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整个火锅店里最靓的仔
冬日昼短夜长，又是下雪天，不到五点，天渐渐暗下去，沉淀成灰蒙蒙的颜色。
雪已经停了，冷风一吹，还是会有细细碎碎的雪花从屋顶、树木，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纷飞而下。
喻橙在风度和温度之间纠结了两分钟，最终选择了后者，裹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帽子围巾手套也是一样没少，全副武装只露出双眼睛。
出租车停在火锅店门口。
她推门下车，被一阵寒风吹得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哆嗦，抬手拉高围巾，扯下帽檐。
街边昏黄路灯次第亮起，巨大的LED屏滚动着广告。
喻橙仰头看了一眼牌子，是这里没错，一个小时前她已经把定位发给了周暮昀。
抬步踏上第二级台阶，身后倏地传来熟悉又好听的声音。
“喻橙。”
喻橙下意识“啊”了一声，脚步停顿，转过身来。
隔着不远的距离，周暮昀长身玉立在路边，一双黑眸被路灯映成浅棕色，高高举起一条胳膊，朝她挥了挥手。
见她瞥过来，他垂下手，快步走到她面前。
“我没来晚吧。”他缩了缩下颌，小半个下巴埋进毛衣领子里，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子。
不再隔着屏幕听声音，她现在就真实站在他面前。
白色的羽绒服裹在身上，帽子缀了一圈毛绒绒的绒毛，托着她瓷白的小脸，像只可爱的白胖胖的小企鹅。
她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杏子眼，在与他视线相对的时候，怔了怔，突然弯出一道柔软弧度，笑着说：“没呀，我也才刚到的。你看，我都没来得及进去。”
周暮昀低低垂下头，一点一点缓慢凑近她。
没打一声招呼就靠这么近，喻橙呼吸滞了滞，不动声色往后仰，与他拉开距离。
他视线凝在她额前：“别动。”
喻橙屏住呼吸，吓得不敢再乱动了，藏在围巾里的唇紧紧抿住。
“帽子上沾了好多雪花。”他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帮她扫掉那些雪花，指尖从柔软的发丝划过，好像触碰到了她的皮肤，冰凉凉的感觉。
来不及仔细感知，周暮昀就直起身来，一步跨两级台阶，推开了一扇玻璃门：“我们进去吧。”
喻橙脑子发懵。
本来就因为昨晚做了羞耻的梦，猛一见到本尊，内心十分不好意思，刚才又近距离跟他对视，心里虚得厉害。
喻橙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进了火锅店。
浓郁的香辣味道飘散出来，她吸了口气，侧过头去看，桌上一口口铜锅，咕噜咕噜翻滚出红油，白气升腾萦绕，唾液腺都跟着活跃了。
服务员带领两人到提前订好的座位，二楼，靠近走道的第三个格子间。
挺大一火锅店，分上下两层，每一层又分出许多格子间，中间用木质雕花镂空的屏风隔开，门口放着两棵硕大的盆栽。
两人进到卡座里坐下。
一路神游的喻橙终于回过神，这才注意到旁边有很多女孩子情绪激动，一边偷偷往这边看，一边兴奋地拉着同伴讨论。
个别胆子大的，直接拿出手机对着男人偷拍。
喻橙：“……”
对比她们，喻橙觉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周暮昀的表现算得上淡定。
服务生送来菜单，周暮昀接过来扫了一眼，依然很绅士地将菜单递给对面女孩：“你看着点吧。”
喻橙没接，拽下脑袋上的帽子，软软的长发披散下来，垂落在肩头。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吃火锅本来就是点自己喜欢吃的啊，你不点怎么能行。”
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周暮昀轻笑，手缩回来，垂着眼认真看，点了几样东西。
喻橙补充了几样，戴着毛线手套的手指从菜单上划过，一边软着声音跟他介绍：“他们家的小食很好吃，像是南瓜饼，红糖年糕，炸春卷，味道都很棒。”
周暮昀“嗯”了一声，脱下大衣折叠好，放在一边的卡座上。
喻橙想问他吃不吃辣，要什么锅底，一抬眸，怔住了。
刚才在门外，路灯光线昏暗，她没怎么注意他的穿着，以为跟上次一样，西装外套着黑大衣。
他穿白色毛衣好帅，像偶像剧男主角，额前的碎发软软地耷拉下来，黑眸清澈，看起来暖洋洋的，还有点单纯无害。
周暮昀简直是整个火锅店里最靓的仔！
“嗯？”周暮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又抬起眼睫看她：“怎么了吗？”
喻橙一与他视线相对就容易想起昨晚的梦，结结巴巴羞涩道：“没没没没什么，就，想问你吃不吃辣。”
“吃。”
“哦。”喻橙造作地捂着额头，挡住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小亮光。
虽然他说了吃辣，喻橙还是要了个鸳鸯锅。
下雪天出来吃火锅的人很多，很快，店内就座无虚席。室内暖气给的足，喻橙渐渐感觉到热，脸蒸得发烫。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居然忘了脱羽绒服。
喻橙看了一眼对面的人，锅里的汤底还没烧开，他正垂头看手机，没注意到她。她抿了抿唇，咬住手套拽下来，抬手解开围巾，一圈一圈散下来，放在一边，然后拉开拉链脱掉羽绒服。
里面穿的是件浅粉色的浅V领马海毛毛衣，毛绒绒的，柔软舒适。
周暮昀目光正好瞥过来，她像小兔子一样一惊一乍地瞪圆了眼睛：“那个，酱料好像是要自己取的。”她指了指尽头的架子：“在那边，你吃什么样的酱料，我帮你取。”
话音刚落，她蹭地一下站起来。
周暮昀扬眉，唇角浅浅勾起：“麻酱。”
“哦，好。”
小姑娘踩着过膝的平底皮靴，逃似的噔噔噔跑远了。
周暮昀放下手机，手撑在桌边，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越发柔和。
小小的一只女孩子，皮肤白白的，浸了牛乳似的，穿着浅V领的毛衣，露出纤细的天鹅颈和两边精致的锁骨，锁骨上面一点浅浅的凹陷，弧度漂亮。
脖子上好像戴了一条细细的项链，玫瑰金，下面坠了颗小小的爱心，灯光下折射出一闪一闪的光。
回想起来，周暮昀都佩服自己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过道另一边的一桌女孩子注意他好久了，眼见陪同他的女生离开，其中一个长发飘飘的高个子女生鼓起勇气过来。
走近他，女生微弯腰：“请问一下，刚才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吗？”
陪同吃饭的，也有可能是妹妹、同事、朋友之类的。
周暮昀抬起头，面无表情，淡声道：“是。”
－－－－－－题外话－－－－－－
女生：“请问一下，刚才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吗？”
周周：“是。”
有奖竞猜——
猜猜周公子说这句话的时候，鱼妹有没有刚好走过来听见。
第17章 我做给你吃啊
厚重的实木架上摆放着一排排青花瓷大碗，形状看着像碗，其实容量相当于盆，里面装着各种酱料。
倒数第二排的架子上甚至备了几样酸脆可口的小菜，泡菜、萝卜丁什么的。
喻橙蹲下身，从最底下抽出两个粗陶小碗，放在旁边的小吧台上。
周暮昀就要个麻酱，她舀了两大勺装进碗里。
作为美食博主，喻橙对吃的方面可以说是非常讲究，小小一个碗里，调制了麻油、海鲜酱油、辣椒酱、豆腐乳、韭菜花，甚至加了一把香菜碎。
看了一眼下面的小菜，她又蹲下来，抽出一个稍大的碟子，装了一点。
一手端着一个酱料碗，装小菜的碟子被她用两根小指勾着夹在中间，小心翼翼地慢腾腾地往座位挪动。
远远地，喻橙看见一个长发及腰，穿红色打底裙的高个子漂亮小姐姐弯腰凑近周暮昀，好像说了一句什么，直起身神色黯然地离开了。
喻橙一脸茫然地歪了歪头。
周暮昀稍稍侧眸，一不小心瞥见她，愣了一下神，第一反应是她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她站立的地方距离座位三四米，火锅店内气氛热火朝天，噪音不断，他说话时声音压得低淡，她应该没听见。
想通这一点，周暮昀长松了口气。
目光偏移，注意到她手里一大堆东西，周暮昀手撑着桌沿站起身，几个大跨步就走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两个酱料碗，让她只端着装小菜的碟子。
“拿了这么多东西，怎么不叫我。”他垂下眼，眼睫覆出一小片阴影，声音清清淡淡的，透出点温柔。
头顶灯光明亮，照在他脸上，清隽立体的五官让他成为店里瞩目的存在。
喻橙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小小的声音：“我可以的。”
她眼角余光扫向过道另一边的红裙子小姐姐。
小姐姐可能心情不怎么好，脸色有点难看，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唇撇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捏着乌黑的木筷，一下一下戳着碗里的鱼丸，一颗丸子都被她戳烂了。
按捺不住八卦之魂的喻橙，偏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瞅着身边的男人，嘴巴努了努，示意旁边的小姐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刚才看见她找你了，为什么啊？”
两人走到座位里坐下。
周暮昀把麻酱放在自己这边，另一份材料丰富得可以炒盘菜的酱料碗放在喻橙那边，抽了两张纸，低头擦拭指尖不小心蹭到的酱：“她来搭讪的，找我要微信号，我说我不玩微信。”
周公子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撒谎。
喻橙：“……”
不玩微信？那每天无时无刻挂在微信在线聊天的人是谁？
喻橙没忍住笑了起来。
怪不得人家漂亮小姐姐一脸不开心呢，肯定一下就听出来他是在敷衍人。
喻橙哪里知道，漂亮小姐姐不开心是因为得知了帅哥有女朋友。
铜锅里的汤底烧开了，咕噜噜冒泡，不大会儿就翻出红艳艳的油花，白气袅袅，香气四溢开来。
周暮昀端起一盘肥牛卷，一点点往锅里下，汤底依然翻滚个不停，他又端起其他的菜，一股脑下进去。
薄薄的肥牛卷，放进滚烫的热汤里涮几下就变了颜色，喻橙捞了一筷子，放进酱料碗里滚一圈，塞进嘴里，长长舒口气：“半年没吃过这家的火锅了，味道还是没变。”
周暮昀也在吃，烫得呼哧呼哧，笑了一声：“你来这家吃过？”
“吃过好几次了，味道正宗。”喻橙捞起一片牛肝，满足地“啊”了一声，嘟着嘴吹了吹，慢慢咬住：“辣得够味儿！我一次能吃好多。”
隔着一层蒙蒙白雾，周暮昀却能清楚看到她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薄唇微微弯了弯，提出心中疑问：“你好像对吃的很了解。”
这家火锅店的位置有点偏，虽然里面的空间算得上大，店的门面却是小小的，只在门框上方横了块老旧的牌子。
要不是在门口就遇见了她，他可能还要再找一会儿。
不过，味道确实比他吃过的火锅要好吃一点，不管是食材还是底料，都有种说不上来又莫名觉得特别的味道。
“我们高级吃货的嘴巴都是很挑的。”喻橙端起一叠金针菇，筷子夹起来下到锅里，抬起眼，撞进周暮昀一双漆黑的略带疑惑的眼睛，她晃了一下头，哼笑：“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其实我是一名美食博主啦，没事就喜欢研究美食，写美食攻略，所以比较了解。”
周暮昀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失敬。”
喻橙夹起一根竹荪虾滑，在他面前晃了晃，俯低上身，几乎贴在桌面，神秘兮兮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周暮昀挑眉，迁就地俯身，靠近她，听见小姑娘低低地说：“这家店的老板有个私人蔬菜庄园，店里的食材全是当天采摘，绝对新鲜。”顿了顿：“看见这根竹荪虾滑没有，都是厨房师傅自己做的，还有鱼丸什么的也都是现做的。其他的大部分火锅店，这些东西都是买来的速冻成品，味道当然比不上。”
喻橙直起身来，蘸了蘸酱料，张嘴吃掉虾滑：“你跟朋友以后想吃火锅，可以直接到这家来。”
周暮昀轻轻笑着点头。
聊起美食，喻橙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停不下来的节奏，她夹了片生菜低头吃，边吃边含含糊糊地说：“你吃过猪肚鸡火锅吗？”
周暮昀停下筷子：“没有。”
“啊，那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做给你吃啊。”喻橙手撑着下巴，微仰头，舔了舔嘴上的辣油：“其实很简单，就是把一整只童子鸡塞进猪肚里，用棉线缝上，加入党参、白芷、黄芪、白胡椒等香料，用砂锅炖上两个小时捞出来，把猪肚和童子鸡切成片，再放入锅中炖。汤汁熬得奶白奶白的，可以涮自己喜欢的菜。”
喻橙说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反正就特别好吃。”
周暮昀捏着纸巾，擦了擦嘴角的红油，喝了一口水，目光专注地看她，听她滔滔不绝地讲话，声音平缓道：“好啊。”
喻橙低头“吸溜”了一口金针菇，满嘴都是油，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仓鼠：“好什么？”
“你说了，以后有机会做给我吃，我说好。”周暮昀敛下眼睫，神情认真，一字一顿地重复她刚才的话。
喻橙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摆手：“好说好说。”
第18章 喂他吃东西
吃到一半，服务生拎着水壶过来，往铜锅里加了点汤，翻滚沸腾的汤底重新归于平静。
喻橙停下筷子，擦了擦嘴，瞥了一眼快吃完的酱料，拿着碗站起身来，贴心地往周暮昀那边看一眼：“碗给我吧，我帮你再加点。”
“谢谢。”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酱料碗边缘，抬起来递给她，周暮昀微微笑了一下：“需要我帮忙吗？”
她刚才就手忙脚乱来着。
“不用，这次不拿小菜了。”小姑娘摇摇头，脸侧的发丝轻晃，扫在莹白的耳廓。
室内温度高，她两边脸颊红扑扑的，嘴唇辣得红艳艳，微微嘟起，估计嘴巴被辣得发麻，时不时会伸出粉嫩嫩的舌尖舔一下嘴角。
可爱得想对她做点什么。
周暮昀手握着玻璃杯转动，里面半杯温水，已经有点凉了，淡淡的光影随着他的转动投映在桌面，他突然无声地笑了。
隔了一会儿。
喻橙端着满满的两个酱料碗回来了。属于周暮昀的那碗依然是单调的麻酱，而她的，依然丰富得能炒盘菜。
周暮昀拿起筷子，加了几颗牛肉丸放进锅里，慢悠悠地说：“你的酱料好吃吗？”
“好吃呀——”喻橙嘴里塞了东西，烫得张嘴哈气，尾音拉长，软绵绵的像是没有攻击力的毛绒小动物：“唔，你要试试吗？”
话音落地，她夹了一片烫熟的肥牛，在自己的酱料碗里蘸了蘸，夹起来时还在碗口滤了一下，避免有油滴下来。
桌子宽，她胳膊短，手指捏着筷子的尾端，伸长了胳膊举到他面前：“你试一下就知道好不好——”
一个“吃”字被她卡在了喉咙口，硬生生咽回去。
喻橙突然意识到这个行为有些不妥。
平时都跟小姐妹一起出去吃饭，彼此关系亲密，没那么多讲究，遇到好吃的就直接用自己的筷子夹起来喂给对方，有时候一块蛋糕你一口我一口，谁也不会嫌弃谁。
但是，现在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一共才见过两次面的普通朋友，亲密程度远没有到达互相喂食的地步。
喻橙的手悬在半空，前伸也不是，缩回也不是。
尴尬得头皮发麻。
耳朵尖儿的绯红一点点蔓延，到最后整个耳朵都红了，滴血似的。
喻橙啊喻橙，认识多久了，你居然还是改不掉老毛病。
周暮昀愣愣地看着她，有点懵。小姑娘先是眨着大眼睛兴致冲冲地让他尝试自己调制的酱料，却在想到什么之后，露出有些懊恼的眼神，低垂着眉眼，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等她反悔，他手肘撑在桌面，身体前倾，张嘴吃了她递过来的肥牛。
喻橙：“……”
脑子里快速闪过什么，喻橙眨了眨眼，这个画面……与昨晚的梦境迷之相似，不过是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变成她喂他吃东西。
肥牛在空气里停留的时间有点长，稍微凉了一点，周暮昀咀嚼两下，做出中肯评价：“确实比麻酱好吃。”
喻橙脸一热，闭了闭眼，手肘弯曲，慢动作地收回胳膊。视线不自觉地飘向筷子尖，那里触碰过他的唇，她要怎么吃啊。
关键还是她自己送上去让人家吃的。
指尖蜷了蜷，喻橙的脑子一百八十码飞速运转，想要逃遁：“你喜欢吃吗？我再去帮你调一碗吧。”
说着，她人就要站起来。
“不用麻烦。”周暮昀声调平缓，阻止了她逃离的动作：“我吃这个就好。”
喻橙干巴巴笑了两声，抿唇：“那……好吧。”
隔着一条过道，红裙子漂亮小姐姐时不时留意这边，眼见女孩子喂男人吃东西，男人眉眼藏着温和的笑，张嘴吃下，心里最后一点微末的希望都浇熄了。
原来，他们真的是男女朋友关系。
——
两人来的早，一顿饭吃完，也还不到七点。
喻橙翻出钱包，抢在他前面跑到结账的地方，生怕他拦截。羽绒服围巾什么的都没顾得上拿。
周暮昀垂着眼低笑，站起身，拎起黑大衣挂在臂弯，绕到另一边，帮她拿上羽绒服、帽子、围巾、手套，不紧不慢地朝她走去。
结完账，喻橙一转身就看见默默等在她身后的男人。
高高的个子，好大一只站在那里，微微斜着身子，眉梢温柔轻挑，怀里抱着一大堆女人的服饰，莫名的觉得温馨。
“给我吧。”喻橙朝他伸出一只手。
周暮昀先递给她羽绒服，看着她穿上，再依次把帽子围巾手套递过去，叮咛了一句：“拉链拉好了，陡然到室外会很冷，不注意就容易感冒。”
喻橙抬头，弯了弯眼角。
两人顺着楼梯下去，第一层的大厅人头攒动，有的人刚来，大声吆喝着还有没有空余的位置。
周暮昀推开门，一阵刺骨冷冽的风袭来，喻橙额前的刘海都被吹飞起来，戴着毛绒手套的手抬起来捂住脸。
天空是沉沉的黑，浓墨浸染一般。
周暮昀抖开大衣穿上，柔声问：“你家住哪儿，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喻橙摆手，下巴蹭了蹭围巾：“我家其实离这儿不算远，打个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先走吧。”
周暮昀刚要说什么，视线一扫，瞧见火锅店隔壁有家装修暖融融的奶茶店。
他垂眸瞥她一眼，像交代幼儿园放学别乱跑的小朋友一样：“乖乖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哦——”
喻橙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明白他的意图后，又刷地低下头，两只鞋尖碰了碰，踢起一簇雪。
心里止不住冒出小雀跃。
他去给她买奶茶？
总不会买给他自己喝吧，肯定是给她买的。
胡思乱想着，喻橙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不重的喘息声，一杯奶茶递到了眼前：“拿着。”
喻橙两只手捧住，说了声“谢谢”。
热乎乎的奶茶透过手套传到掌心，暖意顺着筋络爬遍全身。
“想喝就喝，喝不下还能暖手。”周暮昀站在她身侧，目视前方，话锋一转：“既然不想让我送，陪你等车吧，不然我不放心。”
喻橙乖乖点头。
她拽下一只手套，藕白的小手揭开奶茶的塑料盖子，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软绵绵的雪白奶盖，香甜气味浓郁。
喻橙嘴巴凑到杯口，喝了一口。
她自己没察觉到，嘴角沾了一点白白的奶盖，与嫣红的唇瓣形成鲜明对比，有股奇异的诱惑力。
周暮昀低着头，眸色暗了暗，喉结滚动了一下，想帮她弄掉。
第19章 情侣装
不等他付诸实际行动，喻橙像是突然感觉到，伸出舌尖在唇角舔了一下，粉嫩的小舌卷走了那一点白色的奶盖。
周暮昀轻咳一声，别开眼，手插进裤兜里，虚虚地握成拳头，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表情都因此紧绷，唇线抿直，下颌线条冷硬。
喻橙专心致志埋头**盖，丝毫没注意到身侧男人几经变化的表情，以及眼底深深浓浓的神色。
奶盖吃得差不多了，喻橙从袋子里翻出吸管，打算喝下面的奶茶。
吸管刚要抽出来，不小心被塑料袋提手挡了一下，掉在地上。
喻橙蹙了下眉，后退一小步，低头看躺在雪地里的吸管，好在外面包裹了一层塑料膜，没弄脏。
她弯下腰捡起吸管。
雪天本来就路滑，路牙子这一块蓬松的积雪被行人踩得滑溜溜，喻橙又穿着不防滑的平地皮靴，起身的时候不知怎么滑了一下，打了个趔趄，身体朝前栽倒。
“啊——”
她闭着眼睛尖叫出声，已经能预见摔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样子。
恰巧周暮昀扭过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少女的一条胳膊，往上一使力，几乎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比拎小鸡还要轻松。
人倒是堪堪站稳了，手里的半杯奶茶却因为激烈的动作全洒了。
不偏不倚，正正好洒在周暮昀身上。
他穿长大衣习惯敞开衣襟，事故发生的一瞬间，受害者只觉得腹部陡然浇来一股热流。
尔后，经冷风一吹，分外凉爽。
喻橙站稳后，慌慌张张从他怀里退出来，一垂眸，目睹了自己做的好事。
可以跟雪花媲美的纯白毛衣，此时染了一滩浅褐色的奶茶，上面甚至还挂着两颗黏黏糊糊的红糖珍珠。
周暮昀似乎也看到了，手指扯着毛衣下摆，抖了两下，抖掉了红糖珍珠。
两颗软糯糯的小珍珠可怜兮兮掉在雪地。
喻橙：“……”
脑子里一片空茫，被无数朵白云塞满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死定了……
“对不起！”
喻橙手里还捏着空空的纸杯，杯子内壁粘满了红糖珍珠。她低低地弯下腰，上身和腿之间的角度快要低于三十度了，声音一颤一颤的，却很大声。
足以看出道歉态度之诚恳。
对方没回应，喻橙腰杆子弯得更低，再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
风一吹，周暮昀的腹部就一阵一阵冰凉，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偏偏又不能拢住大衣，奶茶渍会蹭到大衣上。
这事儿要是别人干的，高冷淡漠的周公子保准分分钟冷着脸发火，可是这个人是喻橙，那就没关系了。
估摸着她就是把一整杯奶茶倒扣在他脑门上，他都不会皱一下眉。
周暮昀两根手指扯着毛衣，不让浸湿的布料沾到皮肤，垂下眼睫看着身体几乎对折的小姑娘。
他没吭声，她就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脖子上挂的手套都垂到地上弄脏了。
低低叹口气，周暮昀好脾气地温声开口：“抬头。”
喻橙慢吞吞直起身，仍然坑着头，不敢看他，像个犯了天大错误，乖乖等着受惩罚的小孩子。
“腿崴了吗？”他歪着头问。
喻橙摇头，吸了吸鼻涕，声音细得像蚊子嗡嗡：“没。”
周暮昀笑了：“不会哭了吧？”
“才没呢。”喻橙仰起头，杏眼圆溜溜地转动，里面装满了尚未褪去的慌乱无措，小嘴儿倔强地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她直勾勾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还能笑出来。
不生气吗？
如果有人在大冬天泼她一身奶茶，她估计能气到爆炸，揪住对方的衣领摁在地上使劲摩擦摩擦。
说实话，她刚才都脑补了周暮昀暴揍她的场面。
“没哭就好。”周暮昀夺走她手里死死握住的纸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捅，侧过身，隔着帽子在她头上摸了下，安抚似的：“不然我还得哄你，我可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
喻橙“扑哧”了一声，浑身放松。
她瞅着他白毛衣上的污渍，懊恼地挠挠头，嘴角耷拉下来：“那现在怎么办呀，你的衣服……穿着会感冒的吧。”
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其实她也能想象出，湿透了的衣服贴在皮肤上被冷风吹的感觉。他本来就穿的少，连件挡风的羽绒服都没有。
周暮昀声音轻轻说：“还好。”
他微微垂头，额前碎发尽数塌下来，显得幼小无助可怜。配上昏黄的路灯灯光，他那一声“还好”听起来有那么一丝丝勉强。
喻橙的愧疚感陡然攀升到顶点。
良心不安的当事人当即昂首挺胸，转动眼珠四处寻找解决方案，目光很快锁定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百货商城，她激动地睁大眼。
手扯了扯他衣服，指着那里：“时间还早，要不现在去买一件毛衣换上？”扁了扁嘴，小声说：“感觉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让你一直穿着湿衣服。”
周暮昀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黑眸微眯，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矜持了两秒，周公子故作勉强的答应：“只能这样了。”
能跟喜欢的女孩子多待一会儿，周公子内心在欢呼雀跃，兴奋得想要扭秧歌儿，面上却冷冷淡淡，没一丝多余的表情。
——
两人进了百货商城，二楼就是服装部。
也没心思精挑细选，喻橙大致扫了一眼，瞅准了一家高大上的店就进去了。
周暮昀扮演了一个陪女朋友逛街的贴心男友，时刻跟随她身后。
“你好，欢迎光临。”
穿深蓝色套装裙的导购员露出职业微笑，走上前为两人服务，目光不由扫向喻橙身后的男人。
英挺的男人微仰头，不管是那张脸还是穿着打扮都堪比韩剧男主角，年轻的导购员小姐姐忍不住多看两眼。
视线往下移，呃，毛衣有点惨不忍睹。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愣神过后，导购员捡回职业操守，问起了一看就当家作主的喻橙。
喻橙指着架子上一件白毛衣，咬了下下唇，扭头问周暮昀：“那件可以吗？”
跟他身上的款式有些相似。
周暮昀挑了挑眉：“可以。”
喻橙点头，朝导购小姐姐微微一笑：“就那一件，拿给这位先生试一下。”
周暮昀直接报了自己穿的码数，然后拎着衣服去了试衣间。
他去试衣服了，喻橙百无聊赖瘫坐在沙发里，两条腿并拢，鞋尖蹭鞋尖，垂着头，思绪神游天外。
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帮男生挑衣服，不是给男朋友，而是给周暮昀。
“你男朋友真帅！”导购员没留意之前喻橙对周暮昀的称呼是“这位先生”，自以为很聪明的解读了两人的关系。
喻橙脸色爆红，猛地抬起头，连忙摆手解释：“他不是我……”
恰是这时候，周暮昀推开试衣间门，走出来，背对着镜子，目光凝视着窝在沙发里的女孩：“你觉得怎么样？”
喻橙站起身，上下打量。
不禁感叹，衣架子果然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她觉得他可以直接上T台走秀。
这一款跟他身上穿的那件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更加厚实保暖一点，领子是翻折过来的高领，而不是只有一层。
可能他穿得急，没弄好后颈的领子，有一处立起来了。
喻橙站在他身后，踮起脚尖，帮他把领子翻折过来整理好，又绕到他面前站好，仔细打量：“很合身，也……很好看，就要这一件吧。”
导购小姐姐看得呆住。
这位先生的身材比例未免太过完美，穿着大衣的时候只觉得高大挺拔，眼下，单穿着毛衣，肩线腰线腿长一目了然，真实展现了宽肩窄腰大长腿。
然而，下一秒，她就开始为这个月的业绩考虑，微笑着上前推销：“先生，这款毛衣是情侣款，还有一件女士的，要不要让你女朋友试一下。两件一起买，打八折哦！”
第20章 道歉要拿出实际行动
现在的人呐，为了推销，居然给人乱扣关系，喻橙有些无语地悄咪咪翻个白眼，扭过头来还是一脸微笑地解释：“这位小姐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身侧的男人打断了：“是吗，两件打八折？”
“是的！”导购员直接转身拎出一件女款的毛衣，与男款不同，女款更加可爱一点，微微宽松的灯笼袖，袖口缩紧。
她笑眯眯地拿到喻橙面前，拉直袖子抖了两下：“你看，很好看的。”
周暮昀一双漆黑的眼眸低垂，偏着头打量，手搭在小姑娘肩膀，拨着她身子来回转了小半圈，想象她穿上这件毛衣的样子，声线清清润润：“看不太出来，去试试吧。”
喻橙：“……”
这孩子是第一次出来逛街吗？
就算两件打八折那也肯定比买一件的钱多啊。
她扯着他袖子，背过身去，一脸严肃朝他勾了勾手指。
周暮昀挑了下眉梢，似乎不解，又很乖顺地俯下头，耳朵凑近她。
喻橙压低声音，不让导购员听见：“你干嘛呀，她明显就想让顾客多掏钱，我们只需要买你的那一件就好了。”
小姑娘声音糯糯的，像红糖珍珠，呼吸浅浅的喷洒在他耳畔。
两人第一次靠这么近，近得他能看清她卷翘的眼睫毛，近得他只要稍微侧头，就能亲到她脸颊。
没听见他说话，喻橙往后撤了一点距离，看着他：“你听懂没有？”
他怎么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周暮昀轻笑着嗯了一声，他听懂了，老婆想省钱……
他身子站直，从导购员手里接过毛衣，放在她身上比了比：“我觉得买两件挺划算的，你去试试。”
喻橙：“……”
看来你还是没听懂。
她一脸不情愿，周暮昀声线低下去：“喻橙，道歉是要拿出实际行动的。”
喻橙皱着眉思考了几秒钟，“啊”了一声，仿佛被人踩到尾巴的小兔子，眼睛瞪圆，头上的两只长耳朵也跟着竖起来。她终于想起来了，她不是来陪人逛街的！她是犯了天大的错误来补救来赎罪来求原谅的！
她刚才一连串的态度哪里有半点愧疚的样子。
“对不起，我马上去试！”喻橙秒怂，从他手里拿过毛衣，抱在怀里，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请问还有别的要求吗？”
“……”周暮昀沉吟片刻，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他原本不想用强硬的命令方式跟她交流，可这丫头的性子也太倔强了。
“暂时没有了。”他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了声。
喻橙抱着衣服一溜烟跑去试衣间。
换好衣服后，一小步一小步慢腾腾挪出来，毛衣领子被她拉得高高的，遮住整个下巴，乌黑的眼珠子左右乱瞟，寻找周暮昀的身影。
他坐在沙发里，垂着头没看她。
喻橙不敢再往前走了。
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凑在一起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觉。
明明……不是情侣。
导购员小姐姐眼前一亮，红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很漂亮啊。”
小姑娘年龄不大，皮肤白皙，脸蛋满是水水润润的胶原蛋白，苹果肌泛着淡淡的粉，一双大大的杏眼水灵动人，细软的发丝垂落在肩头。
略显蓬松的白毛衣衬得她玉雪可爱，整个人毛绒绒的，很温暖的感觉。
喻橙站在镜子前，前前后后照了一圈，有点满意地晃了晃脑袋。
还、还真的挺好看的。
毛衣下摆堪堪遮住半个臀部，她今天穿了黑色的紧身牛仔裤，过膝皮靴，显得一双腿又细又长。
以脚跟为支点，喻橙转了一百八十度，面朝周暮昀。
男人懒懒散散地坐在沙发里，手里握着手机，好像在忙，察觉到她视线的一瞬间，他便抬眸看了过去。
清清冷冷一张脸冰雪初融，绽开一抹笑：“好看。”
导购小姐姐眉开眼笑，双手一合：“是吧，我就说她穿了肯定好看。”她往前走几步，给喻橙做功课：“女款的是轻松慵懒风，带了一点少女感，下面配铅笔裤、百褶裙、A字裙都好看。”
周暮昀把手机装回兜里，慢悠悠站起身，笑容浅浅地朝导购员说：“开票吧，两件都要。麻烦把我身上这件直接剪吊牌，她那件装起来。”
导购员双手接过他从黑色皮夹子里掏出来的卡，动作麻利的去开票了。
喻橙站在原地，脑子懵懵的。
迟钝如她，想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是要自己掏钱买两件，把这件送给她。
这怎么能行！
要买也该是她掏钱，他身上原来那件白毛衣是被她糟蹋不成样子的。
喻橙摸了摸额角，试图跟他说清楚：“那个，我……”
周暮昀双手按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拨着调转了个方向：“去换下来吧。”顿了一下，笑意明显：“或者，你想直接穿在身上也行。”
喻橙身子僵硬了一瞬，逃去试衣间换衣服了。
再出来时，周暮昀已经穿上了大衣，手里拎了个纸袋，里面装的是他的脏衣服。她的那一件毛衣导购员也已经包装好，递到他手里，他转手送给她。
两人一道往外走，隐约听到身后导购员热情四溢的声音：“欢迎下次光临！”
喻橙隐隐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等等。”她歪着头，两条秀气的眉蹙得皱巴巴：“这样不对，应该我来付钱，你的毛衣是我弄脏的。”
“毛衣弄脏了洗洗就好了，我没损失。”
“可……”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想，她张了张嘴：“那……我的这件，该我付钱吧。多少钱来着？”
既然他的毛衣洗洗能穿，她不需要赔钱，那么应该支付给他另一件毛衣的钱才对。她可算捋清楚了。
周暮昀脚步微顿，深色的眼眸平静无波：“那是我送你的，为了感谢你请我吃饭。”
小姑娘跟着停下来，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呆呆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轻飘飘吐出来：“哦——”
走了两步，她忽然扯住他袖子，皱巴着一张脸：“不对诶。”
周暮昀耐心十足，语调平缓：“又哪里不对？”
“我请你吃饭，是因为你上次请我吃饭。”绕来绕去，差点把她给绕晕了。理科生的思维决不允许打乱！
周暮昀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姑娘是一根筋。
他弓着神，跟她保持平视的高度，眼睛直视她，表情难得一见的严肃：“一定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吗？”
喻橙呼吸乱了，抿紧唇瓣，缓缓地往后挪了挪，不行，太近了，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温温热热的，扑散在她脸上，她几乎不能好好做人了。
见她的反应，周暮昀沉默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好像有点暧昧。
他倏地站直了，眼神只慌乱了一瞬便回归正常：“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朋友，不该这么见外不是吗？”
热乎乎的呼吸撤离，喻橙得到解救：“……你说的对。”
你说的都对，我再也不反驳了呜呜呜。
－－－－－－题外话－－－－－－
小剧场——
灯光、话筒、摄影师就位，接下来是采访时间。
三月：请问两位男主，最先开始为小包子取的名字是什么？
宫爷：宫保鸡丁
周公子：周黑鸭
三月：……
三月：那为什么小包子最后没有用你们取的名字？
宫爷、周公子：老婆不允许……
第21章 新的国民老公
两人站在路边，刚好有一辆亮着红色“空车”灯牌的出租车匀速驶来，喻橙迫不及待伸手拦了一下。
车子缓缓靠近路牙，平稳停在喻橙跟前。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年过四十的大叔脸，和蔼可亲，手上戴着双深灰的棉手套，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窗外。
喻橙目光呆滞地盯着司机。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着急忙慌打车的样子真的很像在逃避什么。
风吹在脸上很冷，喻橙摆了摆手：“我先走啦。”
周暮昀低低地嗯了一声，帮她拉开后座的车门，看着穿着长款羽绒服行动不便的姑娘乌龟一般慢慢地坐上去。
他从裤兜里翻出手机，在司机疑惑的目光下，对着车牌号拍了张照片。
拍完车牌号还不算完，他站在副驾驶门外，手撑在车窗边缘，手臂探进去，对着里面放置的营业执照也拍了张照片。
司机大叔：“……”
周暮昀无视他怪异的眼神，神色如常，声音清淡带着点笑意：“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乖乖坐在后座的小姑娘目睹他一系列的行为，心中了悟，他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晚上坐车不安全。
“好。”喻橙应了一声，甜甜地笑起来：“你路上注意安全。”
车窗升上去，司机启动引擎，车子在风雪中前行。
街道两边的霓虹灯光映照在结了水汽的车窗玻璃上，朦朦胧胧一片绚丽多彩。
车厢里开了暖气，并不觉得冷。
司机大叔被人当作歹徒防来防去，也不生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姑娘，抱着一个乳白色纸袋，傻乎乎的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脑中闪过刚才那一幕，大叔笑着开口：“你男朋友可真贴心啊。”
喻橙抬起头，发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不是自言自语。
“不、不是，您误会了。”第二次被当作是周暮昀女朋友的喻橙很是无奈地扶额，哭笑不得地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司机大叔打转向灯，车子转弯：“咋还不好意思了呢。照顾这么周全，除了父母，那就只能是男朋友。”
大叔自顾自认为是小姑娘脸皮儿薄，不愿承认。
喻橙咧嘴一笑，索性不解释了。
大叔也不再说话，车内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鸣笛声。
闲着无聊，喻橙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在“一夜暴富”群里发了条微信。
“跟你们说，我今天和一个超级帅气堪比男神偶像的男生一起吃了火锅，我们还逛街了，他送了我一件衣服。”
大概只有齐小果一个人在线，她的消息一连串往外弹。
齐小果：“喻橙，你他妈是不是又喝酒了。”
齐小果：“又喝醉了吧？”
齐小果：“让你别喝酒你非是不听。”
齐小果：“你不知道自己一喝酒就整个人变沙雕吗？”
齐小果：“闭麦吧你！睡觉去！”
喻橙：“……”
这件事有这么令人难以置信吗？
——
出租车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是半个多小时以后，地上的积雪有一些没来得及铲除，为了安全考虑，司机大叔一路都开得很慢。
喻橙推开门下车，裹紧围巾，小跑到楼里。
穿堂风一过，冻得她瑟瑟发抖，电梯恰好停在一层，她按下向上的箭头，两扇铁门缓缓分开。
喻橙走进电梯里。
手机突然震动了几声，她也没看，等出了电梯，进了家门，才翻出来摁亮屏幕。
玄关灯光昏暗，喻橙弯腰从鞋柜里抽出拖鞋，扔在脚边，一边脱鞋一边看微信消息。
来自周暮昀的一连串刷屏。
“到家了吗？”
“还没到？”
“不是说二十几分钟就到吗？”
“喻橙。”
“我要报警了。”
喻橙吓得顾不上脱鞋了，握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我到家了。”
补充了一句：“路滑，司机开得很慢，耽误了点时间。”
周暮昀像是终于放心了，回了一句：“那就好。”
过膝的长筒靴不好脱，喻橙把装衣服的纸袋放在鞋柜上，手捏着鞋跟一点点往下拽。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响起司机大叔的话。
“照顾这么周全，除了父母，那就只能是男朋友。”
喻橙摇了摇头，甩出这个想法。
大鱼你清醒一点！
别人贴心照顾你，是人家有绅士风度，你脑补一些有的没的就过分了啊。
自我暗示一分钟，喻橙身子站直，突然看见黑黢黢的客厅里，沙发上映出一个端端正正的人影，她捂着嘴“啊啊啊”尖叫起来。
沙发上的人影颤抖了一下，显然被她的鬼叫吓到了，疲惫的声音响起：“你要吓死你老爸，提前继承遗产吗？”
“……爸？”
喻橙拍下墙壁的灯光开关，室内一片明亮。
惊魂未定的她拍拍胸脯，看着喻爸爸：“你才是想吓死我，爸爸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
他下午打电话说公司聚餐，她以为他会很晚回来。
喻爸爸一抬头，眼里的忧伤都快溢出来了。
“怎……怎么了？”喻橙给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手里。
喻爸爸举起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妈妈打来电话……”
喻橙飞快接话：“妈妈要回来啦！”
“她说她要跟她的老姐妹从海南转战夏威夷，打算在那边玩一段时间再回来。”喻爸爸语调怅然：“她人已经在机场了。”
喻橙：“……”
——
安慰完受伤的空巢老人，喻橙回了房间，呈大字型把自己摔在床上。
想到什么，她鲤鱼打挺一般扑腾起来，拽过纸袋，从里面拿出毛衣。衣料质地柔软，摸上去暖融融的。
脑中浮现周暮昀拎着毛衣在她身上比划的画面，他那个人真是好看，眉骨都比一般人凸，衬得那双眼深邃有神，垂下眼睫盯着你看的时候，仿佛里面有漫天星辰，让人沉溺进去。
停停停，不能再想了。
然而，思想不受控制，喻橙甚至脑补出一场大戏，让周暮昀辞掉房产中介的工作，进军娱乐圈，以他的长相，绝对能搅动娱乐圈的风云，成为小姑娘们新的国民老公。
到时候，她就不要脸的凭着两人的关系，当他的经纪人。
周暮昀的人设定位她都想好了，就往“霸道总裁”的风格使劲儿凹……
喻橙的思想越跑越偏，几乎拉不回来，直到她打了个喷嚏，把自己给打醒了。揉了揉笑得发酸的面部肌肉，起身换上毛衣。
她站在全身镜前，手机镜头对准镜子里的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低头修了十几分钟的图，又把脸部打上贴纸，发微博。
@大鱼爱吃小橙子：“今晚吃了火锅，and给你们看新买的毛衣。”
许多铁杆粉都会把喜欢的博主设置成特别关注，博主发出微博的一瞬间会有提醒，粉丝就赶来抢评论区第一。
作为粉丝快三百万的博主，喻橙自然也能享受这种待遇。
一刷新，下面已经多出了几十条评论，大部分都夸她身材好，即使看不到脸也能猜到是大美女之类的。
“抱紧我鱼仙大腿！三千多的毛衣说买就买！”
喻橙看到这一条评论，陷入沉默。
第22章 神奇的缘分
大二上学期，喻橙开始在微博接广告，她是百万粉丝红V，一条普通的广告差不多两三万元的广告费。她选择打广告的商品全部都是自己多次回购的爱用物，粉丝们跟风购买后也是有口皆碑。
久而久之，一些大牌也盯上她。
记得最贵的一条广告，来自一个一线美妆品牌，广告费给了八万。
所以，喻橙不缺钱。
自力更生以后，她就没再向家里要过钱，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偶尔还会给父母买些礼物。
她自己倒是没有因此改变消费观念，买的东西从来都是经济实用，符合小女孩的审美，价格也是普通人都能接受的范围。
现在告诉她，手里这件摸起来柔软实际也没多惊艳的毛衣要三千多，实在有点接受无能。
当时不知怎么脑子抽了，领着周暮昀进了家高大上的店。
可能，他本人自带矜贵气质，以至于她下意识就无法将他当作一个普通打工族。
实际上他好像也确实挺有钱的。
两件衣服加一起起码有六千多了吧，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一路上还都嘴角微勾，笑容清浅温和。
喻橙坐在床上，拽着衣摆从下往上脱下来。
不死心地翻出衣领里的吊牌，标明价格的黑色小字清清楚楚，原价三千多，打完八折还是三千多。
喻橙抱着毛衣，揉成一团捂住脸，懊恼地叽里咕噜发出一串外星语。
这个人情她要怎么还啊。
直接把钱转给他？
问题是她都认同他那句“我们是朋友，不该这么见外不是吗”，如果给他转钱，不就跟他见外了。
喻橙仰天长叹，觉得自己遇上了世纪大难题。
她一边叹气一边踱步去浴室洗澡，出来后，也没心情刷剧刷微博，直接倒头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天空阴沉沉，如同蒙上一层深灰幕布。由于积雪开始慢慢融化，气温空前的低。
一连几天，喻橙都呆在家里钻研新菜式，微博更新勤快，粉丝活跃度也蹭蹭上涨。
中午做了道藤椒鸡，最后出锅的成品照样被喻橙做成gif动图。
黄澄澄的切成长条状的鸡块整齐排在瓷盘里，上面铺一层青青红红的小米椒，藤椒粒放进热油里爆香之后，连油带藤椒一块淋在鸡肉上，溅起一阵“嗞嗞嗞”的油花。
隔着屏幕都能闻到藤椒那种又麻又辣的味道。
喻橙喝着外卖送来的快乐肥宅水——奶茶，坐在电脑前刷最新的微博评论。
毫无例外，清一色的夸赞。
“大鱼，嫁给我吧，我愿意娶你，并且爱你一生一世！只求让我吃口菜！”
“端着食堂的铁餐盘，我真实的流泪了。”
“老板问我为什么上班时间擦口水，我说，我饥渴。（什么鬼”
“请问怎样才能娶到我们鱼仙，直接排队，还是走程序？”
喻橙“扑哧”笑了一声，退出评论，刷起了男神们的微博首页。
浏览了快两个小时，她才返回个人主页，发了条微博。
@大鱼爱吃小橙子：“鱼仔们，你鱼现在坐标帝都，请问有美食推荐吗？宅了几天，想出去觅食了。”
粉丝都知道喻橙是学生党，平时在另一座城市上学，寒暑假回帝都。同在帝都的粉丝们先是庆贺她回大帝都吸霾，然后给她介绍各种吃过的美食。
其中有一条评论点赞数太高，被顶上热门评论，喻橙一眼就看到了。
鱼仙的贴心小棉袄：“大鱼！强烈推荐你去吃尚德私房菜的秘制小黄鱼！真的是一绝！不好吃我把头掰下来给你！上次我爸一个朋友请客有幸吃到的，听说要提前半个月预约哦！”
这条评论下有很多网友附和，都说味道确实堪称一绝。
喻橙盘腿坐在床上，高高抛起空的奶茶杯，纸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嗒”一声，进了垃圾桶。
尚德私房菜，她记住了。
翌日，天正好稍稍放晴，一缕阳光刺破厚厚的云层照在地面，洒了薄薄一层淡金色，带来微弱的温暖。
喻橙根据地图APP上的导航，坐车到一条小巷子前，司机告知不能再往前开了，巷子窄，车进不去。
她只好付钱下车。
七拐八拐问了一路的行人，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私房菜馆。
还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喻橙笑笑，抬起头看着上方的黑色牌匾。这块匾有些年头了，风吹日晒的，表面打磨得黝黑发亮，雕刻的五个大字遒劲有力。
之前网友说过，要提前半个月预约，喻橙本来也没指望今天就能吃上，只是随便过来碰碰运气。
两扇厚重的木门敞开，做出迎宾的姿态，喻橙象征性敲了两下门，没人搭理，她跨过门槛径直走进去。
一个挺大的四合院，地上铺着一块块方正的青砖，雕刻着精致的莲花图案。院子两边种有高大的树木，树下铺了层金黄的银杏叶，混合着融化的雪水，有些泥泞。稍远处，有座假山，潺潺水流从山缝中流出，落进下面的池内。
左侧方放置着一口喻橙在清宫剧里见过的大缸，缸里什么都没有。
在帝都，占地面积这么大的老四合院得值不少钱吧。喻橙心想。
东西两边的房屋木门紧闭，冷冷清清，萧萧瑟瑟。
冷风一吹，喻橙打了个寒噤。
这里哪有一点私房菜馆热闹的样子，鬼片的拍摄现场还差不多。
一路腹诽着，喻橙一路往北边走，那边好像有屋子没关门，而是挂了厚实的军绿色棉布门帘。
“喵——”
正走着，斜侧里突然窜出来一只猫，她吓得一下蹦出老远。
通体雪白的小猫，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拧着小脑袋看着喻橙，也不认生，迈着慵懒的猫步朝她走来，脑袋蹭她的小腿，竖起来的耳朵里带了一点点粉。
好可爱的猫咪。
喻橙蹲下来，摸了摸它，小家伙仰着脖子，嗲萌嗲萌的声音叫唤：“喵——”
“小猫咪，你的主人呢？”她一下一下捋着小猫柔软的皮毛，歪着头看它，这只猫好像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倏地，屋内传来一阵男人的笑声。
喻橙丢下猫，抬步上台阶，小猫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直到她挑起门帘，小猫前脚一跃，跳进了屋内。
偌大的屋子，源源不断的暖气扑面而来，一眼望去，只最里面一桌坐着三两个人。
正对着门口坐的一个男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抬起头来。
一刹那，如同隔着山海遥遥对望，让人不由感叹缘分的神奇。喻橙眼睛微微睁大，张了张嘴，几个简单的音节跳出唇：“周、周暮昀？”
第23章 给我老实点儿
昏暗的灯光下，四目相对，周暮昀怔了怔。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这么巧。
这家私房菜馆是他朋友老卢家开的，有上百年历史了，老卢算是子承父业，守着这座老四合院，近期盘算着开分店的事情。
上次合同的事，他帮了赵大少爷一个忙，他惦记着这份人情，要请他吃饭。两人一合计，直接来了老朋友这里。
平时大家都忙，周暮昀很少过来，正因如此，老卢才推掉其他人的预约，腾出时间专门招待他们。
“喵——”
一声细弱的猫叫打破了寂静。
雪白的小猫从后面绕出来，又跑到喻橙脚边，围着她打转。
周暮昀如梦初醒一般，拉开身后的椅子，缓缓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小姑娘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明眸大睁，里面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惊讶，挑起帘子的那只白嫩小手保持着举起的姿势。
周暮昀摸了摸鼻子，有些愉悦地笑了。
走过去，他从她手里夺走门帘，自然而然地放下来，低低地垂下眼眸，声音清浅含笑，打趣似的：“举这么久，手不酸？”
经他提醒，喻橙垂在身侧的右手不禁蜷了蜷，手腕还真有点酸。
冬天的门帘用来挡寒风，又厚又重，举起来时间久了都会承受不住。她刚才到底是有多吃惊，以至于傻傻的一动不动。
胡思乱想了一下，白净的小脸悄然染上绯红。
周暮昀倒也懂得适可而止，手臂虚虚地揽在她身后，扬眼朝最里边一个桌子示意：“过去坐吧。”
喻橙愣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桌旁另外一对男女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俩。
瞧见是个漂亮妹子，周公子还一副细心呵护的样子，赵大少爷两眼瞪得跟铜铃似的，腾地一下站起来，兴致冲冲跑过去。
盯着喻橙看了几秒，他“咦”了一声，看向周暮昀，天真地眨眼：“这位漂亮妹妹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喻橙：“……”
男人生了双勾人的桃花眼，三分风流三分不羁，挑着狭长的眼尾看人时自带媚劲儿，相貌比女人还要精致几分，偏生脸部轮廓深邃硬朗，身材修长挺拔，丝毫不添女气。
乍一看，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他头顶一撮挑染的绿毛。
不知为何，喻橙突然想到那句话——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绿。
周暮昀不耐烦地在赵少爷的肩膀敲了一下，冷冷睨他一眼，语含警告：“给我老实点儿。”
私底下的聚会，这人从来就没个正形，开起玩笑来不知收敛不懂进退。
小姑娘这是第一次接触他的朋友，他不想给人留下一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印象，把他和赵大少爷这种风流鬼归为一类。
“我哪里不老实了？”赵少爷无辜、委屈、可怜巴巴。
他耷下眼皮，弱弱地朝喻橙抛个媚眼：“漂亮妹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喻橙话未说完，就被周暮昀扣着肩膀，不轻不重的力道压在她肩上，带她到里边的位置坐下。
对面坐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
深黑的眼线上挑，勾出一双媚人水眸，琼鼻挺翘，饱满的嘴唇涂了正红色口红，她手搭在桌边，有意无意打量喻橙。
赵少爷颠颠地跟过来，坐在对面，长臂一伸，揽住红唇女人，女人便小鸟依人一般靠进他怀里，嫣然一笑。
喻橙立刻就明白两人的关系，有些尴尬地移开眼。
“冷不冷？”周暮昀低声问。
说着，他拎起桌上的小茶壶，抽出个茶杯烫洗了，给她倒上一杯热茶。白皙的手指捏住深褐色茶杯边缘，袅袅白气升腾，他沉着眸看她。
喻橙双手接过，说：“还好。”
屋子里暖气足，她甚至觉得有点热，还得承受对面两人的灼灼目光。
周暮昀却直接无视他们，见她很快喝完了一杯茶，接过茶杯又给她倒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周公子仿佛习惯伺候人。
赵少爷饶有兴趣地撑着下颌，观赏周公子的一系列动作，并且十分想掏出手机录下来，分享到群里，让其他哥们儿好好看看周公子是怎么撩妹的。
喻橙道了声谢，埋着头转了转眼珠，躲避对面的视线。
“对了，差点忘了问，你怎么会来这里？”周暮昀侧着身，声音低柔，跟清风似的。
赵少爷怀里的那个女人有些吃惊，肩膀僵直着耸立起来，两道细眉浅蹙。这姑娘谁啊，她跟了赵少也有段时间了，每每出去聚会，周公子都形单影只，眉眼疏离淡漠，坐在卡座里品酒，这些纨绔子弟的暧昧游戏他一概不参与，只在一旁笑得云淡风轻。
当时她还听几位少爷调侃，要是哪天周公子带了女孩，他们一人吹一瓶82年Lafite。
喻橙捧着小茶杯暖手，声音不大，足够他听见：“听人说这里的菜味道不错，闲着没事我就过来碰碰运气。”
周暮昀了然。
想起来她是美食博主，到处挖掘美食是她的爱好之一。
没人陪聊，赵少爷有点寂寞，主动插话：“那这位漂亮妹妹待会儿可要多吃点，今天我请客。”顿了顿，简单做了自我介绍：“我，赵奕琛，周公子的朋友。漂亮妹妹叫我琛子就行。”
周公子？
是对周暮昀的称呼吗？
面对这样的热情，喻橙有些局促，抬起眼睫，拘谨地点点头：“我叫喻橙，比喻的喻，橙子的橙。”
“啊——”赵奕琛意味深长地拖着音调，朝周暮昀那边瞥了一眼，眸中神色莫辨：“喻橙，我知道了。”
其实见到这姑娘和周暮昀的相处模式，他大概猜到了，某人上次打扮成小奶狗还爽约，就是为了陪她。
喻橙垂着头，小口啜茶。
刚才口渴，第一杯喝得急，都没尝出味道，眼下细细品味，倒是觉得这茶别有一股清香，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眼见剩了小半杯，周暮昀身子往她那边侧了侧，偏着头，声音低低：“还要吗？”
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喻橙愣愣地摇头。
今天是周三，工作日，她有点疑惑，他怎么会有闲情逸致跑到偏远的小巷子里吃饭。
“我特别想知道，你们房产中介的工作这么轻松吗？”喻橙按捺不住好奇心，撑着脸颊眨巴一双清凌凌杏眼看着周暮昀，软声问道。
闻言，赵奕琛双手托腮，眨巴一双魅惑桃花眼也好奇地看着周暮昀：“你？房产中介？”
第24章 开小卖部的
红唇女人也是一脸疑惑外加好奇地看着周暮昀，不明白京圈有名的富二代、森远集团的现任CEO怎么跟房产中介扯上关系。
看这姑娘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情趣游戏吗？
红唇女人嫉妒的想。
她没见过周暮昀身边有女人，误以为喻橙是他女朋友。
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无比清楚，这女孩能当周公子的女朋友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周公子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虽然跟一帮兄弟常常出入高档娱乐会所，能玩能闹，但人家洁身自好，做事懂分寸。
哪像她身边这位赵少爷，上次她接到他的短信，匆匆赶到会所，结果就看到一年轻的小姑娘坐在他大腿上笑着喂酒。
她身上“赵少女朋友”的标签随时可能被撕掉。
一时间想的多了，红唇女人微微垂下眼睫，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周暮昀，他捏着茶杯的那只手顿了下，放下杯子，想不出要怎么跟喻橙解释。
索性，他避开不提，站起身，侧着头看向喻橙：“我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多加几道招牌菜。”
既然她是来寻找美食的，总该让她把这里的招牌菜尝个遍。
不曾想这么快转移了话题，喻橙“啊”了声，抬手抓了抓耳朵，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麻烦了，我就是……”
“听我的。”周暮昀打断她的话。
长腿迈过的时候，他在她肩头点了下，声音低缓地提醒：“要是觉得热了，就把羽绒服脱掉。”
喻橙：“……”
难怪感觉到热，她忘了脱外套。
好像不是第一次犯傻了。
怎么每次见到他脑子就不太够用，好歹也是凭实力考进名牌大学的。
赵奕琛笑得意味不明，放下手里把玩的茶杯，跟着起身，弯腰在红唇女人的脸颊上啵了一口：“潇潇，好好照顾喻妹妹，我也去看看。”
红唇美人笑着颔首。
赵奕琛踮起脚尖小跑，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跑到后厨，果然看见周暮昀这个逼在跟卢成海低声交流。
卢成海就是这家私房菜馆的主人，见到赵大少爷过来，点头道了声：“你们先聊，我去吩咐大厨。”
赵奕琛走过去，手勾住周暮昀脖子，使劲往下压：“来，跟兄弟说说，你他妈怎么就成房产中介了？”
到底是生意场上的人，赵奕琛表面吊儿郎当，该有城府也是有的，并且还很深，喻橙那句话一出来，他就察觉到里面有端倪。
果不其然，淡漠如水的周公子变了脸色，淡声道：“我说我是卖房子的，她误会了，以为我是房产中介。”
“噗嗤！”赵奕琛乐了，弓着身笑得直不起腰，手撑在膝盖骨：“那我这开连锁百货的，是不是得声称开小卖部的。”
周暮昀：“……”
“然后呢，你也不跟人解释。”赵奕琛笑够了才直起身，双手抱臂倚靠着墙壁，眼梢吊着，一副等他解释的姿态。
“这样挺好的。”周暮昀也学他，靠在墙壁，垂着眼，两条大长腿微曲，交叠在一起，手插进口袋里。
慵懒随意的一个姿势，都好像能拍出一组时尚大片。
赵奕琛看不懂他了，侧过身眄了他一眼，满脸匪夷所思：“不是，你这玩儿的什么套路，我怎么看不明白了？别人追妹子都是装逼，你倒好，装穷逼！神他妈房产中介，你说你一房地产大佬、京圈富二代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想了想，他手指着周暮昀，似是了悟：“哦，你怕人姑娘图你的财？周老三，我告诉你，你不能这么想，漂亮妹妹一看就不是那种人。”
要说对女人的了解，没人比得过他赵大少爷。
一看就知道喻妹妹是家庭和睦氛围下长大的小孩，被家长保护得好，没什么社会经验，傻乎乎的特别好骗，别人说什么她都相信。一双杏眼清澈明亮，怎么看怎么单纯无害。
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周暮昀后背轻轻抵着墙壁，站直了，随手从旁边木架上拿了个红辣椒把玩，似笑非笑地扬眉：“你想多了。”
另一边烹饪的声响有点大，赵奕琛没听清，拧着眉问：“你说什么？”
“你不了解她的性格。”周暮昀把辣椒丢回菜篓里，提了音量：“我不跟她明说，是不想跟她有距离感。”
那姑娘处事有自己的原则，待人挺客气，如果现在就知道他的身份，她会不自在，说不定就此不往来了。
至少，在她没有对他产生类似依赖感之前，他不想说。
赵奕琛这回听明白了，换言之，房产中介这职业接地气儿，能让人家姑娘没负担。
他笑了笑，手搭在他肩上，轻拍了两下：“周老三，你对女人的了解不如我，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小心玩脱了。”
顿了顿，又道：“照你这么个温水煮青蛙的法子，不知道何年何月能撩到妹子。不过你放心，到那一天，我给你放个一千响的大礼炮。”
——
赵大少爷吩咐潇潇好好照顾喻橙，可对面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她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就低头玩自己的指甲。
打磨圆润的指甲个个都涂了绛红色甲油，上面绘制金色花纹图案，精致得无可挑剔。
喻橙不认识她，也没主动说话。
“喵——喵——”
小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仰着脑袋叫唤。小家伙两只前爪伸直，后腿弯曲，抻了个可爱的懒腰。
喻橙超级喜欢毛绒绒的喵星人，可惜喻妈妈对猫毛过敏，家里从来没养过。
她弯下腰，抱起小猫高高举起来。
小家伙扑腾了两下后腿，踩在她身上，喻橙放低手臂，雪白的一小团顺势乖乖蜷缩在她臂弯里，喻橙心都要融化了。
雪团子在她怀里翻了个面儿，露出白花花粉嫩嫩的肚皮，撒娇似的叫唤着。
喻橙一下一下揉着它柔软的小肚子，笑眯眯地说：“你可真顽皮。”
雪团子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宝石般璀璨，喻橙看着看着，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熟悉了，周暮昀的微信头像好像就是它。
红唇美人看着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自己反而有种受了冷待的感觉，眼睫一挑，娇娇软软地笑：“喻小姐跟周公子是怎么认识的？”
喻橙抬起眼，手上撸猫的动作没停。
雪团子被摸得舒服了，伸出舌尖舔了舔爪子，发出细小的呼噜呼噜声。
喻橙纠结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这件事说来话长，一切都是误会。
她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叫他周公子啊？”
女人一愣，显然被问住了，想着大概是因为这些富家子弟都是公子哥儿，大家习惯这么称呼。赵奕琛也常常被称呼“赵少爷”，“赵公子”。
“你不知道周公子的身份吗？”如果知道，应该不会这么问。
哦对，她之前好像还说周公子是房产中介什么的，也是有点奇怪。
喻橙露出茫然的眼神，摇了摇头。
第25章 再说我要生气了
红唇女人很没形象地瞪大了眼睛，红唇微分，不可思议地看着喻橙，她不知道周公子的身份？
不仅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他是个普通的房产中介？看来她之前误会了，这不是什么情趣游戏，这姑娘是真的不知道。
对此，她只想捧腹大笑，顺便骂一句她是傻瓜。
考虑到这样做有失淑女形象，她只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句傻逼。
“这么说，你不是周公子的女朋友喽。”
“当然不是。”喻橙想也不想，立马态度坚决否认。
她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人狠狠吐糟了，眼睫扑扇扑扇，两把小扇子一开一合，仍然一副茫茫然的样子：“你还没告诉我，他什么身份啊，你为什么叫他周公子啊。”
红唇女人抬起手，五指分开当作梳子，从发际线开始往后捋了一把乌黑柔顺的长发，红唇勾起，打算跟这个小妹妹好好普及。
免得她被人笑话井底之蛙。
“叫他周公子，当然是因为——”
“因为我们阿昀芝兰玉树，玉树临风，风流潇洒，洒脱不羁，羁……”赵大少爷接不下去了，笑嘻嘻坐在红唇美人身边，一个眼神扫过去，让她闭了嘴，他则接着说：“我们阿昀配得上‘公子世无双’这句话，叫他一声周公子不合适吗？”
喻橙被突然从背后窜出来的他吓了一跳，干笑两声：“合适。”
周暮昀随后走来，慢悠悠地，坐在了她身旁的位置。
他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怀里那只猫。
猫主子被伺候得浑身舒坦，闭着眼睛，两只前爪扒在喻橙胸前。要不是动来动去的猫尾巴，差点以为它睡着了。
注意到他在看猫，喻橙问：“你的微信头像是它吗？”
周暮昀“嗯”了声，主动跟她详细解释：“它本来是别人送我的，我工作忙，没时间照料，就把它丢在这里了。”
如果她喜欢，以后两人一起生活，他可以考虑把它接回去。
然而，喻橙心里想得却是，我可没看出来你工作有多忙。
她在猫咪脑袋上抓了抓，小猫的脸皱了皱，伸出粉嫩的舌尖卷了一下，小奶音“喵”了声，喻橙笑了：“它叫什么名字呀？”
“鱼丸。”周暮昀开始胡说八道。
赵奕琛：“……”
他怎么听说，养在老卢这里的猫名字叫发财。
“鱼丸？”喻橙重复一遍，笑得更开心了：“四舍五入就跟我一个姓了啊。”
“嗯。”
周暮昀见她眼角弯弯笑得开心，眉眼添了一分悦色。
红唇美人潇潇看看喻橙，又看看周暮昀，心中顿时明朗，喻小姐虽然不是周公子的女朋友，但周公子正在追求她。
这么看来，好像比她是他女朋友更有福分。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赵奕琛又开始躁动了，敲敲桌面：“我们漂亮妹妹有男朋友吗？”
周暮昀递过去一把眼刀，他已经问过了，她没男朋友！
瞎捣什么乱！
赵奕琛无视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喻橙。
“没、没有。”喻橙差点咬了舌头。
赵奕琛继续八卦：“漂亮妹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我们阿昀这样的行吗？”
周暮昀没再给他丢眼刀，屏息凝神看着喻橙，认真的样子像是在召开股东大会，看得赵大少爷想拍大腿嘲笑他。
喻橙有些意外地“啊？”了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类型什么的也说不准，主要还是看感觉吧。”
她自动忽略了他提的第二个问题。
“哦——”赵奕琛点点头，认同她的话，视线一转，突然注意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眼睛陡然一亮：“喻妹妹，你跟阿昀穿的是情侣装啊！”
喻橙刷地一下转头看周暮昀。
她居然一直都没发现！他身上穿的是上次两人一起买的白毛衣！而她，今天好巧不巧也穿了这一件！她哪里会想到，出来觅食也能遇到周暮昀……
刚才她没脱羽绒服外套，没人发现两人穿一样的毛衣，眼下她单穿着毛衣，再看不出来就是眼瞎了。
喻橙的脸蹭地红透，抿着唇，尴尬得浑身像着了火般，又热又烫。
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见人。
周暮昀其实早就发现了，心里偷偷愉悦，没在脸上表现出来罢了。
瞥见小姑娘红彤彤的脸颊，以及红玛瑙似的耳垂，他目光幽冷幽冷地，睨了赵奕琛一眼。
赵大少爷自我反省了两秒钟，又看了眼喻橙，好像玩笑是有点过头了，想要补救一下：“哇噻，喻妹妹和阿昀穿情侣装还挺搭。”
周暮昀：“……”
他一脸“你他妈不说话能死是不是”，赵奕琛就真的不说话了。
喻橙低低地垂头，快要把脸埋在猫身上。
周暮昀整个人侧过来，姿势别扭地弓着身，声调低下来，一股子哄人的味道，说出来的话却是——
“别怕，我们穿的本来就是情侣装。”
喻橙：“……”
事实证明，被压迫得久了的人民是会反抗的，喻橙深吸口气，伸手搡了他一下，力道之大，推得他人往后仰：“再说我要生气了。”
她气鼓鼓地瞪他，胸脯起伏，显然气还没顺。
小猫感觉到她状态不对，翻个身竖起全身的毛，站在她腿上，探出爪子挠了周暮昀一下，高昂着脖子要冲他发火。
一人一猫都炸毛了。
喻橙垂着眼看炸毛的鱼丸，憋不住“噗嗤”了声，握住它的一只爪子向前伸，作势要挠周暮昀。
小姑娘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阴云密布的小脸眨眼就放晴了。
赵奕琛抽了抽嘴角。
什么鬼，画风突然转变，变甜了？
这一幕落在周暮昀浓墨般深邃的眼中，成了另一幅画面：他惹老婆生气了，娘儿俩合起伙来对抗他……
光是想一想，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暮昀拿出来一看，是赵奕琛发给他的微信消息：“你他妈笑得一脸春心荡漾，脑子里想什么黄色废料呢。”
周暮昀抬眸看向对面。
赵奕琛挑衅似的抖了抖肩，比口型无声道：“我，就，知，道。”
周暮昀见喻橙低头撸猫，没注意他，动了动薄唇，无声地回了赵大少爷一个字：“滚。”
全程看戏的吃瓜路人潇潇：“……”
第26章 在外面谈情说爱呢
几人聊了一会儿，卢成海从后厨出来，说了声：“收拾收拾，可以开饭了。”
有服务生过来，帮忙把桌上的瓜子点心收走。
喻橙放下猫，拍了拍黑色打底裤上蹭到的猫毛，站起身来，逡巡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问周暮昀：“洗手间在哪边？”
“我带你去。”周暮昀起身。
喻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挑开门帘，冷风呼啦啦灌进来，喻橙冻得缩了缩脖子，往边上挪了一小步，走在他正后方，用他宽阔的背挡风。
穿过走廊，到尽头的一个房间，周暮昀微抬下巴示意：“里面就是。”
“谢谢。”喻橙开门进去。
周暮昀就站在洗手间门外等着她。
天似乎又晴朗了点，大片阳光刺穿云层，落了满地金辉，他靠着栏杆，大半张脸沐浴在暖光里，人也暖洋洋的。
喻橙出来时便看见这么一幅画面，一时愣住。
觉得好像在彩漫里看过这一幕。
他漫不经心掀起眼皮，视线与她对上，尔后，稍稍偏移。
小姑娘今天穿的是他送的毛衣，白色的，柔软的，温暖厚实，搭配灰蓝格子A字裙，裙子前面一排金色的纽扣。毛衣下摆塞进裙子里，圈出一段儿纤细的腰肢。
她下巴埋进高高的衣领里，微垂着头，却又扬起眼来看他。
软萌萌的，比那只猫还可爱一点。
不止一点点。
周暮昀手指伸过去，将她摆到身后的一根小辫捞到前面来，声音清朗带笑：“赵奕琛喜欢开玩笑，希望你别生气。”
喻橙不适地晃了下脑袋，为了搭配头上这顶红色的贝雷帽，她特意编了两条小辫子，低低地摆在耳根后。被他一触碰，她感觉怪怪的，明明没碰到皮肤，她却觉得耳根后面这一块肌肤酥酥麻麻，一点点痒意。
“没生气。”她回：“我知道他在开玩笑，没坏心。”
“那就好。”周暮昀侧着头：“外面很冷，我们快进去吧。”
——
一进屋，免不了要接受赵奕琛目光洗礼。
他摸着下颌，笑得一脸贱兮兮：“我说你们俩，在外面谈情说爱呢，这么久才回来。”
喻橙：“……”
忍无可忍，周暮昀走过去，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赵奕琛眼明手快，双手撑着桌面，两脚一抬，躲开了他的攻击。
顺便抛过去一个得瑟的眼神。
周暮昀目光一沉，发起二次攻击，踹了一下凳子腿，赵奕琛一个趔趄，身子朝前栽倒，膝盖撞到了实木桌边沿。
冬天骨头脆，磕磕碰碰都格外的疼。
这猛地一下子，膝盖骨跟针扎似的，疼得钻心。
“我操！周暮昀，你大爷的！”
喻橙眨眨眼，嘴角撇了下，这两个人好幼稚哦，真的有二十七八岁吗？她怀疑他们根本初中没毕业。
两人落座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精致可口的菜肴。
空气里飘散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居然奇异的和谐。
其中当然有喻橙心心念念的秘制小黄鱼。
红色的小泥炉里炭火烧得火红，上面放置一白色砂锅，里面铺着一条条小黄鱼，下面好似还有一层嫩豆腐，汤汁浓稠，泛着奶黄色，煮得咕噜咕噜冒泡。
周暮昀用公筷夹了一条鱼，放进喻橙面前的碟子里：“都尝尝。”
喻橙拿起筷子，又放下，眨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能拍照吗？”
她想回去写美食攻略，需要配照片。
周暮昀愣了一下，猜到是她职业病犯了，笑着说：“可以。”
小姑娘冲他笑了笑，圆润的眼弯成一道柔美的弧，掏出手机来，为了不耽误其他人用餐，动作迅速地拍完了每一道菜。
赵奕琛一边揉膝盖，一边偷瞄他们，怎么感觉自己留在这里有些多余？
卢成海端来最后一道菜，没急着离开，目光朝喻橙那边瞥，周老三第一次带妹子过来，他可得好好看看。
赵奕琛一把扯住他胳膊：“老卢，坐下来吃，今儿没外人，都是自家兄弟，以及自家兄弟的妹子。”
喻橙：“……”
她不是周暮昀的妹子。
喻橙埋着头吃鱼，鼓了鼓脸颊。
周暮昀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桌底下又踹了赵奕琛一脚：“没完没了了是吧。”
赵奕琛鼻子里哼了一声，往作死的路上越飘越远：“你就是有了妹子忘了兄弟，你以前从来不这么对我！哼！”
卢成海捞了把椅子坐下，同情地看着赵大少爷：“几日不见，你怎么像个被抛弃的怨妇，娘儿们唧唧的。”
赵奕琛：“……”
周暮昀顺手给喻橙舀了一勺嫩豆腐，介绍旁边的人：“这位是卢成海，我朋友，也是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又给卢成海介绍她：“这是喻橙。”
喻橙点头，说了声“你好”。
卢成海身材微胖，笑起来脸上褶子明显，为人很是豪爽，嗓门也大：“老三说你会吃，我这压力很大啊。怎么样，味道还行吧？”
喻橙正品着小黄鱼里煮的豆腐，忙说：“您太谦虚了。我倒是听人说，这里的秘制小黄鱼味道堪称一绝。”
被人赞美了，卢成海大笑起来，端起茶杯呷了口热茶：“喻小姐可吃出什么了。”
周暮昀看着喻橙，眉眼里的笑意蔓延开来。
“既然是秘制小黄鱼，重点都在秘制酱料上吧。如果没猜错，酱料是由蟹肉酱、虾酱调制的，但味道又不太明显，应该是加了菌类压制了虾蟹味儿。至于菌类，不止加了一种，我只吃出了香菇和鸡枞菌的味道，其他的没吃出来……”
声线轻轻缓缓，说到最后渐渐低下去，化为一丝气音。
卢成海话都说不出来，只颤抖着手比了个大拇指。
好半晌，他才眼睛圆睁，激动地说：“行家呀！”
喻橙腼腆地笑了下，歪着头，半开玩笑道：“你下一句话该不会是——你很有想法，跟我学做菜吧？”
几人哄地笑起来，想到了那句广告语。
这姑娘挺有意思的，容易害羞脸红，也会在熟悉之后大大方方开玩笑。赵奕琛眼尾一挑，朝周暮昀使了个眼色：捡了个宝。
周暮昀没理他，视线一瞬不瞬盯着喻橙，她说完话又低下头，吃得认真专注，小臂贴在桌边，姿势有点像小学生写作业。
捡了个宝，还用他说，他自己当然知道，甚至与有荣焉。
第27章 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除了镇店之宝秘制小黄鱼，其他招牌菜也是名不虚传，那道石锅鹅肝，喻橙就很喜欢。
浅口石锅烧至高温，刷上一层油，将微处理过的鹅肝一片片放在上面，立刻就会散发出独属于鹅肝的香气。
空气里传来“嗞嗞嗞”的轻微声响。
不消一分钟，鹅肝表面就呈现微焦的褐色，夹起来裹上一层酸酸甜甜的梅子酱，放入口中，不需咀嚼，舌尖轻轻一抿，嫩滑的鹅肝就化为糜。
一顿饭，吃得喻橙身心舒畅，要不是周暮昀拦着，她差点跟赵奕琛干了一杯。
吃过饭后，几人都懒洋洋地瘫在椅子里不想动，品茶聊天吃水果。
赵奕琛翘着二郎腿，抖腿抖得不亦乐乎，锃亮的皮鞋一晃一晃，时不时张嘴吃下潇潇美人亲自喂到嘴边的水果。
他低头噼里啪啦按手机，在“京城十六少”微信群里发消息。
一连串的消息全来自他一个人，几乎刷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少第一个见到周老三的妹子。”
“你们他妈的是没看见，刚才我们一起吃饭，周老三那逼跟个丫鬟一样，全程端茶倒水夹菜添饭伺候人家。”
“眼珠子差点给我吓掉了。”
“他看人姑娘的那个眼神儿，粘粘糊糊的，猥琐的一批。”
“……”
其余的人窥屏半天，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
魏四少：“报上地址，老子打飞的去观摩。”
顾七少：“真的假的？妹子的照片呢？有图有真相。”
赵奕琛张嘴吃下潇潇递过来的一块猕猴桃，颠着腿打字：“周老三在我旁边，我怎么给你拍照，他怕是要打死我。”
燕六少：“妹子名字叫啥？以后兄弟们碰到先拜一拜，这妹子能拿下万年周铁树，不简单呐。”
赵奕琛：“喻橙。”
齐大少看了一眼腕表，在群里艾特全体成员：“下午还有时间，约老三出来赛车，让他把妹子带上，我们也要看。”
周暮昀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目光扫到赵奕琛在玩手机，以为又是他在发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没理会。
赵奕琛一抬头，脑袋上的绿毛跟着晃动，挑起眼梢：“齐……齐政提议下午赛车，问你去不去。”
他差点说成齐大少，转念一想，周暮昀现在是“房产中介”，哪能跟那些富家少爷一起赛车。
他为周公子的爱情操碎了心……
周暮昀垂着头给喻橙倒茶，想都不想直接回：“不去。”
喻橙惊讶地转头，对上他沉静如潭的眼、云淡风轻的脸，惊得说不清话，半晌才开口：“你还会赛车？！好酷啊！”
赛车，言情小说男主的配置，他居然也会。
意识到这一点，喻橙掀起眼睫毛，扑闪着一双水眸再次看向他，感觉好像有哪里变的不一样了。
具体化深入思考一下，又想不出哪里不一样。
唯一清晰的想法，大概就是，觉得他好耀眼，浑身上下像渡了一层金色光芒，让人移不开眼，又不敢直视太久。
一时想得出神，她盯着他看的时间有点久，直到赵奕琛干咳一声，扬起嗓音：“老三啊，漂亮妹妹说赛车好酷哦，你要不要秀一下。”
周暮昀：“……”
赵奕琛就差手拿两把大砍刀躁动起来，兴冲冲地怂恿他：“别犹豫了，带上漂亮妹妹一起呀。”
怂恿完周公子，他又转头挑挑眉看向喻橙，正色道：“漂亮妹妹没在现场看过赛车吧？”
“没。”喻橙老实回答。
她只在电视里看过，巨拉风巨刺激。
“跟你说，阿昀在赛道上那叫一个帅。”赵奕琛手舞足蹈比划着，越说越兴奋，恨不得化身赛事解说：“转弯的时候，他一个漂移，车都能飞起来。”
“……”
周暮昀静静看着他吹牛逼。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娘，她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微微仰起头，灯光洒下来，淡淡一层光拢在她脸上，根根分明的睫毛微翘，眨一下眼，小扇子就扑扇一下。像一年级的小朋友一样端端正正坐着听别人讲话，表情十分投入。
这么喜欢赛车？
周暮昀垂眸扫了眼腕表，时针刚刚越过二，两点过五分，时间尚早。
犹疑少顷，他看着她问：“想看吗？”
喻橙大脑空白，呆愣地望着他。
穿着白毛衣的周暮昀干净清澈的像个高中生，还是校草级别的那种。他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看着她，低低沉沉的声音问她“想看吗”，就好像，只要她说想看，他就带她去。
这个相处状态，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喻橙这样问自己。
周暮昀没得到她的回答，拖着音调：“嗯？”
“可、可以吗？”
他一字一顿地回：“你想去就可以。”
砰，砰，砰。
喻橙很玄幻的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急促、有力，渐渐地，频率紊乱了。
赵奕琛在微信群里传播最新消息：“号外！号外！周老三要带妹子来飙车了，兄弟们做好准备！”
一时间，身在国外的几位少爷全都冒泡了。
“卧槽，错过这一波我是不是过年都不用回来了？”
“请问现在订机票还来得及吗？”
“赵桃花，你能好人做到底开直播吗？老子给你打赏游艇。”
而国内的少爷们开始骚动起来，纷纷摩拳擦掌，打算放下手里的工作前去围观。
“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准备闹洞房吗？”
赵奕琛：“闹洞房快了点儿。”
敲下这一行字，赵大少爷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们去赛车的话，那周暮昀的身份不就藏不住了吗？
他蹙起眉，咂咂嘴。
周暮昀这货真是色令智昏，为了哄妹子高兴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关键时刻还得靠兄弟。
他在群里说：“老三在跟妹子玩游戏，暂时隐瞒了身份，你们到时候别说漏嘴了。”
齐大少：“？”
赵奕琛：“记住，周老三现在的身份是房产中介，我是开小卖部的，你们随意吧，别暴露就行。”
燕六少：“我家开娱乐公司的，是不是要说成搭戏班子的？”
赵奕琛板着一张脸，神情肃然，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出来，发到群里：“注意！注意！严肃点，这不是演习！再说一遍，这不是演习！”
全体成员：“……”
第28章 你朋友的颜值都这么高吗
赛车的地方是郊区的环形公路，那边车少，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远离市中心，温度要低很多，大堆大堆的积雪未融化，白茫茫的连绵一片。寒风肆虐，摧残着路边的高大杨树，干枯的枝桠张牙舞爪晃动着。
靠近路边，停了十辆专业赛车，车旁站着一群男女。
听说万年铁树周暮昀要带妹子来赛车，身在本地的公子哥儿能来的都来了，不仅本人来了，还都带了妹子过来。
一来，是不想让周老三的妹子尴尬；二来，不想被喂狗粮。没有女朋友的男人也都带了女伴过来撑场子。
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坐上车的时候，喻橙才反应过来自己头脑一热答应了什么事，有些担心地问身边的男人：“你的朋友都会过来吗？”
一个赵奕琛已经让她招架不住，如果其他人也……
周暮昀似乎猜到她在担心什么，头凑过去，声音低低地道：“别担心，我的朋友里也就琛子一个人不正常。”
喻橙：“……”
幸亏赵奕琛不在他们这辆车上，不然两人又要干一架。
“那他们……”喻橙转头，不料他离自己这么近，额头猝不及防触碰到他下颌。
仅仅是一划而过，触感却分外清晰，温温热热的皮肤，仿佛一片软乎乎的绒毛，扫过她额头，隐隐约约，好像还有毛衣领子边缘划过的感觉。
喻橙退开一点，抿抿唇，想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担心这个动作太突兀，反而让对方觉得有什么。
她拼命忍着，脸都憋红了，眼角也泛起淡淡的粉。
周暮昀看着她。
小姑娘垂着眼眸不敢看人，几缕细软的发丝俏皮地从帽子边沿探出来，软趴趴耷拉在脸侧。他确实离她很近，近得能看清她瓷白肌肤上浅浅的绒毛。
他都想伸出手捏捏她染红的耳朵尖儿了。
周暮昀藏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克制住变态的冲动。
“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他状若无意的开口，好似根本没把两人不小心的亲昵触碰放在心上。
喻橙脑子里混混沌沌，搅拌浆糊一般，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支吾半天，她声音细若蚊蝇：“没什么。”
几人都没开车，分别坐在两辆出粗车上，还没到地方，远远地，就能看到路边站着的一群人，以及那一排炫酷拉风的赛车。
喻橙趴在车窗框上，哈了一口热气擦了擦玻璃，往外看：“人这么多？”
周暮昀嗯了一声。
他手肘撑着车窗框，手抵在唇边，指尖摩挲着下颌，刚刚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像是烙了个印在那里，不容忽略。
喻橙扭过头来的时候，他不动声色收了手，温声解释：“可能是赵奕琛说了什么，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
“啊？”
喻橙睁大眼，脸又不争气红了，想也知道赵奕琛说了什么。
她胡思乱想害羞不已的工夫，车子已经靠边停了。
周暮昀率先推开车门下车，路边的一众人一看他出现就吹起口哨，大声欢呼。
却见他从车尾绕到另一边，帮喻橙拉开车门，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横在上方，避免她出来时碰到头顶。
小姑娘一暴露在众人视线里，人群里传来更大声的欢呼。
喻橙：“……”
说好了就赵奕琛一个人不正常呢？
她抬眼望过去，晶晶亮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小声嘀咕：“你朋友的颜值都这么高吗？”
清一色帅气逼人、气度不凡的帅哥排排站在路边，有的已经换上了酷帅的赛车服，喻橙感觉自己误入了群星云集、小鲜肉扎堆的某大型颁奖典礼。
周暮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含酸：“长得也就那样吧。”
喻橙：“？”
长得也就那样吧的齐政齐大少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蹦跶着跑过来，吸了吸鼻子，先是挑着剑眉揶揄地撞了下周暮昀的肩膀，尔后才将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姑娘身上。
白色羽绒服，红色贝雷帽，扎两个小辫子，皮肤白里透粉，一双眼睛大大的圆溜溜的，又黑又亮，眼神特清澈纯净。
成年了吗？
齐政咳嗽一声，主动问好：“你好你好，我是齐政，老三的朋友，我是开小旅馆的。”
周暮昀凝眉，默不作声。
从后面一辆车上下来的赵奕琛，搂着潇潇美人慢悠悠走来，朝他打了个眼色。
那眼神，仿佛在说：放心，兄弟都给你安排好了。
齐政起了个头，后面一大帮人涌过来。
“你好，我叫燕北，我是搭戏班子的。”
“你好，我叫顾邵宁，我是开诊所的。”
“你好，我叫楚屿阳，我……我是送快递的。”
“……”
大家七嘴八舌，喻橙也插不上话，一边听他们讲话，一边面带微笑小鸡啄米般点头。等他们都说完了，她才回一句：“你们好。”
赵奕琛十分满意地看着他们，觉得这帮哥们儿随时能进军演艺圈，个个都他妈是戏精。
那边还有一个给自己加戏的——
齐政清了清嗓子，故意很大声地问周暮昀：“怎么样，老三，最近生意还不错吧，卖了几套房？”
周暮昀：“……”
喻橙接受了众人一波又一波目光洗礼，脑子晕晕乎乎，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合适。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换衣服。”人多嘈杂，周暮昀跟她说话时不得不低下头，凑到她耳边。
喻橙扬起眼睫，原来在她发呆的那一会儿，几个男生都已经钻进车内。
底盘超低的那种车，外观色彩炫丽，车型流畅，是她在电视上见过的专业赛车。
喻橙点点头，目送周暮昀坐进一辆车。
须臾，他从车上下来，身上穿了套黑色的赛车服，肩部和下摆滚了两道赤红色的线。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也扑面而来。
喻橙钉在原地，浑身动弹不得。
周暮昀抖开手里的大衣，披在她羽绒服外面。
男人的衣服宽大，披在玲珑娇俏的女孩身上，大衣下摆遮到了小腿肚，衬得女孩小鸟依人，纤瘦得如同一朵茉莉花。
他两手按在她肩膀，弓着身平视她：“郊外温度低，别冻感冒了。”
一直偷偷摸摸听两人说话的赵奕琛，闻言便抬手搓了搓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贱兮兮道：“三哥，我也冷，需要大衣。”
周暮昀斜睨他一眼，淡淡道：“我去赛车，你，照顾好她。”
第29章 阿昀，你对我才是真爱
帝都的郊区气温低，因着今天是大晴天，又是大雪后第一个晴朗天气，天空是难得一见的蓝，飘着几朵惬意的云。
宽阔的道路中央停着三排车，一排三辆，一共九辆。
空余出来的那一辆本来是赵奕琛的，不过他被周暮昀委以重任，站在路边当起了护花使者，顺便兼职裁判。
裁判站在最前面，手里举着小红旗，兴奋地摇来摇去：“准备好，我数三二一，咱们就开始了啊。”
公平起见，所有赛车应该在同一起跑线，然而，车多，路不够宽，又是私底下的消遣，便没有讲究那么多。
周暮昀在最后一排的左侧第一辆，他手把着方向盘，侧着头透过车窗看外边。
小姑娘穿着他的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眨着双水润润的眼眸，也在看他。
只不过车窗贴了膜，她应该看不到他，视线凝在那一处。
周暮昀眉梢一扬，指尖摩挲了两下唇角，突然就恶趣味地降下车窗。
猝不及防，两人的视线之间毫无阻隔，喻橙无处可依的视线就那么直直地撞进他眼里。像是被蛰了下，她慌乱地移开眼，假装看向别处。
周暮昀粲然一笑。
耳边传来赵奕琛的倒计时声，他才升起车窗。
“三、二、一点五！”
话音刚落，第一排右侧的一辆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开出五米远才陡然反应过来赵奕琛喊了什么，踩了紧急刹车。
车子停下，路边的女孩们娇娇怯怯地笑起来。
赵奕琛笑得直拍大腿，举起小红旗乱晃：“楚屿阳！我说你这个送快递的怎么回事儿？就你跑得快的是吧？我还没喊一呢，你就冲出去了，给我倒回来！”
车窗降下来，楚屿阳的手臂从窗内探出，高高竖起中指：“赵老鸨，你他妈给我等着！”
说着，车子一点点往后倒，回到原地。
赵奕琛扭着身子大笑，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笑够了，他定了定神，咳嗽一声，语气秒变正经：“这回来真的啊，三——二——一！”
“一”的尾音还扬在空中，几辆车便冲出起跑位置，气氛一下就点燃至顶点，站在边上观看的姑娘们热血沸腾，声音尖细喊着“加油”。
周暮昀的车原本在末尾，一息之间，车身在赛道上划出几个流畅的S形，眨眼便冲到了第一位，将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
几辆车迅速远去，直到化为一个个小黑点，直到超出视野，再也看不见。
赵奕琛蹦跶到喻橙身边，跟她解释：“前边有个岔路口，他们绕一圈回到原点得半个小时，我们等着就好了。”
喻橙“噢”了一声。
女孩们还在娇声喊着“加油”，一个个声音又软又嗲，黏糊糊的能掐出水来。喻橙本来没觉得冷，愣是起了身鸡皮疙瘩。
赵奕琛顿时觉得喻妹妹真不是一般女孩，别的女孩子都兴奋激动的喊加油，就她表现得最淡定。
难道是不好意思？
“漂亮妹妹，你怎么不给我们老三加加油啊。”
漂亮妹妹拢了拢大衣，看着他，很真诚很直接地说：“隔那么远，喊加油他又听不见。”
赵奕琛：“……”
女孩子们听到喻橙的话，成功闭了嘴，不再喊加油，也不再挥舞小手，一个个低着头安静如鸡。
喻橙站了一会儿，把大衣的衣摆拎起来一点，掖在腿弯，蹲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腮，眼睛直勾勾看着路面。
思绪飘的有点远，耳边隐约间还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郊外温度低，别冻感冒了。
喻橙仰头望天，“啊”了一声。
再这样搞下去，她好像不能把周暮昀当成男神偶像来崇拜了。
说实在的，第一次见到他，他长身玉立在灯光昏黄的西餐厅，一回首，轻易便能抓住人的眼球，气质优雅绅士、待人温柔。她以为是海报上的纸片人出现在三次元，没别的乱七八糟的心思，就是单纯的把他当作爱豆去宠爱的。
可是这个爱豆对她居然挺好，慢慢地，还成了她朋友。
眼下，他们的相处状态，像朋友吗？
扪心自问，似乎是比普通朋友亲密了那么一点点。
比普通朋友还要亲密的关系是什么关系？喻橙认认真真的想了想，没想出答案。
就在她思绪越飘越远的时候，耳边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我日！周铁树这逼开挂了吧！”
毫无疑问，这句话出自赵大少爷。
周铁树？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喻橙抿着唇，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蹲的时间长了，腿有点麻，她直起身时顿了一下，才站直了，抬眸眺望远处——
视线的尽头，一辆白色的赛车遥遥领先，每眨一下眼，车子便离终点线更近一点，也离她更近一点。
安静已久的女孩子们又开始尖叫起来，一声高过一声。
少顷，伴随着“刺啦”一声刹车声，车子稳稳地越过终点线，停了下来。
赵奕琛屁颠颠跑过去，为我们的冠军拉开车门，请他下车，扬声道：“恭喜我们周公子宝刀未老，含泪夺冠！”
周暮昀：“……”
他一脚踏出车门，另一脚就结结实实踹在赵奕琛腿上，淡淡地道：“我忍你很久了。”
赵奕琛身体斜倚着车身，桃花眼一挑，媚态横生：“哇哦，忍我这么久还没跟我绝交，阿昀，你对我才是真爱。”
周暮昀漆黑的眼眸沉如深潭，一股无名火直往脑门上窜。
看出这是他生气的前兆，赵奕琛大叫不好，趁机脚底抹油，迅速溜走，并为自己找了个靠山。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男生躲在一米六几的喻橙身后，怎么看都有点滑稽搞笑。喻橙根本挡不住他，瞧见周暮昀怒气冲冲走来，她偏头问：“你说什么惹他生气了？”
赵奕琛心里有点怵，这人生起气来确实挺吓人。
脑内飞速运转，他一把将喻橙推出去：“我什么都没说！”
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喻橙没防备，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栽到面前的男人怀里。
冰冰凉凉的气息混合着一股子清冽好闻的味道袭来，她僵了僵，缓慢地抬起头来，小声说：“对、对不起。”
温香软玉在怀，周暮昀紧紧搂着，被赵奕琛激起的怒气奇异的平复了，喘了口气，压低嗓音问：“哪儿对不起我了？”
“就，不小心撞到你。”她更小声。
“嗯。”他轻轻哼了声，扶稳她：“没关系。”
多撞几下也没关系。
喻橙意识到什么，慌忙从他怀里退出来，小脸红透，指尖不知是碰到了哪里，还是热的，有点发麻发烫。
周暮昀视线扫过去的时候，赵奕琛心神一凛，双手合十，作了个揖，那眼神大抵在说：别生气，我将功折罪了。
第30章 爱情的车慢慢开
等了有十分钟，其余几辆车陆陆续续越过终点线，停在路边。
楚屿阳一下车就追着要找赵奕琛算账，都怪他乱报数，害自己在妹子们面前丢脸，还被哥们儿嘲笑。
赵奕琛一边弹跳着躲避他，一边挑衅地伸出舌头，发出一串“略略略”的幼稚声音。
边上看戏的一众人笑得前仰后翻。
齐政四下扫了一圈，果然在人群后面看到正低头跟妹子说话的周暮昀。
周公子一脸温柔，笑容宠溺，飙车时的锐利冷静全然不见，也不见平时里的风轻云淡。眼下的他，就是个陷入爱情的小傻瓜。
“是不是觉得特玄幻，特腻歪，特纯情。”宋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扬着下巴笑得一脸暧昧。
齐政“嘁”了声：“早该这样了。”
“怎么？”
“你忘了。”齐政抬起头来看他：“周伯母天天提防我们哥几个，生怕我们其中的谁突然某一天跟周老三出柜。”
旁边几个公子哥全笑了。
瞧见周暮昀瞥过来，齐政朝他招了招手，音量提高：“怎么着，再来一场，刚才那个顶多算热身。”
几位少爷都是不服输的性子，纷纷嚷嚷着再赛一场，他们非要赢一次周暮昀。
以前闲着没事经常赛车，但凡有周暮昀参赛，都是他夺得第一，不过大家成绩相差不大，也就是三两分钟的差距。这次居然被他甩出了十多分钟，搁谁谁能甘心。
周暮昀垂着头，似乎是考虑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淡淡地笑了一声：“想不想亲身感受一下赛车？”
“我吗？”喻橙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暮昀没说话，轻轻地点了下头。
喻橙很有自知之明地摇头摆手：“我不行的，车我都不敢开，我的驾照拿到手就放家里睡大觉了。”
也不能这么说，她拿到驾照后开过一次爸爸的车，就是那一次，撞坏了两个车灯，还蹭掉车身一块漆……
爸爸再也不让她碰车了，甚至把她的驾照锁起来，避免她祸害别人。
看到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周暮昀笑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喻橙眨眨眼：“嗯？”
“不是让你开车，我来开，你坐副驾驶。”周暮昀抬起手来，将她肩头快要掉下去的大衣往上提了提，声音低下去，一股子莫名的缱绻：“我怎么可能让你去跟他们赛车。”
这边的道路虽然宽阔，其中却有一大段路临近山崖，防护栏倒是装得齐全，但也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
纵使没有这些危险，他也不可能让她开车。
她坐在副驾驶看沿途的风景就好了。
周暮昀耷下眼皮，眼眸虚拢着一点光：“怎么样，要体验一下飙车的刺激吗？”顿了一顿，轻笑：“如果你害怕，我可以开慢点。”
喻橙咽了咽口水，有点被说动了，心里满是跃跃欲试蠢蠢欲动。
怎么办，飙车诶，好几把刺激哦，错过这一次大概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吧。古人怎么说来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喻橙脑内天人交战，迟迟做不了决定。
大概是看出小姑娘的犹豫，周暮昀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想的话，那就算……”
喻橙赶在他话音落地之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飙车就飙车，我还没尝试过呢！虽然不是我开，坐在副驾那也没差了！”
周暮昀没接话，只是低垂着眼看着某一处。
小姑娘纤细白嫩的手指抓着他的手，她的手小，抓不住整只手，只捏住了他的小指和无名指，紧紧攥着，好像生怕他会反悔。
周暮昀感觉喉咙有点干涩，浑身都不对劲。
这是她第一次牵他的手。
她的手软乎乎的，指尖一点冰凉，却并不妨碍他感知她掌心的温热，那一点温热便顺着筋络血管往上爬，直窜心尖。
那边，楚屿阳和赵奕琛干完一场架，往这边看过来，赵奕琛立马捂住一只眼睛，脸撇过去，啧啧出声：“赛几把车啊，我看周老三只想开爱情的车。”
一众人：“……”
周暮昀带着小姑娘，拨开层层围观人群，朝属于他的那一辆白色赛车走去。
瞧见其他人站着未动，他扬起眉梢，手撑着车身慵懒地开口：“怎么，不是你们要再赛一场的吗？”语气略微顿了下，补充道：“输的人学狗叫。”
话落，他扭回头，没去看他们丰富多彩不断变换的表情，拉开副驾驶的门，把小姑娘塞进去。
齐政一脸“你要玩什么爱情游戏”，嘴巴张了又阖，最后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感概：“啧！”
周暮昀绕过去，坐进驾驶座，侧眸看着喻橙。
她乖乖坐着，一颗小脑袋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的大衣已经脱下来了，叠整齐放在并拢的腿上。
周暮昀低声提醒：“安全带。”
喻橙“哦”了声，微微侧身去拉安全带。
手刚握上安全带就被另一只白皙的手夺走了，他倾身过来，大半个身子俯低，手捏住宽宽的带子，动作流畅地拉过来，扯到另一边的身侧。
“咔嗒”一声，安全带扣进锁扣。
周暮昀身体没坐直，仍然保持着倾过去的姿势，目光深深凝着她。
喻橙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想往后退，奈何椅背抵着，无处可退。她的视线正对着他的脸，就这么僵住。
“害怕？”
耳畔响起一道清润的声线。
喻橙还在走神中，闻言抬起眼睫，愣了一下才道：“赵奕琛说转弯的时候车子会飞起来，是真的吗？”
周暮昀：“……”
想了想，还是决定叮嘱她：“以后赵奕琛说的话，一句都不要信。”
喻橙笑了。
周暮昀直起身，目视前方，透过挡风玻璃看前面的几辆车。
虽然搞不清楚周公子到底要玩什么爱情游戏，几位少爷还是十分配合的上车，做好了再赛一场的准备。
车技烂到极点的赵奕琛不想学狗叫，理所当然继续当裁判。
“各就各位！三——二——一！”高高举起的小红旗往下一扫，几辆车便争先恐后越过起跑线。
车子冲出去的那一刻，刺激得喻橙差点尖叫出声，两只手紧紧地握住身前的安全带，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窗外景物飞速掠过，只余一片模糊的残影。
太、太快了吧！
感觉下一秒车子真的要飞起来了，喻橙吓得闭上眼睛。
周暮昀余光瞥了一眼，瞧见小姑娘双眼紧闭，小脸皱成包子，不由发笑。虽然她嘴上说着巨刺激巨拉风巨酷帅，心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男人不动声色的减缓速度，很快就被后面穷追不舍的几辆车追上来。
最先追上来的是顾邵宁，与周暮昀的车并排行驶，他降下车窗，朝外边吆喝：“哟，老三，你的车速咋不行了？”
第二个追上来的是齐政：“你懂个屁！爱情的车慢慢开，太急要往河里栽。”
周暮昀：“……”
喻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