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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凝小筑     潇潇雨歇txt下载     潇潇雨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四章 接风

    对于李世民会在突利可汗那里购买战马,李渊并不意外,李世民在给他的战略设想中,也提到了要在骑兵组建的时候,多开商业渠道,加大从突厥购买马匹和武器的数量。但他在听了李元吉那些加油添醋的消息后,却对购马的数量和目的产生了一些不确定因素,心里不免又开始犯嘀咕了。

    李世民比李元吉晚回来好几天,比李神通和李媛都回来的晚,这让已经被李元吉上了眼药,心里犯了嘀咕的李渊多了一丝怀疑。所以,当李渊召见李世民的时候,那脸上神情不太高兴,就很自然了。只是,李世民自己处于兴奋状态中,完全没看出李渊嘴角的那点笑意是强装出来的。

    “儿臣拜见父皇。”一个觐见大礼之后,李世民马上双手捧上一本册子:“父皇,这是儿臣这几个月来精训出来的兵勇,时间还短,故此还达不到精锐所需的能力,但儿臣可以保证,这些人再训练三五个月,一定能成为最精锐的骑兵。”

    李渊一边嗯着,一边让高无庸把名册接过来给他。不过,李渊只翻看了几页名册,精神就来了,一下子坐直了,仔细看了起来。等他看完那本册子了,脸上的笑容是真的展现出来了:“二郎,快起身坐好了。这三千一百六十七人,眼下在何处?”

    “回父皇,儿臣带了六十人回来让父皇过目,其余人都在秦州的军营里。”

    “很好。朕再问你,你这次就只选出了三千人?还有别的吗?”

    李世民诧异地看了李渊一眼,回答道:“这三千一百六十七人全是各行军总管先百里挑一,再经儿臣亲自挑选,又通过加强训练后,方选出来的。儿臣秉承父皇的旨意,一定要选拔出最最精锐的军士,所以不敢怠慢。”

    “唔,朕相信你训兵的能力,朕的意思是,秦州的兵勇原本就勇猛善战,那些挑剩下的兵勇当中,也有一些可用之才吧?他们是不是也安排妥当?又有多少人数?”

    李世民忙答道:“父皇想的周全,儿臣也是这样考虑的。除了这三千一百人外,在送上来参加薄战的五万人中,儿臣还留下了一万一千多人,作为秦州下辖的州兵,实际上是精骑队伍的补充。儿臣算了算,各地如果都能选出两千以上的精锐,再选出一万余的精兵,父皇要求组建的十万人数骑兵队伍,基本上能出来。”

    “呵呵,二郎想的好,计算的也好。”李渊手里死死捏着那个名册,身子往后一靠,笑着说:“四郎他们的人数也都报上来了,除了李靖那边,基本上都有两千左右,加上你这三千,我大唐骑兵已经有一万多精锐了。”

    李世民没听出李渊语气里的怀疑来,还在信心满满地回答李渊:“再有几个月的时间,儿臣相信,到了今年秋季,两万的精锐部队就能组建成功了,再加上那些精兵,我们抗击突厥人的队伍可以初步成型。眼下最缺的还是马匹,精良的马匹缺口比较大。”

    “哦,朕想起来了,你离开长安前,不是告诉朕,你要设法在突厥那里多购买一些马匹吗?进展的如何了?”

    李世民摇摇头:“不知道颉利听信了谁的话,居然在草原上下达了大可汗令,不许商队的马匹交易超过十只,也不许各部族跟我们大批量交易战马,甚至连武器也限制了买卖的数量。所以,从突厥购买马匹的事情,进展很不顺利,突利那边也不敢跟儿臣进行大规模的交易。儿臣用尽了手段,目前也只购买了不到六百匹的战马,这些战马中的好马,也不多。倒是李靖那边,儿臣听说,他跟西突厥人拉上了关系,从那边弄到了数百匹上等战马。”

    李渊听的频频点头:“去年,朕根据裴矩建议,答应了西突厥人要求与我们通商的请求,眼下看来,要想获取更多的好马和武器,得从他们那里下手。这样,这件事,朕会叮嘱大郎去办,你就不用操心了。不过,你跟突利之间既然有交易,还是继续吧,马,尤其是好马,那是多多益善。”

    “是,儿臣领命。”

    李世民并没有因为李渊将从西突厥人那里购买战马的事交给李建成而有所不满,欣然接受了李渊的安排。对他来说,战马谁去买,在哪儿买,是件可操心也可不操心的事情,他眼下的任务就是练好兵,带好兵,然后寻找最合适的机会,完成他的目标。

    李渊看着李世民踌躇满志地离开两仪殿后,又一次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李世民交给他的名册。在这本名册里,不仅记下了每一个士兵的名字、年龄,还详细记录了他们的籍贯和家人状况。

    这个名册是李世民的一个态度,一个让你们全部看清楚的态度。这样的透明,加上李世民坦诚的态度,李渊这一刻算是基本上消除了这几天里对李世民的那些怀疑。虽然如此,李渊还是不曾大意,暗中依旧令裴矩把这个名册拿去核对过,而后又命秦州总管上报秦州精兵集训营的规模和人数。

    李渊放心了,秦王府中的人们也放松了。李世民上缴名册的做法,是房玄龄的建议,虽然不能待在秦王府里,但李世民的这几个心腹谋士,一样在用尽办法为李世民出谋划策。眼下的秦王府,是除了皇帝的信任,什么也不缺,所以,用最公开,最透明的方式,反而能获得皇帝最大的信任,有了这样的信任,一切都好办了。

    虽然这几年秦王府里的人被调走、整走了很多人,但在秦王府的接风酒宴上,还是团团围坐了十余人,除了长孙无忌和高士廉外,也都是留在长安城里的武将,譬如张公瑾、薛万均、独孤彦等,自然也包括那个死赖皮不走的程咬金。而这种场合里,更少不了得知李世民回来就跑过来探听情况的唐瑛了。

    “秦王真的只训练出三千精锐?”

    坐在李世民身侧,唐瑛依旧满腹心事,根本吃不下面前的佳肴美酒。李世民简短的情况介绍,并没有让唐瑛心里感到安稳,反而让她愁眉不展,她觉得精锐的人数太少,虽然有李靖那句几千人就可以的豪情在耳,她却不怎么相信这个数字。

    李世民此时的心情却很好,笑道:“怎么,你觉得精锐很好挑选?本王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在五万多人里选出了这三千儿郎。你还别不信,除了本王,李世勣他们那些人,只挑选出不到两千的精锐。说来也奇怪,倒是你最推崇的李靖,却只选出了一千人,倒是最少的。”

    唐瑛听了李世民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她想起了她前世那个时代的一句话:浓缩才是精华。想到这句话,唐瑛一下子对李靖挑选出来的这一千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秦王,你说,你选出的这三千人,能不能打过李靖大将军的那一千人?”

    “什么?”李世民差点被一口菜给噎着,唐瑛也太看不起他了吧:“咳咳、咳、咳,我说唐瑛,你崇拜李药师,本王也崇拜他,可,你不能把本王看的差这么多吧?”

    唐瑛哈哈直乐:“有句话,叫浓缩才是精华。李靖大将军既然只选出一千人,就证明这一千人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嘛,嘿嘿,很想见识见识呀。”

    “嘿嘿,放在一起打一场不就看出来了嘛。”程咬金在那儿小声地煽风点火。

    “哼哼,你真想见识也不难。等今年所有精锐都选出来了,把他们正式组建在一起的时候,你亲眼看看,不就能分出优劣了。哼,本王的精锐,至少也能与李靖的打成平手。”对于唐瑛这种胳膊肘向外拐的做法,李世民是大不满意,不仅口气中多了一股子酸味,还狠狠地瞪了程咬金一眼。

    程咬金脸皮厚,冲李世民回了一个嘿嘿,接着又对唐瑛眨眨眼,转头过去在张公谨耳边说了两句什么,两人嘿嘿直乐。

    “噗。”唐瑛被程咬金这个活宝逗的笑出声了,起身过去给李世民倒上一盅酒,白他一眼,笑道:“看你说是什么话,什么是你的,李靖的?这些精锐都要放在一起的,到时候,不都是你在统帅他们吗?”

    被唐瑛这么一说,李世民的脸也扳不住了,笑意上来,赶紧举起酒盅就喝,算是把那股得意掩盖过去了。

    唐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冲程咬金笑道:“程兄,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告诉大家,我试探陛下几次了,看陛下的意思,秦王铁定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了,而李靖大将军会是秦王的副手。你们可都得小心点,大将军的军纪若是违反了一点点,嘿,屁股开花都是轻的。”

    程咬金撅嘴努了努,眼珠子乱转了一会儿,嘿嘿两声,脸皮厚,当没听到,继续喝酒。别人都看着他大笑。要说天策府的将军里,最不拘小节的家伙就是程咬金了,敢情李世民也惯着这员副将,每次程咬金做了不上道的事,处罚起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唐瑛的这番敲打,其实也是为他好。

第四百四十五章 暗示

    秦王府里的人们,真是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马放南山的这两年,这些天策府的将军们也憋的够呛了,加上李世民在朝中的艰难,他们每个人也过的异常难受。这次精兵的选拔,加上一些枝末细节,似乎都在预示秦王府又可以回到几年前的辉煌了,众人怎么能不高兴。

    这一高兴起来,人就放松多了。张公谨起身端着酒盅就往上走,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去敬李世民酒的时候,却见他走到了唐瑛的跟前:“唐将军,在下也不会说话,这多的话也不用说了,这酒,在下敬你。”

    唐瑛急忙站了起来:“张将军过誉了,唐瑛也只是尽心而已。秦王府有今天,也是与各位大人、各位将军坚持不懈的努力分不开的。所以,我倒是提议大家都端起酒来,为秦王和李靖大将军早日带着我们消灭突厥人,干杯。”

    “唐将军说的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张公谨就着唐瑛给他的台阶,转向了李世民:“秦王,末将预祝秦王率领我们,消灭突厥,横扫草原。”

    众人被唐瑛和张公谨的一番话都激起了万般豪情,纷纷端起酒盅站了出来,面对李世民,都是高举酒盅,同声高喊:“消灭突厥,横扫草原。”

    李世民的满腔热血也沸腾起来,举着酒盅站起来大喊:“借大家吉言,让我们一扫犁庭,再立战功,让我大唐威震四海。干了。”

    “干了。”

    众人此时的目光都在李世民身上,他们跟随了这么多年的统帅,他的年龄比手下众将小,他的豪情却时刻都在感染着众人,那些热血铸就的战绩,那些勇不可挡的传说,都是他们渴望继续拥有,永远铭记的。为了这些,他们甘愿为眼前这个年轻人抛头颅洒热血,一往无前。

    唐瑛感受着这些人的心情,望着一张张充满渴盼脸,看着那一双双憧憬未来的眼睛,她心中对李渊和李建成的那一点点愧疚也消散而去了。

    酒宴散后,李世民老规矩,让其他人都回去,单将长孙无忌和唐瑛留下,两人也是惯性使然,跟着李世民进了内院。

    “唐瑛,这几个月委屈你了。”借着轻微的酒劲,李世民轻轻的伸手想抚摸一下唐瑛的脸,却被唐瑛瞪了一眼,那手终究还是没能摸上去,讪笑了一下,收了回去。

    长孙无垢专心煮着茶水,仿佛根本就看不到李世民的那些小动作,顺着李世民的话笑道:“妹妹委屈了自己,却为殿下做了好多事。那些在三省六部里担任主要职务的官员,妹妹基本上帮殿下考察完了,还写了一份东西给殿下呢。”

    唐瑛叹口气:“秦王好好看看吧,能吏不多,尸禄素餐的却不少,而且大多数都是门阀子弟。这几年通过科考上来的人很少,有能耐的人多数都被安排在无足轻重的职位上,也有担任要职的,却都是些又苦又累、薪俸也少的职务。中枢上都是这样的人在做事,唉,秦王,日后可有你伤脑筋的时候。”

    李世民本是笑嘻嘻的看看唐瑛,又看看长孙无垢,听了唐瑛这番话,顿时没了笑容,重重地叹口气:“三省六部的设置原本很好,可就是安置进去了不少游手好闲、啥都不懂的人,庞大的俸禄开支都被这些人拿去了,实在是隐患无穷。可是,这些人多数都是太子安排,父皇许可的,我又能怎么办?”

    “我说的是日后。”唐瑛笑着冲李世民比划了一个杀人的手势:“等日后你能做主的时候,该罢黜的罢黜,该下手的下手,动作麻利点,就不怕那些所谓的门阀豪族们闹翻天。哼,到时候,我倒是怕他们不闹。”

    李世民也笑了,想起了唐瑛以前给他出的那些以毒攻毒的主意:“真到了那一天,本王一定做的让你满意。”

    “我满意不满意有什么关系。秦王以后的所作所为,只要能让天下人满意,唐瑛所做的一切努力和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好,好,好。”李世民今天很高兴,恢复了跟唐瑛斗嘴的习性:“郡主说的对,百姓最重要,当皇帝的别的不需要做,只要能让小民们高兴了,国家就能强盛了。”

    唐瑛白他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嘴角却不自觉地上翘,泄露了她的高兴与满意。

    长孙无忌老规矩了,李世民高兴的时候就会跟唐瑛斗嘴,所以,他一般都会当一会儿木头人,等那两人玩笑够了,才是他上场的时候。看看长孙无垢的茶水煮好了,李世民和唐瑛也收了玩笑,他给李世民和唐瑛分别端上茶水,笑道:“根据臣暗中统计的数目,这三个月的精兵选拔,共出来八千多人,除了秦王的三千人和李药师的一千人外,其他的还得仔细考察过才能最终定的下来。”

    李世民看了看唐瑛,笑道:“李世勣那两千也不用再考察。神通叔的人原本也不需要考察,只是,经过了李媛的手,就得仔细一些了。”

    唐瑛不解了,李世勣的人马她也信的过,可是,李神通也是带兵的老手了,为什么要考察他的人:“为什么?依淮安王的能力,选拔出一千多精锐还不是手到擒来呀。”

    李世民对唐瑛笑笑:“不是本王信不过神通叔,而是信不过李媛。你不知道,李媛和东宫那边一直在暗中来往,当初太子推荐他去接替李艺统管幽州,可不是随随便便的。”

    “啊,我明白了。”唐瑛也是一点就透的人,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想通了,却是叹口气:“秦王,淮安王可是个好人,我建议你在重点考察那些军士之前,先跟他打个招呼。”

    李世民点点头:“回来后还没见神通叔呢,你说的我也想到了,会的。”

    唐瑛听了这话才放了心。不是她想的太多,就她这段时间跟着李建成东跑西跑得出的结论,在皇室宗亲中,掌握兵权和一方行政大权的王爷中,只有李神通和李道宗对李世民有好感,李道宗还是明面上的对李世民比较好,而李神通却是暗中早就表示了要支持李世民的人,李世民若是在小事上不经意得罪了李神通,可就把这个最大的外援给推出去了。

    长孙无忌笑道:“淮安王此番也很辛苦,殿下早晚得去他府上亲自拜谢,唐瑛,你不用担心淮安王。倒是你的义兄,眼下态度不明呀。”

    “我义兄?他说什么做什么了?”唐瑛心头一紧,眉头也皱了起来。

    虽然唐瑛和李世勣早就说好了,双方都不涉入到皇储之争中去,但唐瑛实际上早就违背了这个诺言,从一开始就踏了进来。而李世勣这些年却谨守了当初对唐瑛说的话,一直在回避李世民和李建成的拉拢。只是,眼下不同以往,李渊对唐瑛宠爱非常的态度,几乎是公开表示出的对唐瑛未来的安排,已经人人尽知,难保李世勣会不会改变以往的做法,转而支持一方,而他所支持的,一定是自认为对唐瑛最好的,所以,别说李世民等人了,就是唐瑛此时也不太看得准李世勣的选择呀!

    长孙无忌苦笑:“正因为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臣在担心呀。前两年,他还能暗中提醒你有人在监视洛阳,可这两年,他跟我们的书信是越来越少,特别是这一年来,除了必须联系的公事,他是一封书函也未曾来过。好在,据说他对太子那边也是一样。”

    唐瑛听到这里,倒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嘿嘿,有些事,没有表示反而是一种表示。我倒是觉得,义兄还是很明智的,就跟他以前对我说的那样,他忠于的是大唐皇室,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个势力。”

    “可是,唐瑛你应该清楚他的重要性。”长孙无忌看了看李世民,得到对方同意的暗示后,继续劝唐瑛:“他现在是山东行台加并州总管,河东、山东,河北的这一大片可以说尽在他的掌控中,加上陛下对他的信任,他若是肯对我们殿下有一点点的暗示,我们也可以放宽心了。”

    “陛下将义兄放在这个位置上,为的不是挟制我们和东宫,而是为了守土,抗制住突厥人。”唐瑛和李世民、长孙无忌想的完全不一样,在她看来,李世勣已经是表明态度了:“他若有暗示,就有了私心,有了私心,陛下还怎么信任他?秦王、长孙大人,你们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有万分的把握,义兄不会倒向东宫,更不会对我们不利。”

    长孙无忌还想劝,李世民摆摆手:“无忌,唐瑛说的对,她最了解李世勣,她说李世勣不会威胁到我们,本王就相信李世勣不会对我们不利。唐瑛,你给李世勣写封信,也不要说多了,就说,此番精兵的选拔,事关我大唐能否马踏贺兰山,让他务必再用心一些。山东、河北多壮士,三个月仅出来不到两千精锐,少了点呀。”

    唐瑛不疑有他,连连点头:“我也在奇怪呢,这两处的豪杰不少,不仅精兵,就是强将也该找出几个来才对。我回去就给义兄写信。”

第四百四十六章 憧憬

    李世民很满意唐瑛在某些事情上的迟钝,他也不需要唐瑛在这些方面敏感起来,只要能达到他所需要的效果,最好还是保持现在的状态。至于以后唐瑛会不会明白过来,李世民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以后,唐瑛会成为他最宠爱的女人,就算为此跟他闹上一闹,何尝不是一种情趣。

    放下一段心事,李世民开始展望未来了:“呵呵,其实就按这三个月的成效,到今年年底,这支即将组建成功的骑兵队伍,也有十余万人,精骑更是不会少于两万。明年,最迟在明年,我们就可以选准机会,给突厥人致命的打击。”

    面对李世民的憧憬,唐瑛也是笑脸如花:“是呀,两年,甚至不到两年,困扰中原的突厥问题就能解决了,想想都是大快人心呀。”

    李世民双眼发光:“等灭了突厥,本王带着他们挥师南下,直接端了梁师都的老巢,将这个老家伙抓到长安来。哼,这些年,他引领着突厥人,可是给我们造成了很多伤害。”

    “对,这种汉奸,早该收拾了。”唐瑛也狠狠地附和着。

    “汉奸?这个提法不错,汉人中的奸佞之徒,梁师都倒是配得上这个骂名。”

    唐瑛嘿嘿一笑,不予解释,反正李世民的解释也距离汉奸的本意差不太多了。

    “灭了梁师都后,殿下是带着我们继续西进,还是……”长孙无忌看了看唐瑛,提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唐瑛看他一眼,断然道:“吐谷浑算什么东西,派一员上将带上一万精兵就能灭了他们,根本不需要浪费兵力。”

    “那……直接回朝交还兵权?”长孙无忌毕竟没唐瑛那么大胆,啥话都敢直接说。

    唐瑛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拿眼睛看李世民了:“秦王,陛下有意在过年的时候安排唐瑛的未来,被我推迟到突厥灭亡,你率大军回归祭祖的时候了。秦王,如何,到时候真想喝唐瑛的这杯喜酒吗?”

    “本王……”李世民已经不是一年半以前的他了,现在他,在唐瑛和长孙无忌面前也不在忌讳某些事了,冲唐瑛一笑:“本王自然要喝这杯酒。本王已经听说了,父皇要在太极殿给你摆设喜宴呢,到时候,换本王在太极殿为你设喜宴,如何?”

    “时间呢?”唐瑛努力让自己忽视喜宴这个刺耳的词。

    “你不是说了吗?祭祖之后。”

    圈圈绕绕,不吃亏不知道什么选择最好。看来,又吃了一年多的暗亏,某人终于明白自己给的那个上策才是最好的选择了。为此,唐瑛在心里小小地腹诽了一把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李世民。不过,虽然李世民一年半以前拒绝了她的建议,放弃了好机会,但现在看来,也未必将来的机会不会更好。

    李世民答应的虽然隐讳了一点,但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唐瑛便长出了一口气:“好,很合适的时间。”

    “虽然晚了一些,但,本王相信,结果会更好一些。”

    李世民说的不错,在把外面的不稳定因素全部消除干净后,再来个内部改革,也许效果真的要好上很多。不过,这已经不是唐瑛所要考虑的事情了,她另有别的打算。

    放缓了自己的语调,唐瑛低沉了声音,轻声问道:“结果一定会非常好,只是,秦王,你不觉得太极殿里不适合摆设喜宴吗?一个安抚加庆功的宴席就够热闹了。”

    “为什么不适合?本王想要的是三喜临门。”每当唐瑛有什么出乎他意料的想法要说出来之前,李世民总是很感受到他与唐瑛之间有一种压抑感,此时,他就感到了这种不和谐的气氛,因而。他一面问话,一面死死盯着唐瑛的双眼,努力想从那里看出唐瑛的真实想法。

    “因为,新人在笑,旧人会哭。唐瑛对陛下和太子都有愧疚,那杯喜酒,我喝不下去,秦王,难道你能喝下去吗?”

    “我……”

    果不其然,唐瑛说出的总是他们想不到的。被唐瑛这话一堵,别说李世民了,就连长孙无垢和长孙无忌兄妹也低下了头。

    唐瑛见效果已经出来了,是长叹一声,请求道:“秦王,答应唐瑛一个请求,好吗?”

    “你说吧,只要本王能做到。”

    “不难,当秦王成功之后,给唐瑛半年的时间,让我陪陪陛下。他老人家从巅峰摔下来,心里的难受我们都可以想象。而秦王,你恐怕也不敢天天去见他吧?至于太子和齐王他们,怕是短时间里不能出现在他老人家面前了,就让唐瑛代替你们这几个儿子,在陛下跟前尽点孝心吧。”

    李世民这几年来对李渊的偏颇很是愤慨,可他们父子之间的情谊还在,虽然胜利的曙光已经显现,但,想到将来兵变成功之后,他的父皇那种失望加伤心的神态,李世民此刻的心里也涌起了酸楚和一丝伤痛。因而听了唐瑛的话后,他没做多想,缓缓点头,算是认同了。

    唐瑛在心里轻叹一声。她的计划在实施中,目的也快达到了,可她心里并没多少轻松感。将来,她如何逃离长安城,还是一道难题呀!

    两天后,放下一切赶回长安的李世勣,在向李渊汇报了精兵选拔的具体情况后,又到东宫去申领了今年的兵饷数额,而后又急冲冲地返回并州去了。他不是不想在长安多待上几天,而是实在没那个时间给他,因为根据线报,突厥人的南侵即将开始了,而并州正是首当其冲的地方。

    李世勣也想多练出一些精兵来,可,河北和山东经过这些年的各种势力混战,人口流失严重都不说了,男人,只要能拿得动兵器的,都被强迫或主动参加过军队,而战争结束后,死者甚众,生还者也是伤痛遍体,还能参加薄战的人是少的可怜。李世勣能挑选出来这些精兵,已经尽了的全力了。

    对于这一点,唐瑛是如实向李世民进行了汇报,大家这才得知河北山东的现状堪忧,自是不再对李世勣这边能多出一些人马抱太多希望了。

    当然,唐瑛和李世勣之间除了这种公事,对目前形势和他们的自身利益,也有详细的讨论。唐瑛在向李世勣表明了她对李世民一如既往的支持外,也提到了李世民和李建成对李世勣的某些渴望。不过,兄妹商量的结果却是,李世勣还是继续采取置身事外的做法最好。至于别的,兄妹俩还是像现在这样,各做各的,互不干涉的同时,也得互通有无。

    不过,在某些事情上远比唐瑛更加敏感的李世勣却主动忽略了那封唐瑛写给他的信,那封别人授意,唐瑛不明所以写的信。李世勣很清楚李世民让唐瑛写这封信的目的,那是一种表态,是暗示,或者说,是一个无形的承诺。只是,他既然早已经决定了不搀和皇位之争的事,就不会对李世民和李建成有任何表态,哪怕这两个人都在极力争取他,而且都不约而同地利用了唐瑛。

    李世勣很清醒地认识到,他若想保全自己,保全唐瑛,最好的办法还是游离与外,他的不参与,才是最大的参与,而且是任何一方都不会对他产生恶劣印象的办法。可是,唐瑛并不是他,唐瑛不能忍,忍受不了别人的欺骗,也忍受不了别人的利用,为了对唐瑛好,李世勣在唐瑛面前,半个字也不提那两方势力对他的那些拉拢甚至是暗中胁迫的手段。

    李世勣倒是不担心唐瑛在这场皇子争斗中会遭遇什么危险,她眼下可算是唐皇室里最吃香的人物了,就算那两边斗的你死我活,唐瑛这方面却不会有什么大的闪失。李世勣最担心的还是唐瑛自身的事情。

    他本就了解唐瑛,加上这几年知道的事情,他已经断定唐瑛万分不想嫁给皇子,不管是太子还是秦王,唐瑛都不想嫁。但是,现实却是,皇帝虽说没有步步紧逼,但已经把意思表达的十分明确了。而秦王的不放手,也是实打实地问题摆放在眼前,就算唐瑛耍小聪明将日期一拖再拖,可总有拖不下去的时候。望着唐瑛不甘心的目光,李世勣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唐瑛看出李世勣的为难之处,就哄骗他说,她已经开始准备以后了,一切都在她的安排之中,请李世勣不用过多地为她担心。李世勣分辨不出唐瑛话中的真假,却也知道,自己就是操心也毫无办法,也只能看着唐瑛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世勣走后,李世民等人也得准备回到各自的训练营地去,好好准备准备,接下来还得注意突厥人今年的军事行动,留给大家休整的时间,并不多。

    唐瑛和秦王府的人此时都认为,他们大局已定,目标的实现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即将掌握一支强悍精兵的前景,也让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别说李世民和那些天策府的将军们了,就是唐瑛,她也终于呼出了一直横亘在胸口的那些闷气,放下了心事,心情也显得愉快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第四百四十七章 游玩

    “哈,我派人去找你,你却在这里。怎么,你们两个女人在说体己话?”跨进内院的门,李世民意外地看到唐瑛正和长孙无垢坐在一起喝茶,本就愉快的心情,更好了。

    长孙无垢在看到李世民的时候就站了起来,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嘴里解释道:“妹妹是过来邀我明日去感业寺拜佛的。”

    “哦?拜佛?”李世民将披风解下递给长孙无垢,面向起身看向自己的唐瑛笑道:“唐瑛,你以往不是不习惯这些吗,怎么现在也跟上了?”

    唐瑛摇摇头:“上午同安公主的侍女到我那儿去,让我明日陪公主去进香,还约了太子妃和我嫂子。我想到王妃这些天也够辛苦了,这个时节又适合出去走走,不如就跟我们一起去玩一天,找点清闲。”

    李世民连连点头:“姑姑喜欢你,你就多陪陪她。其实,唉,姑姑是想去看看皇姐姐,她一个人住在寺庙里,毕竟过于冷清,姑姑这心里不舒服呀。”

    李世民口中的这位皇姐姐,就是同安公主的女儿,嫁给杨广的李妃。唐取代隋后,作为杨广的妃子,肯定会有一些麻烦存在,李渊虽然疼惜这个侄女,却也为如何安置她头痛。这种情况下,李妃主动要求到感业寺里奉佛,既能让李渊不必伤脑筋,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听了李世民的话,唐瑛和长孙无垢都深深地叹口气,作为女人,她们更能感受这种痛苦和无奈,特别是做了母亲的长孙无垢。

    “妾身记得皇姐喜欢吃荷叶包,明日多带几个过去。”

    李世民点头:“再多拿点香火钱给主持,万不可让皇姐姐在那儿受半点委屈。哼,虽说佛祖慈悲,可有些秃头非常势利,可恶的很。”

    唐瑛连连点头:“秦王说的不错。自从南梁的梁惠帝大兴佛教以来,全国各地的寺庙是一座接着一座,和尚尼姑也是遍地跑,多有那些不法之徒混迹其中,干出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还有很多的寺院,借口行善救济百姓,拿着以往的律法说事,占据大量的良田,却不给朝廷上交赋税,实际上都落入了那些奸徒的腰包了。要我说,朝廷对佛教也不能一味纵容,该整治的时候,也得整治一番,别让那些歪嘴和尚,把好好的经书给弄成坑蒙拐骗的工具了。”

    唐瑛对佛教一向是有所了解,从来不曾细细研究,更谈不上信仰了,前世的她原本是无神论者,即便这一世魂穿到了隋唐,也联想到这教那派上,她与信徒这两个字是无缘的,这在长安城的贵妇中,也算是个异类了。只是,唐瑛将自己的思想掩饰的很好,所以,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个不喜热闹的人罢了。

    只是,身处这种环境中,唐瑛也不可避免地跟着众人拜拜佛,向向道,反正推脱不掉或者不能推脱的时候,她就得常常陪着那些皇宫里的娘娘,太子妃,秦王妃,还有当她做自家女儿疼惜的秦母程母等人,到寺庙里走走,烧香也好,拜佛也罢,总得走走过场。

    正因为她有时间也有机会接触这些,眼里看的,耳朵里听的,却是与她以往的那些认知不同,此时大唐的佛教可以说良莠不齐,而高僧甚少,神棍却很多。看多了那些势力的僧众,再听了不少淫僧恶棍的行径,加上寺庙高高在上的姿态,都让唐瑛很是恶心,故此,她早有建议李渊整顿佛寺和僧人,刹一刹那些邪恶和歪风的想法了。

    李世民对唐瑛的感受是深有同感:“你说的不错,的确有许多僧人作恶,像少林僧人那样识大体,为百姓的高僧,眼下太少了。唉,只是,我这里是没多少时间注意这事了,你有时间就好好地给父皇上一个条陈,父皇在这些方面很听你的话。”

    “嗯,这种事我倒是当仁不让,等我好好地把那些所谓的高僧行径给摸清楚,多抓几个作恶的典型,整理出他们为恶社会的证据后,我就报给陛下,请陛下下旨展开清理和整治。”

    “好。这些事你多操心,我这一走又得半年,恐怕要等秋末突厥人退兵后才能回来了。”李世民叹口气:“明天,太子在东宫设宴招待我们几个,我给大家提提,眼下训练出来的兵勇,还是要让他们拿突厥人练练兵,增强他们的实战经验,日后才能成为真正优秀的精兵。”

    “对,秦王的这个想法真好。”唐瑛想着明日东宫的宴请,心头就掠过一丝阴影,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明天东宫设宴,太子只招待你一人,还是把大家都叫上了?”

    “都通知了。除了我,还有神通叔,齐王和任城王等。”

    “哦,那就好。”唐瑛一听是所有人都去,心里顿时轻松下来。

    “呵呵,你不必担心,眼下有父皇的话在,我又要离开长安,根本不跟他争,太子没必要对我采取什么手段。再说,哼,本王也不怕他们的手段。”

    长孙无垢忧郁地看了看唐瑛,又看向李世民,过了一会儿才道:“殿下明日贴身穿一件盔甲吧,那件轻便小巧的,穿在里面,应该不会太显眼。”

    李世民想了想,在两个女人担忧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不管有没有什么事在等着他,提前做一些准备,总是没错。

    感业寺在长安城的北郊,离城不远,算是一座皇家寺院,到这里来拜佛的多是宫中的贵戚和高官的家眷,香火很旺盛,游人却不多。而今日一大早,寺院更是早早就清扫了院子,重新布置了香炉等物品,连净手的铜盆都是新的。

    当然,这么大的排场却不是因为同安公主的到来,而是因为太子妃的驾临。从南梁时期开始,佛教在中土盛行,而经年的战乱,百姓苦不堪言,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遥不可及的将来上。信徒多起来了,某些僧人就变了性子,从一心向佛,变成了唯利是图,巴结权贵更是最最平常的表现了。

    唐瑛来过感业寺好多次了,已经没有了头几次过来时的好奇心了,这个时候的武则天还没投胎呢,自然这里也没那么多的故事。进门烧了香,送上了香油钱后,她们享用了寺庙专门准备的素席,而后,同安公主去见女儿,两个王妃去诵经,唐瑛却悠哉游哉地四处逛去了。

    等唐瑛把寺庙从内到外都逛了几圈后,同安公主和两个王妃也做完了想做的事,坐在小院子里喝茶了。唐瑛也走累了,便坐过去陪着她们说话聊天。

    别看李建成和李世民两个斗的快你死我活了,两位王妃私下的关系却比较好,太子妃很喜欢温柔贤惠的长孙无垢,却不太喜欢那个不爱笑的齐王妃,而长孙无垢一向是对任何人都那么的温柔可亲,所以,两人相处的很好,一年中倒要结伴数次出来游玩。

    四个人正谈的高兴,寺院的接引比丘带着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李武跑了进来,唐瑛和长孙无垢一看清李武的样子,心里顿时觉得不好,腾的一下,两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王妃,郡主,府中出事,请速速回城。”李武扑到长孙无垢身前,倒头就拜。

    长孙无垢眼前一黑,她想弯腰去拉李武,却是身体晃了晃,嘴皮子哆嗦了几下,脸色苍白,却是说不出话来。

    唐瑛还算镇定,也归结于她知道李世民没事。此时,她一边伸手扶住长孙无垢,一边急着问李武:“府中出了什么大事?”

    “秦王有恙。”

    “严重否?”

    “眼下并不明了。”

    听到这里,唐瑛基本上可以确定,李建成今天在东宫设下的怕是宴无好宴,只是不知道他到底采用了什么手段,只是,李世民却是中了招了。想到这里,她抬眼去看太子妃,却见太子妃站在那里,一脸的惊惶和疑惑,看样子这位是不知道什么内情了。

    同安公主此时走到长孙无垢的身边,轻声安抚她两句后,便一叠声地命令马上回城。一路上,唐瑛和长孙无垢坐在一辆车上,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安慰着她。只是,唐瑛心里却在猜测着宴席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说,李建成对李世民下手了?按理说,不应该呀,或许,李建成在对李渊和她阳奉阴违,他迫切想要阻止李世民重掌兵权?

    一路上胡思乱想却没想出什么头绪,等马车驶进了承乾殿的大门,唐瑛意外地发现李渊的御驾停在院子中间。

    扶着长孙无垢快速来到内宅,高无庸站在李世民的卧室门外,两眼望着天空,像根木头似的。唐瑛一见,放下了一半心事,和长孙无垢对望了一眼,便带着同安公主走到了卧室旁的小房间里。房间里不出所料,长孙无忌和高士廉、张公瑾、独孤彦云等李世民的心腹都在里面,而这一段时间抱病在家的刑部尚书刘政会也在座,这让唐瑛感到一丝不安。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中毒

    长孙无忌见到唐瑛她们,抢先上前给同安公主行了大礼,然后小声告诉她们三个,秦王眼下已无大碍,而皇上正在和秦王谈话。

    听到李世民没事了,长孙无垢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她冲众人微微点点头,便在香怡的搀扶下,走了出去。唐瑛也冲大家点点头,而后轻轻一拉同安公主的衣袖,带着她向外走去。有些话,她要问清楚,但却不能当着众人问。

    “公主,唐瑛想问您几个问题,若有得罪之处,请您包含一二。”

    同安公主记挂着李世民的安慰,听了唐瑛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瑛儿想问什么?”

    “公主,今天去感业寺,是您想到的吗?”

    “嗯?”同安公主愣了,不明白唐瑛的意思。

    唐瑛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公主在昨天,是您自己想到今天去感业寺,还是有人向您提的建议?”

    “别人的建议。”此时同安公主已经意识到唐瑛问话有讲究了,赶紧回答。

    “太子妃的建议,对不对?”

    “对。前天太子妃来看我,说是新得了两匹素色的蜀缎,便给芊儿做了两身衣服,这才约好了今天去感业寺。太子妃还说,天气好,好久没带着你一起出去玩玩了,让我把你也约上,我这才让人约的你。”

    胡马事件后,唐瑛就发觉李建成再也不曾让她和李世民同时出现在一些聚会场合,总是在刻意地让她远离他们针对李世民的阴谋。唐瑛知道,李建成这么做,是害怕再出现一次胡马事件,害怕她受到无意中的伤害,对此,唐瑛一方面也感慨李建成对她的保护,一方面也痛恨他对李世民的伤害。

    有鉴于以往的这些事情,因而在感业寺的时候,唐瑛就已经能够确定,今天的宴会是早有预谋,所以,为了不让她可能再次为李世民挡灾,或者是为了不让她察觉到什么,李建成才会设计让太子妃出面,将她骗走。

    眼下,同安公主的回答完全证实了唐瑛的想法,她是冷笑起来:“果然如此。哼,他们还真是设想的周全,为了把我们全部支开,竟然还利用了太子妃。”

    同安公主此时也想到了这一层,顿时惊怒起来:“太子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想什么。”唐瑛哂笑一声:“他隐忍多年,终于直接下手了。”

    同安公主听到这句话,一个哆嗦,脸色变了:“建成那么温润的一个人,怎么变的……这么残忍。”

    “唉。”唐瑛长叹一声,苦笑了。

    两人的想法虽然一致,但她们也都知道,这只是她们的猜测,而没有实际的证据,无法去告李建成。再说,两人也都清楚李渊的态度,李世民既然没有大碍,恐怕,李渊也不会对李建成采取什么措施。无奈的两人也只能唏嘘几声,同安公主便去找长孙无垢,安慰她去了,而唐瑛则回到了小房间里。

    长孙无忌一脸疑问地看着唐瑛,唐瑛边摇头,边走到了他的跟前坐下:“什么手段?”

    “毒药。”

    “啊?这么直接?谁发现的?”

    张公谨道:“淮安王,是王爷发觉不对,把秦王背回来的。”

    长孙无忌苦笑点头:“似乎有人给了点暗示,但秦王已经喝下了毒酒,还吐血了。淮安王这才察觉不对,赶紧将殿下背了回来。”

    “秦王说的?”

    “不,是淮安王说的。秦王还没能告诉我们什么。”

    “我问的是毒酒,谁说的酒里有毒?”

    “这……淮安王说,秦王是饮用了两杯酒后,就吐血了……”

    唐瑛苦笑,得,口说无凭呀!看来,这毒中的又有些不清不楚了。

    他们交谈的时候,刘政会一直眼看前方,不说不动,似泥塑一般。唐瑛正想问问这位在想什么,此时门口有人往里张望了一下,刘政会马上起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阴沉着脸又走了回来。

    唐瑛疑惑地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苦笑一下:“使了点法子,让秦王把能吐的都吐了。刘大人让刑部的仵作拿了点过去察看是什么毒。”

    所谓的法子,无外乎是一些催吐物,甚至可能是些肮脏的东西,所以,长孙无忌也没有说的很清楚,但唐瑛已经明白了。她把身体转向了刘政会:“大人,可查出来了?”

    刘政会摇头不语。所有的人一看这位的脸色,顿时都是神色一变。

    唐瑛见刘政会这样,也不例外地变了脸色,居然没查出毒物?这不太可能呀。与旁人不同,唐瑛可没什么忌讳的,直接走到刘政会跟前,问道:“请问大人,是没有,还是没查出来?”

    刘政会看了唐瑛一会儿,方回答道:“太杂,没查出来。”

    听了这个回答,大家都略微松了一口气。唐瑛很清楚刘政会的为人,在这个人的心里,只认李渊一人,虽然明面上他在李渊面前似乎不是特别受宠,但没人敢否认李渊对他的那种信任,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李渊对他的信任比对唐瑛还要重。所以,此时他的一句话,可能送李世民上天,也可能把整个秦王府都拖下地狱。

    “多谢大人。”唐瑛冲刘政会行了一个礼。没查出来和没有的区别很大,有了这一句没查出来,秦王府就不会有事了。

    刘政会自然清楚唐瑛的意思,不过对他来说,他只是实事求是而已,其他的谁是谁非,有皇上作主:“老臣尽职而已,郡主不必多礼。”

    唐瑛不需要刘政会多说什么,他抱病前来,肯定是李渊的旨意,而李渊让他亲自来办此事,就表明了李渊的态度,他既要弄清真伪,又不想让别人知晓真相。而正因为如此,唐瑛这心里却越发难受了,因为,李渊的态度太明确了,他要保的不是受到伤害的李世民,而是那个害人的李建成。

    “唉,不管真相如何,陛下这心里……”

    说了半截话,唐瑛却说不下去了,望着卧室的门,眼中有泪水浮现,连连摇头。伤痛有,为李渊难受也有,但此时唐瑛的一颗心却开始往下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她心中弥漫开来。这场兄弟之争,难道就这么难以扭转吗?她明天又该如何去面对李建成?斥责,嘲讽,甚至是怒骂,都没用了。

    在座的人人都知道唐瑛要说什么,看着唐瑛凸显的泪花,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不同的感受。只是,在这种场合中,谁也找不出话来说,况且,此事的后果也难以预料,除了刘政会,怕是每个人都在不停地思考着以后。

    卧室的门在这样的沉默等待中慢慢打开了,李渊站在门口,抬头眺望了一会儿天空,才扶着高无庸的手臂,慢慢走了出来。听到门响,唐瑛等人赶紧一起走了过来,除了唐瑛,都低头躬身,等着皇帝发话。

    唐瑛慢慢走到李渊跟前,看着李渊疲惫的神情,木愣的眼神,心口不由地一痛,伸手扶住李渊另一侧的手臂,却把包含了泪水的眼睛,转向前方地面,不想让李渊看出她内心的伤痛。

    “唉。”抽出被高无庸扶着的手臂,李渊轻轻拍拍唐瑛的手,轻声道:“你先进去看看二郎吧,朕回去歇会儿。”

    唐瑛点点头,放开李渊的手臂,却不忙着进屋去看李世民,而是轻声道:“请陛下略等片刻,我进去看看就出来,陪您回去。”

    李渊想了想,点点头,扶着高无庸的手,向外走去。

    等李渊的身影离开了内院,唐瑛等人才赶紧拥进了李世民的卧室,只见李世民闭了眼,苍白着脸躺在那里,似乎没什么精神睁眼看看大家,众人也只是从他那平缓的呼吸中,得知他是真的没事了。

    “秦王,陛下……说了什么?”长孙无忌到底沉不住气了。

    “父皇让我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李世民缓缓睁开双眼,扫视了一遍众人后,将目光聚在唐瑛脸上:“你们都回来了?”

    “是。王妃为你准备吃的去了,她受了一些惊吓,不过,已经没事了,同安公主陪着她呢。”唐瑛走到李世民的身前,轻轻为他向上提了提锦被。

    “嗯,很好。大家都回去,我这里没事了。”

    李世民越回避他和李渊的谈话,众人的心里就越没底,互相看着,都不走,也都不说话。

    唐瑛想了想,勉强自己笑笑:“秦王,你对陛下说了什么?”

    李世民又闭上了眼睛:“没法说什么,我只能说,多喝了两杯,不知怎么就吐血了。”

    唐瑛点头了,这个说法很好,比哭着闹着说李建成毒他好:“秦王对陛下说的很好,以后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有我在。”

    李世民腾地睁开了眼睛:“唐瑛,你不要去闹,还是你们大家,谁都不要去闹,闹也无用。”

    “我当年就让你不要去闹,我又怎么会闹?再说,刘尚书都没能查出毒物来,我又拿什么去闹?但是,不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说几句话,这人世间的公道,就没人要了。你也放心,我一定会想到法子,在陛下那里为你讨一个公道。”

    “没有证据。”李世民低声道,说不出的疲惫和痛苦:“何来公道?”

    “相信我,我有办法。”

    张公谨担心地看着唐瑛说道:“将军一定要小心,陛下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恐怕不会好说话。”

    唐瑛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点:“谢张将军提醒,你放心,唐瑛不争不吵不闹,甚至也不会去讲道理,我有我自己的办法,能让陛下即便不完全相信秦王,也不至于怀疑上秦王府。”

    “那……”张公谨和长孙无忌对看了一眼后,点头了:“既然将军有把握,我等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唐瑛握住李世民的手,笑道:“即便没什么好消息,但也绝对不会产生什么坏消息。等我。”放开李世民的手后,唐瑛起身往外就走。

第四百四十九章 婉劝

    李世民看着她就这么走了出去,目光一下子变的凛冽起来,一扫刚才疲倦的神态,撑起身子,对长孙无忌招招手,附耳说了几句,长孙无忌匆匆去找长孙无垢了。这边,李世民嘱咐张公谨和独孤彦云,让他们去传话给天策府众人,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采取任何行动,包括向皇帝上书,包括前来探望他等等。两人领命,也匆匆离开了。

    “舅舅,你说,唐瑛能取得我们想要的结果吗?”等屋里没有别人了,李世民才长叹一声,幽幽地问高士廉。

    高士廉摇头:“难,即便她能够据理力争,皇上那儿却是已经抱定了主意,断不会再有更换太子的想法。依老臣想来,皇上最多出于父子之情,给殿下一些安抚罢了。”

    李世民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却总是抱有一丝幻想,幻想他的父皇能站在他这一边,能改变以往的决定。

    “秦王,眼下感觉如何?”高士廉到底还是不太放心,要知道,李世民被李神通背回来的时候,那神色,可把大家都吓的差点晕过去。

    李世民勉强自己笑笑,又闭上眼睛:“好多了。”

    高士廉见李世民这样,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轻轻起身,慢慢走出了卧室。望了望不远处,长孙无忌正匆匆往这边走。高士廉知道,皇上身边发生的一切,都要靠他的侄女来掌握,那些被她的恩惠所买通的宫女太监们,在紧要关头,或许真能救秦王一命,救他高家和长孙家一命。

    两仪殿中,李渊和唐瑛对坐,陈叔达、宇文士及两人坐在一旁,四个人都不说话,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压抑的气氛将宫女太监们吓的发抖,却又不敢真抖动起来,都死死咬紧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帝前失礼。

    不知过了多久,李渊苦笑一声,摇摇头:“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吧,朕没事,没事。”

    “陛下,”宇文士及轻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唉了一声,慢慢起身走了出去。陈叔达却是神情不变,只是看了看依旧垂头不语的唐瑛,而后就跟在宇文士及后面走了出去。

    唐瑛坐着没动,陈叔达他们的离去,似乎根本就没引起她的注意,她依旧保持着低头凝视的姿势,动都不动一下。

    李渊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叹口气:“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朕不想听。”

    唐瑛此时才抬头看向李渊:“陛下,唐瑛什么也不想说,就是想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陛下心中痛,唐瑛心里何尝不痛。”

    李渊原本就难受,被唐瑛这一说,心是猛地一跳,真有一股痛感传来,他顿时哼了一声。

    唐瑛一见李渊突然变了脸色,再听到这一声痛哼,泪水是突地冒了出来。她起身走到李渊身后,轻轻地为他敲打着后背,凝望着李渊头上的白发,那泪水竟是再忍不住了。

    李渊听着身后的轻泣,老眼中也不由地涌上泪花,心跳更快,竟有些喘不上来的感觉,捏起拳头,狠命地在胸口上锤打了几下,那种紧促的感觉才略为轻松了一些。

    “朕这几个月来一直很高兴,朕知道你也很高兴,我们原本就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对不对?可……这两个逆子,就不让朕消停几年呀。”

    唐瑛拭去泪水,轻声回答道:“我原本想弄个水落石出的。”

    李渊何尝不想有个正确的答案,可是,狠狠地又锤了自己的胸口几下,他才说出话来:“你也听到刑部的结论了,查不出来,查不出来呀!!这说明什么?他们之中,有人在撒谎,在骗朕。“

    唐瑛叹息一声:“唉,正因为听到了那个不是结论的结论,我才想把事情弄清楚。其实,真要去验证,也并无太大的困难。”

    李渊沉默不语,他已经没那个心思去验证了。结果其实并不重要,不管真相如何,受伤害的并不是那两个儿子,而是他这个老父亲。

    唐瑛没听到李渊的声音,自顾说了下去:“秦王吐血了,血衣还在。若将血迹用清水泡出,再让人服下……虽然毒性会被减弱,但,表现依旧存在。只是……我现在不想去探究这个真相了。因为,无论真相如何,陛下您已经受伤了,我也受伤了,找出真相,不过是让我们再伤一次。”

    唐瑛的这番真心话说到李渊心里去了,说的他一直在点头,而鼻子也有塞住的感觉了。唐瑛冲高无庸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忙悄悄后退,去打水了。

    “陛下,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咱们都经不起这种折腾了呀!唐瑛明白您的意思,咱们大唐这两年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您不想有大的变动了。可是,有些事情,不变不行呀!”

    “瑛儿,朕也明白你的意思。”李渊当然清楚唐瑛想说什么,但他就如唐瑛说的那样,不想动了,一点都不想动了:“朕看着二郎那样,朕难受,可是,仔细想想,二郎何尝没有错的地方?不过,你说的也对,有些事情,的确得变一下了。让朕想想,想想如何去做。”

    “陛下,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您不能再思前想后了。想想这几年,您是日夜教诲,我也是日防夜防,可,我们的努力有作用吗?秦王被暗算了多少次了?陛下,秦王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陛下,您跟我,还有这江山社稷,谁能承受的起!”

    唐瑛的暗示很明确了,可李渊听的却是那么的刺心:“瑛儿……”低低地呵斥了一声后,李渊放缓了语气,轻声道:“朕知道你为二郎不平,可大郎的不容易,你不是也看在眼里吗?,又怎么能如此的一味偏颇。大局已定,更改何谈容易,前朝的教训你难道都忘了?瑛儿呀,有道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不得轻易改弦易辙,否则,必有大乱。”

    “可是,在秦王已经表明了志在护卫国家的时候,太子他们还……不顾大局,这难道不让人心寒吗?陛下就在眼前,他们都敢做这种事情,若是以后……”

    “事实如何,朕心里有数。你放心,朕会有法子保全他们的。”李渊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都是朕的孩子呀!”

    李渊的态度表明无疑,唐瑛知道,即便自己再据理力争,李渊也不会改变主意了。她原本也没指望李渊此时能改变主意,但李渊这般的“考虑大局”,却也让她很是痛苦。

    李渊没有听到唐瑛的再次力争,他睁开眼睛,看到唐瑛呆呆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痛苦让他也为之心疼。可是,他是皇帝,不是一般的家长,他不能用大唐的未来安慰一个受伤女子的心,这一刻,他的脑海里突然显现出一个想法,或许,这个办法能满足所有人吧?

    高无庸亲自端了一个鎏金铜盆从后面走了出来,他小心地看了看李渊和唐瑛,从盆中拧了一条面巾,走了过来,递到唐瑛伸过去的手中。打开面巾,唐瑛轻轻地将面巾折叠起来,盖在李渊的眼睛上,过了一会儿才拿下来,为李渊擦拭了面颊后,方递还给高无庸。

    李渊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一股清亮,加上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瑛儿也用用水。朕知道你在心疼,也在担心。好了,朕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法子,不会让他们两兄弟再这么斗下去,也不会伤了其中任何一个,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

    唐瑛摇摇头,就着脸盆洗了洗脸,又坐回来,长叹一声:“在唐瑛看来,陛下要保全他们,唯一的法子就是将他们分开。眼下突厥就要南下了,陛下既然决定不会有所改变,就让秦王尽快返回秦州吧。秦王昨天还对我说,他想建议将各州挑选的精兵全部安排到防务要地去,以实战来训练他们,使他们精上加精,让这支大唐的精兵更快更好地组建起来。”

    “二郎有心呀!”李渊叹口气:“秦州、突厥……唉,再看吧。朕已经收到邸报,突厥颉利亲率兵马即将进犯灵州,朕已经升李靖为安州大都督,让他率灵州兵马前往阻挡,等战报来了再说吧。”

    “依李大将军的能力,一定不会有辱使命。只是,陛下,尽管李大将军能力超凡,眼下也依旧只能守土,不能还击呀。”

    “守土也行,先守住再说,也算是检验一回练兵的成效吧。”李渊挥挥手不想再说什么了。他也紧张难过了一下午,此时放松了心情,乏劲就上来了,有点困意,他干脆挥开身后的大垫子,拉过一旁的瓷枕,便歪了身子,躺了下去:“行了,累了一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剩下的事,朕会处理好的。”

    唐瑛见状,也知道今天什么结果都得不到了,无奈地嗯了一声,转身过来为李渊按摩了一会儿头部,捏捏肩膀,看着李渊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放缓慢了,她才轻手轻脚地向外走去。

第四百五十章 等待

    离开两仪殿,唐瑛径直回到承乾殿。她以为,这里的人在等她,等她的消息,等她的结果。出乎唐瑛的意料,李世民睡过去了,睡的沉沉的,而长孙兄妹坐在卧室的外面,虽是守着李世民,却没什么焦急的样子。其他人一个也不见,竟是全部离开了。

    “妹妹回来了,快坐下休息一会儿。”将唐瑛接到蒲团上坐好,长孙无垢已全无半点焦虑紧张,笑着亲手送上两块点心:“从外面回来这么久了,饿了吧?先用点心,等会儿我让他们给你做点吃的。”

    唐瑛根本就没饥饿感,机械地接过点心,却根本不想吃:“秦王精神如何?”

    “还好,就是疲的很,陛下走后就睡下了,一直到现在都未醒来。”回答唐瑛的是长孙无忌:“秦王睡前叮嘱我们,不许闹事,不许找陛下,也不要频繁来看他。”

    唐瑛嗯了一声,想了想,嘴里泛苦,看来,李世民也明白她不会得到什么结果了:“唉,大人,我未能说服陛下。而且,因为刘大人没能得出确切的结论,所以,陛下似乎……并不相信这是一起中毒事件。”

    长孙无忌点头,表示早已经预料到了:“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多想。眼下,陛下怎么看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说服陛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这件事,陛下对秦王会不会有重新的安排,秦王还能不能回秦州?”

    唐瑛长叹一声:“我提了,陛下说,突厥在进犯灵州,他给李靖下了旨意,要看看再说。”

    “看看再说?难道,陛下不想再让秦王……统军?”这个消息可谓坏消息,长孙无忌顿时吓了一跳。

    “陛下也没这么说。”唐瑛起手按了几下太阳穴,苦笑:“我追问了,陛下却不肯多说什么,只是说,他也心疼秦王,说是已经想到保全所有人的办法,具体是什么办法,却没有告诉我。唉,眼下也只能等了。但愿秦王的身体没有被伤到元气。不过,秦州的兵马我们一定要抓住,即便秦王不再回去,也不能放弃。”

    “侯君集在那边,只是,没有皇上的旨意,到底难以掌握。眼下也只有再看再说吧。”长孙无忌边摇头边说,话语中却是充满了无奈和不确定。

    是呀,一切都掌握在皇帝的手中,眼下想什么都是徒劳无益,只能等了。唐瑛虽然有些心急想知道李渊的那个办法,但李渊不肯明说,尽管唐瑛善于猜测李渊的心思,眼下却是毫无头绪,难以猜测。

    因为有太谷城的经验在,所有人都以为李靖会再一次用这种坚守来消耗掉突厥人的耐心,从而让突厥人无功而返的时候,李靖却一反以前的坚守,率灵州之兵主动出击,在硖石与颉利可汗的亲属精骑展开了一场正面交锋,两支大军从早上一直打到晚上。

    突厥精兵第一次遇上了和他们战力几乎不相上下的部队,一天的激战之后,李靖率领的精兵以少打多,却还占据了一丝上风。眼见局势对己不利,颉利果断下令后撤,突厥人这一次的主力侵扰,又以失败告终,而且是第二次败在了李靖手中。

    消息传到长安,李渊大喜。这些年来,中原军队在对突厥的战争中,也有数次胜利,但都是对突厥的偏军,而对颉利亲自率领的突厥大军,却没有一次是真真正正在正面对决中取得胜利的。李靖的此番作战,可谓大涨了唐军的志气,毁灭了突厥精骑兵所向无敌的传说。

    而这场胜利,对大唐来说是大好事,对李世民来说,却是吉凶难料了。以往,李靖率兵对付那些南方割据武装战无不胜的时候,头顶上可是有李孝恭这个统帅“管“着的,而眼下的李靖,却用两场对突厥主力的胜利,确立了他突厥克星的地位。

    既然大唐有了突厥克星,而眼下最大的敌对势力又是突厥人,于是,许多人开始把目光从秦王李世民身上向李靖处转移,在某些人的眼里,秦王李世民所占据的大唐战神的位置,更是有很大可能将会被李靖替代了。有这种想法的人中,有东宫的人,也有李世民的手下,大家几乎都认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眼下的问题不在于李靖的能力和资格能不能替代李世民,而在于皇帝肯不肯让他替代李世民。

    相对于这些人,唐瑛却并不关注李靖那边的战绩,对她来说,李靖才是大唐的战神,而李靖的能力再强,李渊也是不放心他当唐军统帅的。不管如何重用李靖,唐瑛确信李渊照样会为李靖找一个皇子来统帅他。眼下就看李渊要派谁了,李建成还是李世民。

    李世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也很好,而秦王府里的气氛却又开始变的压抑,家仆们说话的声音又低了下去,而所有人的脸上,也都没有了轻松的笑容。

    李世民也没花太多的精力去关注李靖,因为值得他时刻关注的事情比他还能不能当大唐军队的统帅更重要。只是,李世民没有任何行动和安排,他这段时间采取了以静制动的策略。那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次中毒的人是他,但他的父皇却在怀疑是他作假,他不想去争辩,也争辩不出个结果,连唐瑛那么努力都没争取到什么,何况是他。所以,李世民干脆以养身为借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尚书省那边也不去应卯了,一副等李渊下决定的姿态。

    饭团探书

    而自从李世民中毒休息后,唐瑛是每天都到承乾殿来,一来是担心李世民的身体,二来也是把外面的消息传递进来,同时跟大家多商讨一下以后的打算。

    “妹妹这几天都往这边来,东宫那边的情况,你可清楚?”

    面对长孙无垢的询问,唐瑛摇了摇头,神情淡漠地回答:“太子被皇上叫过去训斥了一顿,皇上根本没提秦王中毒之事,只是骂太子不知道爱惜弟弟,明明知道秦王不能饮酒,却偏偏要让秦王喝那么多,以至于喝的伤了身体,吐了那么多血。”

    “太子什么反应?定是高兴的很。”高士廉明知道李渊会是这样的反应,却还是很怄气。

    “太子自然很孝顺地说,他再也不敢让秦王喝这么多酒了。”唐瑛叹口气:“不过,陛下已经下令,不许太子再宴请秦王。哼,治标不治本,有屁的用处。”

    长孙无忌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李世民,方道:“陛下如此处置,怕是,东宫那边的气焰越发起来了。”

    唐瑛冷笑一声:“太子说,毒不是他下,而是齐王派人干的,他也是事后才知。”

    “什么?你去质问他了?”听唐瑛这么一说,李世民就知道这位还是忍不住,跑去东宫骂人了。

    唐瑛并不否认这点:“皇上不肯骂,我没那么多的忌讳。我到了东宫,当着太子的那些心腹们,直接就问他为什么下毒。太子也没狡辩,很干脆地回答我,不是他,是齐王。我原本也不信,只是,魏征也说不是太子干的,还说,酒水都是齐王准备的,包括给秦王斟酒的仆人,也是齐王带来的。太子的推脱我不信,魏征的话却有可信之处。”

    “齐王下手,和太子下手有什么区别。哼,还不是推脱之词。”长孙无忌听了唐瑛的话,是一声冷笑。

    唐瑛同意这点:“太子事前绝对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大费周章地让太子妃出面,把我骗离城里了。所以,秦王这次中毒,直接下手的人是齐王,太子则是帮凶。”

    “太子和齐王就是一伙的,谁下手都一样。”高士廉恨恨地说:“尤其是齐王,数次要下手致秦王与死地,还在皇上那里屡进谗言,甚至直接怂恿皇上杀了殿下。”

    唐瑛淡淡地道:“谁下手还就是不一样。这次,如果皇上认真审查此事,太子就可以一推了之,有齐王顶罪,他依旧可以置身事外,还当他的仁慈太子,孝道兄长。”

    “是呀。”李世民苦笑:“父皇根本不会把齐王怎么样,即便是本王被他们毒死了,齐王也顶多受点不痛不痒的处罚罢了。父皇已经偏心到如此地步,本王是彻底死心了。”

    “陛下虽然偏心,但毕竟是你们的父亲,他的偏心是对公不对私。只是,陛下对我说过,他有办法保全大家,”唐瑛皱着眉头叹气:“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陛下也没做什么呀,难道陛下以为,他不让秦王再喝东宫的酒,就能保全大家了?”

    好像是要回答唐瑛的话,就见王府的侍卫带着高无庸走了进来,却是李渊让高无庸过来看看,如果秦王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就到显德殿去陪皇上说说话。李世民不敢怠慢,忙起身更衣去了。

    “高公公,陛下这两天心情如何?我这两天没过去,不知道他缓过来没有?”趁着李世民去更衣的空,唐瑛忙向高无庸打听李渊的状态。

    高无庸笑嘻嘻地回答唐瑛的问话:“回郡主的话,皇上心情好着呢,昨儿晚上还在宇文昭仪娘娘那儿亲手教小皇子写字呢。”

    唐瑛跟长孙无忌等人互相看看,大家在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对秦王父子的这次会面充满了好奇,当然,也充满了不安和疑虑。李世民随着高无庸过去见李渊了,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大家都在等,等秦王带回的消息,这个消息,也许将要影响秦王府的整个行动计划。

第四百五十一章 意外

    李世民这一去,就长时间不回,众人越等这心里就越发的不安,而长孙无垢也起身出去数次了,唐瑛也有几次都按捺不住,想要去探个虚实。最后,还是高士廉劝大家说,眼下,能不刺激皇上就尽量不要去刺激,这才让众人安静下来,耐心地等候起来。近两个时辰时,李世民终于回来了。

    望着李世民脸上那明显的泪痕,唐瑛是大吃一惊:“秦王,你,你怎么了?难道皇上又呵斥你了?还是……”

    李世民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方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说道:“父皇让本王离开长安。”

    听到这一句,许多人都长长地往外出气。然而,没等他们把胸口的这口气出完,又听李世民接着说:“父皇让本王回洛阳去,让我当大唐的梁孝王。”

    “什么?”剩下的半口气全噎在胸口,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唐瑛也傻眼了,离开长安,居然不是去秦州继续组建大唐的精骑兵,而是去洛阳,李世民去洛阳能干什么?梁孝王又是什么典故?一时间,唐瑛的脑子不够用了,没能想起梁孝王是什么人,又什么特殊之处:“大唐的梁孝王?这是什么人?陛下什么意思?”

    唐瑛不明白,有人明白。长孙无垢冲她笑笑,解释道:“梁孝王是汉朝的一位王爷,他战功卓越,平定汉七国之乱时出力甚多,后被景帝封为梁王,可以在自己的封地用天子的旌旗,享用天子的仪仗。史书上有言,他可以以兵力夺天子之位,而未那样做。他的孝道和对兄弟的感情,曾让景帝感动,甚至有死后传位与他的言论,不过被大臣所劝阻。”

    长孙无垢这一番解释,听在唐瑛耳朵里,却让她的心猛烈地跳了好几下。啧啧,这个梁孝王和李世民有很多共同点呀,同样是军功卓越,同样享有很高的地位和超乎寻常的封赏。看来,李渊拿出这么个人物来比照着赏赐李世民,也是用心良苦了。这其中,也少不了暗中的训导,看吧,这个梁孝王有能力推翻皇帝自己当,人家可讲究兄弟情深,没那么做,你李世民也该学着点。

    只不过,唐瑛是知道文景之治的,暗中比较了一下,李建成和汉景帝……唉,好像没法比。于是,李世民和这个梁孝王,怕是也不能比吧,至少,李世民的能力应该比梁孝王强。想着想着,唐瑛突然想笑,她发现自己现在的观念真的有些偏颇,她又不了解梁孝王的能力,怎么就把人家看扁了呢,说不定这位当了皇帝,比汉景帝干的更好呢。

    “梁孝王当时手握重兵,何尝不想上去,况且当时还有那位权倾一朝的窦太后撑腰。此人若没那个心思,又怎能气的派人刺杀了劝阻景帝传位给他的大臣袁盎,闹出了轰动大汉的惊天大案。景帝心里又何尝不曾防备他,否则,就不会派周亚夫掌握着朝廷禁军,时刻关注这位好弟弟的一举一动了。”

    高士廉的这番跟进解释,顿时把唐瑛从感慨中拉了回来。她不由地苦笑:“唉,看来,陛下也算用心良苦呀。秦王,陛下难道是想让你学习这位梁孝王的忠和情?还是,只是借这个人给你一个暗示,让你当一个懂规矩的好王爷?”

    李世民长叹一声,点头道:“应该有这两方面的意思,或许也不完全是。父皇对我说,当初晋阳起义,本王是最早定计的;而平定四海,本王立的功又最大。还说,当年进入长安城的时候,原本是要立我为世子的,是我自己要推让给太子,眼下,太子入主东宫已有多年,父皇实在不忍心夺下他的太子之位,所以……”

    “早年陛下要立你为世子,你为什么推辞?”别人还没什么,唐瑛一听这些,眉头就是一皱,心想,怪不得你一直不甘心,原来还有这么一层事在那儿。只是,你干嘛推辞,不推辞,哪儿有今天的这种混乱局面。

    李世民干咳一声,没有回答唐瑛的问题,而是继续说:“父皇既不忍心拿下太子的位置,又不忍心看我们兄弟继续发生冲突,所以,他想了一个万全之策,那就是效仿先贤的做法,把本王安置到洛阳去,并且,把陕以东的地盘都交给本王来管辖,还特许本王建天子的旌旗仪仗,让本王当这个大唐的梁孝王。”

    这一下,众人都明白了,敢情皇帝想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多给点甜头,然后把秦王远远地打发走。将秦王和太子完全分开,这样,谁也威胁不了谁,各人去管各人的地盘,他这个皇帝,也就可以顺心了。

    “还真是好主意。”半晌,长孙无忌是一声轻笑:“而且,皇上给的东西还真多,地盘、人马、权利,还有天子的旌旗仪仗。陛下的意思是让咱们殿下到洛阳去当洛阳王呀。殿下,您答应了?”

    李世民点头,哽咽道:“本王开始也没答应,父皇对我如此之好,本王实在是感愧万分,真不想离开他老人家的身边,不由地泪如雨下,所以……。”

    哦,原来秦王脸上的泪痕是这样来的,可见,当时父子两的谈话一定非常感人。唐瑛此时却是听的苦笑连连,心道,李世民也算捏住老爹的命门了,知道李渊最见不得孩子们的眼泪,他这个一哭,李渊即便是拿话在试探李世民,恐怕也会变成真这么打算了。

    “唉,本王一流泪,父皇也哭了出来。还劝本王说,陆贾是汉朝的臣子,将家产平分给五个儿子后,就轮流住在五个儿子家,吃了这家,再吃那家。所以,父皇他也可以学陆贾,东、西两座都城,路途也不是很远,他想本王的时候,就到洛阳去住上一段时间,到时候,本王一样能孝顺他老人家。”

    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差明着说,儿子,你哥哥在长安当皇帝,你去洛阳当皇帝吧,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偏不向,你也满足了,就不要再闹腾了。

    众人这一听,顿时是又好笑,又郁闷。皇帝的话说的既有亲情,又有道理,换成谁,也不好再拒绝了。怪不得秦王回来这么一脸的表情,敢情也是无奈居多,郁闷不少,可就是没办法给皇帝抵回去。

    而唐瑛在听完李世民的这一番转述后,直接就翻白眼了。这个李渊,敢情把大唐当成你自己的小家了,还什么平分几份,轮流去住,他当坐江山是小孩子过家家?想怎么分就怎么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李世民把整个过程说完,是苦笑一声,冲众人道:“本王还能不答应吗?所以,本王就答应了。眼下,大家还是想想,我们带什么走,哪些人跟本王走的问题吧。”

    没等别人说什么,唐瑛是一声轻笑:“陛下的主意不错。只是,我觉得秦王还得先考虑另外一件事。”

    “何事?拒绝不去吗?”

    “不,秦王应该考虑的是,大唐的疆域中,除了长安和洛阳,还有哪座城池适合做都城。或许,要考虑的还不止一座城池,而是得多考虑几座才行。”

    李世民愣了,不明白呀:“你什么意思?”

    唐瑛环视一下都有些莫名其妙的众人,笑了笑:“今日陛下用洛阳打发了秦王,明日一定还的找个地方打发齐王,过两年,再有出色的皇子长大,恐怕还得找个地方。唉,咱们的皇上呀,是个好父亲,既然要学什么陆贾,就得多准备几处吃饭的地方才行呀。而秦王,你是第一个分到家产的兄长,得为弟弟们做个榜样,帮他们先把小都城看好位置了,也相当于是帮了陛下,早做规划,以后陛下走亲戚,也方便一些。”

    “噗……”

    突如其来笑声有点响亮,在众人都惊愕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刺耳,所有人冲声音来处一看,居然是平时不爱作声的张公谨。

    张公谨原本就想着皇帝太搞笑,没听说过有哪个皇帝是把江山一分为二来满足儿子们,来表达爱子之情的。他正想着,却听唐瑛来了这么一段冷嘲热讽,一时没忍住,笑出声了。此时见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他脸上,他赶紧把眼睛转向了地面,但脸上控制不住的笑意还在。

    “怎么,张将军,你对本郡主的话很有意见?”唐瑛从张公谨的笑声中听出了这位和她有一样的想法,因此,追问了一句,却是明摆着要搞笑到底了。

    “没,没……”张公谨忙笑着回答:“在下只是觉得,唐将军说的很正确,赞同,我很赞同。”

    这两人在笑,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了,也都想笑。可如此严肃的场合,实在不适合放声大笑,所以,大家都使劲忍住,都拿眼睛看地面了。

    李世民也明白过来,看看都在强行忍笑的众人,他也强忍住一肚子的笑意,使劲板着脸,看向唐瑛:“父皇要怎么分,分多少份出去,都由得父皇做主,难道你要本王用你这番话去拒绝父皇对本王的爱护?”

第四百五十二章 搞笑

    唐瑛虽然在开着玩笑,但脑子里却在急速转动着,她在比较,比较李世民去洛阳和去秦州的利弊,比较的结果却是去洛阳不如回秦州。只是,转念又一想,她又觉得,如果李世民去了洛阳,把洛阳发展的比长安这边强了,李渊会不会干脆下令迁都到洛阳,从而就真让李世民继承皇位呢?这样一来,岂不是也能兵不血刃地解决大唐继承人的问题,从而避免了玄武门事件呢?

    可是,如果李渊真的只是以打发李世民为目的,或许洛阳真有替代长安的那天,李建成会怎么想?他一定不甘心的,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不管怎么说,只要李世民去了洛阳,并在洛阳公然打出天子旌旗,和建立一个小朝廷,这大唐可就真有两个朝廷了,也就意味着,大唐实际上已经分裂了。

    一个国家,只要有分裂的因子在,分裂的现实就会出现,而封建国家的分裂,就意味着无穷尽的战争,意味着百姓的苦难。真要这样,别说贞观盛世了,就连新兴的大唐,也完蛋了。所以,唐瑛不能怂恿李世民去洛阳。

    李世民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他看着突然沉默不语的唐瑛,皱眉头了,实在不明白唐瑛又在想什么了,他更不清楚的是,唐瑛是支持他去洛阳,还是反对?还有,他如果去洛阳,是想带着唐瑛一起去的,而唐瑛会跟他走吗?他的父皇又会不会允许唐瑛跟他走呢?

    “唐瑛,本王就是走,也要带着你一起回去。这事,是你去找父皇,还是我去找父皇?”唐瑛一直不说话,李世民等不下去了,直接对她摊牌。

    “啊?”唐瑛猛地从沉思中被唤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她明白李世民在说什么,顿时把眉头一皱:“我不去。”

    “什么?你不去?”李世民腾地提高了嗓门。

    唐瑛回李世民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哼哼两声,道:“我可没兴趣陪陛下和秦王玩一出大唐分裂记。皇上真想得出,你去洛阳再建一个都城,东都洛阳,西都长安。秦王,一个国家可以有两个都城,但,却不能同时拥有两个皇帝。两个都城再加两个皇帝,这还是一个国家吗?难道你真对这个划江而治的提议感兴趣?真没想到这种玩笑的后果?”

    “这……”

    被唐瑛这么一说,李世民不笑了,众人也不笑了,唐瑛的这番话,将他们的心情从轻松愉悦一下子拉回到郁闷和担心中,每个人都开始好好考虑起去洛阳的利弊了。当然,这些人想的多是秦王府和他们的利弊得失。

    过了好一会儿,张公谨第一个发言表态了:“秦王,属下反对回洛阳。”

    李世民缓缓点头:“说说你的理由。”

    “去洛阳的话,就意味着我们所有的计划都无法实施,就意味着灭突厥的志向也无法实现。而即便在洛阳称王,也不过是藩王,日后朝廷一道旨意,还不是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而等到皇上百年,太子继位之后,秦王在洛阳的一切权利都会被新帝收回,而到了被逼返回长安的时候,就真是我们大家的死期了。”

    张公谨的这番话,一下子提醒了唐瑛,她只想到了眼下的计划无法实施,只想到大唐政权不能划江而治,国家不能分裂,却没想到以后更可能出现的灭顶之灾。

    李渊在的时候,或许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还能相安无事,但李渊死后,李世民还能在洛阳继续当他的“大唐梁孝王”吗?如果不能,那么,李建成会采取什么措施呢?眼下李建成就容不下天策府了,等他当了皇帝,肯定不可能在容忍洛阳出现一个小朝廷,所谓卧榻之侧岂能容许他人酣睡,到时候,一道皇帝旨意下到洛阳,李世民遵也要丢命,不遵就是叛逆,左右都活不下去了。

    李世民肯定是不甘心被人屠杀的,他也不是梁孝王,怕是在洛阳当这个不是皇帝的皇帝都不能忍受。真到了李建成要收回他权利的时候,只怕,大唐会上演一场黄河南北的大决斗,那个时候,黄河南北的唐军来个南北大会战,可就真要把大唐给搅合完蛋了。难道李渊想不到这点吗?还是他另有打算?

    张公谨的话不仅引发了唐瑛的一连串联想,也说的别人是频频点头。长孙无忌也马上对李世民道:“唐瑛和张将军说的都对。臣也以为,眼下我们离开长安,相当于放弃了一切希望,放弃了所有的努力。洛阳虽然是我们经营多年的地方,但此时到洛阳去,更可能是将自身放在了危险的处境中。所以,秦王万万不可去洛阳。”

    “可是,本王已经答应了父皇。”李世民无奈地叹口气:“若要反悔,不仅白白浪费了父皇的一番好意,同时,怕是更会被别人说本王留下是别有用心。”

    唐瑛道:“要不,我去找陛下,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世民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只怕,父皇不会听你的劝告吧。”

    “总得试试再说。”

    “或许,不需要唐瑛去找陛下。”长孙无忌沉吟了片刻后说:“或许,有人比我们更不愿意让秦王去洛阳呢。”

    “你的意思是……太子?”李世民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长孙无忌的意思。

    长孙无忌点头:“太子最怕的不是秦王跟他争太子之位,而是怕殿下再掌兵权。臣这几天细细地想了想,又去找房玄龄谈了一次,我们都认为,太子和齐王对殿下的这次下毒,就是害怕殿下执掌大唐即将组建的这支强兵精骑。而洛阳是殿下一直经营的地方,又是天下粮仓和兵源的重要来源处,他们怎能放心让殿下回去。”

    别人都在认真考虑长孙无忌的话,唐瑛却对长孙无忌很是佩服起来。她虽然不知道历史上李渊有没有玩这出分家记,但李世民应该没回去过洛阳,细细想来,如果历史上有这么回事,那么,李世民没回洛阳的最大可能,应该就是李建成等人出力了。

    分析归分析,可到底要不要去洛阳,却是应该马上确定下来的。李世民想到这里,环视一下众人,轻声道:“那,本王到底要不要准备去洛阳?”

    “要。”不等别人回答,长孙无忌马上道:“只有殿下做出要回洛阳的欣喜姿态,太子等人才会全力阻挡。不仅殿下,连我们在内,每个人最好都要在府中做出高兴的样子,积极准备搬家,最好连亲戚朋友都通知了。”

    张公谨也笑道:“臣回去就通知那些好朋友,特别是跟东宫有联系的朋友们。至于臣家里,臣没妻小,搬起家来,倒是痛快。”

    独孤彦云叹口气:“若要通知亲朋好友,在下就惨了,几天都忙不完呀。请客还是算了,没那么多钱折腾。”

    李世民一听,是哈哈一笑:“本王赏你请客的钱。”

    独孤彦云笑着行礼:“多谢秦王,在下受之不恭了。”

    唐瑛也在笑,可她是在苦笑。李世民去不去洛阳,在她看来,真是个两难的选择。李世民去,能把尖锐的矛盾暂时缓和一下;可他如果去不成,那么,眼下再次被激化的矛盾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至于以后,也许还能慢慢想办法,但万一想不出办法,那,她倒是宁愿选择玄武门的爆发,也不能选择可能的南北大战。

    一两个人所受到的伤害,和一国人所受到的伤害,相比之下,唐瑛本应马上就能做出抉择,可这一刻,她却做不出这样的抉择。对于唐瑛来说,她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情,就是全力阻止玄武门事件的爆发,眼下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她却不去利用,这让她很不甘心。可是,那些因为皇家争霸而引起的全国大战,都是血淋淋的历史教训,老在她脑海里盘旋。所以,这一刻,两种想法在唐瑛的脑海里激烈交锋,想的她头痛欲裂了,还是无法做出抉择。

    “唐瑛,你呢?要不要也做出跟本王离开的姿态?顺便通知一下太子殿下。”看着唐瑛光笑不说话,李世民忍不住了,半开玩笑半试探道。

    唐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神,笑着回答:“我就不在家里折腾了。倒是秦王提醒的对,我可以去太子那里,说些让他头痛的话,看看他的态度如何。”

    有了唐瑛的这番表态,李世民心里更加高兴了,说话的口气也温柔了不少:“本王相信你能做好。等你的好消息?”

    “唔,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让太子既恼怒,又头痛。”

    “哈哈哈哈哈……”李世民是扬声大笑:“本王以前最烦太子恼怒和头痛,今天,却很是期望看到他头痛的样子。”

    唐瑛叹口气:“我又改变主意了。”

    “什么?”李世民的笑声还没停,唐瑛就来了这么一句,他一口气没缓过来,呛着了:“咳、咳、咳咳咳……唐瑛,你又想怎么?”

    唐瑛不笑,很认真地回答:“太子要阻止陛下的决定,我也想去阻止陛下的决定。陛下这次真的过分了,分国家的这种事,开不得先河。”

第四百五十三章 讨好

    虽然在很认真地对李世民说话,但唐瑛心里却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她抉择不出来的麻烦,干脆扔给制造麻烦的人去解决比较好。她相信,以李渊这只老狐狸的智商,她只需要轻轻点上一点,他就能明白分家的坏处。说不定,这只老狐狸有更好的办法能解决这种两难之事。

    唐瑛还想到的一点是,李世民最终还是去不成洛阳的,但去不成的原因却大有讲究。如果是李建成等人做了什么手脚,固然李世民也不愿意去,但李世民和李建成等人之间的矛盾还是会进一步加深。而如果李渊是听了她的话,主动撤消这次的决定,那么,就与李建成等人无关,即便对化解李世民和李建成的矛盾没什么作用,却可以不让矛盾更加激化。

    唐瑛的这些想法,在座的众人中却没人能想到,他们听了唐瑛这番话后,顿时都把目光放在了唐瑛身上。大家想的都是,唐瑛要去找皇帝理论了,在他们之中,也只有唐瑛才有这样的胆子去直接帮秦王了。这一刻,大家看向唐瑛的目光中多是羡慕、佩服等等。

    李世民也定定地看着唐瑛,他比别人更多了一层感受。别的人,出发点都在他的身上,唐瑛的出发点却在国家身上,这种本质的区别,才是唐瑛最与众不同之处,也才是最吸引他和太子之处吧。李世民更能确定的是,正是因为唐瑛的出发点全在“公”字上,他的父皇,才最有可能听了唐瑛的劝阻,而取消此次的决定。

    唐瑛不管别人的目光,她只管李世民此刻的想法:“秦王,如果你不想我去找陛下,我也可以不去。但,请你相信我,如果此事成行,不管将来如何,一定会为后世之人开一个很不好的先端,不管是国家的分裂,还是不久的将来可能发生的混战,都会让陛下的这次决定,成为一个很失败的范例。因为,你不是梁孝王,太子,估计也成不了汉景帝。”

    “不,本王谢谢你。能想到从这个角度去提醒父皇的,只有你。”李世民很真诚地回答道,作为李家的儿子,李世民更明白江山的重要性,所以,他才会感谢唐瑛的用心与卓见:“而这个问题,在我们之中,也只有你能去跟父皇说。”

    唐瑛缓缓地点头,她明白李世民的意思。是的,她的这种想法,受益的是李家,是大唐的江山,而不是任何一个人,所以,作为时刻准备当太子、当皇帝的李世民,他才能理解她的意思,才能明白这件事的关键点在哪里。

    唐瑛当天并没有去找李渊,她返回家中,很认真地绘了一幅简略的中国地图,在这个简略的地图上,唐瑛画上了黄河、长江、秦岭、太行等标志性的地理分界线,然后,用醒目的红色圆点,标注了长安、洛阳、蓟州、江都、益州等大城市的地域。第二天,这份唐瑛精心绘制的大唐分家图就放在了李渊的面前。

    李渊在听到太监禀报唐瑛来见的时候,就明白唐瑛来干嘛了,因此,他还没看唐瑛递上去的东西,先打趣:“怎么,来找朕,是想和二郎一起去洛阳?朕可不答应哟!”

    唐瑛心想,幸好我没听李世民的,用这个来试探李渊,立马被驳回,面子里子可全没了:“陛下,您先看看那个,然后,咱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李渊太了解唐瑛了他,唐瑛只要一用东西讨好他,就一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者建议要拿出来,这次,指不定想用啥东西来讨好他,然后磨着要他同意跟李世民去洛阳呢。李渊打定了主意,今天坚决不会同意唐瑛的任何请求。

    “好,朕就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唐瑛笑嘻嘻地追了一句:“陛下,这是唐瑛昨晚辛苦的作品,您看看,还满意不?”

    李渊把手中的图纸打开,仔仔细细看过,又看看唐瑛,再看看图,最终长叹一声:“瑛儿,朕知道你想出去,想为朕绘制那份山河地理图,可是……这样,你考虑考虑,今秋把婚事办了,朕就让你出去。”

    唐瑛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李渊想偏了。她是郁闷地哼哼几声:“陛下,我没那个意思。这幅图也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你拿这个给朕看,要做什么?”这下换李渊不明白了。

    唐瑛讨好地回答:“我在为陛下规划将来游玩的地方呀。”

    “将来游玩的地方?”李渊更不明白了,拿起地图又看了一会儿:“你想和朕一起巡视天下?”

    “是呀。陛下以后不是要到儿子们的家里轮流居住嘛,我先给陛下规划出来,有那些地方比较好,居住起来,轻松愉快,还能欣赏完全不同的民风民俗。而我呢,正好跟着您玩也玩了,正事也能做了,一举两得。”

    李渊这才有点明白了:“这……朕,朕……”

    唐瑛嘿嘿:“陛下呀,您看,长安城吧,您住这么些年了,也不新鲜了。洛阳这个东都,好玩的地方很多哟,洛阳行宫也比这里豪华,值得去住上几年;江都吧,如果那儿不繁华,不好玩,杨广也不会在那儿流连忘返了,陛下是该去玩玩;益州,您别小看了这地方,有天府之国的美誉,您得过去好好享受一下;蓟州,这地方是靠北了点,但,风光也是别有一番味道,得去走走。”

    李渊开始苦笑。此时他已经明白唐瑛所为何事了。可是,他只不过想好好安排一下儿子,怎么就变成他要玩遍天下了呢?这个二郎呀,到底是怎么对唐瑛说的:“瑛儿,你听二郎说什么胡话了?朕何曾要去各地居住游玩?”

    “咦?”唐瑛故作惊讶地问道:“秦王对我等说,陛下要学陆贾,今年住这个儿子家,明年去另一个儿子家住住。陆贾把家分成了五分,唐瑛想着,陛下的儿子比陆贾多的多了,这大唐疆域分起来也不麻烦,但,能让陛下住的舒服的,就这五个比较好。只是,唔,我是跟着陛下吃四方才绘制出的山河地理图,得取个什么名字才恰当呢?”

    “分……”李渊郁闷了:“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大唐分给儿子们了?”

    “陛下,您把洛阳分给了秦王,公平起见,不也得给齐王分一个地方?日后,还有其他王爷长大成人,开府封地,他们也得分些地方吧?再说,不把大唐给分了,您怎么学陆贾?”

    “唉。”李渊叹气了:“你这孩子,反对朕的决定,就明说嘛,绕这些弯弯绕绕的。”

    唐瑛见李渊明白过来了,也叹气了:“唐瑛没多少学问,但也知道,从古到今,真没哪一个皇帝是把江山分两份给两个儿子的。陛下,您真想让太子和秦王来一个划江而治?您真没想到,这个决定有可能会让大唐四分五裂?”

    李渊不郁闷了,改成恼怒了:“唐瑛,你胡说什么?什么划江而治,什么四分五裂?朕只是让二郎回洛阳去,朕让二郎享受一些天子待遇,那是朕对二郎这些年的辛苦给予的补偿。朕的良苦用心,到你嘴里,怎么变的如此不堪。”

    “不是唐瑛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唐瑛才不怕李渊的恼怒呢,她继续哼哼:“哼,俗话说,卧榻之侧岂能容许他人酣睡。陛下呀,您想过日后吗?想过大唐江山的稳定吗?想过两个有能力的人分管一方的结果吗?唐瑛今天也不避讳了,大胆问您一句,您百年之后,拥有两个都城的大唐,会面临什么样的选择?”

    李渊沉默不语。其实,他昨晚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可是,他又抱有侥幸的心里,想着有他作主,李建成也不敢把李世民怎么样,再说,他也没说李世民可以永久在洛阳当独立王爷。

    唐瑛见李渊沉默不语,她猜不透李渊在想什么,这心里就没了底:“我知道,自己胆子太大,可是,我也知道,除了我,怕是没人敢在陛下您跟前说这些话。陛下要是因此怪罪唐瑛,我也认了。”

    “不,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李渊叹口气,将图纸折叠好,还给唐瑛:“这个,还是烧了吧。瑛儿,你的这些想法,有告诉二郎吗?”

    唐瑛点点头:“我对秦王说的,没对您说的这么直接,我只是告诉他,自古没听说国家也可以分成两份的。”

    李渊点头:“他怎么说?”

    “秦王只是叹气,说,他也不想离开您,可是,更不能让您伤心。”

    想起李世民昨天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泪的样子,李渊心头又泛起一股酸意:“二郎……唉,朕这也是为他们好。”

    “可是,陛下用这种法子,真能解决矛盾吗?”唐瑛不甘心地劝道:“难道您就不能考虑考虑一劳永逸的办法?”

    “朕不能考虑。”李渊当然明白唐瑛的意思,他却是一口拒绝:“因为那种办法,无论怎么做,都会伤害朕的儿子。当然,朕是希望二郎能够明礼,他能做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弟弟,他们兄弟之间,还有矛盾吗?”

第四百五十四章 加剧

    唐瑛真是郁闷透顶了,敢情在李渊眼里,李世民这个受害者倒是自作自受,受了伤害不说,还得落下埋怨:“陛下,您的心长偏了。”

    李渊摇头:“朕必须偏向一个,否则,真要把大唐江山给分了。”

    “这对秦王不公平。”唐瑛怄气。

    “这对江山社稷公平。”李渊坚持。

    “陛下家里都……”唐瑛本来想说,你家里的事都摆不公平,又何谈江山社稷的公平。但想到这话太伤李渊,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李渊多厉害呀,再说,听话听音,他马上就明白唐瑛要说什么了。他没有生气,而是深深地看唐瑛一眼后,才叹气:“瑛儿,皇家不是一般的家。日后等你面临这些问题的时候,你才能理解朕现在的心情,才能明白朕做的没错。”

    话说到这个点上,唐瑛只能选择沉默,她无法反驳李渊的话,虽然心里不服,但她的确不在其位,不知道某些处境的艰难之处。

    李渊感慨完毕,心里也是难受,长叹一声,扶额苦笑。当年看着姨夫选继承人时难过,他还不能理解,眼下,他终于能理解了,却也品尝到了那种难言的苦涩。

    “陛下,您怎么和郡主还在谈事呀,不是说好了跟妾身等人去湖上玩玩嘛。”随着一阵娇笑声,却是尹贵妃带着几个女人从后殿找了过来。

    李渊抬眼看看她们,就是一笑:“朕跟瑛儿说说话,你们就等不及了。”

    尹贵妃笑着靠上李渊:“陛下这些天都在忙国事,郡主也忙了不少时间了,今儿没啥大事,就放松一天嘛。”

    “好,好,好,朕听你们的。”李渊笑着答应了,回头冲唐瑛笑道:“她们把船都准备好了,就去玩玩吧。”

    唐瑛强迫自己堆出笑脸来:“陛下跟娘娘们游玩,我就不掺合了。昨晚熬夜,现在很困呢,想回去歇息了,成不?”

    李渊也知道唐瑛不太喜欢跟他的这些嫔妃们在一起玩耍,也就不勉强她:“好吧,回去好好休息。你说的事,朕也会再考虑考虑。”

    唐瑛目的基本达到,也就点点头:“是,唐瑛回去了。各位娘娘们,好好玩,再见。”

    唐瑛自然不是回家睡觉,而是出宫到了长孙无忌的府上。刚离开宫城就跑到承乾殿,别的不说,皇帝知道了要有疑心的,所以,要汇报成果,来找长孙无忌也是一样的。

    临湖殿里,尹贵妃看着唐瑛离去的背影,暗自苦笑。能在佳丽成群的后宫成为李渊的爱宠,尹贵妃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而为了家人的永久幸福,她也在竭力寻靠能依存的大树,而李建成正是她为今后着想而靠过去的人。作为李渊跟前的红人和太子心里的爱宠,唐瑛也理所当然地成为尹贵妃买好的对象。

    只是,几年过去,尹贵妃已经使尽了巴结手段,想要和唐瑛搞好关系,可是,不管她和她家里如何表示友好,唐瑛总是淡淡的,也不说好,也不说坏,这让尹贵妃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也和张婕妤等人也谈过几次,怕以前是不是无意中得罪过唐瑛,可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有这种事情,唯一可能的,就是在洛阳的那次不是碰撞的碰撞。她们也曾经转弯试探过唐瑛,却被唐瑛含笑扯开了话题,也没见她有不高兴的样子。

    到了后来,尹贵妃等人就想,或许是唐瑛生性如此吧,只是,她们出于女人的直觉,还是看出唐瑛并不喜欢跟她们交往。想起唐瑛在李渊心里的地位,想起唐瑛日后可能的显贵,尹贵妃等人也不敢去得罪唐瑛,只得继续陪了小心,放低姿态,

    “陛下,郡主有些不高兴呢,是您赏她的东西,她不喜欢?”尹贵妃误将唐瑛拿回去的图纸当成了李渊的赏赐,故此讨好地问李渊。

    李渊笑笑:“不是,她反对朕让二郎离开长安的决定,过来婉转相劝的。”

    尹贵妃明白了:“咦,郡主不是一心帮秦王吗?怎么会反对?”

    李渊把脸一板:“你又听说了什么?瑛儿从来不偏袒一方,她为的是朕,不是别人。”

    尹贵妃刚才也是过于诧异,才说漏了嘴,现在赶紧捂嘴:“陛下恕罪,是妾身胡说了。”

    “哼,朕以后不想再听到有人提起这种事。瑛儿的事,是朕在作主。”

    “是,妾身再也不敢胡乱猜疑了。”

    李渊小小地发了脾气,才轻声道:“朕知道你们都怕二郎,所以,朕不会让二郎入主东宫,你们也别替大郎操心了。至于瑛儿,她是有她的想法,但这孩子会听朕的话。朕也知道,瑛儿不喜和你们玩闹,那是她性情使然,却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何必担那份心思。”

    尹贵妃幽幽地回答:“妾身自然是相信陛下和太子的,郡主经历的苦太多,不喜欢玩笑也正常,妾身等都能理解。可是,妾身等都不相信秦王呀!今儿我们都在议论,陛下让秦王回洛阳,怕是正中其下怀。洛阳,那里可是秦王一手经营出来的,光是那个皇宫,就比咱们这儿还大,还豪华,秦王当年就很喜欢那儿,妾身等在那个皇宫里多拿点东西,他都拦着不许。”

    “怎么,你们都想住到东都的话,等二郎在洛阳安顿好了,朕带着你们过去玩几个月。”李渊还没怎么在意尹贵妃的话,以为她真是喜欢洛阳的皇宫,笑嘻嘻地许着诺。

    “妾身可不敢去。”尹贵妃努着嘴,坐到了李渊的大腿上,帮李渊按肩膀:“妾身害怕秦王。上次去的时候,被惊吓了数次呢。陛下您不知道,那洛阳城里到处是玄甲兵,在大街上耀武扬威的,稍微不留神碰上,就被呵斥一顿。别看妾身是您的女人,那些玄甲兵根本就不理睬我们,秦王的手下,只认得秦王一人。”

    跟着尹贵妃出来的嫔妃中,也有两个是去过洛阳的,此时都随声附和,好像都在洛阳遭受过天大委屈似的。

    “哦,那是刚刚打下洛阳,城里自然要乱一些,你们都是女人,在这种时候逛街肯定有危险,那些军士也是为了你们好。”李渊已经开始注意尹贵妃的话了,却在努力进行着解释,不知道是解释给尹贵妃她们听,还是解释给自己听。

    尹贵妃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她们的话起作用了,她甩甩手巾,忸了两下,哼哼道:“反正我不去。万一去了回不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嗯?”尽管李渊在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安,听到这样一句话,脸色顿时很难看了:“你什么意思?”

    “妾身是真的害怕秦王,害怕他的手下。在洛阳一切都是秦王说了算,妾身受不得那种委屈,别到时候没玩成,被吓出毛病来,就不合算了。”

    尹贵妃太了解李渊,知道如何让他能起疑心,所以,她从来说的都是听起来最好理解,想起来却有很多不可捉摸性的话。果然,李渊听了尹贵妃的这番话后,真的泛起了嘀咕,或许,他的决定真错了。而唐瑛那句您百年之后的话也出现在他脑海里。一时间,李渊陷入了沉思。

    李渊因为唐瑛的一番话而产生了撤回让李世民去洛阳决定的想法,却又因为尹贵妃等人有意无意的一些话语,转而怀疑起李世民来了。而李渊的这种转变,李世民和唐瑛等人短时间里却没有太多的察觉,他们庆幸李渊并没颁下旨意,还以为是唐瑛的说词和他们的小动作起了关键作用。

    就在秦王府众人暗自庆幸的时候,殊不知,一场针对天策府的阴谋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这场阴谋的策划者是李建成,而实施者,自然是李元吉了。

    几天后,一份份奏章出现在李渊的书案上,这些奏章多数是太子一派的人上奏的,少数是公事公办,这些奏章虽然出自不同人之手,目的也不太一样,但却都无一例外地向皇帝禀报了秦王府和那些天策将军们的动向。

    看着这些奏章,李渊的眉头是越皱越紧。秦王府里的人为了能离开长安而奔走相告,兴奋之情都浮在了脸上;而那些天策将军们更是都在家里准备大搬家,同时,他们还串联了不少朋友和下属,都相约尽快回洛阳去。

    二郎要带多少人回去?他到底是真想离开长安,还是做给自己看的?难道,那些二郎在洛阳有隐藏势力的传说是真的?李渊是越想越不对劲,而尹贵妃和张婕妤等人这几天里总是若明若暗地在他耳边介绍秦王在洛阳积蓄的财力和威信,曾经的张亮事件也无数次在李渊的脑海里回放。这一切的一切,让原本就打算收回成命的李渊不仅不再提让李世民离开的话,甚至是加深了对李世民的怀疑,言语之间的试探也多了起来。

    唐瑛没想到东宫的动作会这么快,更没想到李渊的后宫力量这么强大。李世民和他的心腹们也是没想到这些。虽然李世民真的不用离开长安了,可是,他们预想回秦州的方案却也没了实施的空间,因为皇帝的疑心太重了,这让李世民暂时不敢提出回军队的话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天灾

    不过,这次的事件也让李世民他们看到了东宫的日益强大,更看出了东宫和齐王府对秦王府的威胁已经越来越严重。

    随着皇帝怀疑的加重,李建成等人不失时机地明里暗里开始在李渊耳边灌谗言,而那些枕边风的作用也越来越强。渐渐地,李渊看李世民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疑虑和猜测,秦王府里的人,包括唐瑛在内,都看清楚了,想靠皇帝来消除这种威胁的愿望恐怕是再也无法实现。

    唐瑛也心急起来,可她却只能瞎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每每她刚在李渊跟前提出让李世民去秦州的建议,就被李渊以各种借口绕开话题。唐瑛隐隐感觉到,李渊似乎已经开始怀疑秦州练兵的目的了,可她却不能气馁,只得采取轰炸策略,不停地在李渊耳边讲述着突厥人的威胁。怂恿他尽快把李世民打发到西北边界上去。在唐瑛看来,只有让李世民离开长安,把满心的愤怒发泄到突厥人身上去,才是消除长安危机的最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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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渊没有听从唐瑛的建议做什么决定,他此时并没有过于担心突厥人的侵扰,因为颉利的主力已经被李靖给打败了,按照往年的经验,颉利在今年不会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入侵,所以,突厥的威胁,在眼下这个时候,反而不如他儿子给他带来的威胁严重。

    唐瑛的一切努力都没用处,而李世民等人没她的这种耐心,早已经放弃了对李渊的争取。在越来越紧迫的压力下,以长孙无忌为首,李世民的心腹们都团结起来,轮番开始在李世民耳边灌输武力夺权的必须性,一封封充满试探的信件也被秘密送达到那些需要秦王府格外注意之人的手上,这些人包括了李靖、李世勣、李孝恭、李道宗、刘弘基等。

    “怎么样?有几封回函?”

    秦王府的书房中,李世民面无表情地望着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的手中有一叠信件,但只得关注的,却只有一封。

    “任城王回函了,一切听从殿下的。”

    李世民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李靖的回函呢?”

    “他没有回函,只让送信过去的人带了一句话回来。”长孙无忌顿了一下,看着李世民突然变的有些紧张的眼神,摇头道:“他是大唐的臣子,秦王与太子的孰是孰非,非臣子所能议论的。”

    李世民一听这话,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好一个李药师。无忌,你得跟着学学。”

    长孙无忌也是轻松地一笑:“是。不过,臣怕是没有这个资质去当李大将军的徒弟。”

    “呵呵,各有所长嘛。李世勣那儿呢?”李世民笑笑,话题一转,到了李世勣的身上。

    “几乎与李靖的回答如出一辙。”长孙无忌这次却是苦笑了一下:“看来,他还是置身事外的态度,而且,唐瑛的作用,没有显现在他的身上。”

    李世民缓缓地点头:“也罢。李世勣是并州总管,他的态度直接关系到长安的稳定,只要他不把目光放在这里,对我们就无大碍。”

    “需要让唐瑛再写一封信给他吗?”

    “不用。”李世民断然挥手:“前一段时间,他回长安的时候,唐瑛找过他,他心里应该有数了。”

    长孙无忌点头,不再谈李世勣了:“刘弘基那里没有回函,只是让人传话,说从太原到现在,他没任何改变。”

    李世民微微一笑:“好,本王明白了。屈突通老将军呢?”

    “老将军什么话也没说,给殿下写了几个字:安全第一,洛阳有他。”

    “好。洛阳无忧,你我的退路就有了。”李世民一拳砸在案几上,激动之情不再掩饰。

    长孙无忌叹口气继续道:“西安王……没有消息。”

    “孝恭兄这两年待本王不比以前了。唉。”叹声气,李世民苦笑一下。

    “臣派的人回报说,他也没有派人去见太子。”长孙无忌沉声道:“臣会派人继续看着。”

    李世民点头:“嗯,此事你去做就是了。”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有些闷闷的,赶紧笑道:“也有好消息,据敬君弘来报,吕世衡早就仰慕殿下风采,已经先跑去试探他了。”

    李世民一愣,随即笑了。敬君弘、常何、吕世衡都是玄武门的守将,敬君弘早年就是李世民的属下,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常何是秦王府这两年拉拢过来的,三大守将中,只有吕世衡没有被他们试探过,却不料主动倾向了李世民。常何是主将、敬君弘、吕世衡是副将,三大守将全都成了李世民的人,不由他不笑呀!

    夺嫡之争再一次把长安城里的气氛推向了紧张,特别是那些时刻关注太子与秦王的人们。人们不敢在公开场合讨论这件事,但私下里的串联却在进行,而泾渭分明的界线也在慢慢形成。

    靠军功从底层起来的将军们和一些被秦王府从底层发现提拔起来的官员们,都慢慢地靠向秦王府,他们不曾公开讲述自己的意愿,却在暗中跟秦王府的人越靠越近。而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官位较低,并不太受朝廷上层官员们重视,所以,太子一派的人马也没怎么注意过他们。

    而站在太子身边的那些人,却都是眼下长安城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有朝廷枢纽的中心人物,有关陇门阀的掌门人,有贵族功勋的元老和子弟,有后宫宠妾的家人亲属们,还有外放大员们的家人弟子们。这些平日里眼睛都往上看的大人们,自知与秦王关系不好,也害怕秦王的那身血腥味,所以,不由自主地抱成团,都围在了一向跟他们关系很好的太子身边。

    满天乌云笼罩下的长安城里,各种暗流在迅速流动着,压迫着人们的神经,刺激着人们的感知。只不过,在所有这些人中,李渊的头是最痛的,因为,他不止在为儿子们的争斗而发愁,另一件大事更让他愁上加愁,这就是从开春到夏初的大旱。

    武德九年从开春起就开始的大范围干旱到了季末是越来越严重,眼看夏季将至,田地里的庄稼却只剩下一片干枯,翻裂的土块如同一只只张开嘴的恶魔,吞噬着人们的悲伤和绝望,今秋粮食绝收的后果,几乎已经无可挽回了。

    干旱的影响范围实在太广,灾害面积的不断扩大,也让朝廷上下等人从五月中旬开始,就把心思暂时从皇子之间的争斗上转移了出来,李渊也减少了平日里的歌舞酒宴,连避暑的习惯都断了,难得的主动处理起朝政来。

    李建成也是忙的一个头两个大,不仅仅要天天收取各地飞马送来的驿报,还时不时地被李渊唤进宫去询问旱情的情况。往往是从天不亮忙到天黑,还有一大堆急报等着他处理。他忙的昏头转向之时,自然也就暂时放开了对秦王府那边的监控。

    大范围的旱灾影响的不仅仅是收成,还有税收问题,就五月底报上来的各地数据显示,全国税赋比武德八年同期足足减少了好几成,近乎一半。大灾减产,税收降低,需要花费的钱却直线上升,这一系列的社会矛盾就会产生,这可是天大的事。所以,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神都用在减灾挽救上去了,连很久没直接参与朝政的唐瑛,也奉李渊的旨意在裴矩那里帮起忙来。

    坐在李渊面前,唐瑛规规矩矩地奉上各地传来的文书,这些都是她从李建成那儿给李渊带过来的,每每裴矩和李建成忙不过来的时候,唐瑛就得替他们往李渊这里跑,当资料运输员了:“陛下,根据并州和洛阳传来的消息,那边都还勉强过的去。山东那边旱的非常厉害,几个月不见滴水。唉,中原大范围的减产,看来是无法避免了,眼下,朝廷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做好救灾安抚,一定得保证不死人。”

    李渊翻看了几份告急文书,眉头却是越皱越深:“河南可是粮仓,你看看,屈突通却说,十地九旱,恐怕不是减产,而是要绝收了。”

    唐瑛正在看江南道发来的文书,听了李渊的话,回道:“眼下正是夏初,夏旱则秋涝,今年恐怕很难过的去,陛下要有所准备。”

    “嗯,太子那边商议的如何?”

    “太子他们已经在着手准备各地放赈的事情了。好在前两年收成不错,加上几个大仓的存粮还不少,我跟裴大人计算过了,今年大范围的放赈抚民足够了。”

    “灾年都不是一两年的事,今年过去了,要预防明年。”李渊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你去告诉太子,放赈的安排一定要细致到位,该放的地方要放,能不放的地方尽量不要去。”

    “是。”唐瑛忙答应着:“可惜,如果有作物能在大旱之后播种,并短时间可以收获食用,就能暂缓灾情带来的损失了。”

    李渊眸子一亮,旋即又苦笑摇头:“难找呀。”

    唐瑛何尝不知道难找这样的作物。在她的知识里,有这样的作物,就是马铃薯和红薯之类的,可惜,在这个时代,这两样东西还不知道在世界上哪个大洲深埋在野外呢,至少,她没见到过。

第四百五十六章 救济

    踌躇了一下,唐瑛决定让大唐人去碰碰运气,如果这个时候有红薯,找到最好,没有,能找到类似或者近似的,也应该是好事:“我当年跟着母亲流浪的时候,见过一种野菜的根茎,好像叫什么生薯,听那些逃难的乡亲们说起,那东西好像不避旱涝,栽哪儿都能生长,而且长的快,十分抵饿。”

    “生薯?能吃?”

    “肯定能吃,我就是吃过才有记忆。不过,我只吃过一点点,这么薄的一小片。”唐瑛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给李渊比划了一个厚度:“味道有淡淡的甜,可香了。”

    李渊笑笑,摇摇头:“你那时候才多大?饿极了,吃啥不香呀。朕记得,当年二郎征讨宋金刚回来后对朕说,他吃过野菜了,味道清香,简直是美味,说的朕都流了口水。后来,朕命人也去找了一些野菜,却没吃出什么香味,倒是苦涩的居多。所以说呀,这吃东西香不香,得看什么时候。唉,倒是难为你了,小时候吃了不少吧?”

    唐瑛被李渊一句叹惜,勾起了刚穿越过来那两年的心酸日子,再想到母亲,这眼泪一下子就充盈了眼眶,哽咽了一声,点点头:“那种时候,能找到那些吃的就很不错了。”

    “好了,是朕勾起你的伤心了。你说的这个生薯,既然能吃,朕就命人去找,只要能找到,就弄去种上。眼下是非常时期,啥手段都得用,总之,就你说的那句话,尽量做到不出现饿死人的事。”

    “陛下心怀百姓,是大唐百姓的福分。”唐瑛这句马屁拍的可是真心实意:“其实,各地有各地的情况,只要各地的官员肯用心,一定能找到暂时的替代食品。”

    李渊对唐瑛的建议很是动心,但这些事情毕竟只能试探着去做,能不能找到替代食品还在两可之间,作为皇帝,他顾虑的事情远比唐瑛顾虑的多:“你说的不错。这样,你回去后把你刚才想到的细细写一个条陈给太子,然后告诉太子,就说是朕的旨意,让各地官员都留心一下,尽量各自解决困难。开仓赈济的事情更要组织要严密,受灾严重地方的人员流动要控制住,灾民如果安置的不好,难说会不会造成大的动乱。”

    “控制灾民?那,不允许他们离开的话,万一没有吃的,会不会……”唐瑛一愣,在她的印象里,大灾之年,受灾严重的百姓出外乞讨过日很正常呀,可李渊居然说不许,这让她很不理解。

    “大隋灭亡的前车之鉴不得不学呀!”李渊叹口气:“一旦流民聚集在一起,就会生事,没事变有事,有事变大事。不管怎么安排,都不许发生动乱,哪怕饿死几个人,也比有人造反死的人少。”

    李渊不加掩饰的回答,让唐瑛心里很是难受,虽然她已经在努力接受这种封建社会的观点了,可这样不把小民的命当命,只顾自己皇权稳定的封建君王做法,还是让唐瑛无法接受。可她也无法改变,甚至连这方面的争取都做不到。

    见唐瑛沉了脸不说话,李渊笑笑:“朕知道,你心怀仁慈,见不得小民死的多,但你那真是妇人之仁。隋末的大乱,死在战乱中的人口,可比死在灾荒年景里的人多的多呀。所以,天灾不怕,怕就怕人祸。朕也不是不体恤那些百姓,所以,朕才会命太子他们抓紧时间安排各地救灾事宜,就算一定会死人,也是死的越少越好。”

    “陛下说的是,唐瑛受教了,以后一定会多考虑各方面的因素。”唐瑛躬身行礼,暂时把那种不舒服压了下去。不管怎么说,李渊毕竟还是比较注重民生的皇帝,即便是观念上有巨大差异,他的那些道理也有一定的可取之处,他这个皇帝当的也算不错了。

    “你做事还是很好的。”李渊很满意唐瑛的回答,转而安慰起她来:“肯为小民请命,正是你的长处,这点,太子他们倒要多跟你学学。朕见了屈突通的上奏,他告诉朕,他手下官员视察旱灾情况时,发现洛口仓附近有近千亩田地几乎没有受到旱灾的影响,颇感惊奇,仔细一打探,你猜怎么?”

    唐瑛笑笑:“朕又在开我的玩笑了。是,那一大片田地是臣家里和周围邻居们的。这可不是臣自夸,臣家里田地中的小水窖,已经建成了五六年了,经常保养使用,所以,在此次大旱中,终于发挥出了大作用,将旱灾的影响降低到了最小。”

    “唉,你给朕提出小水窖的建议,也有三、四年了吧?你去年回到长安后,曾建议朕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兴修小水窘,并修正各处的水利设施,朕虽然给下面的人提了,但今天看来,还是下手太晚,动作太小了,否则,今年的大灾也不会影响这么大了。唔,今冬吧,今年冬季里,一定要让各地官员抓紧这个水窖的建设,还有你提过的那个水库的修建。”

    面对李渊的感慨,唐瑛只能笑笑:“如此的大旱,那种小水窖的作用也不大了。臣家里的小水窖之所以作用还可以,主要是洛阳地区今春还是下了点雨的,加上那些小水窖数量多,所以积蓄的水量基本够用。并州这几年也建设了不少小水窖了,只是大家没经验,有了今年的教训,估计明年都能积极一些了。”

    人都有一种懒惰本性,没见到成效的新生事物,被接受的程度都很低,所以,即便并州、河南、山东,包括长安周遭都挖了不少小水窖,但人们并没怎么用心,所以,成效也没出来。加上这几年里,李渊父子的多半心思都用在了稳定政权和争权夺利上,小半的心思也被突厥人等占据了,哪儿来的时间去注重这些民生建设呀。

    想是这样想,唐瑛却没这么说。不过,她心里也想到,不管怎么样,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只要大唐上下通过这一次的大旱认识到了小水窖的好处,想必明年真能在全国推广小水窖,加强水利设施的建设了,这样一来,百姓就有福了。唔,我是不是找个借口,再出去跑两年?

    “瑛儿,你有这些方面的才华,就多帮帮太子,别每次见到他都板着脸,不想说话。再说,日后你就是大郎不可缺少的身边人了,老跟他怄气,对你们俩都不好。”唐瑛的沉默让李渊误会了,想起这段时间,唐瑛对李建成一直是不理不睬,也不主动前往东宫,他就感到头疼。

    唐瑛何尝不明白李渊的暗示,但她实在不想谈这种问题,转念想到一个法子,她赶紧把话题给扯走:“陛下,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或许,既能减少饿死人的事情发生,也能抓紧水利建设,嘿,您想听吗?”

    “唉。”听到唐瑛再一次地回避了自己的话题,李渊忍不住想扶额长叹了:“说吧,说吧,朕听着呢。”

    “嘿,陛下,咱们今年给百姓加一次劳役如何?”

    李渊本以为唐瑛是找借口回避他的问题,没想到唐瑛来这么一句,他顿时一惊:“什么?大灾之年加派劳役。瑛儿呀,你这是在帮朕,还是想害朕?”

    “陛下,唐瑛出过害您的主意吗?”唐瑛撅嘴了。

    “大灾之年,抚民的策略之中,减少税赋为第一,减轻劳役就是第二重要,税赋多,百姓承受不起,劳役重,百姓就会逃离故土。你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却建议朕加派一次劳役,难道不是害朕?”

    唐瑛仰脸一笑:“陛下,我说的加派劳役,和以往的不同。您听我把主意说完。”

    “好,好,你说。”

    “我是这样想的。开仓放赈,自然能解百姓燃眉之急,然而,天无雨,地绝收,百姓就算有吃的,也是吃不饱,反而天天呆在家里没事做,这样也容易出事呀。而水利建设刻不容缓,反正都没雨,就着干旱没活做的时候,干脆就把水利设施兴修起来,既能节省时间,也避免了百姓没事找事惹乱子的可能。”

    李渊皱着眉头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也说了,他们本来就没吃的,还能饿着肚子去服劳役?那样,怕是乱的更快。”

    “如果,朝廷用粮食做工钱,来付给这些百姓呢?您猜,他们愿意去服役不?”

    “粮食做工钱?什么意思?”李渊虽然没听明白,却是有兴趣了。

    “就是咱们告诉老百姓,只要他们肯出工来修建水利设施,不管是在自家地里挖水窖也好,还是上大坝修水库也好,干一天的工,完成一定的量,就给两斤粮食。有粮食能拿回家,陛下想,百姓还会逃避劳役,会闹出乱子吗?”

    李渊是眼前一亮,拍手了:“这个想法有意思。服一天劳役,就发给他们两斤粮食,唔,似乎多了点,不知道存粮够不够。”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太白贯日

    唐瑛在裴矩那里帮忙,对大唐各地的仓储还是十分了解的,听了李渊的担心,她笑笑,扳着手指替李渊算起帐来。

    “陛下,您算一算,朝廷和地方上,为了赈济灾民,得派出多少官员和人手?光是护送和转运赈济粮的马车和官兵,每日的消耗也不少吧?如果大家都愿意出劳役的话,就不需要再发放赈济粮,这一笔就能省下不少粮食呢。而服役的百姓本身就有口粮,这两斤粮食是他们给家人挣的,四口之家,两斤粮食吃两天是少了点,却比赈济粮要多的多。如此一来,那边节省下来的赈济粮,用做这边的工钱粮,就算要添加一些,数量也有限。朝廷省力,百姓得了实惠,皆大欢喜呀!”

    唐瑛越说越顺畅,不过是灵光一现的想法,真说出来,却是越发觉得有道理了,她自己说着都有些得意了。

    李渊听了唐瑛的这番解释,是频频点头:“这个法子果然有可取之处。这样,朕马上让裴寂这些老家伙过来,再把太子叫过来,大家就你这法子,商议一番,拿出个可行的方案来。”

    “陛下若是觉得这个法子有一定的可取之处,唐瑛还有个建议,不知道……”

    “说,朕听着呢。”对唐瑛给的建议正有兴致的李渊,更想听听另外的建议了。

    “我想建议陛下派秦王去当个巡慰使,在巡视天下灾情的同时,也负责敦促各地做好这次的劳役征集。”唐瑛现在是太想让李世民离开长安,太想把已经积累到极点的矛盾给化解一下了,所以,她才会有如此的灵机一动。

    听到唐瑛又一次提起放李世民出去的话,李渊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再说吧,等商议过了再说。”

    救灾的大事耽搁不得,但劳役的征用却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行的。李渊就唐瑛的建议广泛征求了群臣的意见,大家却是众说纷纭,并无定论。商讨几日之后,李渊最终还是没有采取唐瑛的这一建议。大灾之年,稳定是第一要务,唐瑛的建议虽有可取之处,却没有经验可用,因而,李渊还是听取了裴寂等人的意见,大灾之年,宁可遵守成规,也不可做什么实验。

    既然唐瑛多派一次劳役的建议没能被接受,那么,她跟着建议将李世民外放的建议也不会被李渊考虑了。而这一个月里,突厥人的侵扰不断,却没有再有实质性的大动作,颉利带领的突厥主力精锐似乎败在李靖手下后,真的收了回去,再无动静,这也让李渊暂时放下了心思,将政务的中心还是放在了应对大灾上了。

    然而,上苍注定了武德九年是个多事之秋,就在大唐上下一心抗旱救灾的时候,一个奇异的天象再次让朝廷中的人们开始陷入了不安中。

    这个奇异天象在天文学发达的后世并不稀奇,就是一次简简单单的金星伴日,即在某个特定的绕日行进中,金星的轨道和地球的轨道在某一个时刻角度刚好能让地球上的人们,在白天能用肉眼看到金星出现在了太阳的一侧,没有被太阳的光芒所遮掩。

    然而,在科技并没有达到一定水平的古代,人们并不能认知这些天象,反而会把出现几率很少的天文现象,和一些预言传说结合起来,从而形成庸人自扰的情况,更为可怕的是,这种庸人自扰会造成恐慌或者灾难,更没人料到的是,这次的天象竟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场血腥的政变,真的从它开始了。

    武德九年六月初一,一上午的朝议之后,群臣拖着疲乏的脚步走出太极殿,腾地,一个声音在太极殿外的空地上响起:“快看,那是什么?”

    裴寂和陈叔达等人落在后面,正缓缓地从太极殿中走出,看到一群人都站在殿门外不远处看着天空,他们也抬头看去,这一看,几个人顿时脸色大变。一轮银色弯月形状的亮点,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耀眼的太阳之侧。这一现象,古籍中的描述是:太白贯日,主大凶。

    “太白星白日星显,这可是大凶之兆呀。”

    “可不是,这种凶兆,都预示着朝中有大的震荡,或者大灾难。”

    “古书上曾有记载,太白星白日贯空,主当朝者更迭,难道这朝中要出大事了?”

    裴寂和陈叔达互相看了看,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殿方向,大凶之兆的出现,会意味着什么,谁也难以料到呀。

    萧瑀耳听着周围人们的轻声议论,手达凉棚状,仔细看了半天太阳侧的那个圆形亮点,半晌后,猛地一声冷哼:“今岁天下大旱,此等天象出现,正为示警,印证了大灾之说。尔等不明所以,怎敢在此胡乱猜测?”

    萧瑀的一番呵斥,顿时警醒了众人,他们赶紧闭上嘴巴,散了开去。

    “唉,作为朝中宰辅,你我该检讨一番才是。”裴寂见萧瑀出声斥走了群臣们,他踱步走到萧瑀身边,叹气道:“我们几位是不是联手上一份奏折,把这个天灾示警承担几分下来?”

    萧瑀还未回答,封德彝连连点头:“裴相说的对呀。这等天象示警,当是指我等才德不足,未能替陛下分忧,解天下百姓之困,上份罪己折子,祷告神明,求上苍体恤才是。”

    萧瑀冷笑:“该如何做,我自知。还是先去禀明陛下吧。”

    陈叔达也缓缓点头:“如此大事,当先禀明陛下。”

    太白贯日的确是大事,尽管萧瑀厉声呵斥住了其他臣子们的议论,但作为朝廷上的几个宰辅,也都是有经历的老人,都明白太白贯日真正所指的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灾年,所以,就算这些人一心想隐瞒此事,却也是有心无胆,不仅不敢隐瞒,反而要在第一时间上报给皇帝。

    李渊不是天文学家,也不太明白这占卜之事,但他也明白这一天象的特殊之处,听报之后是大惊失色,随即想起有关这一天象的那些记载和传说,顿时皱紧了眉头。环视了一下和他同样表情的心腹们,他也只好硬起头皮询问大家的意见。

    只是,李渊想得起的事情,别人也同样都明白,这种有关朝廷社稷的大事,让他们怎么好将实话说出口。因而,他们几乎是众口一词地用大灾示警来解释这一奇特的天象。几个心腹们都不肯明说,李渊苦闷中也不好说的太直白,因而,当唐瑛抱着一叠文书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皱眉不展的人坐着叹气。

    “陛下,都过了晌午了,您怎么还没去用膳?”

    李渊抬眼看看唐瑛,再看看她手中的文书,摇摇头:“朕没胃口。这是裴矩让你拿来的?”

    唐瑛摇摇头,走到李渊身前:“是太子。唉,在东宫忙了一天外加一上午,总算把最要紧的地方择出来了。陛下看看,没啥问题的话,太子他们就往下发了。”

    唐瑛说的是放赈名单,这二十几个地方是她和裴矩等户部的一帮子人用了好些天才弄出来的,又拿到李建成那里分别择出紧要和暂缓来,最后选择了十处地方拿来给李渊过目。

    “这十处几乎都经过了半年的干旱,实在是颗粒无收。眼看还得旱下去。”唐瑛叹口气,苦笑一声:“陛下,您在考虑一下,光是放粮食也没太大用处,人没水喝才最惨。”

    李渊嗯了一声,粗略翻看了一下那些文书,往旁边一放,拿眼睛看几位首辅:“瑛儿前天又建议朕放这些灾民去有水源的地方暂住,你们如何考虑的?”

    裴寂小心回答:“郡主的建议不无道理,只是,这组织起来……不知道那些灾民肯不肯听话呀。”

    陈叔达却是点头:“郡主的建议很有道理,臣还是昨天的答复,同意。组织嘛,并不困难,安置到不算远的地方去,一家安两家,只要朝廷的粮食能给到位,短时间应该可以。”

    封德彝却是轻叹一声:“天象示警,万事还是多准备准备才是。臣也觉得郡主的建议可取,但,安置之地,不好选呀!”

    “人都是有善心的,特别是大灾之年。”唐瑛对封德彝的小心不以为意:“只要朝廷解释到位,又不曾短缺了大家的,大家都不会有什么拒绝的想法。再说,百姓比我们会想,今年是这些人受灾,日后难保他们不受点天灾人祸的,今天积德行善,明日善人有善报。”

    李渊挥挥手:“就这样吧。让各地马上沿途查勘可供暂时居住的地方。子聪,你草拟个旨意,尽快下发到这……多少个地方?”

    唐瑛赶紧回答:“二十七处,最要紧的十处。”

    李渊点头:“对,下发到这二十七处。太子那边也抓紧点,等下面的报上来了,马上调拨粮食过去,不得有任何耽误。唉,苍天预警,大家都得加倍小心呀。”

    连听了两次老天预警,唐瑛也上心了:“苍天预警?陛下指的是什么?”

第四百五十八章 苦劝

    “你晌午没看到天上有什么异常吗?”李渊侧眼看看唐瑛。

    唐瑛哦了一声,明白了。太白贯日,这事太大,她不仅看到了,户部和东宫也听到不少人在议论。不过,唐瑛却是不会把天文现象和什么箴言预警之类的联系在一起,因此,听了李渊的问话,她撇了撇嘴。

    “瑛儿对此有不同见解?”见唐瑛不回答,却是在那儿撇嘴,李渊想了想,问道。

    唐瑛赶紧点头:“是呀,陛下,我觉得,这所谓的太白经天,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什么?好事?”一群人都在摇头,暗中对唐瑛拍马屁的功夫给予了白眼。

    唐瑛才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呢,她想的是如何用这个时代的封建观念来解释科学上的天文现象:“咱们民间吧,一直把太白金星看成玉皇大帝身边的宰相,负责呢,帮玉皇大帝处理人间的疾苦。眼下天下大旱,太白金星看陛下勤政爱民,我朝文武大臣忠心为国,所以嘛,才会白日示警,以让我等做好准备。这也是上天体恤之意嘛。”

    “哎,你这孩子,简直是……”李渊听的好笑,以为唐瑛是在开解他,因而笑笑,没不当回事:“裴寂,你去告诉傅奕,让他们钦天监尽快拿出占卜结果来,不管是凶还是吉,都得有所准备才是。”

    裴寂忙答应了下来。其他人听了李渊的话,都知趣地闭上嘴巴,要知道,很多事情,还是置身事外为好。

    “太子、齐王觐见陛下。”

    太监尖利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打断了显德殿里的沉闷气氛。陈叔达等人听到太子求见,他们还是要回避一下,故此拿眼睛看看皇帝,见皇帝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赶紧起身转进了侧殿,等着李渊随后的召见。

    唐瑛才从东宫那边过来,此时也疲惫了,肚子也饿了,想着该办的事办完了,见几位大人都跑了,她也站起身来就要告辞。李渊想留下她,但看到唐瑛一脸的郁闷,想了想,还是让她走了。走到大殿门口,李建成和李元吉正往里走,唐瑛白他们一眼,一言不发,擦身而去。李元吉冲李建成做了一个你倒霉的手势,李建成苦笑一下,摇摇头,率先迈进了殿门。

    自从李世民中毒之后,唐瑛在李建成面前是除了谈公事,其余的一概不说,即便是谈事,也没给李建成好脸色看。李建成心里有数,也不去招惹唐瑛,只是很尽心地将唐瑛在李渊面前的一些建议做出策划来,暗中给唐瑛表明了他的用心。唐瑛很明白这点,心里多少有些领情,但依旧对他以往的一些行为很是忿恨。

    如果唐瑛此时留下来,她就能看到李建成给李渊带来了一份数据,这是他和李元吉等人费尽心思做出来的洛阳兵力和财力数据,在这份数据中,李世民将为数不少的玄甲兵都放在了洛阳,这份数据中,也统计了河南山东等地隐藏在民间的豪强和当年王世充的人马。总之,这份数据显示,秦王李世民这些年人虽然在长安,但却一直在经营着洛阳的人马,于是,李世民有什么用心,也就昭然若揭了。

    李建成他们这个时候抛出这份数据,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冲着中午的那个太白贯日的天象来的。原来,太白贯日的大凶之兆是有来头的,用占卜的话来说,太白位于太阳的西面,从西侧而冲日,代表中央西侧有图谋不轨之举动。李世民封秦王,秦地正好在长安之西侧……

    在看到太白贯日的那一刻,裴寂、陈叔达等人也都想到了这种预示,但他们都不敢这样说,秦王谋反,太过骇人听闻的事情,大家别说不敢说,就连想,都不敢往这上面想。他们不说不想,不代表别人不这样做。东宫和齐王府的人看到太白贯日后,他们的心里除了窃喜就是窃喜,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彻底整垮李世民的大好时机,所以,李建成和李元吉才会携手来到了太极殿,抛出了这份早就做好的数据。

    眼见李渊在看到这份详尽的数据后就脸色大变,李建成给李元吉递了一个颜色,李元吉立刻开始添油加醋地在李渊面前述说天策府在洛阳的势力有多么的大,秦王府众人的嚣张有多么的厉害,并说,前一段时间,那些隶属于天策府的那些将军们是如何为即将回洛阳而奔走相告的。末了,李元吉狠狠地说,去年他就告诉过父皇,李世民在洛阳隐藏兵力,包含祸心,您就是不听,这下,老天都在向您示警,您该相信儿臣的话了吧。

    李渊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相信这份数据,不要相信李元吉的话,可是,他心里的阴影却越来越大,脑海里的疑虑已经不再是疑虑,而变成了恐惧。想着刚才的天相预警,想着李世民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再想着秦州的兵营,想着他可能上了二儿子的当,想着这几个儿子就不让他消停几天……一切的一切,都在李渊脑海里盘旋,搅的他整个耳朵是嗡嗡直响,怒气也盘亘在胸口,使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

    “滚,都给朕滚……”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几,李渊实在忍不住了,咆哮着将李建成和李元吉赶出了显德殿。

    听到李渊咆哮的声音,看到李建成兄弟狼狈跑远的身影,坐在侧殿里等候李渊召唤的陈叔达吓了一跳,赶紧跑了过来。

    见到李渊青了脸,抚着胸口直喘气,陈叔达更害怕了:“陛下,陛下,您怎么啦?高公公,快去请御医。”

    “不,不要去。“李渊挥挥手,阻止了高无庸,苦笑着摇摇头,将那份李建成给他的数据递给陈叔达:”子聪,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朕的好儿子呀!”

    “这…………”细细看完手中的这张纸,陈叔达惊诧万分:“陛下,这是什么?”

    “这是秦王在洛阳布置的兵马和积蓄的财力。你说说,他想干什么?啊,他想干什么?”

    陈叔达大吃一惊,再看了一遍那些数据,纳闷了:“不可能吧?陛下,这些数据从何而来?洛阳的驻军和府库,都有登记在案的。”

    “哼,秦王私下里隐藏的人马,如何肯让你们得知?哪儿有案底可查。”

    李渊这么一说,陈叔达虽然觉得这份数据有问题,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反驳的数据。再说,这份数据来历不明,恐怕有不少蹊跷隐藏其中。

    “太白经天,秦州兵营,洛阳私兵……子聪,你去,传裴寂,让他去找秦王,朕要问问这个逆子,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叔达一听,也顾不得多想了,忙阻拦道:“陛下不可。”

    李渊正在气头上,顿时就炸了:“怎么?朕连问都问不得了?那好,朕就废除了他的王位,废除天策府,朕就不信了,他还真敢造反。”

    “啊?陛下,您要三思。”

    “三思?再三思,朕这个位子都要让给那个逆子了。”李渊一拳砸在了软榻上:“子聪,朕一直在忍,你知道吗?朕舍不得伤他,伤任何一个儿子。可是,你看看,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陈叔达在心里斟酌了片刻后,缓缓而言:“陛下,臣不相信此事。一来,秦王虽然在洛阳颇具民心,那是秦王当年对河南民众的安抚做的好,二来是秦王在军中的威望较高,颇受那些江湖豪杰的敬重。然,若因此就说秦王在洛阳做了什么违逆之事,则有些牵强,不可信。再则,洛阳总管是屈突通,并州总管李世勣,他们对陛下的忠心天日可鉴,如果秦王在洛阳真有什么,他们早报上来。”

    “子聪的意思是,这些数据不可信?那,秦州兵营里的上万精兵又作何解释?”

    “陛下。”陈叔达正色道:“秦州兵营里的军士全部登记在案,包括精选出来的兵马和所有战马数目,都一一核实过,秦王没有半点隐瞒,何来之错?臣也听人怀疑说,别的总管只训练出几千人马,唯有秦王练出上万精兵,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臣想对陛下说,秦州自古民风彪悍,又善骑射,而秦王拿下薛仁皋后,深得此处军民敬戴,百姓踊跃参加军队训练,何奇之有?”

    随着陈叔达的娓娓道来,李渊的急躁也渐渐消除,他也觉得陈叔达分析的有理,那份恼怒气愤的心思也消散了不少:“虽是如此,然,二郎自持功高,桀骜不驯也是有的。再说,这些年他一直不曾安分守己,给朕惹出了多少事情,朕也不能再由得他放肆了。”

    陈叔达见李渊的口气有所松动,他也缓缓地出了一口气,继续劝道:“陛下,就如您所说,秦王有大功于天下,冒然废除他的爵位,别说秦王自己,就是天下之人,也得侧目呀,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还有,秦王性情刚烈,受不得委屈,陛下若以这些子虚乌有的所谓传言和数据去责问于他,只怕秦王不胜忧愤,若因此而产生了无法预料的损伤,只怕,陛下您后悔也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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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歇介绍:
无力翻云覆雨,无貌倾国倾城。三年瓦岗寨兴衰,一朝玄武门泣血。
剑戟寒霜,恩怨情仇,都付与蔓草黄沙。
乱世中当可生死与共,歌舞中谁能携手同行。
琼楼玉宇,衣冠冕旒,怎及我,巍巍昆仑,碧水桃花。潇潇雨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潇潇雨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潇潇雨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