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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凝小筑     潇潇雨歇txt下载     潇潇雨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九章 密谈

    裴矩长叹一声:“唐瑛,你出身民间,根本不知道在陛下心中,值得他依靠和信赖的只有门阀家族,民间的人才他看不上。所以,陛下从来就不赞成秦王从军中选拔将领的行为,而对太子倚重长安门阀的做法却是非常支持。”

    唐瑛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曾经就这个问题跟陛下商讨过,我对陛下提出过委婉的批评,但陛下的说法是,混乱多年的天下,需要暂时的平定,而这样的平定,需要朝廷多方安抚门阀贵族,因为在战乱时期,这些门阀和贵族的态度至关重要。”

    “这只是表面的说法。”裴矩笑笑:“陛下的李家可是关陇的大门阀之一。你细细数数,朝廷里任职的各部官吏还有在外领兵驻守的边关将领、各州大员,哪一个不是与陛下关系密切?不是李家亲贵,就是陛下曾经的伙伴,发小,玩友。即便有几个不是,比如你的义兄,也都被陛下赐姓,归了李家了。”

    唐瑛默默地点头,裴矩说的完全是事实,也是眼下大唐的最大隐患。

    裴矩捋捋胡须,叹口气:“这些话,老夫从不对别人说,今儿说与你听,一来,老夫是觉得你我有缘;二来,是因为老夫看懂了陛下,看懂了你的重要性。”

    “我?”唐瑛苦笑。

    裴矩肯定地点头:“陛下对你不仅是欣赏,这点你知道吗?”

    “知道。”唐瑛沉声道:“陛下……似乎把我当成了平阳公主的替身了。”

    “不止这点。唐瑛,你可知你的优点在哪里?”

    唐瑛摇头。

    “你最突出的优点是真和直,同时又十分公正,无论对事还是对人。”

    唐瑛苦笑。

    “所以,陛下必须要让你辅佐他的儿子,特别是以后要登大宝的那个儿子。但是,纵观秦王的为人和性格,他不需要你的辅佐。太子则相反,他离不开你的辅佐。”

    “啊?”唐瑛傻眼了,裴矩说的,怎么跟她想的完全相反呢?

    裴矩完全明白似地看着唐瑛一笑:“别人或许没看出来,但老夫却看的很清楚,你心里装着秦王,事事也向着秦王。只是,唐瑛,老夫倚老卖老地劝你一句,你跟秦王不合适。”

    “不合适?”唐瑛愣了一下,旋即摇头:“老大人,唐瑛从来就想攀这门亲,若有可能,唐瑛早就逃之夭夭了。再说,对唐瑛不放手的不是秦王和太子,而是陛下。君命不可违,您是知道的。”

    裴矩点点头,又是一笑:“老夫说你和秦王不合适,不是指你嫁他为妇,而是政务上的配合,说明白点,那就是秦王当了帝王,你不适合做他的臣子。秦王其实是很武断的一个人,他不会允许你一直悖逆他的意志,而他身边,已经拥有不少为他出谋划策的能人了,你的作用并不大,也不是唯一的。而太子却非常需要你的协助,他的身边缺少的就是与他政见不一的人,缺少的就是善于直谏的人,更缺少你这样一个来自平民的宰辅。更好的是,太子信你,用你,从不疑你,依太子的脾性,他也永运不会伤害你。”

    “啊!老大人是这个意思呀!”唐瑛听了裴矩一口气说完的话,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上不由地一红。不过,细想了一会儿,她却是摇头:“或许,老大人说的没错。可是,老大人应该清楚,太子即便非常尊重我的看法,需要我的协助,可我不可能完全影响他的决策,您也知道,我毕竟只是一个女人,不可能成为一个臣子,况且,老大人说的还是宰辅。再说,我不觉得秦王会对我不好,我们的配合一直很好,很默契。”

    “那是因为秦王还是秦王。”裴矩沉声道:“跟你说话,老夫不掺假,老夫看中的也是秦王,秦王能当太子,大唐将更加强盛,秦王的铁腕也能横扫一切弊端。但是,秦王和晋王杨广一样,他……容不得比他睿智,比他强的人,而你,从来不懂得什么叫进退有序。唐瑛,你若是学得老夫一分,老夫也不会来找你谈谈了。”

    唐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秦王曾经许诺过我,他对我,没有底线。”

    裴矩听了这句,愕然地看着唐瑛,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是帝王,都有底线。唐瑛,帝王的话,信不得。”

    “我知道,可我一直在赌。”唐瑛苦笑,突然就想哭,面对这个唯一对她没私心的老人,她忍不住了,捂住脸,哭了:“老大人,我累,真的很累。陛下宠我,打心眼里喜欢我,当我是女儿一般,这种恩宠我不想要,却很感激,我不能让他难受,却不愿意听从他的安排。太子对我很好,我知道,一直都知道。秦王……秦王对我有恩,天大的恩,我无法舍弃对他的帮助。老大人,我真的很累,你帮我,帮我找离开这里的机会。”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裴矩慢慢伸手轻轻拍在唐瑛的后背上,饱经沧桑的他岂不知道这些,冷眼看着朝廷里的争斗,他采用了明哲保身的策略,却最终舍不得让唐瑛越陷越深,而违反了自己一贯的做人原则,跑来劝解唐瑛。

    等唐瑛冷静了,不再哭泣了,裴矩才叹气道:“唐瑛,人吧,很多时候都得认命,你不甘心也得认呀!陛下宠你,爱你,正因为如此,他才不会放过你,你明白吗?”

    唐瑛擦干泪水,摇摇头:“我明白,但还是不愿意。”

    “老夫今天来,也不能顺你的心意帮你,而是还得劝你,不能违逆陛下。认真地准备好嫁给太子吧。”

    “必须吗?秦王真的没一点希望了吗?”唐瑛愣愣地看向远处。

    “你还是想嫁给秦王?”裴矩皱眉头了,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答案。

    唐瑛摇头:“我说的是太子之位。”

    裴矩使劲点头:“是,没有幻想了,虽然,我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唐瑛想了想:“可是,我觉得还有希望,只要陛下不会把杨文干的事与秦王联系起来。”

    裴矩冷笑:“可陛下知道的恰恰是你最担心的。裴寂领旨调查此事的始末,刑部提审了朱尔焕和乔公山好几天,终于撬开了他们的嘴巴。他们向陛下出首太子,是受秦王府书办杜潜的支使,而太子谋反的说法,也是杜潜教的。”

    唐瑛点点头,她那天在太极殿听到裴寂的话,就知道这点了:“杜潜……我猜到了。可是,杜潜没有招认他是受秦王支使吧?只要这点没有被人抓出证据,秦王就有说清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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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可能了。陛下在得知这件事后,脸色就变青了,然后就把太子从东宫召了去,又找到齐王。第二天,太子就重新理政,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这几天,进出秦王府和他那几个心腹府邸的人都被严密监视着,太子和裴寂并不打算挖出一个杜潜就完事呀!”

    唐瑛愕然了很久,才明白裴矩的暗示:“老大人的意思是,我这里也被……”

    “对,是裴寂亲自安排的人。他们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老夫和陈叔达。而你的侍女跟长孙无忌的厨娘见面,被我看见了,老夫不敢保证别人没注意她们。”

    唐瑛一下子被惊出一身冷汗:“老大人,唐瑛谢谢您了。在秦王回来之前,我绝对不会和秦王府的人再有来往。”

    裴矩点头:“你明白就好,老夫也就不担心了。唐瑛,记住,你是太子的人,这是陛下定下的,而你,将会是协助太子统治大唐的唯一女人,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责任。忘记秦王吧,不要再去做你做不到的事。”

    这真是我的命吗?唐瑛摇头,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命,因为,当皇帝的人是李世民,而不是李建成,所以,她不可能去当大唐的女宰辅,她命里没这个责任。但是,唐瑛却不能把这个结果告诉裴矩。

    仔细斟酌了一下,唐瑛方轻声对裴矩说:“老大人,眼下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储君之争还没到落下帷幕的地步,咱们不妨再做些努力,为大唐选择一个更好的继承者。”

    裴矩长叹一声:“你不要做这种飞蛾投火的事情,真惹怒了陛下,你将会承受灭顶之灾。”

    唐瑛微微一笑:“这点我明白,所以,我绝不对惹怒陛下,但,该做的努力,我还是要去做。而我的目标不见得是让陛下更换太子,而是帮助陛下,保全他的儿子,全部都要保全。大唐的皇帝宝座,不需要血腥。”

    “或许吧。老夫也只能祝你成功。但……”要想皇帝的宝座上不沾血腥,无疑痴人说梦。将到嘴边的话收回去,裴矩自嘲地一笑,他还是没有唐瑛这种耿直呀。

    送走了裴矩,唐瑛在花园里坐到半夜。努力是必须的,但努力的方向,或许真需要改变了。即便她无法改变李渊的主意,但,要保住每一个人的性命,还是需要的。努力,唐瑛,为了自己的良心,也要继续努力。暗暗鼓励了自己一番,唐瑛睡觉去了。

第四百章 回朝

    唐瑛在拼命想办法为李世民寻找脱离险境的危险,而秦王府里的人却没她的睿智,长孙无忌倒是拿着唐瑛给的信去找了高士廉,而两人密谈的结果却是等李世民回来,商量后再说。虽然杜淹被抓,但他们并没意识到危险的逼近,故而,秦王府阵营里的人竟然没一个和唐瑛想到一处去了。而房玄龄和杜如晦倒是有这方面的焦虑,可他们得不到最为直接和实在的消息,又不能和长孙无忌等秦王心腹们见面,也是干着急,却束手无策。

    李世民就在大家心情最急切的时候,班师回朝了。此时的李世民并没有意识到危机,反而处在得意与兴奋之中。离开仁智宫前,李渊那个等你胜利回来就让你当太子的话语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以至于他看到前来迎接他的长孙无忌眼中的忧虑时,都没反应过来。

    大军回朝,许多事情需要办理,交还领兵大印,觐见皇帝陈述战事始末,接受皇帝赏赐,并赏赐领军将领等等,一系列的事情等着李世民去办,而皇帝派出的迎接大臣又等在一边,所以,他根本没时间和长孙无忌单独交谈,两人只是照了个面,长孙无忌也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把几张纸交到李世民的手里。

    “不仅让本王全力为太子开脱,还要为杨文干开脱,说他不是起兵反叛,而是领兵伸冤?”坐在马车里,李世民将长孙无忌一脸慎重递给他的几封信看完,手一使劲,把唐瑛那封待拟的周章捏成了团,而一脸的喜色也换成了黑色。

    哼,本王在外面搏命,你倒好,在家里琢磨怎么为太子开脱,竟然想得出说杨文干是冤枉的,还让本王把这种荒唐的说法上奏给皇帝。唐瑛,你真说太过分了,不知道你是真心想帮太子,还是想让本王用这种奏章来讨好父皇,从而落的个仁慈宽厚的名声。可惜,本王不屑做那种事,李世民自傲的性格,最终让他将唐瑛费尽心思为他开脱的建议抛掷脑后。不过,在心里冷笑数声,李世民明白,事情又有了出乎意料的变化,这长安城里的这场战斗还得继续进行下去。

    虽然有车帘挡住了外人的目光,但马车内往外透出的冷气也让驾车的人打了几个寒颤,他更加小心地拉紧了缰绳,屁股却不由自主地往外挪了挪。

    李世民想的一点没错,事情的发展的确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在觐见的李渊,李世民回到府中之后,那张脸黑的让而满府等待的人们都傻眼了,连早早过来等候的长孙无忌也被吓的低了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说吧,本王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李世民坐在接风宴的主位上,冷冷的目光从众人脸上划过。

    长孙无忌自打李世民进门就看出大事不妙了,此时依旧低了头,一语不发。

    高士廉环顾了一下旁人,见自己的外甥不说话,他想了想,只好倚老卖老先开腔了:“秦王,发生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杜淹,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杜淹?”李世民楞了一下:“他干什么了?就算有人找你们的麻烦,怎么会找到他的头上?”

    长孙无忌叹口气:“尔朱焕、桥公山向刑部招认,他们出首太子并告太子谋逆,是杜淹的唆使和教授。”

    独孤信接着道:“前几天,太子和齐王联名上奏,历数程知节在长安城中的诸多过错,陛下已经下旨,贬程知节为康州刺史,令其几日内离开长安。程将军不肯走,要见您一面后再说。”

    李世民闻言,冷哼一声,目光投向一直低头不语的程咬金:“怎么回事?本王不是再三叮嘱你们要谨言慎行吗?怎么会被他们抓住错处?”

    程咬金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又把头埋下去了:“那日喝酒,喝的多了点,没听到暮鼓的声音……”

    李世民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哼道:“眼下你准备何时走?康州可不是长安,刺史责任不大也不小,你……”

    “我不去。”不等李世民把叮嘱的话说完,程咬金一梗脖子,嚷嚷道:“欺负我傻呀?谁不知道这是太子和那个齐王的坏心!他们已经弄走了老房和老杜,还把刘宏基赶到北边去了,说什么抵御匈奴的责任比防卫京师的责任更大,若不是陛下看叔宝身体确实不太好,指不定把他都弄外面去了。哼,太子和齐王这样剪除您的臂膀,图的就是解散天策府。反正我哪儿都不去,我也当不来什么刺史,抗旨就抗旨,大不了,我不当官了。秦王,那些家伙可是一步步地逼上来了,您得赶紧想法子,要不然,这些老伙计都得散伙。”

    “抗旨?你怎么抗?”李世民听了程咬金撒泼耍赖的一番话,不仅没生气,眼里反而有了笑意:“难不成你想到陛下跟前这么撒泼耍赖去?”

    程咬金聪明的很,他知道秦王这是默许他的行为了,他嘿嘿两声:“能拖就拖,拖不过去,老子也会生病。大不了天天学唐瑛,泡了热水再泡冷水,不就得风寒嘛,简单。”

    众人听了这番话,都是一笑。李世民也是听得一笑,不过,他的眉头旋即又皱了起来,按理说,唐瑛此刻也应该过来才是,特别是她更应该知道事情出现了变化,可她为什么没来?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要准备避开他了,还是另有打算了?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笑了一下后,眉头又皱在一起了,眼珠子转了一圈,明白了。挪一下身子,他轻轻道:“唐瑛郡主一大早就被拉出城外了,不到傍晚怕是回不来。”

    “郡主?”

    “是。陛下从仁智宫一回来,颁布的第一道上谕就是晋封唐瑛为郡主,说她伴驾有功。”

    李世民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伴驾有功?哼,怕是另有隐情吧。想起他离开仁智宫之前,唐瑛跑去看李建成的事,想起唐瑛再三让他不要提李建成谋逆之事,再联想到唐瑛写的那份替李建成和杨文干脱罪的奏章,李世民似乎明白了唐瑛被赏的原因,一股抑制不住的酸意伴随着怒气渐渐地涌上他的心头。

    使劲按捺下心里的怒气,李世民装出一副淡然来问道:“谁拉她出城了?”

    “万娘娘。”长孙无忌回道:“昨天,唐瑛让她的侍女暗中告诉臣的。”

    “万贵妃?”李世民一愣:“难道这段时间后宫里的娘娘们也凑趣来巴结唐瑛了?”

    长孙无忌还没回答,高士廉沉声道:“秦王,不止是宫里的娘娘们爱拉着唐瑛到处游玩。唐瑛被人有意地绊住了,陛下似乎有心不让她再接触秦王府,别人都能见她,拉她出去游玩,恰恰王妃见不到她,每每被人为阻挠。”

    李世民这回是真楞了,敢情他刚才想法都错了?自己的父皇到底什么意思:“舅舅此话怎讲?谁还敢限制唐瑛的自由?”

    “没人限制她的自由,但却有人有意不给她与我们接触的机会。”长孙无忌接过话头:“自秦王获胜的消息传来之后,唐瑛和我们就没能再见过面,就是她给臣的东西,都是让她的那个家乡带来的侍女通过臣的厨娘才传给臣的。”

    程咬金和秦琼互相看看,秦琼便叹口气:“如此看来,高大人说的是真的,唐瑛真被人控制了。怪不得我娘也说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唐瑛了。”

    “父皇想做什么?”李世民也是一点即通的人,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而这一明白,李世民的脸色彻底变了,青的吓人,他环视了一下身边的人,高声道:“秦叔宝、程知节。”

    秦琼和程咬金一愣,马上起身应道:“臣在。”

    “叔宝,知节,本王需要劳烦你们二人的母亲,请她们务必尽快见到唐瑛,若还是见不到,就去见李世積的夫人。”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世民想了想,方放缓语气道:“别的都不需要多问,就替本王问清楚,陛下是否有意要操办唐瑛的婚事。”

    “啊?!是,臣等领命。”虽然还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秦琼和程咬金还是赶紧答应了下来。

    长孙无忌也听明白了,略想了想,进言道:“秦王,似乎不需要这么麻烦。唐瑛回城后,一定会来见您的,您清楚她的脾性,即便陛下有明旨给她,只要她知道您回来了,就一定会来见您。”

    李世民嗯了一声,却没收回命令。长孙无忌的话放在以前,他是确信无疑,可眼下……他没这个信心,也没这个把握了。

    高士廉看了看李世民,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口气,没把话说出来。

    一顿接风宴就这么无欢而散,秦王府的人满怀心事地离开,而李世民也是满头黑线地回到后宅。他此时在心里已经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父皇改变主意了,原先承诺他的事情变卦了。他不知道到底说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从今天李渊见他时的冷淡和回府后众人告诉他的那些事情,李世民就知道,他不仅没能获取到他父亲的支持,反而失去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这让李世民既愤怒又痛苦。

第四百零一章 见面

    唐瑛应万贵妃的要求陪她去礼佛,回来得知李世民回来了,并没像长孙无忌说的那样,根本不理会任何事,立刻就去见李世民,而是当什么事也没有,送万贵妃回宫后,自己漫步回家了。

    李世民早派人密切关注万贵妃的举动,听说唐瑛把万贵妃送到宫门口后就回了家,非常失望,虽然他也想过这种可能,但唐瑛真的没立刻来见他,他还是感到失望和愤怒。虽然有长孙无垢百般为说解,李世民的愤怒慢慢地压平了,却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失望的心情。

    唐瑛并非不想见李世民,也不是害怕被李渊责怪,而是回去收集资料了,她必须要知道李世民回来之后,是如何向李渊进行汇报的,这点直接关系到她将如何与李世民商谈以后的路怎么走的问题。唐瑛虽然费尽心思为李世民出了主意,但深知李世民为人的她,也隐约猜到了李世民不会按照她的建议去做事,相反,没有立即激怒李渊,怕都是好的。

    受到唐瑛的指示,顺公公赶着去见了高公公,并很快回到了府上:“高公公说,陛下见秦王的时候神情淡淡的,而秦王原本很高兴,见过陛下后就不高兴了。不过,秦王没有顶撞陛下,陛下也没有呵斥秦王,倒是赏了秦王很多东西。”

    在听完顺公公转述的高公公的话后,唐瑛默默地挥手让顺公公回去休息,李世民果如她想,并没有采取积极的补救措施,事情越发难办了。略想了想,唐瑛叫过灵云儿,让她以给秦王妃送胭脂为由,去通报李世民,她明天要去见他,请秦王召集到能召集的心腹们,好好商谈一些事情。

    秦王府中,盯着忐忑不安的灵云儿,李世民冷笑:“怎么,她来见本王,还需要派人来通知,倒是学会端郡主的架子了。”

    灵云儿局促不安地搓手:“秦王,您可能误会将军了。这些日子,将军一直很焦急,她几次想来见王妃,可都被人耽搁了。太子和齐王,还有裴寂大人,宫里的娘娘们,还有那些大臣的夫人们,要不就亲自来府上,要么就派人来,天天都缠着将军,不给她一点空闲时间。”

    “哦?”李世民淡淡地哼了一声:“那,他们都忙着什么?”

    “太子他们都是以陛下要他们帮着将军重新收拾郡主府为名,天天在府里几个宅院里逛,今天说改建这里,明天又说要改变那里。那些娘娘们则都说要将军陪着去礼佛,或者是邀请将军到宫里游玩,将军也是无奈,可就是没办法摆脱他们。”

    “没办法摆脱?唐瑛一直很强,她若有心,岂有摆脱不了的?”李世民对灵云儿的解说有些嗤之以鼻。

    灵云儿一听李世民这话,扑通跪下了:“秦王,您不能这么想将军呀。将军是真的在为您焦急。可她真没办法,这些娘娘们也好,裴大人和太子他们也罢,都是奉了皇上旨意来的,将军不能跟他们翻脸。别说将军了,就连我们这些人出门,后面都有人跟着。将军告诉我说,皇上的意思是在您回来之前,不许将军再见与王府有关的人们。”

    李世民一听,身体都僵住了:“你说什么?你们被人监视?陛下难道不许唐瑛来见本王了?”

    灵云儿摇头:“秦王,将军说,只要您回来,她就正大光明地来见您,不管怎么说,她也说天策府的人,来见您名正言顺,就算陛下不高兴,她也不在乎了。但您没回来之前,她没这样的借口,就不能太违逆皇上的意思,以免造成更大困境。”

    听了灵云儿这番解释,李世民的脸色才慢慢变好,看来,唐瑛还没完全投向太子他们,他还有争取的机会:“你起来回话吧。唐瑛和太子走的近吗?他们私下里可有什么交往?”

    灵云儿愕然看向李世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不过,她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赶紧回答:“自将军被升为郡主后,她就没去过东宫,虽然太子频频来见将军,但将军都跟以前一样,没跟太子有什么私下的交往。秦王,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误会将军了?将军可是明确拒绝了太子几次了。”

    听到唐瑛拒绝了李建成,李世民的心里总算好多了,他不会告诉灵云儿心里的疑云,而是顺着灵云儿的话点头:“嗯,本王的确听到了一些话,说是陛下要在近期内为太子迎娶唐瑛为太子侧妃,还叮嘱了裴寂要好好操办这件婚事。”

    “将军也听说了。我们还听裴矩大人说,陛下准备入秋的时候,让李世積将军回长安。估计就是为了将军的事。不过,将军也告诉奴婢了,她若不愿,没人能强迫她,包括……”灵云儿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李世民,才道:“包括皇上和太子、秦王您在内,也不能强迫她。”

    “父皇也不能?”李世民此时的心情好了许多,听到这里竟是笑了笑:“或许吧,你家将军的确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只不过,若是她愿意呢,呵,怕是不许也不行吧。”

    灵云儿低了头,抿嘴笑笑:“秦王,您应该懂得将军的心。”

    “本王是懂,所以,本王不忧。你回去告诉她,明天所有的人都会来。”李世民继续呵呵两声,说出的话却说那么的言不由衷,只不过,灵云儿听不出来罢了。

    回到府中,灵云并没有把李世民所有的问话都复述给唐瑛听,她本能的想到李世民的那些疑问会带给唐瑛伤害,因而也就选择性地失忆了。唐瑛一点也没察觉出灵云的异常,她的思绪全部集中在明日如何提出扳回一局的建议上了。但唐瑛心里已经隐隐有失败的感觉了,不是吗,一个上好的机会都已经失去了,加上李世民的不配合,她能想的法子其实已经想完了。

    秦王府里的气氛与唐瑛预料的一样,压抑、沉闷,而李世民那张阴沉的脸就是罪魁,在他阴冷的表情带领下,每一个人都阴沉着脸,目光冲着面前地板使劲,一副要把地砖看透的模样。

    唐瑛双手放在身前,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李世民,而这位的目光也是同样地看着唐瑛,两人的目光在交流,但,两人的目光却都充满了倔强和责问,不像是交流,却更像是交锋,特别是在唐瑛责问了李世民没听她的建议,把杨文干杀死之后。

    或许是觉得自己一大男人和一个女人这样较劲有失面子,李世民还是先撤回了自己的目光,端水喝了一口,再次强调:“本王已经说了,杨文干不是本王下令杀的,他是被自己的属下杀的。”

    唐瑛看向了侯君集,他是唯一跟着李世民去战场的天策府将领:“侯将军,我不怀疑秦王的话,请你告诉我,宇文颖是怎么死的?”

    侯君集看了看李世民,方苦笑:“郡主,我们真不知道,当大军攻到杨文干的营地时,杨文干的首级已经被他的亲卫砍下了,而当我们找到宇文颖的时候,他也死在了他的营帐里了,他身边的人都死了。”

    “你们没有调查出原因?”唐瑛追问了一句。

    侯君集又看了看李世民,低了头:“这个……当时是找人问了问,但,乱军之中,也无从查起,后来就……”

    “没继续调查?于是,宇文颖死的稀里糊涂,杨文干死的干干净净,这场所谓的叛乱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平服了?难道连一个深知内情的人都没找到?或者,你们根本就没想去弄清楚这件事?”

第四百零二章 挽救

    一连几个疑问从唐瑛口中快速责问出,把一众全说的低头不语。李世民继续铁青了脸,放在案几上的双手也握成了拳头,他的确如唐瑛所说,根本就没想过去弄清楚什么,也根本就没想过宇文颖在这件事中的份量。昨晚,他虽然想明白了唐瑛让他活捉杨文干的用心,却还是没想到宇文颖的重要性,唐瑛的一连串责问,让他的面子搁下不来了。

    “唐瑛。”低低地闷呵一声,李世民的耐性也忍到了极处:“你到底要说什么,明着说,别绕来绕去的。”

    唐瑛却没李世民这么心急,她早已想明白了,眼下李世民什么翻牌的契机都没有了,即便采取各种挽救措施,也最多挽回一点点李渊对他的父子情义而已:“秦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唐瑛也不想藏着掖着,我问这些,只是想为您找出点让自己处境稍微好过一些的法子罢了。”

    李世民虽然已经想到处境会不好,但却没想到会身处绝境,听了唐瑛的话,他的拳头握的更紧了:“你在父皇那里到底听到了什么,或者是父皇对你说了什么?”

    唐瑛苦笑:“秦王,您还不了解您的父皇吗?若是他肯事事对我细细解释,那么证明您还有不少机会,证明他的心里还在犹豫。正因为这一段时间来,陛下极少召见我,即便召见我,也不过是拉拉家常,下下棋,根本不提这些事,更是从来没提到过你们兄弟。”

    听了唐瑛的回答,李世民的神情更加阴冷了:“你的意思是,父皇这次决定要放弃本王了?哼,既然这样,杨文干和宇文颖的死活不过就是个借口,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反悔,为了……”

    “秦王错了。”敢直接说李世民错的人只有唐瑛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件事过后我们再说。今天要说的是秦王如何在陛下那里挽回一些损失,以及天策府的以后。”

    李世民看看唐瑛,冷哼一声,使劲把心头那股邪火压下去:“杨文干和宇文颖都死了,按你的说法,此事已无挽回的可能。既然这样,你所谓的挽回不过是要本王低声下气地去为太子说好话,这就免了,本王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也得做。”唐瑛也有些怄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还要摆架子:“我并没有让你去为太子说好话,只是让你实事求是地去向陛下说明这些情况。总不至于两个大活人说死就死了吧?特别是宇文颖,此人的死活关系重大,是此次事件中最大的谜团,也可能是最大的阴谋。”

    “阴谋?”长孙无忌重复了一下,抬眼看向李世民:“秦王,唐瑛说的有道理,臣这几天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个宇文颖的确死的大有文章呀。”

    “嗯?仔细说说。”唐瑛一个人唱独角戏,李世民还不觉得,长孙无忌也这样说,终于引起他的注意了。

    长孙无忌先冲唐瑛点点头,而后才道:“宇文颖是陛下派到杨文干那里去的使者,据秦王和唐瑛所讲,是陛下得知杨文干要带兵来长安后,让宇文颖前去质询,这一去就没了音讯,恐怕陛下也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对,宇文颖的渺无音讯一直被陛下念叨,他在仁智宫的时候就提起过几次,回到长安后又命宇文士及到宇文颖的府上去了两次,直到宇文颖的死讯传来,陛下都还不相信宇文颖真出事了。”唐瑛接过长孙无忌的话说了下去。

    长孙无忌再次点头:“宇文颖是死在乱军中的,那么,他是被杨文干给囚禁了?还是和杨文干是一伙的?还是被什么人杀人灭口的?这是很大的疑团。他若死在杨文干手下,那么可以解释为杨文干造反,杀了朝廷的使节;若是被杨文干囚禁,既然一开始没杀他,兵败后更没必要杀他,他死的可谓不明不白;若是被杀人灭口,那么,是什么人要杀宇文颖?宇文颖身上有什么秘密?”

    唐瑛接着道:“不错,从某种程度上说,宇文颖的死因比杨文干的死因更加重要,他到底知道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以至于非死不可?”

    李世民慢慢地松开了拳头,心思也转过来了:“你们在怀疑什么?”

    “齐王。”唐瑛和长孙无忌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李世民的瞳孔猛地一收:“你们的意思是,齐王杀人灭口?”

    唐瑛和长孙无忌又是一起点头。

    此时高士廉也回过神来了:“秦王,无忌和唐将军的疑虑有道理。据老夫所知,宇文颖和齐王平素里的交往还是比较频繁的,宇文颖真奉了齐王之命做点什么,很有可能。”

    唐瑛吐了一口气道:“事后我多方试探过,仁智宫里有人看见宇文颖在离开前,和齐王见过面。所以,我怀疑杨文干起兵谋反可能另有隐情,说不定,他原本就没想过反,是被人逼的或者是说动的。秦王是带兵的老手了,难道不觉得杨文干起兵很匆忙吗?一打就散,一点也不像是预谋造反的样子。”

    李世民缓缓点头:“不错,大军一到,刚一交手,杨文干的兵马乱了,根本没进行像样的抵抗,而他本人更是被手下直接杀死。宇文颖又不明不白地死在营帐中,跟随他的人也全部死光,的确有很多疑点。”

    “如果和齐王有关,那么,齐王到底在这件事中做了什么呢?可惜了,宇文颖死了,杨文干也死了,这个谜团怕是解不开了,一点用处也没有呀。”高士廉叹口气,摇摇头。

    唐瑛正色道:“老大人,也不能说没有用处,至少,我们知道了杨文干谋反之事很不简单。只是,即便我们知道了齐王在这其中有什么手段,都无法影响陛下了,陛下已经认定杨文干之事是秦王府所为,这才是我们最困难的地方。”

    “就凭一个杜淹?”李世民冷笑了:“杜淹此人的人品,父皇也很清楚,断不会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可是,陛下已经相信了。”唐瑛沉声道:“陛下回到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朱尔焕和桥公山下狱,交刑部严审。而后,陛下又命人多方查寻第一个报告杨文干起兵造反的商人杜风举的来历。”

    李世民嗯了一声:“本王也在命人查这个人。”

    “陛下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我不知道。秦王,你的人查出什么来了吗?”

    李世民摇头:“一个很奇怪的人,完全没有查出此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唐瑛愣了片刻,才倒吸一口冷气:“杜风举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秦王你的人,我却不相信他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

    李世民转头看向她:“怎么?你原以为他是本王的人?”

    唐瑛没有否认:“是,不光是我,怕是陛下、太子,还有那些大臣们,都这么想,毕竟,是这个人把杨文干造反的消息告诉长安守备的,也是他把这个消息散播出来的。谁都知道杨文干是太子的心腹,破坏了杨文干和太子的好事,自然是向着秦王你的。所以,如果他不是秦王的人,但,秦王怕是也说不清了,也没法去辩解。呵,这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世民的拳头又捏紧了:“难道,此人也是阴谋的一部分?”

第四百零三章 下一步

    “很难说不是。”这次接话的是长孙无忌:“臣往日疏忽了此人,看来,要加大调查的力度,务必找出此人的背景。”

    唐瑛却是淡淡地摇头:“不必了。秦王,如果杜凤举是阴谋的一部分,那,他的作用已经完成,断不会再参与什么,不要在他身上浪费人力了。”

    “那,你认为他的背景是谁?”李世民心里已经有数了,却还是脱口而出想证实一下。

    唐瑛瞥他一眼,没有回答,而长孙无忌也低下头,不发一言。高士廉当没听到,其他人却还是不明所以,自然也不会回答。

    李世民一时有些尴尬,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可大家都不给他面子,一片寂静,他也只好冷哼一声,自己圆自己的问话:“既然唐瑛说了此人已经无用,那就算了。不过,以后对任何人都不可再忽视了。”最后一句却是看着长孙无忌说的。

    长孙无忌虽然低着头,却也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赶紧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次是臣疏忽,请秦王处罚。”

    “处罚就不必了,眼下要好好商讨一下秦王府的下一步该怎么走。”李世民边说,边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唐瑛身上:“唐瑛,这次没听你的建议,是本王疏忽,下面本王该怎么做,你有何建议?”

    唐瑛听到李世民的问话,抬头看他一眼:“秦王,下一步该怎么做,你比我清楚。”

    “本王如果清楚,还需要你们吗?”李世民腾地提高了声音,他已经憋屈的要命了,唐瑛还三不顾地说这种话。他清楚唐瑛的意思,还是要让他低声下气去说好话,去服软,但他做不到,一想到这里,他心里的邪火腾地冒了起来。

    唐瑛肚子里暗暗叹气,主意她出了,可你李世民明明白白地拒绝了,眼下又摆出一副王爷统帅的样子来逼大家拿主意,谁有这种翻云覆雨的本事呀,她没有,长孙无忌等人也拿不出来。既然我的正确意见你不采纳,那么,我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还不如不说。

    李世民在冒火,别的人心里也窝火,但不敢发,于是,整间屋子里就听得喘气声。过了很久,李世民终于把心头的这股火暂时压了下去,还不到发火的时候,不能怪他们,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万不能再把身边的人给推出去了。

    “无忌、唐瑛,你们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出去后,什么也别说,别人问什么,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回答。”顿了顿,李世民又哼一声:“你们几个大将军都给本王听好了,都回去好好待着,没事不许出门,不许饮酒,再被太子和齐王抓住什么错处,本王也救不了你们了。”

    侯君集和秦琼等人互相看看,同时应声是,慢慢起身退出屋去。高士廉看了看长孙无忌,又看了看李世民,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跟我来。”

    李世民率先往外走去,唐瑛二话不说立刻跟了上去,她明白李世民的用心,正好她也有话要避开大家跟李世民说说。长孙无忌一见李世民这架势,再看唐瑛如此迅速的动作,本不想跟上,但李世民发了话,显然没把他当别人,心底流过一丝感动,紧跟了上去。

    三个人径直来到了秦王府的小花园里,此时,长孙无垢带着杨妃、韦氏夫人和孩子们,正在花园里玩耍,见三人到来,急忙迎上来。

    “让她们都下去,本王有事。”尽量把声音放缓和了,李世民伸手摸摸几个孩子的头,吩咐长孙无垢。

    杨妃和韦氏也都是聪明人,不等长孙无垢吩咐,忙拉过几个孩子,带着他们匆匆离开了。长孙无垢想了想,叮嘱香怡去把茶具取来,又让侍女们守住了花园的角门,方才转身回到三人身边。

    身边没有外人了,李世民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示意唐瑛他们也坐下,眼睛便直直地看向唐瑛:“唐瑛,你是知道的,本王一向直来直去,你真没别的主意了?父皇真没对你说些什么?”

    唐瑛并没有马上回答李世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秦王,陛下在仁智宫对你,到底是怎么说的?是明确地告诉你,平叛回来就改立你为太子吗?”

    李世民哼了一声:“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

    “有用。”唐瑛干脆地回答:“在我看来,秦王这次就败在这句话上了。”

    “你什么意思?”李世民的脸又拉长了。

    长孙无忌看看李世民,又看看唐瑛,低了头,想了想,苦笑道:“我想,唐瑛的意思是说,秦王一心想着平叛回来就可以结束这几年的争斗了,忽视了太子和齐王的强大。”

    唐瑛摇头了:“不,长孙大人也没想明白。我的意思是说,陛下在仁智宫对秦王说的话,并不是真想更换太子,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考验,对秦王的一次考验。而秦王交给陛下的答卷,不仅没让陛下满意,反而成全了太子。”

    “你说什么?这是父皇对你说的?”李世民腾地站起来了,他怎么也不相信李渊的承诺只是一个考验。

    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也惊讶地看向了唐瑛,他们也不曾想到李渊会用这种事情来考验李世民,这种考验,说好听点叫考验,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圈套,做父亲的下圈套去套儿子,这种事情他们怎敢往皇帝身上想,这样想就算大不敬。也只有唐瑛,才敢这样想,敢这样说。

    唐瑛抬头看看李世民,又摇摇头:“秦王,你先别着急,我知道你不相信,但,你坐下听我慢慢说。”

    李世民喘着粗气慢慢坐下了:“唐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唐瑛叹口气,正因为这事在这些人看来太不可思议,太超出他们的伦理道理范畴,唐瑛才会选择私下说,而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来说。

    长孙无忌苦笑一下:“唐瑛,你还是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吧,你要知道,你说的事太过……吓人了。”

    唐瑛也苦笑:“我也不愿意这么想,可,事实就是如此。陛下虽然没直接这样说过,但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让我不得不这样想。而我起初有这个想法,是秦王离开仁智宫后,我与陛下的一番谈话。”

    唐瑛边回忆,边将李世民离开仁智宫后,她与李渊的那场谈话讲给三人听,末了道:“当我听到陛下说这是他的安排,是给你一个机会的时候,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了。只是,我一心想着,依秦王的能力一定能迅速解决杨文干,只要你将杨文干活捉到长安来,只要杨文干的造反与太子无关,只要坐实了太子送杨文干盔甲和选派精壮来长安一事只是为了对付秦王你,而你只能无奈地接受,那么陛下给你的机会,你就能完全把握住,于是,咱们的努力就算成功了。可是……杨文干却死了,而且,宇文颖也死了,你不仅没有一点为太子洗刷谋逆冤屈的表现,而且将所有的知情人全杀了,这回,你明白了吧。”

    李世民千想万想,就是没想过他的父皇会跟他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唐瑛的讲述和分析听在他的耳朵里,就像用针扎他的心。一直以来,李世民只是把李建成和李元吉当成对手来防备、来争斗,却从来没把他的父亲也当成对手,他是那么的相信他的父亲,一直幻想着他的父亲最终能认同他的能力,能支持他的抱负。

第四百零四章 不低头

    此时此刻,李世民的心在滴血。他回到长安,看出他的父亲已经反悔了,那个承诺要给他的太子之位最终还是李建成的,他不甘心,他痛苦,但他以为这只是李建成和他的小团体太强,是那个团体让李渊改变了主意,却从来没想过这个承诺只是一个考验,只是一个考验他的圈套。他无法相信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相比李世民,长孙无忌却在极短的时间里就理清了头绪,虽然唐瑛扔了一个炸雷过来,但聪明的他还是比李世民反应的快,眼见的李世民还处在痛苦和混沌之中,胸脯起伏的厉害,根本无法正常思考,他不由地担心起来:“秦王,这事太大,你不要急,慢慢想,慢慢想。或许还没有那么绝望。”

    长孙无垢还没想明白这件事的厉害性,但李世民的表现吓住了她,她赶紧蹲在李世民跟前,轻轻地把手放在李世民的膝盖上,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劝解:“殿下,您别急,咱们慢慢想办法,唐瑛妹妹把事情说穿,总比您还被蒙在鼓里强。或许,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坏。”

    李世民的头痛的快要炸开了,他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的思维,在长孙无垢的莺莺细语,长孙无忌的小声劝解,唐瑛担心关切的目光中,他总算找到了自己,慢慢地放松身体,等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能说话了,端起茶水一口饮尽,才道:“唐瑛,你继续说。”

    唐瑛见李世民总算缓过来了,也稍微放心了一些:“秦王,你与太子之争是众所周知的,而陛下一直在你们之间犹豫不定。他有这种安排也不见得是早有预谋,可能,在当时,陛下心里已经偏向你了,让你去收拾杨文干,或许只是想有一个很正规的理由来更换太子。如果您只是这样平叛回来,原本也不会有现在的处境,但杜淹的东窗事发,彻底改变了陛下的想法,也彻底改变了秦王府与东宫对峙的局面。”

    李世民阴沉着脸,想了又想,郁闷而愤怒地道:“他们都认为杜淹是本王的人,于是,杨文干谋反,是本王指使手下人进行的构陷,父皇是这样想的,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唐瑛幽幽地叹口气:“秦王,你是小看秦王府的人,还是小看了陛下和我?只打知道了杜淹就是说反尔朱焕、桥公山的人,我就确定了你不知道此事。”

    “嗯?”李世民侧目了:“为什么你不认为他的作为是本王指使?”

    唐瑛摇摇头:“很简单,因为杜淹的做法太笨。换成秦王府中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尔朱焕、桥公山去首告太子谋逆。太子私运盔甲给部下,原本就违反了朝廷法纪,而招募精壮暗潜长安,更是居心叵测,只要将这两点往陛下那儿一捅,太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好儿子、好兄长的形象就彻底完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残暴血腥的太子。陛下最注重亲情,就凭这个,太子的位置就摇摇欲坠了。”

    “但是,就算太子用血腥手段来对付自家兄弟,可他也没胆子对付陛下。于是,杜淹指使尔朱焕、桥公山告太子谋逆,反而让陛下起了疑心。”长孙无忌接嘴说了下去:“所以,陛下并没有相信这两个人的话,而是直接召见太子,就是为了对太子进行一番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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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瑛点头:“太子轻身去了仁智宫,消除了陛下的疑心。但是,陛下也对太子不顾亲情的做法很是痛恨。但,陛下心中的疑惑却没有解开,那就是太子既然不可能谋逆,尔朱焕、桥公山为什么要告太子谋逆。接着,那个神秘的杜凤举跑来告杨文干造反,一个普通的商人,怎么就能认定一方大员带兵离开驻地就是造反?”

    长孙无忌苦笑了:“于是,陛下便把目光放在了秦王身上,这才想用让秦王去平叛的方式来考验秦王。既然皇上根本就没相信过太子会造反,所以,只要有人把杨文干造反的事往太子身上扯,那么,皇上就会认为,这个人的目的就是要害太子,这个人才是杨文干造反的幕后主使。而谋逆是大罪,要要抄家灭族的,于是,这个幕后之人想的就是致太子于死地。”

    唐瑛怜惜地看着李世民,点头回答长孙无忌:“没错。陛下从始至终就没信过太子谋逆的话,他对太子的失望仅仅在于太子想动用武力来伤害秦王。秦王,你应该明白,陛下在仁智宫表现出来的痛恨并不是杨文干谋反,而是痛恨你们兄弟之间的争斗。而,一旦他认为你才是那个想要杀死自己兄长的人,那么……”

    “于是……”李世民顿了顿,艰难地开口道:“本王消灭了杨文干,呈现给陛下的奏章也是说杨文干是奉太子之命离开驻地,而宇文颖由于是最后接触到杨文干的人,恐怕知道一些内情,他的死也被认为是本王不欲让他为太子和杨文干解说,从而杀了他。加上杜淹是本王府中的人,于是,到了最后,却是本王要致太子于死地,本王倒成了那个不择手段谋害亲兄的人了。”

    唐瑛无奈点头:“恐怕正是如此。”

    事情的真想已经完全清楚了,回到长安后,李渊的冷漠,大臣们的躲避,东宫那边的趾高气扬,李元吉的阵阵冷笑,原来,原来并不是他的父皇出尔反尔,也不是那些人的谗言媚上,而是一连串的圈套将他圈了进去,毁了他多年的拼搏与努力。这一刻,李世民就觉得心里一空,一种无处下脚的感觉围绕着他,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现实。

    “唐瑛,我终于明白杜凤举的重要性了。”长孙无忌也是同样的郁闷,作为秦王府的智囊之一,是他的疏忽造成了眼下的困局:“秦王,都是臣失职。”

    唐瑛叹气:“杜凤举此人的特殊性,我也是事后才想到的。若说失职,应该是我。当时陛下严密封锁了消息,让秦王去平叛又是临时决定,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若是我当时能让秦王多留一会儿,再仔细分析一下,或许……”

    李世民哼了两声:“与你们无关,是本王过于自信了。无忌,派人杀了杜凤举。”

    “你晕了?”唐瑛可丝毫面子不给李世民:“你这个时候把杜凤举杀了,这叫杀人灭口。”

    “本王……”李世民也是一时气愤异常,被唐瑛这一说,这口气更下不来了:“好,好,全留着,留着给太子洗刷冤屈,一切都是本王的错。”

    长孙无垢赶忙冲唐瑛笑笑:“殿下,唐瑛妹妹说的没错,眼下不能义气用事。妹妹,殿下真的失去一切可能了?”

    唐瑛微微点头:“原来陛下从来不曾阻止过我和秦王府众人的交往,可是,杨文干死讯传来后,我再也不能和长孙大人他们交往了,虽然陛下没有明下旨,但……唉,我给秦王的东西,他又不想用,在我看来,这是唯一的机会。虽不见得能挽回陛下的信任,但,缓和一下总还是可以的,至少,这是秦王放低姿态的一个表示,而陛下,需要的就是秦王低头呀。”

    听了唐瑛的话,长孙兄妹同时把目光放在了李世民身上,一个是疑惑,一个是乞求。李世民却不为所动,让他低头,而且是向李建成等人低头,他办不到:“你的奏章不要再提,本王宁死不低头。”

    “可是,你不低头,那就在陛下心里坐实了对你的嫌疑,你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你就不能争取一下吗?”唐瑛叹气,知道李世民是犟牛筋,却不知道他居然犟成这个样子。

    “哪儿来的机会?”李世民一想起自己是被老爹玩了就是一肚子的火,声音也不由地提高了:“本王东征西讨为大唐打下大半个江山,却处处受到排挤和打压。以为是受到了重视,却原来只是一场考验。眼下,你也说了,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本王,你让本王怎么去争取,如何去争取?低头服输?告诉你,本王不会向他们低头,绝不。”

第四百零五章 工具

    李世民的决定并没有出乎唐瑛的意料,她之所以要在昨天思考一晚上才来见李世民,就是在想能说服李世民低头的办法。她知道,论忍耐的本事,李世民绝对是第一,他能忍,可是却永远不会低头,哪怕是向他的父亲低头。正因为了解李世民的这一脾性,唐瑛才生生控制住自己的性子,不去抵触李渊,保全她的特殊待遇,她才有机会去保全她要保全的人。

    既然不低头,那么就只有韬光养晦了,苦笑一下,唐瑛淡淡地建议:“好吧,你既然不愿意低头,那就只能暂时偃旗息鼓,放弃一切幻想,先当一个悠闲王爷吧,至少,你要向陛下表明你愿意放弃一切权利,不再参与争斗。”

    面对唐瑛的建议,这次李世民没有反对,而是冷笑一声:“也只能暂时这样了。不过,本王还是不甘心,我要再试试父皇,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完全放弃我这个儿子了。”

    “你要怎么试?眼下绝不是忤逆你父皇的时候,你不去解释,也不要去反抗。”

    面对唐瑛的担心,李世民却是冷笑:“放心,吃过几次亏了,本王不会再去争,去闹了。”

    “嗯。”唐瑛点点头:“不争,不闹,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不过,你打算怎么试?”

    李世民定定地看向了唐瑛:“本王想,你应该能想到,本王有一个既不抵触父皇,也不会引起他反感的法子。”

    唐瑛眉头一皱,细细想了一会儿,摇头:“我真想不出来,秦王就别卖关子了。”

    “你。”

    “我?”

    李世民点头:“太子之位本王得不到了,可本王想看看,父皇的放弃到了哪一步。”

    唐瑛腾地明白了,李世民要向李渊提亲,他要用她来试李渊对他的感情。明白了这一点,她的脸色就变了,这是她绝对想不到的:“秦王,你,你可要想好了。”

    “本王想的很清楚。”

    “秦王,我告诉过你,陛下对我的归属是有想法的,你真要这样做,恐怕,也是对陛下的抵触。”

    唐瑛使劲按捺住反胃的感觉,她毕竟不是受三从四德教育的女子,本质上反感被人当工具使用。若是从前,唐瑛早跳起来了,可她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唐瑛了,单纯不再,面对这种赤裸裸的利用,也能理解一些。故此,虽然心里有些难受,她还是尽量再为李世民考虑。

    李世民并没有把唐瑛当工具使用的想法,他的利用是自然而然的,而且,正因为对方是唐瑛,他才会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故此,他没听出唐瑛话语中的抵触感,而是认真地解释:“这种抵触是必须的。如果连你他也不愿意给本王,那就说明,他不仅放弃了我这个儿子,也放弃了我这个臣子,这点,你明白吗?”

    唐瑛低头了。李世民肯这么坦率地对她说出打算,也算是对她的尊重吧,虽然……苦笑一下,李世民说的对,可是,根据她了解的那些情况,还有裴矩的告诫,李渊是断不会松这个口的,李世民要试探李渊,可最终只能是再伤他自己一次。

    “怎么,你不愿意?”唐瑛的沉默让李世民会错意了,这一刻,他想到了外面的那些传言,想到了唐瑛对李建成的关切,他想歪了。

    唐瑛苦笑:“秦王,你知道,这事,我无法做主,你也……做不了主。”

    李世民直直地看着唐瑛:“本王明白这些,可是,本王知道,如果你愿意,父皇……也不会不考虑的,除非,是你不愿意。”

    唐瑛并没注意到李世民目光中的试探,她已经抛开了那丝不适感,而是实实在在地为李世民打算:“秦王,不管我愿不愿意,你这个时候,都不能去做这种试探。很简单,你也知道陛下在我身上的打算,你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只能让陛下认为你是在逼他,逼他兑现那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承诺。”

    李世民窒息了一下,唐瑛回答的是那么自然,分析的那么到位,但他却看不出唐瑛到底是怎么想的:“唐瑛,本王或许会让父皇不高兴,甚至生气,但,如果本王不争取的话,本王就没机会了。”

    “秦王,你要什么机会?”

    “本王早就说过,征伐杨文干回来,就向陛下上书,本王要你。所以,本王不光是要试探父皇,也是出于真心。”

    唐瑛埋头,低声道:“秦王,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谈这事。”

    唐瑛明明白白的拒绝,让李世民有些冒火了:“那要何时再谈?等太子把你迎进东宫以后?”

    “秦王。”唐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李世民有些不对:“你在想什么?谁告诉你的?还是你以为唐瑛是那种人?”

    “本王不该这么想吗?”

    唐瑛这下看清楚了,李世民目光中包含的意思绝不是征询意见,而是霸道地占有:“陛下没下旨,唐瑛永远是自由身。”

    “若是父皇下旨了呢?”李世民追问道。

    唐瑛回答的也干脆:“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若是父皇不让你做主呢?”

    “陛下不会逼我。”

    “父皇已经在为你做准备了。”李世民今天不想和唐瑛磨叽下去了:“裴老儿已经在为你采办嫁妆了,而太子府中,太子妃正在重新布置西庭,这些,你比本王清楚。”

    唐瑛冷哼一声,在李世民注视的目光中挺直了腰板:“我不清楚。第一,皇上没有对我说过这些,我也没答应过皇上;第二,东宫收拾东宫的,与我何干。第三,裴寂愿意花钱是他的事,他没资格为我办嫁妆。就算我要嫁人,办嫁妆也是义父和义兄的事,还轮不到裴寂。第四,就算别人都这么想,没有既成事实之前,我还是自由身。”

    “这些本王都不管,本王现在就问你,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李世民暴躁地挥挥手,他不想听这些,他只要一个明确的回答。

    唐瑛咬咬嘴唇,你要一个答案,我就给你:“我,不愿意。”

    虽然知道这个答案会得罪李世民,甚至惹火他,但唐瑛还是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本心。是的,她不愿意,不管是李世民还是李建成,她都不愿意,这无关爱与不爱,而是,她无法忍受自己成为一个工具,不管使用她的是李渊,还是李世民,或者是李建成。

第四百零六章 火气

    李世民的脸色越发不好了,唐瑛的回答,摧毁了他多年以来的信心,在他心里,唐瑛就是他的人,唐瑛自己也该有这样的自觉,或者说,唐瑛原本就一直是爱着他的,他一直认为只要时机到了,唐瑛嫁给他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可现在,唐瑛却明确地回答他,她,不愿意,而且是那么坚定。

    这一刻的火冒三丈,让李世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骂:“那你愿意干什么?东宫的太子侧妃的确比本王的夫人地位高,太子也很抬举你,或者说,父皇的恩宠在你心目中更重要,你愿意听从父皇的一切安排,包括父皇把你从我身边抢走,送给太子,你也愿意,对不对?”

    “李世民……”压制半天的脾气在听到这一番无理取闹的话后终于爆发了,唐瑛腾地站起来,手指着李世民,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李世民正在气头上,自己根本不觉得说出的话有多么的伤人。而出于女性的敏感,长孙无垢立刻就体会到了唐瑛此刻的心情,她赶紧起身走到唐瑛的身边,伸手握住唐瑛的手,眼睛却看向李世民:“殿下,妹妹根本不会那样想。”

    唐瑛使劲压下心头的火气,轻轻抹开长孙无垢的手,冷笑一声:“王妃,谢谢你。秦王殿下今天的火气太大,我唐瑛惹不起,躲的起吧。”说完转身就走:“不过,秦王说的对,我是陛下钦封的郡主,我不听陛下的,听谁的?”

    长孙无垢责怪的目光,长孙无忌紧张的眼神,唐瑛气愤异常的神情,让李世民渐渐冷静了下来,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伤人了。踌躇了一下,李世民疾步赶上唐瑛,一把拉过她的手,叹口气:“唐瑛,本王,今天真的是……你知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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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瑛努力让自己不要甩掉那只手,狠狠吸了一口气,才道:“秦王,从洛阳城外开始,我对你的态度就没变过,几年过去了,我怎么做的,做了些什么,你很清楚。”

    见唐瑛还肯跟他说话,李世民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也好转了一些:“本王知道你的心,可是,父皇和太子步步紧逼,本王实在是担心你。”

    唐瑛冷笑一声,使劲撸开那只大手:“秦王,你的担心多余了,唐瑛既不稀罕太子侧妃,也不稀罕这个郡主,你与其担心我,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

    此时的唐瑛,已经没那么气了,她清楚李世民今天的火气从何而来,李世民的要求也不过是在失去了父亲支持后,想在她这儿要寻求到一丝安慰。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给他这个安慰,但也不能再火上浇油。可是,她不敢保证,两人再谈下去,她的火气还能控制的住,眼下最好走为上策。

    “唐瑛。”见唐瑛甩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李世民追了两步又停下了。深知唐瑛脾气的他,也明白此时不能再逼她了。

    唐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园中的三个人也在沉默中。一个是在后悔,不该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一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一个却是在斟酌怎么把事情圆回来。

    沉默了很久,长孙无垢慢慢走到李世民身侧,轻声道:“殿下有句话说的对,王府里的夫人地位的确太低了。臣妾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但……”

    “嗯?什么事,你说吧。”李世民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今天听到的坏消息已经不少了,他不在乎再多一件。

    长孙无垢看了看长孙无忌,才道:“听说,太子在父皇跟前发过誓,只要太子妃……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唐瑛就是下一个太子妃。”

    李世民的身体僵直了一会儿,冷笑了:“这话,也信得?本王也听说,咱们的太子大哥还对他的好四弟说,他百年之后,他的位置传弟不传儿。”

    长孙无垢又看了看长孙无忌,又低头想了想,方才下定决心:“殿下,既然父皇这么看重唐瑛,咱们不妨就给唐瑛妹妹最好的。”

    “最好的?”李世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定定地看着长孙无垢,等她说下去。

    “是的。”长孙无垢既然下定了决心,就干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建议:“秦王妃比太子侧妃更适合郡主身份的唐瑛,我想,不管是对唐瑛妹妹还是对于父皇,都是最好的交代。如果殿下一定要向父皇要唐瑛妹妹,臣妾就让贤。”

    李世民这回完全明白了,张了张嘴,竟是无法说出话来。

    长孙无忌也从惊愕中明白过来:“不行。”

    “哥哥……”长孙无垢猛摇头,示意他此时不是争名分的时候,一切应该以大局为重。

    长孙无忌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才道:“我明白王妃的意思,我也绝没有私心。唐瑛对秦王的心,我们都知道,她对王府的重要性,我们也清楚。但是,秦王,臣反对王妃的建议,因为臣觉得唐瑛说的对,眼下绝对不是触怒陛下的时候,隐忍最重要。”

    李世民眼中才冒出的火花又黯淡了下去,是的,隐忍,隐忍,他心里很清楚,眼下的情形只能隐忍。细细回想唐瑛说的每一句话,他的确错了,不光是在处理杨文干事件上错了,他至始至终就没听唐瑛的建议,没有把争斗的重点放在他的父皇身上。现在,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能不能当上太子的障碍不是李建成,而是他的父亲。

    “无忌……本王伤了唐瑛,她是对的。”

    见李世民终于明白过来,长孙无忌才松口气:“唐瑛跟秦王之间的些许误会,很好处理。只是,秦王,千万不能让唐瑛知道宇文颖的真正死因。”

    李世民一震,苦笑了。是呀,他不能告诉唐瑛,宇文颖其实是他下令让侯君集带心腹斩杀的,他出兵征讨杨文干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把太子谋逆的事情坐实了,当时的他,被皇帝的承诺激的兴奋异常,没有经过缜密的思考就做出了决定。

    李世民了解他的大哥,知道李建成有胆子对付他这个兄弟,却绝对没胆子敢谋逆,但是,为了将李建成彻底击垮,他就只能利用李建成给他创造的这个好机会。所以,当他在杨文干的军队里看见宇文颖的时候,他本能地不想让宇文颖回到长安,故此,他让侯君集下了手。但是,人可以杀,却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李世民下了封口令,一直对外宣称不知道宇文颖的死因,把一切罪名都推到杨文干的身上。

第四百零七章 帝心

    “这件事,只有本王、你和侯君集知道,以后也不要再提起了。”摆摆手,李世民疲惫地坐了下去:“自从唐瑛被父皇封为县主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太少了,本王原本想让她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却忽略了她的作用。无忌,眼下,天策府怕是要成为陛下的眼中钉了,咱们要好好想想,实在不行,洛阳那边的准备,要加快了。”

    长孙无忌缓缓点头:“那边是迫不得已的退路,准备是一定的。王妃,等一下跟我一起去郡主府吧,唐瑛那里,还是要你去安抚一下为好。”

    长孙无垢点头,同时看向李世民。李世民也正好看向她,眼中的感激和赞赏,让她的整个心都感到满满的,她知道,虽然她的建议不会被采纳,但是,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她的份量又加重了一些,这,就够了。

    两仪殿中,李渊在几个妃子的侍奉下正在用晚膳,很简单的几碟小菜,一碗稠稠的米粥,李渊吃的津津有味。

    “裴监,瑛儿这孩子给的这个养生粥,还真不错,朕坚持用了半年,呵呵,晚上睡的安稳多了。”

    裴寂小心地夹一根腌萝卜,赔笑道:“郡主应该是从她那个神医爷爷处得到的方子吧。郡主处处不忘陛下,值得臣等效仿,陛下身体好,也真是臣等的福气。”

    李渊呵呵直乐:“听说,太子今天去找她,被拒在门外了?”

    裴寂一愣,忙笑着回:“老臣听说郡主去见秦王了,回府后脸色不太好。下午,秦王妃和她兄长一起去了郡主府上。估计太子去的时候,秦王妃还在,就没好再进去吧。”

    “哦?”李渊放下粥碗,漱漱口,想了想:“看样子,瑛儿和二郎吵架了。两人会吵些什么呢?”

    李渊不吃了,裴寂也赶紧放下饭碗,听了李渊的话,他眼皮子跳了几下,笑着问道:“郡主和秦王吵架?嘿,陛下从何而知?”

    李渊起身走了几步,笑着说:“二郎那脾气,你难道不知道?昨天朕没给他好脸色,他一肚子火憋着。瑛儿今天肯定去劝他来找朕认错,他肯才怪。再说,如果二郎没让唐瑛生气的话,长孙氏兄妹断不会前脚跟后脚地又跑去找瑛儿赔礼。”

    裴寂叹气:“郡主就是这么善良,秦王那脾气,唉。不过,郡主这段时间,好像那心思一直在秦王身上,是不是……”

    李渊点头:“很正常。那孩子就是这样,大郎出事的时候,她一颗心都在大郎身上,二郎受委屈的时候,她又一心向着二郎。只不过,这次她想错了。”

    裴寂赔笑:“陛下,可能,那事真是杜淹此人想讨好秦王,秦王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李渊嗯了一声:“二郎虽说心急想得到那个位置,可他心思缜密,身边的人也是筹谋之辈,断不会犯那种低级的错误。朕却是在气,气他为了得到那个位置,不惜将错就错,杀死宇文颖,硬要给太子把谋逆罪名扣实了。这才是让朕寒心的事。”

    裴寂陪着李渊叹气:“陛下,秦王不会下这样的手吧?那宇文颖也不知道什么内情,杀他有什么用?只是,那个杜淹敢这样做,怕也是平日里经常揣摩秦王的心思,那个人,出名的献媚者。”

    “哼,自然是这样。”

    “那,刑部还要不要继续追究下去?”

    就裴寂的内心想法,他是很想继续追究下去的,最好在杜淹的嘴里再撬出几个秦王的心腹来,直到将李世民彻底架空为止。可是,非常了解李渊的他,却知道李渊不想就此事继续追究下去了,他已经厌倦了儿子们之间的争斗。再说,此事毕竟是太子错在前。

    果然,李渊听了裴寂的话,思索一下后摇头:“没这个必要了。这样,明天就让他们了结此事。太子那边,哼,那个韦挺和王珪就是罪魁,若不是他们天天在大郎面前说二郎的坏话,大郎也不至于为了防范二郎而做出这样事来。”

    裴寂松口气,还好,不过是两个人:“是,是,这两个人的确不像话。”

    “那就这样,将三人都打发出去,也算给他们兄弟一个警告。”

    “是,是,臣这就去办。”

    杨文干造反和太子违规私运盔甲一事,以轰轰烈烈开了头,灰溜溜地收了尾,在一众人伸长脖子的观望中,东宫近臣韦挺和王珪被流放,罪名是挑唆太子行不轨之事;而秦王府里的杜淹也被流放了,却是连个公开的罪名都没有。如此意外的结果,似乎在告诫着人们,太子还是皇帝喜欢的太子,秦王还是秦王,朝廷中不会任何变化。聪明的人都已经明白,暗中闹了两三年的太子之争已经尘埃落定。

    东宫和秦王府之间也一如往日,既没有任何冲突,也不见任何亲厚。李建成送走韦挺和王珪后是长出一口气,有他暗中的照顾,这两人都不会受什么罪,过几年说说好话就召回来了。李世民虽然愤怒,但他的隐忍功夫也的确是常人难以做到的,他淡然地接受了皇帝的赏赐,一如既往地将这些实物赏赐全部分给了部下,而后,就采纳了唐瑛和长孙无忌的建议,再一次韬光养晦起来。

    李渊不是不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但他也不忍对李世民太过苛刻,见李世民沉默着接受了这一切,包括自己的警告,他也就满意了。至于李建成,到底是太子,他未来的继承者,还是需要好好敲打敲打,所以,李建成倒是被李渊狠狠呵斥了几次,责他逼弟弟太甚,太不顾兄弟亲情了。李建成诺诺认罪的同时,自然也不忘记为自己辩护几声,却是被李渊呵斥了回去。

    长安城里的这个夏日,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热闹,在别人看来,杨文干事件只是一枚小石子,仅仅在宽阔的湖面上激起了一点点波纹,湖面上依旧水波未起,平如镜。只有身处其境的人们才知道,那枚石子已经将水面下的涌动,给激荡到了水面上,暂时平静之下,掩藏的是更大的激流,而且,一旦翻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四百零八章 心思

    “骨碌、骨碌……”的声音碾破月华门内的平静,轻轻撩开一角窗帘,唐瑛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被李渊在大中午的时候召进宫里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次来甘露殿,可,望着墙角处那一溜的马车,唐瑛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的人又不会少呀。

    李世民回到长安后,李渊只在封赏的那天见了他一次,而后就是对杨文干事件的最后清算,在流放了韦挺等三人后,李渊没等来李世民往常的那种执拗,见他一反常态低调行事,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比较满意,觉得这个儿子总算懂得了他的警告,偃旗息鼓了。而满意之后,他又觉得对李世民多多少少有些亏欠,故而,这两天又恢复了对李世民的召见,言语中也少不了一些安抚。

    只是,李世民向来是软硬不吃,既然已经知道李渊下定了决心,故此,面对老爹补偿似的抚慰,更是恼怒异常,虽不至于将心底的怒火表露出来,却也装不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面子上依旧冷冷的,硬硬的,你不问,我不说,竟似变成了一个冰做的木头,将李渊的父爱拒之门外了。

    李渊倒是没看出李世民的心思,这个儿子一向人前冷冷的,故此也不在意。不过,他既已经决定了继承人,也不愿意亏待自己的儿子,那么,尽力让几个儿子之间的感情恢复到从前,就是他这个父亲最想做的事情了,所以,这几天里,李渊一直在给儿子们创造弥合伤痕的机会,而家庭宴会就是最简单的沟通场合了。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唐瑛带着灵云走向甘露殿的偏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叹气。深知李渊的苦心,但已经流血的裂痕怎么可能就此缝合,想想以后,唐瑛突然觉得,或许就是李渊这种谁都想保全,而又不肯放弃李建成的做法,才是造成玄武门事变的真正原因。从这方面来说,李建成多少遗传了李渊的这种谨慎或者说是犹豫,而这却正是身为帝王的大忌呀!

    轻轻吐出一口气,唐瑛在跨入殿门的时候,强迫自己把所有心事收敛起来,让脸上带出最最自然的笑容,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走向李渊。

    “快来,快来。到朕身边来。”冲唐瑛招招手,同时指指身侧留好的位置,李渊的心情非常好。

    甘露殿里人很多,以李氏宗亲为主,除了李渊的妹妹同安公主和李建成兄弟等外,还有宇文士及和裴寂、封德彝等李渊的心腹老臣。唐瑛一边笑着跟大家打着招呼,一边拿眼睛找李世民,很快,那双唯有在看到她的时候还有些温情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脸上,唐瑛松口气,脸上的笑更真了。

    越过一众走到李渊身侧,唐瑛却不敢就此安坐,而是先给对面安坐的同安公主行了个晚辈的礼节。同安公主是李渊的妹妹,也是隋炀帝杨广的丈母娘,这个有着高贵身份的妇女,却是极其温和贤良的,深得李家上上下下的敬爱。

    同安公主大概是唯一一个敢在这种场合和李渊争夺对唐瑛溺爱的人了,很不满李渊的安排,在唐瑛给她行礼的时候,就起身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唐瑛的手,往自己座位那边带,嘴里还示威似地冲唐瑛笑道:“来,坐我身边去,别理陛下,每次来都霸着你不放,害的我想跟你说几句女人家的贴心话都不能。”

    唐瑛无奈地冲李渊笑笑,跟着同安公主走到李渊左侧的下手位上坐好,而她右侧却是李世民,对面的李建成眼睛也一直跟着唐瑛转,见她坐好了,眉头却是不自觉地皱了皱,却没在脸上把这种不满带出来。

    见妹妹公然把唐瑛从身边领走,李渊并不生气,而是哈哈一笑,还冲唐瑛眨眨眼:“好,好,你当姑姑的说了算。不过,瑛儿来迟了,是否该受罚呀?”

    唐瑛唔了一声,不回答李渊的话,却是冲同安公主委屈地翘嘴:“公主,人家接到圣旨就赶来了,不说通知的晚了,却怪人家动作慢,陛下不公正呢。”

    同安公主笑着拍拍她的手,冲李渊道:“皇兄,女儿家出门是要打扮的,你平日里老说郡主不会打扮自己,孩子今天打扮整齐了才过来,你又要罚,真是不公呢。”

    唐瑛一听,心里叹气,这李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看看这位老姑奶奶的话说的,真是既拍了李渊的马屁,又夸了她,还一副真要打抱不平的样子,怪不得李家人人喜欢这位皇姑。自己呀,得跟这位好好学学。

    “郡主今儿打扮的是漂亮。”万贵妃笑着,将一盅酒递给李渊:“看到郡主,不由地想起……”

    万贵妃的话没说下去,但人人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是呀,平阳公主,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唐瑛深得皇帝的宠爱,不就是因为她身上有平阳公主的影子嘛。

    李渊接过酒盅的手也是一顿,眼睛看着唐瑛,却想起两年前,这样的聚会上,左边偎依着平阳,右边坐着唐瑛,那样温馨的情景却再也见不到了。只是,唐瑛和平阳是不一样,无论怎么打扮,唐瑛身上永远没有娇弱的女儿样。

    不露声色地喝了酒,李渊看着众人笑道:“这些日子大家都累了,朕回来之后也没好好乐过,今天是家宴,没有外人,都不必拘束。元昌,你昨儿奉上的字帖朕很喜欢,让裴寂给你找了一本小王的字贴,算朕赏你的。”

    今儿是家宴,李渊刻意要让自己的儿子们感受家庭亲情,故而,将宫里的一大堆儿子都叫了过来,像李元昌这样已经成人开府出去的儿子,也在被邀之列。

    李元昌是李渊的七子,母为孙嫔,娘家没什么势力。李元昌本人的军事政治才能都欠缺,或许是从小就没得到这方面的真传吧,因而也未被人看在眼里。不过,李元昌却有一手很绝的功夫是李建成兄弟等所不及的,那就是写的一手好字,特别善于临摹二王的字帖,是朝中出了名的嗜贴如命王爷。

    唐瑛对李渊的生育能力也是颇为咂舌的,第一次听李世民说他有几十个弟弟妹妹的时候,差点把眼珠子掉下去。不过,李渊的儿子虽多,他却颇为偏爱窦氏之子,加上在成年儿子中,也就李建成、李世民等几个亲兄弟出色,所以,那些儿子们在历史上默默无闻,倒也正常不过。

    李元昌一听有王献之的字帖可得,顿时满脸放光,那眼睛都不朝赐予他字帖的老爹看,而是直直地看着裴寂,大有你不拿出来,我就一口把你吃了的样子,吓的裴寂一哆嗦,急忙满脸堆笑地溜达过去,在李元昌耳边嘀咕了一阵子,才算把这位嗜贴如命的鲁王安抚下来。

    或许是自己的哥哥在面前的缘故,一向不爱出头的宇文昭仪朝李渊抛媚眼了:“陛下,嘉儿也喜欢呢。”

    李渊呵呵一笑:“元昌那儿有的是好东西,让元嘉找他哥哥要去。”

    宇文昭仪不满地扭了扭,却是不敢违了李渊之意,只好推推自己的儿子李元嘉,让他去找李元昌要心仪的东西。那李元嘉毕竟还小,受了娘亲的鼓动,一颠一颠地跑到李元昌跟前,伸手抓主李元昌的衣摆就摇。李元昌一把抱起这个和自己爱好一样的小弟弟,满脸都是笑,不知他说了什么,满殿就听得李元嘉咯咯的笑声。

    李渊心情大好地望着两兄弟,嘴里却道:“大郎,你们小时候,你也曾这样抱着二郎他们玩过。眼下是长大了,莫忘了从前才是。”

    这种警告外加提醒的话语听在唐瑛耳朵里,扎的她耳朵疼,一母所生的手足兄弟,竟为了那个帝王之尊,最终刀兵相见,这种人性的悲哀,上演了一幕又一幕。李建成本是笑着看李元昌他们的,听到李渊的话,心里一懔,忙把目光看向李世民,同时一个劲地点头。

    而李世民在听到李渊的话后,一双手却慢慢地捏成了拳头,这种明显的警告对他来说,无疑又是一次伤害。唐瑛感觉到李世民内心透出的那股冷气,悄悄地伸出手,按在李世民的手背上,提醒他千万要忍住。李世民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热气,慢慢静了下来。

    李建成看过来的时候,正好将唐瑛和李世民的动作看在眼里,脸上的笑顿时凝住了,他费劲地把目光从紧紧靠在一起的手上挪开,强迫自己保持笑容,看向其他地方,可,那双放在身侧的双手,也渐渐地捏成了拳头。

    哔嘀阁

    李渊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不仅没能熄灭两兄弟的斗志,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大的争斗之心,见李建成诺诺地点头应是,他满意地侧身在同安公主耳边说了什么,就见同安公主笑着摇摇头,却是指着唐瑛回了句什么,李渊点头。

    唐瑛坐在同安公主身边,耳尖地听到了李渊的问话,原来李渊在问同安公主明日去不去打猎,看来,不仅是今日有宴请,明天也安排好活动了。这一刻,唐瑛心里为李渊长叹一声,这位当皇帝没得说,这父亲当的却是相当的辛苦呀!

第四百零九章 锁子甲

    见同安公主拒绝了明日的出游,李渊也不以为意,毕竟这个妹妹不同他,上了年纪的女人是不愿意参加这些活动的。拿眼睛看向唐瑛,正看见唐瑛笑着冲自己点头,李渊猛想起了什么,回头朝万贵妃说了句什么,就见万贵妃起身向后走去。

    看着唐瑛疑惑的目光,李渊侧身过来对她说,他让万贵妃给唐瑛准备了一件好东西,等她回去的时候带走。唐瑛眨眨眼,道了声谢,很配合地咂咂嘴,不意外地看着李渊得意地笑了起来。唉,这个皇帝呀,有时候还真有点老还小的样子。心里嘀咕着,唐瑛对那件特别要赏赐给她的东西却不怎么上心。

    酒水、菜肴、歌舞,虽然大唐还只是刚刚走上正规,但宫里的享受已经很是奢华了,李渊不同于杨坚那样自律清苦,他是享受型的皇帝,特别是这两年,除了偶尔操心一下政事,时间几乎都消磨在了享受上。

    宫里的歌舞还是杨广留下的居多,李渊的妃子们中,并没有很出色的歌舞大家,而眼下主管后宫的万贵妃,本人也不喜歌舞。所幸的是,李渊在这方面倒是没什么讲究,不似他的重重孙子唐玄宗李隆基,再加上,长安国库里的好东西有的是,隋朝两代皇帝给他打下的奢靡基础,他享受起来丝毫不用担心。

    正午的日头慢慢偏西了,这场豪华的宴席才算到了尾声。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之间互相敬酒说话,李渊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一点,那就是整整一下午,唐瑛几乎没跟李建成单独相处过,倒是大部分时间都和李世民在一起说话。叹了一声,李渊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把这件事挑明了,说到底,他还是不愿意伤自己儿子太深。

    唐瑛是故意的,她故意在大众场合之下表现出对李世民的倾向性,这种若明若暗的表示,也算是她给李渊施加压力的小手腕吧,不管怎么说,她也成功地让李渊有了一丝犹豫,拖延,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必须将自己的婚事拖延下去,只要李渊不下旨,她就有周旋的机会。

    李世民和李建成完全不明白唐瑛的意思。李世民有些惊喜于唐瑛的表现,在他看来,这就是唐瑛公开给他父皇的答复,是公开在给予他支持,他对此心里充满了自得。而李建成将满心的嫉恨压在心底,逼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不管他们二人怎么表现,笑到最后的会是他,而不是李世民,就放任唐瑛几天又能如何。

    太阳落西之时,半天的游玩才算结束,在李渊的示意下,万贵妃方命宫人将李渊口中的那个神秘物品拿了出来,竟是一件为唐瑛量身定做的锁子甲,细而坚韧的链条将一块块小巧磨光的铁片穿成精致的甲胄,不仅内部有柔软的绸缎做衬底,其外更是套上一层熟牛皮精制而成的外套,精细的针脚线和细腻的花纹,将作战用的盔甲带出了女子的婉约秀丽,任是谁,一眼都会喜欢上的,唐瑛自然也不例外。

    望着唐瑛发光的双眼,李渊得意地夸道:“呵呵,朕在仁智宫看你的盔甲过于笨重了,女孩子嘛,即便是盔甲,也要要穿的漂亮点。这是朕命人专门为你做的,质地没的说,韧度和强度都很好,打仗打猎两不误。别看它小巧精致,寻常弓箭却是伤不了它哟。”

    “多谢陛下,谢谢陛下,还是陛下对我好。”唐瑛喜滋滋地捧着盔甲,完全无视周围那些嫉妒的目光,乐的嘴都合不拢了。这一连串的道谢,可是出于真心,而不是敷衍了。虽然她可能没多少上战场的机会了,但,能拥有这么一套盔甲,看着也高兴呀。回想起来,若是当年她能有这副盔甲,石子河那一战,受伤也不会这么重了。

    李渊呵呵笑着,却是不自觉地瘪了瘪嘴,这些年,他赏给唐瑛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就没见唐瑛这么兴高采烈过,唉,这女子呀,啥时候能做回真正的女子。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又看向李建成,嗯,大儿子身边也确实需要唐瑛这样有血腥味的女子,好扭转一下优柔寡断的性格。

    聪明如唐瑛自然懂得怎么讨好李渊,所以,第二天一大早等在宫门口的唐瑛就穿上了皇帝特赐的盔甲。早晨的阳光柔和地泻在她的身上,盔甲、长弓、箭斛、骏马,朦胧的光泽笼罩在唐瑛身上,也让走过来的李世民看傻了眼,那一刻,他再一次回到了柏壁战场上,看见了那个画中人。

    “秦王早。”

    淡淡的笑声将李世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他自嘲地笑笑,仅仅过去了几年,许多人许多事都已经面目全非,就如站在他身前的人儿,也早已褪去青涩而直爽的性格,学会奉承帝王,跟别人虚与委蛇了。只是,在心里叹口气,逼自己脸上露出笑容来,李世民将心头的那些疑虑和不自信,深深地埋藏了起来,他,堂堂秦王,绝不能让别人看出他也有虚弱的时候。

    “还是这身打扮适合你。”李世民微笑着走到唐瑛跟前:“你来多久了?父皇不同以前,起不了这么早。”

    唐瑛回他一个笑容:“我知道,只是,不管是臣子还是郡主,我总得摆摆样子,让陛下高兴才是。”

    李世民苦笑:“父皇倒是……算了,这几天,你天天来府中,父皇似乎也没说什么。”

    唐瑛侧头叹气:“陛下那是不愿意太过打击你。秦王,其实,陛下是个好父亲。”

    “嗯?也许吧。”李世民淡淡地扯开了话题:“这个天去打猎,估计也没什么收获。”

    “你还是得尽力,总得让他高兴才是。”不忍看李世民眼中的落寞,唐瑛还是劝道。

    李世民冷笑:“只怕正好相反,我这个儿子一身血腥,不讨人喜欢呢。”

    唐瑛苦笑,却只能摇摇头,将目光看向宫门处。门,正在缓缓打开。门内传来随侍宫人们的嬉笑声,能离开这个深宫出去游玩两日,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生难得期盼到的好事。望着那些叽叽喳喳的宫女和嫔妃们,一个个争奇斗艳的,只不过是为了讨一人欢心,唐瑛不自觉地就打了两个寒颤,这种生活,实在不适合她。

    “怎么了?”发现唐瑛的脸色突然变的不好,李世民忙问道。

    唐瑛甩甩头,把满腹心事隐藏起来:“没什么,就是觉得,打猎这事,这群娘娘们也跟着,这样闹腾,什么猎物都被吓跑了。”

    李世民看了看李渊的那些嫔妃们,哼了一声:“不错,要说打猎,还是带着敬德他们好,玩起来痛快。”

    唐瑛笑笑:“前儿,我在陛下面前数落了程咬金一通,而后又提起程母身体不好,陛下听了没说什么,倒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应该也算默许程咬金暂时留下了。你回头再教训一下他,免得他得意起来又出去惹祸。”

    程咬金赖在长安城里不走,李世民自然也不想他走,可,老这样不吭不响地拖着,时间久了,难保不会出事。唐瑛便出面在李渊面前试探了一下,能得到李渊默许,程咬金即便没有爵位和官职,留在长安也不会有啥大问题了。

    “谢谢你。”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道:“总归还是你有办法。程咬金那儿有我压着,不会再出事。唉,两年下来,我身边的人是越来越少,只怕……”

    “怕也没用。秦王和大家都得隐忍下去,不管忍多久,都得忍。”唐瑛猛吐出一口气:“陛下心里还是舍不得伤你的,可其他人就不同了。”

    李世民眼睛死死盯着正往宫门外走的东宫车驾:“我知道。”

    “陛下出来了,我们过去吧。”轻轻推了推李世民,唐瑛向着銮驾过来的方向走着,嘴里还不忘教育李世民:“脸上带点笑,把线条放柔和一些,就跟你单独面对我时那样,肌肉别那么僵硬,明知道陛下不喜欢看你冷着一张脸,大高兴的时候你给他添堵。”

    被唐瑛一路教训地来到李渊的车驾前,李世民那张脸已经说不清是哭是笑了,线条依旧僵硬,却又带着放松的努力,眼中努力堆积着笑,却是变的没了灵动感,得,原本冷冰冰的还算看得过眼的一张俊脸,这时却变了形,看的李渊哀叹一声,直摇头。

    终南山皇家猎苑距离长安城不远,若不是车驾,骑马也就一个多时辰,可皇帝出游毕竟与众不同,于是,等李渊的帝驾开始安营扎寨了,日头已经过了晌午。唐瑛只带了李虎、灵云和顺公公出来,一到地方,三人忙在指定的地方支起了行军帐,而唐瑛,自然是被李渊叫过去混饭了。

    下午例行不是行猎时间,李渊用过午饭后去小憩了,唐瑛却没什么睡意,回到营帐里待了会儿,干脆牵马出去遛遛,在城里想找地方遛马都难,而战马长时间圈养,奔跑能力会下降不少。

第四百一十章 骏马

    当唐瑛走到临时马厩的时候,却看见李世民和宇文士及站在马厩的外面,正在检查一匹高大的骏马,唐瑛也好奇,便走了过去。

    “好高呀,这马真壮。”围着战马走了一圈,唐瑛啧啧称赞。

    李世民难得一笑:“这是胡马,生就高大,奔跑速度快。”

    宇文士及也笑问:“郡主也喜欢马?”

    唐瑛点点头:“嗯,战场上,一匹好的战马对作战有很大的帮助。”

    “哈哈,郡主还是巾帼不让须眉,臣佩服。”

    唐瑛笑道:“宇文大人过奖了。只不过,我喜欢好的战马,却不会相马,骑术也不怎么高超,这点上,比起秦王那是差远了。”

    宇文士及哈哈乐道:“郡主所言定是不虚。要说这相马、驭马的能力,秦王那无人能及呀。就说这匹马吧,就是太子特意给秦王找的。”

    李世民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温情,看来,他也真是看上这匹马了,李建成肯在这方面讨好他,让他心里的那块坚冰也有些松动。

    唐瑛本是一直笑的,听了宇文士及的话,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些不好的感觉。略微想了想,唐瑛走近胡马,上下又打量了一番,嘴里啧啧了几声后,笑着问:“秦王,这马好在哪儿?没什么缺点?”

    李世民伸手一按胡马的臀部,满意地看着那马纹丝不动,回道:“很壮实,腿有劲,奔跑的速度应该很快,冲击力不错。眼有神,负载能力很不错,只是不知道耐力如何。”

    “唔,没什么缺点呀,那,这是一匹上等好马。太子真好。”

    李世民轻轻抚摸着胡马,却没说话,只是嘴角那柔和的线条,却显示出他内心还是很欢喜的。唐瑛看着李世民这段时间难得一现的温情,把到嘴边的提醒又咽下了。

    是的,她的感觉一直不对。别人或许还对两兄弟之争存有希望,希望是和平收场,但唐瑛却知道,血腥的味道已经开始弥漫,李建成想要讨好李世民,这种做法不是不可能,但,这种百分比在唐瑛看来,却是很低很低。

    只是,李世民是相马的好手,他都认为这匹马是好马,那么,她这个门外汉恐怕是多虑了。再说,看了看那马,唐瑛暗自摇摇头,李建成如果想用一匹马来做什么的话,恐怕也是痴心妄想了,谁不知道李世民驭马是高手呀。或许是自己小心眼吧,李建成毕竟还是一个不错的兄长,至少,如果不是觉得李世民的威胁很大,也不会让兄弟之间闹成这样。

    心里在一遍遍说服自己,唐瑛却还是有些不对劲的预感。眼望着李世民就要上马去测试一下马儿的速度和耐力,她一下子跳过去,抢先把马儿的缰绳拽在手里。

    “嗯?唐瑛,这马……太高,不太适合你。”李世民在愣了一下后,转眼看到唐瑛满眼的欣赏,暗笑一声,开口相劝。

    唐瑛也不知道自己抢过缰绳要干什么,听了李世民的话,她侧头想了想,才笑道:“高头大马不是你们男人才能骑的吧?我就想骑上试试。再说,上月在山里打猎,我老是输给你,就是我的马不如你的好,这次既然有好马,嘿嘿,我先试试,真好的话,我先用了,等明儿打猎赢了你,再还给你好了。”

    宇文士及本也在发愣,听了唐瑛的话,却是笑出声了:“原来郡主是为山里打猎输了怄气呀。不过,这马可是太子给秦王的,你要了去,恐怕……”

    唐瑛哼哼:“谁说我要了,我只是借用。嘿,如果太子有更好的马,我再还给秦王不迟。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我先骑上适应适应。”

    眼见李世民上来要想拿回缰绳,唐瑛干脆直接就上了马,反正,她心里感觉不对,说什么也得先去试试这马,才放心。

    见唐瑛突然使起了小性子,李世民没觉察出不对劲,却是有些欢喜,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唐瑛跟他使性子了。嗯,反正这马也不错,她喜欢就拿去玩玩吧。心里想着,李世民退到自己的战马前,也翻身上了马:“好呀,本王就陪你遛遛马。宇文大人,要一起去跑几圈吗?”

    宇文士及也是凑趣的人,闻言也命家丁将自己的马牵过来,翻身而上:“臣奉陪。”

    唐瑛轻轻一拽缰绳,训练有素的马儿马上小跑起来,随着速度的提升,马儿渐渐地进入到兴奋状态中,马脖子使劲前伸,棕色的鬃毛也慢慢地飘荡起来,四蹄翻腾的速度越来越快,间距也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撒欢般地跑了起来。

    随着马儿越来越快的奔跑速度,唐瑛慢慢由坐姿变成了俯卧姿势,俯身在马背上,感受着风从耳边掠过的清爽,心情也是大好起来。这马果然不错,速度快都不说了,奔跑的姿势也很漂亮,直线运动做的干净利落。如果是在战场上,冲锋起来一定很强悍,骑这样的战马进行冲锋,个人的冲击能力也会提高一大截。啧啧,可惜是李建成专门给李世民的,不然,她还真想抢过来算了。

    唐瑛在享受马儿奔腾带来的爽感,李世民紧跟在她身后,却是越跟越心紧。这马是好马,可唐瑛却没骑过这么高这么快的马,这马又是第一次骑,虽说马儿没有认生,但这样的速度还是太快了点。眼看马儿越跑越快,越跑越兴奋,李世民的心却是越提越高,知道唐瑛的倔劲,此时让她停下来,怕也不会听,也只好先跟紧了再说。

    变故就在唐瑛最兴奋的时候瞬间爆发了。那马不知道还是有些认生,还是有什么毛病,正在飞奔之中,却突然猛地一撅马蹄,来一个很高难度的跳跃。高速运动中突然来这么一下,丝毫不曾防备的唐瑛顿时被甩起来,又重重地落下,胯部的疼痛突袭而来,唐瑛顿时一个眩目,除了下意识地拽住缰绳外,竟是任何反应也没了。

    看到了马儿突如其来的动作,紧跟在唐瑛身侧的李世民和落后一些的宇文士及都是大吃一惊。战马在高速奔跑中翘蹄,可是一个致命的缺陷,特别是作战中,骑手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敌人身上,驾驭战马全凭长年累月形成的感觉,一旦脱离了正常运动范畴,必会被战马弄的措手不及,反应快的或许能解脱危机,而慢的,则很可能被马儿甩下马背,或者给对手可乘之机,基本上都会受到不轻的伤害,甚至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就在李世民和宇文士及吃惊的同时,那马又来了这么一下,而奔腾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马背上的唐瑛被第二下颠的差点摔了下来,若不是她身子骨要轻巧一些,第二下就真把她摔下来了。即便还没掉下马背,唐瑛也被颠的剧痛无比。

    “抓紧缰绳,什么也别想。”李世民已经反应过来了,知道现在最危险的是什么,那就是不能被扔下马背,他立刻朝唐瑛高声叫喊,期望唐瑛还没晕过去。

    唐瑛在晕乎中听到这声大喊,条件反射地死死拽住缰绳,想直起身来,却是一时间也起不来了。她只能任凭身躯随着马儿的折腾,在马背上继续颠簸着。

    宇文士及的脸色已经变的苍白了,看着摇摇欲坠的唐瑛,他也想赶上来帮忙,却是力不从心,跟了一段路,干脆一转身向回跑去,不管怎么样,先叫人来,至少,得把御医准备好了。

    李世民的经验要比唐瑛丰富的多,虽然有几次颠簸,唐瑛却还死命地蹬紧了马镫,在上面借力来控制身体。然而,眼看那马不光是翘蹄子了,兴奋起来的马儿完全不顾身上有人,已经开始欢腾的又跳又蹦了,马背上的唐瑛被甩的此起彼伏,十分危险,旁人已经无法控制那马,李世民也只能冲手足无措的唐瑛大喊着。

    “快,甩掉蹬子,夹紧马肚。”

    唐瑛不是他,骑术不好都不说了,身体也单薄弱小,如果是他,此时立刻就会跳下马来,先将马稳住再说。但唐瑛跳不下来,一旦她真要跳马,很可能被狠狠地摔下,而一旦没能跳下,或者被甩向一侧,脚套在蹬子里,上半身则会被马直接拖在地上,这样的速度下,那种后果想想都可怕。

    “夹紧了,别松开,贴紧马背,千万别松手。”一边紧急动着脑筋想解决之法,一边紧跟在唐瑛身侧,李世民再次大喊,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这马比他想的还要烈性,一旦被它扔下马背,即便不死,受伤也不会轻。

    唐瑛此时也顾不得多想了,听了李世民的话,甩开脚蹬,拽紧了缰绳,仗恃自己身子轻便,将上半身死死地贴在马背上。那马也是性子极烈,口嚼子被死死勒进嘴里,也不肯停下来,反而被疼痛刺激的越发使了性子,一个劲地上窜下跳,不仅仅是翘蹄子了,甩头仰脖撅屁股,在那儿起劲折腾起来。唐瑛被它颠簸的只想吐,却凭着一丝清明,死死地拽紧了缰绳,任凭身子随着马的折腾上下起伏着。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不甘

    又奔出一段路,那马没能把人扔下背去,狂奔中又被勒的嘴角溢出了白沫,却还是不肯停下来,眼睛认不准方向,就顺着感觉在那儿蹦跶着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唐瑛的脸色都发青了,头也晕的要命,却毫无办法,只能死死地贴在马背上,努力让自己保持清明。

    宇文士及转马回去的半路上,就碰上了赶过来的李建成等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建成,宇文士及猛地一抽马儿,向李渊的寝帐冲去。

    李建成也顾不得去想宇文士及眼神中的含义了,当他听马倌说,那匹胡马被唐瑛骑走后,就知道要出大事了,吓的他赶紧赶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求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事。而当他看到唐瑛的时候,唐瑛正在拼尽全身的力气压在马背上,而那马儿却是人越多,它折腾的越欢。望着马背上起伏不定的身影,李建成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战马的力气渐渐弱了下来,虽然还是上下左右地蹦达,但跳跃的力度却是弱了下来。李世民一直在寻找机会,见此知道机会来了,他立刻甩蹬下马,几步冲到了胡马身侧,避开马儿的踢踏,身形随着马转了两圈,瞅准时机,猛地跃上了马背。

    那马猛感觉到压力,已经弱下去的力道竟然又恢复过来,使劲地往上跳去,想把身上的人甩下。李世民可不是吃素的,他一翻到马背上,立刻抓过缰绳,同时用手臂将唐瑛的手臂托起,将她的整个身体护在自己怀中,然后猛地用力一拽缰绳,那马被拽的一下子扬起脖子,疼痛的刺激下,马儿狂嘶一声,撒开蹄子,似乎找准了方向,呼啦啦地狂奔起来。等围观的人反应过来,那马已经冲出数十米了。

    战马跑起来的速度虽快,却不再上窜下跳地折腾,马背上的唐瑛慢慢地感觉好受一些了,她呻吟了一声想抬起身子,却被李世民紧紧地压住:“别动,再等等,等马稳下来。”

    唐瑛听到李世民的声音后,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了身后,顿时找到依靠,放松了双手,改抱住马脖子,苦笑了一下,闭上双眼,累,浑身上下叫嚣着疼,看来,想驯服一头烈马,她还差得远。

    努力控制着战马的速度,直跑出去数里后,胡马的气力终于用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慢地稳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等战马终于收敛了野性,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李世民长出一口气,后怕地看看怀里的人,他才发现,此时,一马两人,全都湿透了,那马更是吐着舌头直喘气。

    慢慢放松缰绳,李世民小心地扶起唐瑛,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中,确信她没事后,才苦笑了一声:“原本是冲着我来的,却连累了你。”

    “嗯。”半晌,唐瑛才道:“与你无关,是我自找的。”

    “身上有哪儿不舒服?可伤着?”

    “大腿处可能磨破了,疼的厉害,还有,身上没力气了,其他的没啥了。”唐瑛动动身体,摇摇头:“回去吧,怕是已经惊动陛下了。”

    “我决不罢休……”一股杀气从李世民身上迸出,想要他的性命就冲他来好了,却差点害了唐瑛,这口气,他忍不下去。

    “嗯?”又过了好一会儿,唐瑛才应了一声。

    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后,唐瑛才明白李世民话中的含义。她苦笑一声,想了想,或许真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李建成下狠手了,这马真有什么厉害的问题?真有的话,就绝对是李建成针对李世民的阴谋。可是,仅凭这样一匹烈马也想伤害李世民,这个李建成也太笨了。但,即便这样,他们也无法凭借这个事情扳倒李建成。

    “马有问题,他要杀我。”李世民以为唐瑛没明白,追了一句。

    既然想清楚了,唐瑛的反应就很快,张口却说:“你没有凭据。”

    “可是……他差点害了你。”李世民手臂一紧,死死地抱住唐瑛。是的,他没凭据,但,就在刚才,他真有那种失去挚爱的窒息感,那种感觉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了此时此刻他不愿放手:“唐瑛,唐瑛,嫁给我,我不想再见你遇到这样的危险。”

    唐瑛闭着眼,静静地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爱恋,过了一会儿,她悲哀地发现,靠在李世民怀里,她的心里却没有那种安全感,那种依靠在单雄信臂弯里的安全感。曾经何时,她以为身后这个男人能给她安全感,但,此时的她却是相反的感觉,这种霸道的占有让她不安,甚至害怕。

    “李世民……”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唐瑛才幽幽地开口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我想要的是唯一,可你,给不了我。”

    李世民身体僵硬了一下,这是他第二次从唐瑛嘴里听到如此温情的呼唤,但一声呼唤之后的话,却是他不懂的:“唯一……你是说地位还是感情?”

    唐瑛苦笑:“你永远不会懂的。”

    “你不说,我怎会明白。”李世民心里隐隐约约地明白唐瑛又一次拒绝了自己,但这种拒绝他真的不懂,可他不肯放手,反而紧紧手臂,将唐瑛圈的更牢。

    “我说了你也不明白。”唐瑛睁开眼,看着前方长叹一声:“因为,你是秦王,是日后的皇帝,而我要的,却是普通人的唯一,一个你永远给不了的唯一。”

    唯一?李世民默默地想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你……这么在乎长孙她们吗?是,这样的唯一我给不了你,可是,你是知道的,在我心里,你就是唯一。”

    唐瑛摇摇头,她跟李世民说不清楚,不光是李世民,跟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也说不清楚:“你不明白的。与地位和感情都无关,那是自尊和自由才能拥有的唯一。”

    李世民想了想,叹口气,唐瑛要的,永远是别的女人不曾想过的,然而,不就是这种不一样,才深深吸引了他吗,所以,他不会放手:“我……做了我的女人,一样有自尊和自由,你知道的,我不会限制你。”

    “或许吧,等你真明白了再说。”轻轻地说了一声,唐瑛又闭上眼。休息,她需要休息,而后去面对李渊的疑惑和李建成……的恐慌,她可以确定,在得知是她跨上这匹马的时候,李建成就会恐慌了,而眼下,他也应该赶过来了吧。

    “唐瑛,我不希望你用这样的借口来回避我。”李世民显然不明白唐瑛的拒绝来自何处,所以,在他思想深处,唐瑛的拒绝只能与他的父皇,他的大哥有关:“我已经答应你暂时隐忍,而父皇那里,我一定会争取到底。”

    唐瑛长叹一声,在李世民的怀里坐直了身躯:“好,你既然明白要隐忍下去,那么,今天的事由我来应付,除了对我的关心,你不要有任何其他的表示。”

    李世民的直觉告诉他,唐瑛又开始了回避,可他却没时间继续逼问了,身后传来的马蹄声逼着他把所有的疑问吞进肚里:“可,明显是冲我来的,你叫我怎么忍。”

    “不能忍也得忍。太子好心送马,我逞强,而你救了我,就这么简单,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秦王,请你记住,一切成败得失都不是你一个人的,大局为重。”

    李世民再次收紧了手臂,却是慢慢地压下了胸中的怒火,一拨缰绳,回头迎上了寻来的人们。

    唐瑛浑身上下的骨头痛,也没精神再跟那些人废话,所以,尽管瞥眼看到李建成青了一张脸,她也当没看见,只是把身子往李世民身上又靠了靠,就闭上了眼。

    李世民此时倒是与唐瑛心灵相通了,也不去看李建成,而是紧紧手臂,将唐瑛抱下胡马,上了自己的战马,冲大家点点头,示意没出什么大事,而后,就一路打马跑向了唐瑛的营帐。目送灵云他们小心将唐瑛搀扶进营帐后,李世民才将战马缰绳扔给从者,自己向李渊的行营走去。

    唐瑛很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可她不能,简单地敷了点伤药,换了衣服,就赶紧来到李渊的营帐。唉,如果只有她跟李世民两个人在场的话,她倒是很想把事情遮掩下去,让李建成时刻处于提心吊胆状态中,或许对李世民更好。可惜,宇文士及在场,不仅在场,这个人还是倾向李世民的,一定早就把事情告知李渊了——多么好的一个告状机会呀。

    走到营帐口,意外地没听到李渊咆哮或者怒骂的声音,唐瑛不由地哆嗦一下,李渊这只老狐狸,他心里的想法其实是很难猜的,但愿这回不要像罗艺事件一样,反而对她和李世民产生坏处。

    待进了营帐,唐瑛那颗吊起来的心才算放下一半。此时营帐里一片狼藉,水果干货滚的一地都是,李建成和李世民跪在西域地毯前,都低着头,李渊却是气吁吁地瞪着他们,眼见是刚发了脾气。

第四百一十二章 相争

    唐瑛忙笑着快步走了进去,边走边轻松地笑道:“陛下,我没事。”

    看见唐瑛,李渊冒着怒火瞪两个儿子的目光里,总算收了点火气,上下打量了唐瑛一会儿后,冲她招手:“到朕身边来。”

    “嗯。”唐瑛强忍着大腿处的疼痛,脚步轻快地来到李渊身侧,捏捏李渊的手臂,冲着旁边低头的高无庸道:“高公公,还不带着他们把这里收拾了,到处是果子,待会儿不小心踩一个,才摔的惨呢。”

    “别管那些。”李渊冷哼了一声,转身关切问:“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御医都看过了?”

    唐瑛嘴角一扬,给李渊一个灿烂的笑脸:“陛下,您瞧,我啥事也没有。御医都看过了,真没事。别把我看成弱女子啦,我可是上阵杀敌的将军。”

    李渊宠溺地看着唐瑛,嘴里却骂道:“都是这两个逆子,他们要有你一半的好,朕就放心了。”

    唐瑛看了一眼李世民,不知道这位说了啥,怎么会把他也骂进去了。唐瑛心里的嘀咕自然不能让李渊听到,她笑着转身给李渊端了一盅茶:“陛下,消消气,喝口水。唐瑛不懂事,太逞能了,让您担心了。”

    李渊也气了半天了,接过唐瑛进的茶水喝了两口,想想还是气,手一扬就想摔杯子。唐瑛眼疾手快,赶紧接下茶盅,埋怨道:“陛下,您这是怎么啦?您气成这样,明天可怎么去玩?”

    李渊长叹一声,鼻子抽了几下:“身上哪儿受伤了?不许瞒朕,朕闻到药味了。”

    唐瑛轻松地笑道:“不过是大腿根磨破一点点,灵云儿和御医就什么似的,硬上了好厚一层药膏,倒是糊的我难受。”

    李渊疼惜地拉过唐瑛的手看了看,手心还是一片绯红,那是拽缰绳留下的痕迹:“这儿痛不?”

    唐瑛摇头:“这有啥。说起来,今儿还不算什么呢。陛下不知道,当年我跟单大哥学骑马,他抱着我的时候还好,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从马背上摔下来,身上就没消停过。也是被摔怕了,后来就一直没敢骑烈性好马。说到底,还是骑术不佳,要不,今天也不至于吓着陛下了。”

    李渊苦笑,拉着唐瑛的手唏嘘起来。唐瑛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他更心疼了,心疼唐瑛受过的苦,心疼自己的儿子就不懂理解他的苦心。

    唐瑛微笑着收回手去,轻轻抚着李渊的后背:“今儿是算给我一个教训,日后呀,有啥事还是不能畏缩,有弱点就得克服了。”

    李渊看着低着头一声不吭的两个儿子,再看看满脸含笑乞求自己息事宁人的唐瑛,不由地气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老天没再给他一个像唐瑛这样善解人意又能干的儿子呀。想到这里,又看看两个儿子,不能说他们不出色,但,如果玄霸还活着……这一刻,李渊真有大哭一场的冲动了。

    见李渊沉默不语,眼中有雾气产生,唐瑛在心里轻叹一声,当一个负责的皇帝难,当一个好父亲就更难了。可惜,面对两个优秀的儿子,他必须要放弃其中一个。略微想了想,唐瑛起身来到李世民身前,微微万福:“不管怎么说,唐瑛还是多谢秦王了。”

    李世民抬头看向她,眼中流过一丝温暖:“不,该是本王多谢你,这匹马,本就是太子殿下赠给本王的。”

    唐瑛原本笑盈盈,听了这句话后,笑容没了。这个李世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咋就这么忍不下气呀,原本说好了,不许提这个,他却一定要提,看样子,她来之前,也没在这方面少说,故此,李渊才气成那样。

    李建成在唐瑛走过来的时候,也抬起了头,眼含嫉妒地看着唐瑛走向李世民,听着两人充满温情的对话,一股妒火就往上冒。不过,他毕竟比李世民会揣摩李渊的心思,李世民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被他利用了:“二弟,为兄真不知道那马有问题,在府上的时候一直好好的,再说,就算没问题,那么烈性的马,你也不能让唐瑛去骑呀!”

    “你们,你们两个……”李渊本来已经想顺着唐瑛的话把这事平息下去了,可这两个儿子,却一个都不肯罢休,顿时被气的鼻子都快冒烟了,指着他们就骂:“真好,真好,一个养出匹劣马,一个呢,居然看着唐瑛骑上去而不管,朕真是,真是……”

    唐瑛一听这话,是狠狠地剜了李世民一眼,转身就往李渊身边走,还不忘回头嘲讽地看了看李建成。只是,她也叹气,李渊明明很清楚这事的内幕,可,老头出气也太不公正了吧,居然要各打五十大板,真真的是两个都想保全,又个个保全不了。算了,这事,也就算她倒霉吧。

    “陛下,那马真是好马,不是劣马。出这事,就是我不会驾驭,您别把责任怪到两位殿下身上了。”回到李渊身边,唐瑛故作苦笑道:“再说,秦王拦了我,不让我跑马,是我不乐意,不想被他们小看了,抢着去跑马的。不信,您去问宇文大人,当时他也在,他都劝了我。”

    李渊当然明白唐瑛是在帮李建成和李世民遮掩,他真是气呀,这才过了几天,这两兄弟又开始斗了,简直是不择手段呀:“瑛儿,你别为他们说好话,这事,朕一定要好好地惩罚他们。”

    “陛下。”唐瑛没法子,只好又使出了长久不用的撒娇手段:“我知道,今天让您受惊了,你心里不高兴,要骂我就骂嘛,别让太子和秦王替我挨骂。”

    李渊心疼地看着为兄弟俩掩盖错误的唐瑛,语气不自觉地平稳了下来:“朕不骂你,朕知道,你好,你很好。”

    唐瑛仰脸笑道:“陛下,我这么笨,把太子的一匹好马都弄坏了,您还夸我。知道的呢,明白您在宠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用啥手段蒙蔽圣聪呢。”

    李渊不由地摇头:“你呀,你呀,就会哄朕。”

    唐瑛顺杆子就上:“陛下都知道唐瑛在哄您了,您就笑笑嘛。”

    李渊还就吃唐瑛这套,再说,他本心就不想让这件事闹大,唐瑛给了他们父子架起了梯子,再不知道顺梯下楼,可就成傻子了。所以,李渊长叹一声,拍拍唐瑛的手,闭上了眼睛。

    唐瑛轻舒一口气,转身看向两位皇子,淡淡地道:“两位殿下,腿都跪麻了吧?陛下,他们也受惊不小,秦王为了救我,差点被马踢伤,让他们下去休息吧。”

    李渊哼了一声,睁开眼睛,狠狠盯了两个儿子一眼,才道:“还不滚。”

    李建成和李世民齐声叩谢了李渊,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互相瞪瞪,蹒跚着向外走去。

    李渊等这两人都走出了营帐,才摇着头,叹着气地数落唐瑛:“你呀,你呀,以后遇上这种事,不许你用自个儿的性命去化解,来找朕,朕会做主的。”

    唐瑛苦笑,心想,我要早知道有事,铁定会立刻跑你这里来忽悠,可惜,事先谁也看不出来呀,再说,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明白,那马怎么会突然发了疯般地折腾。

    “唉,”长叹一声,唐瑛很无辜地看着李渊道:“陛下呀,谁知道那马会发疯嘛。宇文大人和秦王,两个相马高手都看不出马有毛病,我就更不行了。再说,他们一个劲地夸马好,当时,宇文大人还夸太子对秦王好,知道秦王好马,专门选的好马送来,秦王虽没说什么,却听的很高兴,还有些得意。于是,我脑袋一发热,就想,就想抢过来玩玩。”

    “胡闹……”李渊哭笑不得:“宇文士及说,这马有翘蹄子的毛病,奔跑之中会翘蹄摔人,根本不能用作战马,就是有人能驾驭它,也不能用。”

    “啊?”唐瑛想了想,这才明白过来:“可是,没跑起来,也就看不出来呀。”

    李渊长叹,郁闷之极。唐瑛或许真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可是,作为一个老将,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他,却很清楚这种马的危害性。只是,这种毛病也很明显,李建成不可能不知道。李建成的用心他清楚,不就是想报杨文干的仇嘛,折腾一下老二,也是一次警告。但,他却不清楚李世民是真不知道马有毛病,还是存了让唐瑛帮他试马的心思,若是真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这个儿子的心,可就太狠了。

    “唉,算了,朕不想辜负了你这片心,但愿那两个逆子也能体谅你的好。”李渊长叹一声:“不过,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高无庸,你去传朕旨意,把那匹马杀了,另外,东宫养马的马倌,重责八十军棍,发配……”

    唐瑛一吓,八十军棍,要打死人的,她赶紧喊道:“陛下……”

    李渊侧头看她:“嗯?”

    唐瑛笑笑:“马杀了怪可惜的,虽然不能当战马,但,拉车耕地还可以吧?物尽其用嘛。至于那个马倌,您也高抬贵手,放过他。要不这样吧,我府上也没个在行的马倌,把他赏我为奴,可好?”

第四百一十三章 迁都

    李渊想了想,点头了:“也罢,朕就顺着你。高无庸,听清了吗?还不去传旨。”

    高无庸忙小跑去了。

    胡马风波就这样在唐瑛的努力下算是暂时平息了。然而,东宫和秦王府里的人,还有那些观望的大臣们都知道,李家的这场兄弟争斗却刚刚开始进入白热化。

    李世民心里很清楚,如果说,他的太子大哥以前只是想抑制他的话,那么,胡马事件就是李建成向他提起屠刀的表示,两人已经走上了不死不休之路,谁也别指望谁能放下屠刀了。

    李建成这次的设计没能成功,心中不能不说是懊恼的,而唐瑛差点成为牺牲品,也让他后怕不止。看来,以后要设计李世民,必须要选择唐瑛不在的场合,至少,要避开唐瑛受到伤害的可能。而且,胡马事件也让李建成明白了一件事,他以往还是小看了李世民的能力,李世民能成功解救唐瑛,自己自然不会驾驭不了一匹发狂的马,所以,这种设计还是少来,下次,一定要规划一个一击得手的机会。

    软软地躺着,唐瑛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灵云坐在床榻边,轻轻地揉着唐瑛的手臂,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帐门方向,外帐两个皇子已经坐等了很久,都没走的意思,而唐瑛又不想起来,唉。

    唐瑛是真的不想动,强撑着从李渊处回到营帐,她连水都不想喝,一头栽进行军床里就睡了过去,累的太厉害了。第二天,睁开眼睛的唐瑛,只觉得浑身上下依旧酸痛无比,大腿处的擦伤倒是一股清凉之感,肯定是灵云重新上过药了,而且是上等好药。

    药,是太子亲自送来的,唐瑛听了灵云的汇报,也只是点点头,李建成送药过来,也不过是略表赔礼的意思。不过,唐瑛也不打算去道谢,李建成的这次作为让她十分的恼怒,虽然针对的不是她,但,唐瑛敏感地感觉到李世民最后决定痛下杀手的起因,应该就是这次李建成对他的谋害了,他这算自己找死吧。

    “秦王也等了好久了,将军,你……”实在忍不住,灵云还是出口提醒了一下。

    唐瑛看她一眼,摇摇头,又闭上眼。哼,愿意等就等吧,你们两个不是要斗嘛,那就坐在外面慢慢斗。想起昨天,说的好好的,在李渊面前不要提是李建成的马,可李世民还是没忍住,这让唐瑛很恼火,这个李世民,怎么就这么笨,每次在李渊面前回话,都会被人家钻空子整治,也是一个自找罪受的家伙。

    叹气,她穿越到这个时代,被李家父子缠上,真是倒霉透顶了,甩又甩不开,扔又不忍心,老天呀,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平息这场兄弟间的血腥争斗?

    灵云叹口气,起身走到了外面,对李建成和李世民福了一下,笑道:“太子,秦王,还是回吧,郡主实在累很了,又睡下了。”

    李世民苦笑一下,他昨天回去后也后悔了,一大早赶来,就是想跟唐瑛再谈谈,可唐瑛明显在生他的气,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唐瑛生气的时候,他最好还是避让一下为好。想到这儿,李世民瞥了李建成一眼,冲灵云点点头,起身就走。

    李建成也在苦笑,恋恋不舍地再望望内帐的门,叹着气走了。他昨晚就来赔罪,唐瑛睡下了,今天一早就在这里等着,唐瑛起来又睡,明知道唐瑛在找借口不理他,他还是想坚持等下去,可惜……

    走出营帐,李建成看着李世民快走不见的背影,又叹口气。唉,这次不仅没有整治到李世民,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自从李世民回到长安后,唐瑛就不待见他了,天天跟李世民待在一起,这几天更是根本不肯见他。好不容易想借这次打猎的机会拉拢唐瑛,却败在了整治李世民这件事上。万一唐瑛就此彻底靠向了李世民,他即便靠父皇的旨意得到唐瑛,也是得人不得心,完全违反了他想得到唐瑛的初衷了.得,还是回去后跟心腹们商量一下,怎么将唐瑛的心挽过来。

    两人走后,唐瑛还是没起来,在用了半碗李渊让高无庸专门送来的米粥后,她又躺了回去,不想起来,浑身酸痛还在其次,主要是她需要好好想想,怎么教训李世民,又怎么敲打李建成。至于借机劝李渊更换太子的想法,在昨天回来后就没了,从李渊昨天处理这事的态度上,唐瑛就明白了,李渊做出一个决定很难,但一旦下定了决心,却是怎么都不会变了。

    “大哥,怎么搞的?没搞到秦王,倒伤了唐瑛?父皇不生气才怪。”李元吉在风头上躲开了,今天来见李建成,却看见他怏怏不乐地往回走,忙迎了上去。

    李建成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四弟,你出的主意太差劲,秦王比咱们强多了,即便是他骑了那马,也不会有事。唉,昨晚父皇是真生气了,还好唐瑛没事。”

    李元吉两手一摊:“这不能怪我吧,我可是为了大哥你好。再说了,那么大一匹马,唐瑛咋会跑上去?大哥,该不会是老二怕咱们算计他,就让唐瑛帮他试马吧?”

    李建成眼前一亮,旋即又摇摇头:“宇文士及在一旁,马倌也说了,是唐瑛硬要骑的。这事就不要再提了,父皇昨天没处罚我们,就算息事宁人了,唐瑛也没闹,还是压下去好。”

    “那……”

    李建成望着唐瑛的帐篷,叹气:“不知道唐瑛是看出什么了,还是真喜欢上了这匹马?越想越觉得有些邪乎。”

    “没事,老二也不敢说是咱们在害他,等以后再找机会。”李元吉对此不在意似地,把手一挥:“父皇今天是没心情出去玩了,大哥,你要去打猎不?”

    李建成摇摇头:“你想去就去吧。”

    “太子,太子……”没等李元吉走开,李建成的侍卫向这边奔来,边跑边叫:“突厥进犯,陛下下令即可返回长安。”

    李建成和李元吉一愣,相互看了看,赶紧朝各自帐篷里钻去。

    “什么?”躺着找清闲的唐瑛猛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一边穿衣,一边吩咐:“赶紧收拾东西,要快。”

    武德七年夏七月中,突厥派兵寇关原州、陇州,同月,吐谷浑和党项分别侵扰岷州、松州,未几,突厥一支突然进攻阴盘,不等唐朝反应过来,突厥的突利可汗率兵与苑君璋一起兵进并州。一时间把个大唐的北部边界搞的是纷乱不堪,各地的急报雪片般飞向长安。

    李渊一边下旨让边关众将准备御敌,一边召集群臣商议应对突厥侵扰的方案,和从前一样,主战派和主和派又吵成了一团。而就在双方你争我抢地发表各自观点的时候,朝堂上却突然冒出了另一种声音,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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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太极殿,中午的日头更是火辣辣地烤人,李世民一肚子气,站在日头下半天,才气冲冲地跑了出去。宫门外的侍从见李世民出来,忙迎了上来,却被李世民狠狠地一把拽到一旁,差点摔个嘴啃泥。李世民丝毫不在意侍从会摔成什么样,站在宫门处,不知该往哪里去似的,望着天边使劲喘气。

    李道宗看了看李世民,想了想,还是走过来劝道:“秦王,你何必如此生气,裴寂等人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富贵而已,陛下不见得就真会答应。”

    李世民恨恨地道:“可以规划,可以规划,父皇居然,居然……父皇一向憎恨突厥人,这次却显得如此惧怕,他……老了。”

    李道宗苦笑一下:“算啦,明天还得再议,我们回去后好好想想,怎么反驳他们,说服陛下。”

    李世民点了点头,转眼看到李道宗的家人牵过马车,他想起什么似的,冲李道宗一拱手:“借马儿一用。”

    不等李道宗说什么,他上前解下驾车的马儿,返身上去就打马而去,留下呆愣的李道宗,看看远去的李世民,再看看剩下一匹马的车,摇摇头,叹口气:“走吧,走回去。”

    拍马冲出宫门,迎面的风一吹,李世民冷静了一下,调转马头想回去找李渊再力争两句,走了几步,他又扭身回来,向外奔去。

    “秦王?”见李世民一脸黑线地走进自己的住处,唐瑛就是一愣:“怎么啦?不是说今天要商讨出兵抗击突厥大军的事吗?难道,陛下把军权给了太子?”

    李世民摇摇头,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抗击,抗击,抗击个屁。还没说出兵的事呢,裴寂和太子却提了一个迁都的方案,父皇居然还同意了,说可以好好规划一下。”

    “什么?迁都?”唐瑛也愣了:“开什么玩笑,这个档口上迁都?太子和裴寂在搞什么名堂?”

    “他们还能搞什么名堂,还不就是畏惧避战。那裴寂说,长安距离突厥人太近,屡屡被其侵扰的原因就是因为突厥人看中了长安的繁华,若是毁弃长安另谋都城,突厥人就不会来了。还说什么突厥以骑兵为主,无法越山南下,所以,只要把都城往南迁了,突厥人就无法危害大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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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059/ 第一时间欣赏潇潇雨歇最新章节! 作者:梦凝小筑所写的《潇潇雨歇》为转载作品,潇潇雨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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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歇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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