鼻息,这一试,他是身子一歪,趴在地上了,泪水再也止不住,一下子涌出眼眶:“单雄信,你这个混蛋,犟牛,笨蛋……”

    长孙无忌放下了一半心事,叹气上前,伸手试试单雄信的鼻息,果然没什么感觉。他心里发愣,脸上不带出来,却是看向前方一仵作打扮的人:“验过了?”

    那仵作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长孙无忌再次叹口气,踱到仵作身边:“到底如何?”

    仵作躬身回禀:“禀大人,单将军先以枕砖击额部,后以头颅左侧猛撞牢墙……小人验查,鼻息全无,四肢冰冷,胸部无起伏,已经……”

    “唉,可惜一员虎将。”

    长孙无忌嘴里说着可惜,眼睛却死死盯着单成,单雄信到底是死是活,眼下只有这个单成才是最清楚的。可是,无论长孙无忌怎么看,都没看出单成露出任何破绽,他还在不停地哀嚎,嘴里一个劲地喊着将军不该寻死呀,那眼泪鼻涕把一张脸弄的一塌糊涂不说,双手沾满了血迹,还死死地抱住单雄信的“尸身”不放。那种恸哭的样子,绝对不像装出来的。长孙无忌心中默念,如果单雄信真是诈死,那这个单成的演技就实在太好。怪不得秦王不让自己来走关键的一步,而是派了这个单成。

    这边哭天喊地闹腾,那边外面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了。倒不是消息传播的太快,而是那个去叫李世勣的家人实在太过慌乱,这一路上嘴里就没停过,倒真把单雄信的死弄的满城风雨了。

    就在长孙无忌不知道如何劝李世勣的时候,这里来了好多人,尉迟敬德巡视到这边,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李元吉和宇文士及听到消息,也跑来看个真假,还有封德彝也听到了家人禀报,也跑了过来。这些大人物一到,可把那些围观的狱卒和小兵惊住了,纷纷躲在一边,看热闹的同时也饱饱眼福。

第二百零一章 忽悠

    长孙无忌此时拿眼睛细细搜索了一下现场的人,在看到李元吉和宇文士及后,他内心掠过一阵狂喜,哈哈,这两个人在场,今天的事就好办多了,嗯,想个方法,把他们套进去,这样,以后万一……嘿嘿。

    几步走到李元吉身边,长孙无忌赶紧行礼:“见过齐王,见过宇文大人。啊,封大人也在,下官见过封大人。”

    这三位正伸长脖子看单雄信呢,对长孙无忌一起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了。

    李元吉好奇心最重,张嘴就问:“真的死透了?”

    长孙无忌心里冷哼一声,嘴里却一声叹惜:“是呀,仵作说,他先以砖击面,又猛撞墙面,那牢中的墙上,还存有很重的痕迹,看起来真是惨呀!”

    李元吉看到单雄信头上的血迹和污痕,也有些惊心,听了长孙无忌的话,再看一眼呆立在一边的仵作,他点头:“如此也免了一刀,倒算是个汉子。”

    封德彝在一边叹惜:“倒是可惜了一员虎将,也可惜了李世勣将军的这番用心。”

    长孙无忌做出一脸苦相:“在下负责管理狱讼之事,却出现这等情况,真是……唉,这单雄信可是要送往长安交与皇上处置的,这下可怎么交代?”

    李元吉轻轻哼了一声:“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某人的人情做不了了。”

    李元吉身边的人都听到了他的不满,却都没接话,事关两位皇子,谁也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封德彝问道:“不知单雄信为何要自杀?”

    长孙无忌叹道:“在下有询问狱卒,据说,他原来的家将劝他归降,说请将军为家人、李世勣将军等考虑考虑,也不要因为他自己连累了这些跟随的弟兄没有了搏前途的机会。那单雄信便发了怒,说了句老子不会连累你们,就……。”

    封德彝点点头:“也算性情中人了。唉,是有些可惜。”

    这边正在闲聊,单成那边却在动脑筋。唐瑛说,这颗假死的药丸只能管两个多时辰,时辰一过,单将军要清醒过来的,不要老躺这儿了,赶紧弄到棺材里藏起来。只是,李世勣将军哭的这么凄惨,自己要怎么提醒他去向这些大人索要我家将军的“尸身”呢?

    想了又想,单成拿定了主意,慢慢放开抱住单雄信身体的手,转过来扑通跪在了李世勣身边嚎叫起来:“将军,将军与我家将军情同手足,眼下,我家将军身后怎么办呀?求将军了,您去求求各位大人吧,不能让我家将军就这么躺着呀!”

    默默哭泣的李世勣被这两嗓子震的头嗡嗡只响,抬眼四顾茫然,不知道单成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完全晕了。

    李世勣在犯晕,长孙无忌可是听明白了,听到单成这么一吼,他就清楚了,单雄信果然没死。他偷偷看看众人的神色,有表情凄惨的,有冷漠的,有好奇的,也有对李世勣表示同情的,就是没有怀疑的。他心中窃喜,转眼想到了拖人下水的法子。

    走到李元吉正对面,长孙无忌是躬身一礼:“齐王,今日之事是无忌失责,可是,您看,天气这么热,尸身不能久放。这,李世勣将军与单雄信毕竟有结拜之情,让他把尸身领走,似乎也成。您觉得呢?”

    李元吉咳了一声,虽然他不怕得罪李世勣,但这种顺水人情他也不会傻到不做:“这,咳,倒也合乎情理。”

    长孙无忌暗笑,只要你有这句话就可以了:“那么,这事是不是去请示一下秦王?要不,就请齐王殿下去问问秦王的意思?在下管理这里,出了这种事,终究……”

    李元吉最烦去找李世民了,听了这话,他抬头看看天:“啊,天时不早了,本王还有其他事要办,怕是没时间了。”

    旁边的宇文士及一听,嘿,这种人情好做,李世勣可是皇上最喜欢的大将,我去帮他忙,他会记情。长孙无忌管理司狱,出了事不好向秦王交代,秦王也不好不处置,自己帮他说说情,秦王面子上好看,长孙无忌也不被责罚,秦王和长孙无忌也得记自己的情,这可是帮了三个人的好事,不做白不做。

    想到这里,宇文士及笑着对李元吉道:“齐王,要不这样吧,就让臣代替您去秦王那里帮李世勣将军说说如何?”

    李元吉一听,唔,这样不错,人情也做了,我也不用去看李世民的脸色:“好,好,就这样吧,本王有事,先走一步。”他把拔脚就走。

    宇文士及目送李元吉离开后,方笑着冲长孙无忌一拱手:“长孙大人,走吧,我陪你去见秦王。

    长孙无忌只想大笑三声,面子上却绷的很紧:“唉,多谢大人,大人先请。封大人,您看……”

    “哦,你们去吧,秦王仁义,不会驳这个面子。老夫在这里陪陪李世勣将军,唉。”

    长孙无忌本想多拉几个人下水,听封德彝这么一说,他也不勉强,微微躬身行个礼,转身跟上宇文士及去洛阳宫找李世民了。

    这边,封德彝将边上一脸凄惨模样的尉迟敬德叫到身边:“敬德将军,李世勣将军怕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麻烦将军先去找口棺材吧。唉。”

    尉迟敬德马上转身就走,眼角处却默默流下几滴泪水。战场上与单雄信虽然只交锋一次,但尉迟敬德却一直想和单雄信真正较量一下,毕竟两人都善用长槊。再说,他也深喜单雄信的勇猛,看到对方这等下场,不由地感到心酸。

    长孙无忌和宇文士及匆匆来到洛阳宫内,李世民正和杜如晦讨论什么,而唐瑛站在他身边,插两句嘴,又磨一会儿墨。被匆忙而入的脚步声惊醒,唐瑛和李世民对视一眼,心道,来了。

    长孙无忌跟在宇文士及身侧,故意落后半步,既显得知礼懂规矩,又暗示了李世民,这事做成了,他还找到了帮忙扛祸的人。

    李世民看懂了长孙无忌的暗示,轻轻放下手中的笔,笑着站起身来:“克明,咱们等会儿再说。宇文大人如此匆匆而来,一定找本王有事。”

    杜如晦忙走过一边,低头不语,他本对宇文士及没什么好感,知道对方就是有事也与他无关,所以,他根本不予理会。唐瑛也做出恭顺的样子,默默伺立一边。

    宇文士及见李世民如此待他,甚是有面子,紧走几步到得案几前,微微躬身行礼:“秦王,下官前来,却是有一事相求。”

    “哦?大人言重了,本王拂谁的面子,也不会拂您的面子,什么相求之言,说的过了。”李世民回答的非常谦虚,你宇文士及是我老爹的心腹臣子,我可不敢怠慢你,再说,你肯站出来帮我扛下这等大事之责,我得谢谢你。

    李世民的谦逊让宇文士及很高兴:“呵呵,秦王说笑了。今儿这事吧,下官却只是帮齐王为李世勣将军说两句好话。”

    “李世勣将军?他有什么事需要惊动齐王?”李世民故意做出一脸的诧异表情,其中还带着隐隐的不满,好像在说,李世勣有事不会亲自来求我,居然找齐王求情?

    宇文士及呵呵一笑,才要说话,长孙无忌轻踏前一步:“禀报秦王,单雄信在牢中自杀了,此事是臣失责,只是……”

    “什么?”李世民表现的可谓十分到位,他本是笑嘻嘻地站着的,这下是猛地离开座位,腾腾腾腾几大步跨到长孙无忌面前,厉声道:“你说什么?单雄信怎么啦?”

    长孙无忌配合默契,马上低垂了头,小声道:“臣失察,请秦王责罚。”

    李世民狠狠地瞪了长孙无忌好一会儿,才道:“本王是觉得你一向做事严谨细致,才让你去管理司狱,你却……唉,这下让本王如何对李世勣将军交代?你,你,你干的好事。”

    宇文士及一看,哟,秦王果然抹不开面子了,早听说秦王不杀单雄信是李世勣苦苦哀求的结果,原来是真呀,让我赶紧去劝劝:“秦王息怒。这事也怨不得长孙大人,他也料不到犯人会自杀嘛!秦王对李世勣将军已经很体恤了,可,这事真的不怪大家,只能怨那单雄信想不开。”

    李世民长叹一声:“宇文大人,本王本应该秉父皇旨意将单雄信斩首的,可李世勣将军和那单雄信却是结拜兄弟,他苦苦哀求,以至于痛哭啼血,本王实在是……唉。这下,本王对李世勣将军就难开口了,他若有个埋怨……。”

    宇文士及笑笑:“秦王无须担心,李世勣将军就在现场,他完全知道始末,不会埋怨秦王和长孙大人的。眼下,臣来此就是想请秦王同意,就让李世勣将军把单雄信的尸身领回安葬了吧。天气如此炎热,放久了,也不好。”

    李世民唔了一声,点点头,又问道:“齐王也知道此事?他也有此意?”

    宇文士及赶紧说:“下官与齐王正好路过牢狱外,听得此事,已去看过。唉,是有些惨。齐王也说,单雄信是条汉子,既然与李世勣将军有兄弟之义,也该让李将军把人领回去。”

    李世民叹气:“齐王仁心呀,本王也不可做那小人。长孙无忌,此事你协助李世勣将军办了吧,就不用来回本王了。”

    长孙无忌答应一声,赶紧往外走。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杜如晦的声音:长孙大人请留步。长孙无忌赶紧回身望去,不知道这位固执的家伙又要说什么了。这一望,喝,杜如晦却是满面涨红地扶着唐瑛,而唐瑛真是一脸的苍白歪歪倒倒,一副被深深打击了的样子。

    李世民眉头微微一皱,心想,杜如晦呀杜如晦,你可千万别添乱子。不过,他见杜如晦扶唐瑛扶的那么辛苦,又很想笑,赶紧上前几步将唐瑛接到自己手中,免去了杜如晦的尴尬。

    杜如晦轻轻松口气,还好不算失了礼节:“秦王,请长孙大人多加留意。单雄信之生死毕竟干系不大,可王世充和窦建德等人,万万不可再出差池。”

    李世民心道,那两个人都不会自杀的,不过,他却很认真地点头,抬头对长孙无忌吩咐道:“杜大人提醒的对,你可要小心在意了。”

    长孙无忌轻轻松口气,躬身领命:“是。”

    “嗯,去吧。”

    李世民又转身面对宇文士及笑道:“宇文大人,齐王那里,就拜托大人回话了,本王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送大人了。”

    宇文士及正看着唐瑛好奇,不知道这位王英为什么这样,看来,这个王英身上还有些秘密。宇文士及很想探知一下这个秘密,可听了李世民明显赶人的话,他哦哦两声,不得已离开了。

    等宇文士及一走,杜如晦赶紧看向唐瑛:“秦王,这……”

    李世民叹气:“事出突然,本王也没料到呀。唐瑛,事情已经出了,你要想开呀。”

    唐瑛装出有气无力的样子,点点头,却是默默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李世民再叹一声,扶着唐瑛往里走:“你先去歇息一下,回头我再让无忌把事情详详细细告诉你。”

    唐瑛连点头都免了,在李世民半搀扶半强迫下,踉踉跄跄地走到内殿中去了。其实,唐瑛此刻真想笑,无论如何,她的计谋成功大半了,剩下的有长孙无忌帮着照应,不出两天,单成就会带着单雄信远走高飞了。只是,她也没想到,长孙无忌不仅很好地完成了配合任务,还能将李元吉和宇文士及拉下水,哈哈,这可有些好玩了。

    李世民也很想笑,长孙无忌这招使得太好了,以后就算出了事,他也没任何责任,相反,倒是齐王的责任大一些,他就在现场嘛!不过,这事真正担了干系的人反而是啥也不知道的李世勣。当然,如果单雄信不再反我大唐,就算以后别人知道单雄信没死,大概也不会跟李世勣过分为难,而自己的父皇,也不太会就此发太大的难,毕竟,说起来,也是人人重义气的时代嘛!

第二百零二章 建议

    轻轻扶着唐瑛往里走,李世民小声道:“你明天千万别出来,李世勣一定会设灵堂的。”

    唐瑛点头:“明白,我装病。”

    “也好,把房门关了,谁叫也别开。”

    “嗯。”

    李世民将唐瑛送到内殿后,才走出来,就见房玄龄急冲冲地跑了过来,而杜如晦还伸长脖子冲自己这边看。他知道这两位都是担心唐瑛,心中好笑,却只得板着脸,把眼睛看地上的砖缝,唯恐那两个聪明人看出他眼中的笑意。

    房玄龄跑到他跟前:“秦王,这事太意外了,单雄信……唐瑛如何?”

    “唉,悲痛欲绝,在里面哭呢。毕竟是她的恩人,也算是兄长。”

    房玄龄抹去额头的汗:“没去见单雄信就好,没去就好。”

    杜如晦不乐意了:“玄龄,你什么意思?岂有不让唐瑛去见单雄信最后一面的道理?”

    房玄龄苦笑:“克明,这你还不明白?不见,大家没事,见了,都要有事。”

    杜如晦一看阴沉脸的李世民,明白了:“唉,这心里可就苦了。”

    房玄龄也叹:“这事真是,这人咋就这么想不开?”

    李世民慢慢坐下:“本王虽也心痛,却觉得似乎这样最好。”

    房玄龄想想,也点头:“是呀,如果陛下不许,单雄信再被斩首,这,大家都不好过。倒是他自杀了还好一些。”

    杜如晦哼了一声:“倒是没想到齐王也肯为此说情。”

    “齐王?”

    杜如晦将宇文士及来此的话语一一说与房玄龄,房玄龄才明白过来,他也冷笑一声:“齐王这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不想和李世勣将军结怨而已。唉,眼下,李世勣那边倒没什么,就怕唐瑛控制不住自己。咱们对外可都是拿李世勣来作文章的。”

    李世民摆摆手:“唐瑛这边,本王会看住她,不让她踏出宫门一步。玄龄,这两日,唐瑛就不去你那里帮忙了。克明,你去嘱咐无忌,让他协助李世勣尽快将单雄信入葬,免得夜长梦多。等我们离开洛阳之前,本王再安排唐瑛悄悄去祭拜一下。”

    杜如晦点点头:“臣,马上就去。”

    送走了两个心腹,李世民才回到内殿,唐瑛坐在一面大铜鉴前,脸上布满了泪水,说不清是哭是笑的。

    李世民一看,却是心疼了:“唐瑛,不过是分开几年,你要是担心,过两年,就把你嫂子和孩子接到长安去,找处宅子安置他们,你可以经常去看看。”

    唐瑛抹去泪水,摇摇头:“我不担心嫂子他们,李兄能很好地照顾好他们。我只是担心单大哥,怕他静不下来呀。”

    “不会的。”李世民上前几步,拉起唐瑛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你把自己的命托付给了他,他是讲情义的人,不会不顾虑你胡来的。”

    唐瑛苦笑一下:“他那么好动的一个人,要他隐匿起来,也真有点难为他。不过,这样也好,磨磨他的性子,以后就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了。”

    李世民笑着抹去唐瑛眼角的泪珠:“好了,你安心在此等候,出了这样的大事,本王不得不去巡视一番,免得那王世充和窦建德也学了单雄信。”

    “噗。”唐瑛被他逗笑了:“窦建德或许还有点英雄气概,王世充嘛,呵呵,你把绳子给他挽好了,他也不会上去。”

    李世民也笑了:“这就是我许窦建德不死,却没有对王世充许诺的原因。”

    唐瑛皱了一下眉头,想起她好像看书中写的是窦建德和王世充都被烧死在驿站中了,难道,那真是意外?如果真有这种意外,自己要注意不让它发生才好:“秦王对窦建德有不死的许诺?”

    “嗯,我有些喜爱此人,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你知道吗,窦建德被擒获后,我问他,我来打王世充,关你什么事?你猜,窦建德怎么回答我的?”

    唐瑛想了想,摇摇头:“无非是讲义气呀,唇亡齿寒之类的。”

    李世民摇头了:“不,他这样回答我的:我不来,还劳烦你去打。”

    “啊/?”唐瑛愣了一下,又笑了:“他倒是实话实说,一点也没藏着掖着。”

    李世民也笑:“是呀,我又问他,你好好的地主不当,怎么跑去造反。他说,你的皇帝老子好好的唐国公不干,不也造反了。我反驳他,说我父皇起兵不是造反,是为了匡扶隋室。他嗤之以鼻道:你们那个不过就是个借口,实质上还不是一样。”

    唐瑛歪头想想:“这个窦建德诚实的有些可爱。”

    “是呀,我也喜欢他的率真。”

    唐瑛点头:“秦王,窦建德虽然被你擒获了,可他的旧部和家人还在河北。河北豪杰众多,窦建德又颇有人缘,他如果能在长安明确表示臣服,并召集旧部来降,河北的安定下来就快了,百姓也可避免不少战祸。”

    李世民嗯了一声:“我也有这种想法,所以就许了窦建德不死。对了,这几日四面传来消息,王世充原来的不少部下听说洛阳已破,纷纷投降,原郑之属地,也纷纷打出了唐的旗号,看来,要不了几日,河南就可以安定下来了。”

    唐瑛喜道:“如此,秦王大功告成了。河南安定,中原一统,河北安定,天下一统。恭喜秦王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承你吉言了。”

    到了晚上,长孙无忌终于忙完了单雄信的“后事”,来见李世民做详细汇报了。

    “这个单成可真是个人才,那哭的逼真不说,眼泪止都止不住。而监牢墙上的血迹、脑浆和那单雄信头上的伤痕,也做的跟真的似的,臣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单雄信是真的撞墙自杀了。”

    唐瑛笑道:“单大哥前额的伤是真的,不打不行,也算破相换面了。至于头上的血和脑浆也都是真货,只不过,肯定不是人的,不知道单成弄来啥动物的。至于单成的眼泪,是我让他用辣椒水泡了衣袖,只要往眼睛上这么一擦,眼泪哗哗的,想止也止不住。不弄的逼真一些,怕露了破绽,被有心人看出,当众一说就穿了。”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我说呢,就看那单成不停地拿衣袖擦脸,却是越擦越哭的厉害。”

    李世民赞赏地看着唐瑛说:“还是你这主意想的好。”

    唐瑛摇头笑:“要不是秦王你提醒我想法子让单成哭的厉害些,我也想不到这些了。对了,长孙大人,我哥入棺了吧?可别憋着他。”

    “不会。”长孙无忌笑着说:“单成扑在棺材上,说什么也不肯让人钉棺,尉迟敬德上前拉人都没拉开。他死死把住棺柩,说什么单家有规定,没有入土前,不能钉棺。我自然要帮他,劝李世勣等尊重单成的说法,反正也不过一两天的时间,下葬再钉就是了。对了,趁着那阵混乱,我还悄悄藏了几个干饼子进去,免得饿着他,得在里面待上两天呢。”

    唐瑛点头:“等下葬了,单成自会把人再挖出来,剩下的事就全靠单成了。”

    “为怕夜长梦多,明天晌午过了就下葬。坟地已经去挖了。我对李世勣说,眼下洛阳事多,单雄信的身份也特殊,先一切从简,以后再好好安排一下。我还对他说,唐瑛悲痛万分,又不能出面,单雄信下葬的时候,就不去了。李世勣倒是很理解,还让我好好劝劝你,等他那头忙完了,就过来找你说说话。”

    听了长孙无忌的话,唐瑛叹气:“李兄对单大哥也是手足情深,此事瞒着他,也是无奈。我倒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悲伤了。”

    李世民笑道:“无妨,让他多悲伤几年,过几年,等事情完全过去了,你再让他惊喜一下好了。说到李世勣,唐瑛,本王倒是有个想法,你看合适不合适。”

    “秦王请说。”

    “本王想,等回到长安后,你的身份也瞒不了太久,到了必须的时候,你以李世勣妹妹的身份出现,似乎不错。”

    唐瑛愣了:“是李兄向你建议的?”

    “没有呀,李世勣也有这个想法?”李世民装糊涂了,把嘴一歪,笑道:“刚才我还在想,怎么去和李世勣谈这事,既然他也有这个想法,那就更好了。”

    “不是,”唐瑛糊涂了:“秦王,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难道秦王怕我遇到什么意外?”

    李世民点头:“你是单雄信的义妹,这个身份隐瞒不了别人,毕竟,你在瓦岗军中颇有些名气,那身在长安的孟义、常何等人都认识你,常何如今就在太子手下当值。所以,你在我身边,所有人都会注意到你,有些议论或猜疑就不可避免了,这对你绝对是个伤害。我思量数日,觉得,你如果不只是单雄信的义妹,而是单雄信、李世勣、邴元真三人的义妹,你的一切作为都可解释,那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再无人能说三道四。”

    唐瑛想了一会儿,也点头了,李世民想的更多更远,比秦琼和李世勣纯粹为她好的想法要周全的多,不仅她的声誉受到保护,李世民、李世勣也不会被人背后嚼舌头了:“如此,我就依了秦王和李大哥。反正,真要说起来,李大哥和邴大哥,也真的当我是妹子般看待,叫他们一声哥哥,不为过。”

    李世民看了看一边点头的长孙无忌,心中好笑。他刚才的那番话虽有道理,却也有些欺骗的成份在内。让唐瑛认李世勣为兄,并不是他才想到的,而是在长孙无忌告诉他李世勣和唐瑛的那次私下谈话后,他就做出了决定,因为他觉得这个法子太好了,不仅对唐瑛好,对他,对他的整个集团都好。对于他的这个观点,长孙无忌也非常赞同。

    在长孙无忌看来,唐瑛是李世勣的义妹,这个身份大大有利于李世民,唐瑛和李世勣的关系越近对李世民对秦王府越好。此番回到长安后,皇帝一定会重赏李世勣,唐瑛的身份地位就会随着李世勣的地位增高而增强。秦王的侧妃,本身选取的就不仅仅是容貌,背景更为重要。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李世勣这员能掌握一定军权的大将也算绑上他的战车了。虽然,这样一来,唐瑛在秦王府的地位会对长孙无垢产生一定的影响,但,长孙无忌确信,他的妹妹能把握好,能驾驭的了唐瑛,毕竟,唐瑛其实也算一个单纯的人,特别是在政治上。

    李世民没打算对唐瑛说明这些考虑,他深知唐瑛也是那种非常憎恨被利用的人。所以,虽然李世民早就想对唐瑛提出这个建议了,但一直没找到好的时机。今天,他和长孙无忌都认为时机已经到来,李世民这才装作处处为唐瑛着想的样子说了出来。不出意料,唐瑛丝毫没有怀疑他们的用心,答应了下来。

    其实,李世民也有自己的私心没有说,那就是面对父亲李渊的时候,拿出李世勣义妹的身份来,李渊更能接受,否则,难保他的父皇心中没有猜疑。

    “唐瑛,这两日,你还得委屈自己一下,房玄龄等人也不是好糊弄的,这倒不是本王信不过他们。”

    李世民的叮嘱唐瑛非常清楚,房玄龄那天与她的谈话也让唐瑛清醒地意识到,她在李世民身边的位置很尴尬,这个心腹和助手不好当,弄不好还有可能成为李世民的包袱。她绝对要注意不能再让房玄龄等人对自己产生这方面的误会了。

    “秦王放心,唐瑛明白,明天过后,我会很痛苦很忧郁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唔,王英生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哈哈,无忌的事情做完了,你的把戏才进行了一半。”李世民大笑起来:“不过,在咱们设计的把戏中,齐王和宇文士及跑来帮忙,可全是无忌的功劳。”

    长孙无忌在旁笑道:“他们自愿帮忙,臣也不好拒绝。封德彝也很勤快,单雄信的棺椁钱,还是他出的呢。”

    李世民嘿嘿:“好呀,越热闹就越乱,越乱就越好。”

    唐瑛却叹口气,幽幽地道:“但愿单大哥别惹事。”

    “他既然自愿给了自己一砖头,在下确信,他不会惹事了。”长孙无忌想起单雄信额头上那吓人的伤口咂舌不已,这人对自己下手也真够狠的。

    唐瑛点头了。是呀,单雄信不傻,他既然明白了自己的用心,又牵扯到这么多兄弟的义气相助,他不会犯傻了,至少,现在不会。剩下的事就只有一件了,那就是等待,等到李世民当皇帝的那一天,等全家团聚的那一天。

第二百零三章 天命

    将唐瑛送回自己的住所后,李世民一拉长孙无忌,两人回到内殿,小声嘀咕起来。单雄信的事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桩顺水人情的小事,在他们心中,可有一件大事等着去办。

    “人,找到了?”李世民的口气没了刚才的轻松和高兴,而是低沉了下来,还带上了少许的犹豫。

    长孙无忌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郑重:“找到了,就在城南。昨天,臣和房玄龄过去探了探路,此人果是高深莫测。”

    “嗯?他可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说。”

    “没说?”

    “是。臣和房玄龄才走到院子里,就有童儿过来把我们请了出去,童儿还嘲笑我二人,来者无心,又来何干。”

    李世民默默点了点头,又问:“你们一句话也没说?他绝对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会不会是你们的气度和穿着让他看出什么了?”

    长孙无忌肯定地回答:“臣等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连房门都没让我们进。”

    “门都不让进……”李世民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此人难道真是神仙不成?”

    “是,臣也觉得传言非虚。殿下,臣和房玄龄已经安排妥当,就定明日傍晚。”

    李世民嗯了一声:“也好。此事千万注意,不可让齐王等人察觉到一丝风声。”

    长孙无忌忙点头:“秦王放心。”

    这日是唐军进入洛阳城后的第五日,唐瑛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蒙头睡大觉。除了给人悲伤生病的印象外,她也在细细规划自己以后的人生道路。眼下,不管怎么说,她已经暂时和李世民绑在了一起,无论是作为秦王的内侍,还是秦王的心腹谋臣,唐瑛都必须尽心为李世民设想一切了。好在她效力的对象是李世民,所以,她不用去做任何违背良心道德的事情。想起自己的这些经历,唐瑛不由地为自己感到庆幸。

    当然,唐瑛并不是一个情场白痴,李世民对她的那点心思,众人看她的那种目光,她都清清楚楚。从内心来说,唐瑛对李世民并非没有一点感觉,如果李世民抛弃了一切显赫的身份,作为一个普通的优秀男人,还真能成为一个很好的丈夫人选。

    可惜,李世民是秦王,是未来的皇帝,拥有显赫无比的身份和至高无上的权利,他的身边自然也不会缺乏美女、才女。远的不说,就是现在,也有好几个侧妃了。唐瑛一想到这些女人,一想到深宫,就止不住地想逃。让她和一群女人去侍奉一个男人,打死她也做不到,哪怕她对这个男人有好感,她也宁可敬而远之。

    所以,当下唐瑛思考的最多的,是如何让李世民不要在她身上想女人这个词,如何把李世民对她本人的关注全部挪到对她才能的关注上去,挪到民生上去。只要李世民对她的心思不再往女人这方面想,就凭她的模样,担保李世民不会有纳她为妃的念头。嘿嘿,等过几年,她还是回洛口仓,找一个本份听话的好男人结婚过小日子吧。

    至于单雄信和单成,唐瑛并没有太多担心,到目前为止,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今晚或者明晚,就会远走高飞,而她要得到确切的消息,却要等到张小豆前来找她时,从那日分手后,单成要想和她有所联系,就只能通过张小六和张小豆兄弟了。

    有了李世民的承诺,唐瑛对以后能和单雄信一家再生活在一起,充满了憧憬。到那个时候,一大家人,加上她的那些兄弟,上百人组成一个小村庄,在贞观盛世里,快乐富足地生活在一起,真是越想越美好。

    傻乎乎地做了一个白日梦后,唐瑛没事可干,干脆跑去睡觉了,其实,这些天来,唐瑛一直处在紧张忧虑不安的情绪中,加上这两三天日夜不停地策划单雄信逃亡之事,她的身心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一旦彻底放松下来,她这一睡就睡到了掌灯时。

    唐瑛躲在屋里做美梦的时候,李世民在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的引导下,换装掩行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来到了城南的一处不大不小的道观中。此处虽然不是当道之处,道观的门槛却被踏踩的光滑,可见香火之盛。这就是洛阳的玉清观。

    观内布置的清幽雅致,入者心神宁静,俗事尽抛。或许是战火的原因,这些天,这里清静了许多,此时天色落幕,只有几个道童在打扫院落,没见一个香客。李世民此时过来,也不是进香,他来是为了见一个人,眼下玉清观的主人,也是在洛阳城乃至整个中原大有名气茅山道人——王远知。

    王远知是一个传奇人物,据说,隋炀帝杨广当年南下江南之时,王远知特去觐见,告诉杨广,江南你不该来,来了就不好回去了。杨广没当回事,结果,真死在了江南。又据说,李渊在晋阳为是否反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又是这个王远知跑去对李渊说,你天生就有帝王之福,于是,李渊下定了决心。

    王远知是不是真的那么未卜先知,李世民也是半信半疑,可,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却说,王远知既然人在洛阳,那么,有些兴衰之事,让他占卜一下,未尝不可。李世民当然知道这两人所言的兴衰之事为何,自然心动,有此秘密之行,也在情理中了。

    这一次,王远知没有让童儿出来,甚至没有让童儿露面,他静静地盘坐在道观的正殿,面对三清塑像打坐静默,似乎完全不知道身后有三人站着等他好一会儿了。又过了一会儿,王远知慢慢起身,对三清稽首行礼后,方转过身来。

    房玄龄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行礼:“给道长见礼了。”

    王远知轻轻颌首:“大人见谅。”

    房玄龄赔笑道:“我们三人前来,是想劳烦道长给看看前途,不知……”

    王远知微微一笑,冲李世民行了一个礼:“三人同行,圣者至尊,却是老道逾越了。”

    圣者?两个字一说出口,眼前的三人顿时眼睛一亮,如此明显的暗示,傻子都听明白了。

    房玄龄看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李世民,忙笑道:“道长真有眼力,这位正是我家秦王。”

    王远知不亢不卑地冲李世民一点头,又说了一句让三人大吃一惊的话:“即将做太平天子的人,一定要好自珍重!”

    如果说,王远知那句圣者泛指具有尊贵身份之人,那么,这“太平天子”四个字,就说的非常明白了,而且,明白的让人震惊。不仅是天子,还是太平天子。眼下,李唐刚拿下洛阳几天,河南河北都还不算安定,长江一南,战斗还在继续,漠北,突厥时时侵扰,这种局面下,谈太平,那可真是太过遥远了。

    可,王远知就说出了太平天子的话,这看似劝诫的话中,含义超乎了李世民等人的想象,故此,一听到此话,三个人都被震成傻子了,连王远知什么时候离开,道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面前,都不知道,直到道童请三人到观中小花园内奉茶,才算清醒了一些。

    李世民他们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呀,忙放下香火钱,匆匆离开玉清宫,回到了洛阳宫内。这一路上,三个人谁也没说话,每个人的内心都在翻腾不已。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一直在交换眼神,他们目光中兴奋多过惧怕。而李世民,这一路上只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努力去实现那个他曾经在朦胧中想到过的梦想。

    回到洛阳宫中的寝殿里,已经是掌灯十分,李世民依旧止不住心头的那团热火,大喊李武打水来,他要沐浴静心,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做事,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唐军进入洛阳城的第六日,徐御医再次踏进了洛阳宫的大门,他是被李武请来为一个叫王英的秦王内侍看病的。当唐瑛逼不得已打开房门,见到徐御医笑呵呵地站在她面前时,她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

    当着李武的面,徐御医细细地为唐瑛把了脉,有一茬没一茬地问着话,眼睛一个劲地往李武那边飘,唐瑛看的明白,徐御医要单独跟她说话。

    “李武兄弟,我这儿没事,你还是去侍候秦王吧。”

    李武点点头,转身就走。他也清楚,这两人有话要说,而他把徐御医请来的目的,为唐瑛看病还在其次,主要是想让徐御医开导开导唐瑛,他看得出来,唐瑛一进城就去看这位老大夫,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好。

    徐御医起身将房门掩好后,回到榻前,微微一笑:“单将军昨晚就躲了,你别担心了。嘿嘿,死人还是我找的,死的换活的,还别说,你这孩子,脑子就是会使。对了,单将军让我告诉你,他知道以后该干嘛。”

    “徐老伯,你,你……”唐瑛感动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都不让您看那封信,您还……”

    徐御医嘿嘿:“老夫活这么大了,这种积善行德的好事,最喜欢掺和。再说,你让单成一个人干那么大一件事,时间又紧,他忙不过来,我不帮,谁能帮?”

    唐瑛一声长叹:“这种事若是被人知道,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唔,你不怕,你的秦王不怕,我一个老头子,怕啥?再说,明儿死人一下葬,单成和某个大将军就会跑的无影无踪了,谁知道我认识他们呀!再说,我啥也不知道呀!”

    “噗。”唐瑛被徐御医这么一说,含着眼泪就乐了。

    徐御医心疼地拍拍唐瑛的手:“你这孩子,我当初一见你就喜欢上了,咱爷俩也算有缘。这以后有机会回到洛阳,记得来看看老头子,不许说什么不认识的话。”

    唐瑛一个劲地点头。

    “好了,咱爷俩悄悄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药方在这儿,给你留下,没事就吃两副,对你身子骨有好处。”

    大夫来过了,病也装的差不多了,唐瑛这日傍晚,带着一双红红的兔眼睛“正常”地出现在李世民和众人跟前。而她面前的李世民,却是脸上多了一双黑眼圈,这位,一夜之后,却越发心事重重了。

第二百零四章 回忆

    得知单雄信逃离成功的消息后,唐瑛整个人放松了许多。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李世勣,两天里却憔悴了许多,坐在唐瑛对面,胡子渣都起了一大圈,看的唐瑛是内疚不已。

    “唐瑛,我不知道单雄信为什么会这么傻,可我明白,他这么做就是不想连累我,连累我们。”沉默了很久,李世勣才涩涩开口:“人,暂时下葬在洛水边,等以后……还是让他回瓦岗寨吧,他想回去,就了他心愿。我在那边为嫂子他们置办一些地,你看如何?”

    唐瑛心道,这位顶替单雄信的兄弟,抱歉了,你已经被挖出来一回了,不能再让你出来了,折腾死人也不是个事,还是请你安安静静地躺那儿享受点祭物吧。

    心里向死人道着歉,唐瑛嘴里却叹气说:“单大哥要回瓦岗,不过是一时气话。其实,人死了,埋哪儿都一样。至于嫂子他们,还是暂时这样吧,毕竟,单家和李家……也算世仇了,不得不提防皇上心里惦记他们。”

    李世勣也点头了:“倒也得这么想。唐瑛,你……”

    唐瑛低头,擦擦眼睛:“徐兄,你放心吧,我没事。这事,做不做在我,成不成在天,我想得开。”

    “你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李世勣长叹一声:“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今后?徐兄的意思是……让我离开?”

    李世勣轻轻点头:“上午,秦王找我了,说是你要正式认我做义兄。”

    “是,我答应了。”

    李世勣一皱眉头:“你前些日子……”

    唐瑛苦笑:“前些日子,我不想,是因为秦王对我……可,现在这事已经由不得你我了。徐大哥,我还是喜欢像以前一样称呼你们,可,现在你姓李了,而我,也有必须留下的原因。”

    李世勣摇头:“如果你是为了我们,大可不必。秦王断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迁怒我们。如果你是为了秦王……我不认为有那个必要。当然,我不会逼你,我还是以前那句话,你需要,我就答应。”

    “秦王说的对,瓦岗军归降大唐的人都在长安,我们回到长安后,我的身份是瞒不住的。为避免别人说三道四,也为避免皇上对我的猜疑,还有,为了不连累秦将军他们,这样做最好。虽然我现在也可以一走了之,可我对秦王承诺在先,我不能言而无信在后。”唐瑛故意疏忽李世勣话中的规劝,淡淡地为他解释自己的想法。

    李世勣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好,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答应。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妹子,亲妹子。”

    唐瑛展颜一笑:“哥,你又错了,不是从现在开始,是从唐瑛被单大哥带到瓦岗寨开始,你就是唐瑛的义兄了。不仅是你,还有邴元真大哥。”

    李世勣恍然大悟,也笑了起来:“不错,你是我们三人的妹妹。这是我们四人之间的秘密,别人可没资格知道。”

    唐瑛点点头,神态却忧郁起来:“瓦岗寨……哥,我真怀念那两年,打家劫舍当湖匪,都比现在活的舒服。”

    李世勣脸色不好了,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唐瑛,你其实一直在埋怨我,只是没说出来。”

    唐瑛赶忙笑着解释:“哥,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说,那两年咱啥也不管,没吃没穿就去抢,活的一点也不上心。其实,要是咱们一直在瓦岗寨待着,没准现在已经被秦王带着人马给踏平了,还不是一样……啥也没了。”

    说到这里,想起那段日子,唐瑛禁不住泪水涌了出来。翟让、贾雄、邴元真、单雄信、徐世勣等等,嘻嘻哈哈,称兄道弟,那种类似梁山好汉的日子,过的虽然艰苦,却真的很开心。可是,几年下来,死的死,逃的逃,隐的隐,竟只剩下她和徐世勣两人了,这世道呀……

    李世勣心里也不好受。当初被单雄信和翟让带去瓦岗寨的时候,他内心说不上情愿,也说不上不情愿。可,李密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那种扬名于世,功利于家的希望。他把一腔热情都用在了辅助李密身上,甚至闭上了眼,忍了心看翟让的死。那一场杀戮过后,瓦岗寨的兄弟也就四分五裂了,如今,单雄信又……

    看着唐瑛,李世勣也想流泪。义妹,瓦岗寨给他留下的也只有这个义妹了,他怕是再也无法忍下心肠看唐瑛受苦受罪了。罢了,自己也只有尽力而为了,不管唐瑛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要支持到底了。

    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唐瑛强装笑颜对李世勣笑道:“哥别笑话我,女人就是爱回忆以前。其实,现在咱们也不错,秦王对我很看重,皇上也看重你,荣华富贵我倒不敢去想,倒真是衣食无忧了。”

    “可你并不高兴。”李世勣深深地叹口气:“我知道,单雄信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你一直很努力地想要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我也知道,你不稀罕这种荣华富贵。”

    “是,我不稀罕这些。”唐瑛没否认自己的观点:“什么秦王侧妃,什么高贵的身份,对我来说,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无须理会。可,哥,秦将军说的对,有些事情不由咱们说了算。眼下,暂时这样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世勣发愁了:“可是,回到长安后,要想离开,怕是更难。”

    “不去长安,难的就不止我一人。”唐瑛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不能太自私了:“秦王因为单大哥的事,与齐王闹的很不愉快,我要是这个时候走,一旦被齐王得知了内情,秦王怕是……唉,这事,连累的可不是一两个人。”

    李世勣也点头了:“说的是呀。这个单雄信……他,他就白白浪费了大家的一番心血。”

    说起单雄信的自杀,李世勣狠狠的捶了几下自己的大腿,他的泪水也忍不住了。千想法,万想辙,做了那么多,最后还是一场空,也怨不得如此大男人泪流满面。

    唐瑛低下头,深深为隐瞒李世勣的行为而愧疚,可是,她却不能不这样做:“对不起,哥,你一定感受到很多压力。回了长安,因为我,你恐怕还会遭受别人的议论,我,我……”

    李世勣一把抹去泪水,冷笑数声:“愿说就说,别人的嘴堵不住。当年邴元真便骂我叛主,窦建德的人也没少骂,长安城里,哼,那些议论我也知道。若不是你的关系,秦琼等人也不会找我说话。算了,这些年,世道人情,我也看开了。”

    唐瑛叹气,李世勣所受的一切非议,她也有所耳闻,不说别的,就说他当初投李唐,洛阳城里的那些议论……:“唉,人怕出名猪怕壮,自古亦然。清者自清,咱们也只好无视这些事情了。”

    长长出口怨气,李世勣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回复秦王。对了,单雄信的墓地就在城外洛水边,你……”

    唐瑛垂头:“秦王说,离开前安排我悄悄去祭奠一次,眼下人多眼杂,还是谨慎点好。”

    “嗯,也对。那,我走了,你要好好吃饭,不要再哭了。”鉴于听说唐瑛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一整天,滴水未进,李世勣走前专门叮嘱一次。

    “好,我知道了。”

    李世民对李世勣的回复很满意,这也是意料中的回复。对李世民来说,只要李世勣认下了唐瑛,就由不得他以后抽身事外了。

    李世勣一点也没去想李世民在这件事上会不会别有用心,更想不到李世民的欢喜中有不少是因为他的立场,面对李世民的欢喜表情,李世勣突然觉得,或许唐瑛嫁给李世民也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想是这样想,但李世勣却不打算去劝唐瑛,他信守自己的诺言,一切由唐瑛作主,唐瑛的幸福感大于一切。

    天亮了,唐瑛惬意地伸伸懒腰,昨夜平安无事,预示着一切平安,她的心事终于放下了。收拾好自己跨出房门,回廊上修长的身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唐瑛上下整理了自己一下,带着轻松的笑容走向李世民。

    “秦王,早安。”

    李世民慢慢转身面向唐瑛,初升的太阳照在他的脸上,一层朦胧的光雾下,这张脸露入唐瑛的眼帘中,她突然感觉有些陌生,似乎,李世民身上发生了一种变化,一种她说不上来的变化,这种变化让李世民的脸上多了那种她看不懂的神情。

    “单雄信离开了?”

    “嗯。多谢秦王。”

    “是你的努力,我不过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李世民望着眸子里多了一层光彩的唐瑛,微微一笑:“你这样轻松可不像刚死了亲人的人。”

    唐瑛脸皮一热,赶紧低了头:“是有些得意了,我一定注意。”

    看到唐瑛乍现的红脸,李世民突然就想和她开玩笑,他这样想,嘴上马上就说了:“你应该把眼睛揉红点,就像刚哭过那样。”

    唐瑛马上点头,李世民的建议很正确,她的确应该在悲痛上有所表现。

    李世民暗笑一声,拔脚就往屋里走:“今日你跟我到处走走,我叫了房玄龄他们过来,一起好好看看这个洛阳宫殿。”

    唐瑛哦了一声,转身跟在了李世民身后。

    李世民回头看她一眼,见她正在伸手去揉眼睛,他噗地一笑:“唐瑛,我喜欢看你红眼睛的样子,那样子才有女人味。”

    唐瑛刚刚开始揉眼睛,被李世民这一句给哽在那儿了,她抬眼一看,正看到李世民脸上带着捉弄人的笑容盯着她,这下,唐瑛不仅尴尬,一股郁闷气也涌了上来。

    李世民一看,哟,这位生气了,红脸变白脸了,他是哈哈一笑,转身就走,笑的异常得意:“唐瑛,你啥时候穿上女装给我看看,嘿嘿,肯定比现在好看。”

    不出所料,咬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世民掩嘴大笑,疾步迈进了大殿的门。进门的时候,他不忘回头看看,唐瑛正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地揉眼睛。这一刻,唐瑛身上流露出的气质让李世民看的一愣,他仿佛回到了柏壁战场,看到了那个对他冷嘲热讽的唐瑛。这种感觉一出来,李世民突然觉得,他似乎更喜欢那个对着他硬脖子的王英,而不是现在这个看上去很听话的唐瑛。他,真的想看唐瑛女装的样子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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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歇介绍:
无力翻云覆雨,无貌倾国倾城。三年瓦岗寨兴衰,一朝玄武门泣血。
剑戟寒霜,恩怨情仇,都付与蔓草黄沙。
乱世中当可生死与共,歌舞中谁能携手同行。
琼楼玉宇,衣冠冕旒,怎及我,巍巍昆仑,碧水桃花。潇潇雨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潇潇雨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潇潇雨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