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亲认错人
鱼小姐的初恋日记里有这样几句话：
“你经历过相亲认错人的绝望吗？”
“没有吧？”
“我经历过。”
——
粉色的被子隆起一小团，喻橙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甜，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在梦中与男神酱酱酿酿。
床边挂着浅米色窗帘，冬日的暖阳从缝隙中透进来，床上落了一条刺眼的白线。
少女风的卧室里最醒目的要属整面墙的海报，贴的全是娱乐圈里的当红男星，每张海报都帅气逼人。
门外震天响的敲门声打断了喻橙的美梦。
两条眉毛皱成了毛毛虫，她不满地嘟囔：“干嘛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她在梦里跟男神刚牵上手啊！
听到动静，外面的人推门进来。
“小鱼鱼，快起来！”
听到是爸爸的声音，喻橙一把扯高被子，蒙住脑袋，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老鱼同志，你最好有要紧的事。”
昨天刚结束完一个学期的课程，之前为了忙期末考试的事，疯狂挑灯夜战了一个星期，考完试立刻从上海飞到帝都，脑袋昏昏沉沉，恨不得睡他二十几个小时。
这个时候来打扰她，她没砸过去一个枕头都是看在亲爸爸的份儿上。
“是要紧的事。”喻宗文悄悄扒开被子角，笑眯眯说：“相亲的事儿，你没忘吧。”
“啥？”
喻橙惺忪的睡眼瞪成了铜铃，睡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爸爸一脸“你果然忘了”，他抬高手里的乳白色纸袋：“里面是你母上大人给你准备的战袍，好好打扮，听说那个男孩子很不错。”
喻橙从被子里弹出来，捂了捂额头：“等会儿，你先等会儿，老鱼同志，等我脑子重启一下。”
喻宗文：“……”
喻橙想起来了这件坑爹事儿。
一个星期前，某个万籁俱寂的晚上，她在图书馆复习功课，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慌忙捂着它去了走廊。
爸爸说姑妈给她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对方与自家门当户对，长相帅气，工作稳定……总之，罗列了一大堆好处，让她答应下来。
她当时被考试弄得心烦意乱，头晕脑胀，随口答应了。
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她猛拍一把额头。
这叫什么事啊！
“你想起来啦？”喻宗文摸摸女儿脑袋：“那个男孩子今天有空，稍后会加你微信，约你出去见一面。”
喻橙头疼，四仰八叉躺倒在床上：“我能不去吗？”
“不能。你已经答应了你姑妈。”
“我就是想不明白。”喻橙翻身坐起，盘着腿，眉心蹙成难看的川字：“姑妈为什么热衷于给我介绍对象，表姐也没男朋友啊，那个男孩子那么优秀，怎么不留给表姐？”
她狠心拉出表姐挡枪。
喻橙的表姐比她大五岁，今年二十七，逢年过节都要被她妈妈催相亲，惹得表姐大过年都不敢回家。
喻宗文站起身来，拉开了窗帘。
大片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亮了昏暗的房间，窗台上的几盆多肉胖嘟嘟，生机勃勃。
喻橙眯了眯眼，用手背挡住突然侵袭的阳光，望向了窗台上的多肉。
她撇了撇嘴角，心想自己还不如一盆多肉。
喻宗文背过身，跟她解释：“那个男孩子比你大一岁，大学毕业一年，年龄跟你姐姐不搭。”
“怎么不搭了！”喻橙大声反驳：“现在就流行姐弟恋！年下小奶狗！”
喻宗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敲掉她不切实际的胡言乱语：“是你先答应你姑妈的，现在出尔反尔怎么能行。”
爸爸态度这么强硬，看来事情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仗着爸爸的疼爱，喻橙垂死挣扎，抱住他大腿：“爸爸，我亲爱的老爸，我是你上辈子的小情人啊，你就这么对待你的小情人？”
“……你母上大人听到了要削我。”
“……”
喻橙的母上大人去参加老同学女儿的婚礼，顺便在那边多待一段时间，就当是旅游。
因为看见好友的女儿结婚，她想到自己的女儿22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一个劲儿催她相亲，姑妈刚好有合适人选，两人一拍即合。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喻宗文心里也舍不得，不想那么快就看着辛苦养大的小白菜被外面的野猪拱。
他给喻橙出主意：“要不你就去见一面，看不上对方就直接回绝你姑妈。相亲是你情我愿的事，你要真不喜欢，爸爸坚决站在你这边！”
“……好叭。”
只能这样了。
喻橙垂头丧气，两边的肩膀耷拉下去，像地里晒蔫的小青菜。
相亲一旦提上日程，后续的替补人员肯定还会有，喻宗文想到自己公司里有不少颜值高、气质出挑、品行端正的男孩子，问道：“小鱼鱼，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虽然舍不得女儿，但她迟早要出嫁。
喻橙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不料爸爸转了话题。
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她从床上爬起来，指着整面墙壁的男星海报，“其中任意一款吧。”
爸爸看了眼，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女儿的梦还没醒呢……
他不经意间瞥到墙上的挂钟，心头一紧，慌忙把装衣服的袋子丢给喻橙：“爸爸上班要迟到了！你乖乖去相亲，爸爸晚上再回来安慰你！”
“拜拜——”
喻橙竖起胳膊肘，仿佛一只招财猫，了无生气地摆了摆手。
回应她的是一声关门声。
——
喻橙颓废地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睡着之前，她还在祈祷，希望那个男生跟她一样，不愿意加入相亲联盟。
自由恋爱，美丽邂逅什么的，多愉快，为什么要相亲？
时间滴滴答答转动，一觉醒来，喻橙揉揉越发昏沉的脑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点零三分。
对方果然没有联系她，非常好，继续保持。
喻橙下了床，把装衣服的纸袋随意丢在一边。
趿着拖鞋慢悠悠晃出房间，不想做早餐，她从冰箱里拿出水果，削皮切块，拎出一罐酸奶，随意拌了个沙拉。
她坐在桌边，一边吃，一边刷微博，嗑帅气小哥哥的颜。
手机蓦然响起“叮咚”一声，来自微信提示。
有陌生人请求添加她为朋友，标签备注：我是秦之恒。
秦之恒？
日哦，她的相亲对象就叫秦之恒！
该来的躲不掉……
喻橙闭了闭眼，视死如归一般点了“同意”，对方即刻发来消息：“你好。”
本着礼貌做人的原则，喻橙回了一模一样的两个字——你好。
要命！两个陌生人以相亲男女的身份交流，尴尬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不熟悉的缘故，对方没有发一些熟稔的字眼，而是发给她一串地址，是他们中午约见的餐厅。
喻橙佝偻着背，松了口气。
看样子，对方并不热衷相亲这个项目。搞不好他们见面互看不顺眼，友好握手后各走各的路。
喻橙仰面，在心里畅想着，嘴角上扬起一抹笑，叉起一块苹果喂进嘴里。
牙齿咬下，咔嚓一声，心情瞬间up。
——
约定的时间是十一点，喻橙回到房间，拿出母上大人准备的战袍。
一条脏橘色的格子布长袖裙，搭配米白的呢子大衣。
帝都今天的温度零下。
亲爸还是亲爸，亲妈就不一定是亲妈了。
喻橙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简单化了个淡妆。即使不看好对方，她也没办法素面朝天在外面乱晃。
镜子里的女孩身材纤瘦苗条，脸蛋姣好，长发披肩。
橘色的荷叶边裙摆从大衣下摆俏皮的探出来，下面是双黑色的皮短靴。
喻橙还算满意。
出门拦了辆的士，报出约会地点。
趁此机会，她在手机上搜索这家餐厅的名字。
原来是家新开张的西餐厅，口碑颇好，每天几乎座无虚席。
点开微信，跟宿舍群里一帮好友汇报情况。
喻橙：“你爸爸我今天要去相亲了！”
齐小果：“我日，大鱼你背叛了我们！”
吕嘉昕：“说好了30岁之前不结婚呢，你个叛徒！”
邢露：“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善变。大鱼啊，你的名字叫变态。”
喻橙：“……”
不知不觉，车子行驶到目的地。
剔透的玻璃窗映出里面昏黄温暖的场景，水晶灯旋转，浅褐色木桌复古，是个适合约会的地方。
微信响了一声，秦之恒：“我穿白衬衫，深蓝色条纹西装。”
没在网络上互相爆照，见面全凭暗号。
喻橙站在旋转玻璃门外，一抬眸，便看见了里面刚进去一个男生，穿着白衬衫，深蓝色条纹西装。对上了！
他刚好转身，让喻橙看见了他的脸。
惊为天人！
皮肤白皙干净，狭长的凤眼深邃如画，鼻梁挺直，薄峭的唇微微抿着，泛着清浅的弧度，似乎有笑意，又不知是在对谁笑，那样的温柔清隽。暖色调的灯光给他镀上一层滤镜，朦胧梦幻。
喻橙以为海报上的人落到了面前。
妈耶！
现在的相亲对象颜值气质这么好吗？！早说啊。
喻橙跟着旋转玻璃门转了小半圈，晕乎乎走到男人面前：“你好，我是喻橙，比喻的喻，橙子的橙。”
男人愣了一下，眉梢染上一丝意外。
恰是这时，一桌食客结账离开，喻橙攥住男人的衣袖，袖扣冰凉，透过指尖直击心底。她颊边浮出红晕：“我们过去坐吧。”
餐厅人多，位置并不好找。
有食客入座，服务周到的侍者立刻前来收拾上一桌客人的残羹冷炙，并为他们奉上两本菜单。
男人似云里雾里，如玉的眸子凝视对面女孩。
喻橙被盯得不好意思，心说，幸亏自己出门前化了个全妆，不然得后悔死了。
她竖起面前的菜单，装模作样地看着，像被食物引诱出洞的仓鼠，一点点上移，露出漂亮的眼睛。
近距离打量，男人的睫毛浓密卷翘，左边的眼底竟然有颗浅淡的泪痣，点缀了那双如墨的眼眸。
不敢再偷窥男人，怕被发现了徒增尴尬，喻橙低下头，悄悄拿出手机，给智囊团的姐妹们分享。
“相亲时发现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逼，请问该怎么做？在线等！挺急的！”
邢露：“废话少说，上了他！”
齐小果：“大鱼，扒掉你的羊皮，露出你的本来面目！”
吕嘉昕：“还用说，拿出你在网上花痴男神的本领啊。”
咦~，太污了。
喻橙直接给她们甩出一个表情包：“【我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感到和你们格格不入】”
……
刚准备退出微信，紧接着，又响起一声消息提示音。
喻橙以为是群里舍友的发言，目光瞥见“秦之恒”三个字，顿住了。
恩？他不就坐在她对面吗？
喻橙迫不及待点开聊天对话框——
秦之恒：“抱歉，我这边突然有点事，中午可能没办法赴约，你……出发了吗？”
喻橙赫然睁大眼，目瞪口呆望着对面的男人，结结巴巴：“你你你……你不是秦之恒？！”
她认错人了？！
男人淡然一笑，伸出手：“你好，我叫周暮昀，周末的周，暮色的暮，日匀昀。”
第2章 耳朵受孕了
拂过耳畔的声音，浸着一股子特别的清冽温润，极具辨识度，如一片羽毛，撩过耳廓，痒痒的，激起点点颤栗；又如刚开启封泥的陈酒，甘冽醇香；却也像穿过山林的清风，徐徐缓缓。
喻橙呆住了，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很丢脸的行为。
如果她能依靠意志力控制自己的行为，一定不会表现得如此愚笨，如一只刚下水的憨鸭子。
男人的手还保持悬在半空的姿势，怔怔地看着她，眼眸浅含笑意。
一般人在对方露出窘态的时候发笑，多半会给人讥诮的感觉，但他清浅的笑容绝不会让人难堪，仿佛他只是想笑一笑，单纯的笑一笑，并无别的意思。
喻橙垂眉敛目，注视着面前这只属于男人的手。
指节修长骨感、白皙如玉，连骨节微微凸起的地方都那样好看，简直像雕刻师用刀具一点一点削刻而成，精致得无可挑剔。
她想到了自己电脑里存了几个G容量的男神的手。
喻橙是个散粉，男神偶像能罗列出一大堆。
有段时间，她很喜欢搜集男神的手，手控症状明显。为此，她特意截取了男神们在各个公开活动或者是影视作品里手的部分，存在一个文件夹里。
手控症状缓解后，她再次打开那个文件夹，哪只手属于哪个男神她自己都忘了。
此时此刻，她清楚知道，这只手，看过一眼，她绝对忘不了。
手悬在空中的时间久了，微微发酸，女孩却并没有与它相握的打算，周暮昀收了手，轻咳一声，借此掩饰尴尬。
就是这一声，让喻橙如梦初醒。
等等，她刚才做了什么。帅气小哥哥的手一直摆在那里，她失去了跟他握手的机会。不仅如此，还显得她很没礼貌。
天呐！
喻橙你出门没带脑子吗？
懊恼之中，对方垂下头，瞥了一眼地面的手机，提醒她：“你手机掉了。”
再一次听到这个声线，喻橙浑身一激灵，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以至于她浑身动弹不得，呼吸都变得迟滞了。
迟疑好几秒钟，她弓身钻到桌底下，手指够到手机，刚准备把它捡起来，谁知，男人比她更快。
他手指捏住手机另一端，拿起来。
喻橙设置的息屏时间略长，手机屏幕到现在还亮着，界面停在微信聊天框。周暮昀无意窥探他人隐私，只是拇指不小心触碰到屏幕，点开了微信里“我”那一栏。
他随意瞄了眼，视线并未停留太久，将手机放在桌面，推到喻橙那边。
气氛朝着诡异的方向蔓延，喻橙发誓，过去二十几年里，她从没经历过比眼下更尴尬的局面。
完全不知该如何自处。
不过，人家帮她捡起了手机，道谢的话还是该说的。
喻橙端坐好，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默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不要怂，出口的声音比平日里温柔了几个度：“谢……谢谢。”
“不客气。”
这一回，他声音里带了明显的笑意，耳朵能轻易捕捉到。
喻橙脸登时涨得通红。
他在笑什么？
笑她的笨拙，还是笑她的窘样，又或者，在笑她刚刚的行为。
是了，喻橙终于回想起自己做了什么糊涂事。因为对面这位周先生跟她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穿着，导致她认错人，还自作主张的，莽撞地拉他到这里坐下。
喻橙，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啊！
她恨不得敲敲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不事先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秦之恒……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事情已然发展到这一步，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挽救。
喻橙在拿起手机潇洒走人，和主动诚恳跟人道歉之间纠结了数秒，最终选择了后者。这是做人的基本素质。
再次深吸口气，喻橙调整出自认为最礼貌得体的微笑，然而面颊浮出的赧色泄露了她的腼腆：“实在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给您带来不便，十分抱歉。”
话落，喻橙耷下脑袋，不敢再多看对面男人一眼。
是个虚心认错、接受对方一切责怪的姿态。
过了良久，那个好听到可以令耳朵分分钟受孕的声线没有再次响起，哪怕一句责怪的话，他都没说，她心里渐渐没底。
喻橙悄咪咪抬眸，对上了对方看过来的视线，像是偷看被抓包，她慌忙别开眼，装作无意地看向窗外。
她认为的“无意”，在周暮昀眼里，显得太刻意了。
刻意得，有些可爱。不同于某些女孩的矫揉造作。
“没事。”
好半晌，周暮昀轻飘飘说了两个字，语气淡然随意，好似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喻橙耳根泛红。
看吧，她就说，多听几次这个清润声线，耳朵会怀孕。
她的小耳朵已经烫乎乎的了。
窗外车水马龙，不时响起汽车鸣笛声，将这座城市装点得繁华忙碌。
喻橙的心仍然忐忑不安，如同装了条小鱼，鱼尾巴扑腾个不停。按理说，周先生已经接受了她的道歉，她不该如此。
她烦恼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直接站起身离开，还是再说些什么。可怜她毫无跟陌生异性交流的经验，压根不知如何处理。
要是那帮室友在就好了……她们一个个骚话不断，再尴尬的场面都能破冰消融，再现盎然春色。
眼角余光扫了下这位英俊的周先生，他也是，为什么没反应啊。
这类社会精英打扮的年轻人，在上班时间到餐厅来应该不单单为了吃饭吧，他……怎么不去做自己的事。
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周暮昀并未戳穿。
他手指圈握住桌上的水杯，里面有大半杯温开水，他微抿了口，润了润干燥的唇瓣。
相比女孩的尴尬，男人从始至终都轻松淡然，无一丝拘谨局促，甚至对这种奇妙的邂逅有种莫名的新鲜感。
喻橙牙齿咬了咬下唇，抬起头，软绵绵的开口：“再次跟您说声对不起，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先……”
“走”字还未说出口，等候多时的侍者便过来了，双手贴在腹部，微弯腰问：“请问现在需要点餐吗？”
“喻小姐有要紧事吗？”周暮昀抬眼看她，似乎已经忘了她刚才的话，浅笑着说：“没有的话，不介意一起吃个午餐吧，我被人放鸽子了。”
喻橙抿了抿唇。
好巧，我也被人放鸽子了。
第3章 系蝴蝶结
喻橙这个人就是很怪，在小姐妹面前超级能疯超级能作并且伴随着一点点沙雕属性，一旦有不熟悉的异性在场，她秒变怂蛋。
寝室里的小姐妹时常感叹，喻同学母胎solo至今不是没道理的。
怂蛋喻橙硬气了一把，答应了跟认识不到十分钟、交流不超过十句话的男人共进午餐。
她想，大概是为色所迷。
这么讲好像不对。
之前很多次，她都有机会亲自跟爱豆见面，也没有因为他们的美色就做出冲动的事。
对面的女孩在发呆，周暮昀已经点好了餐。
乌黑的眸子凝视对方，他发现这个女孩子喜欢发愣，轻轻一笑：“喻小姐，该你点餐了。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客气，这餐我请客，就当是答谢你留下陪我吃午餐。”
他……太客气了。
明明是她占便宜，不仅有免费午餐享用，还能看美男。
可，他的话，愣是将两人位置对调了，好似她留下来吃饭，于他而言是件十分荣幸的事。
真是个善言辞的男人，三两句话哄得人心花怒放。
桌底下的手指快把裙角搅碎了，喻橙没办法看清菜单上的字，声音轻软：“跟你一样的就好。”
侍者点头，拿着两本菜单下去。
少了一个人，周围的空气再次凝滞，呼吸都变浅了。
“喻橙——”周暮昀在唇齿间缓缓碾磨这两个字，嘴角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忘了问你，你跟人有约吗？”
方才她将他错认成其他人，显然是前来赴约。
那么，他邀请吃饭的话有些唐突了。
喻橙喉头略堵，仿佛心脏一直悬在那里，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是、是跟人有约，不过他不来了。”
周暮昀扬眉：“真巧。”
喻橙鼻头微动，是啊，好巧。
气氛撕开一道裂缝，有暖暖的风流淌，她不再当缩头乌龟，沉吟片刻，故作从容地问：“放你鸽子的是女生？”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喻橙你有毛病吧，人家约的是男生还是女生，跟你有什么关系，不会说话还不如不说！喻橙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吐槽了一遍。
周暮昀勾唇：“不是。”停了停，唇畔笑意加深：“是一位客户，约好了时间，对方临时有事不能前来。”
呷了口水，他倚到椅背，双手十指交叉，搭在铺着蕾丝桌布的木桌边缘，沉默不语。姿态慵懒随意，卸去了几分凌厉感。
他目光始终不离对面女孩，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引诱对方主动挑起话题的意味。
成熟男人与人交流自然是游刃有余，节奏和范围都牢牢掌控。
目的确实达到了，须臾，喻橙又问：“你是做什么的呀？”
问完，她又后悔了。
接二连三的逾矩问题，把她衬托成一个调查户口人员。
喻橙耷下肩，垂下脑袋，看着荷叶边裙角被自己拧出一道道皱巴巴的折痕。
她果然不会跟陌生异性交流，一言一行都透出蠢兮兮的本质。
完蛋了，她问东问西，对方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会不会以为她想更近一步了解他，对他图谋不轨？
苍天！她真没别的意思，就、就是想找话题暖场，谁知弄成了这样……
喻橙脑中飞速运转，上演着各种情节。
餐厅里灯光微黄，壁纸繁复古朴，处处藏着低调的奢华。
不知何时响起了轻音乐，食客们的交流都如呢喃呓语，即使相隔得很近，传出的声音也不甚清晰。
好安静，安静得有点尴尬。
“我吗？”周暮昀欣赏完女孩子的赧颜，会意一笑：“我是从事房地产的。”可以这么说。
喻橙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电视剧里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楼盘模型前，对前来的客户介绍房子的种种优点。
类似于房产中介？
应该是吧。周先生的衣着打扮就很像，谈吐也不凡。
喻橙不由得想，长成他这样，估计一天能卖好几套房子。
“餐点来了。”磁性的嗓音叩在耳畔，周暮昀低声提醒。
喻橙偏了下头，果然看见穿西装马甲的侍者去而复返，手里的托盘放着一份色泽诱人的意面，轻放在桌中央。
一小团意面围成玫瑰花形，放置在白色圆盘中间，上面淋一层肉酱，撒有迷迭香碎屑，香味四溢。
周暮昀把它推向喻橙，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就不客气啦。”
特殊原因，喻橙面对食物，心情会扬起一度。
周暮昀莞尔：“请随意。”
他目光虽停留在对面女孩身上，但出于尊重，还不曾仔细打量。此刻她垂首享用食物，他无所顾忌，视线便有了寄托。
大概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脸蛋莹白似雪，两人的位置靠窗，她的脸一半笼着白色天光，一半笼着昏黄灯光，一冷一暖两种色调恰好中和，调出柔和细腻的光泽。女孩偶尔抬眸，那双麋鹿般莹润的眸子浮出怯意，那样的青涩。
室内暖气充足，她大概紧张过头了，忘了摘下围巾，脸颊被暖气蒸得酡红，恰如酒后微醺。
看着看着，周暮昀下意识扬眉，目光多了丝兴味。
余下的餐点很快送上来。
牛排、三文鱼、蔬菜沙拉……一一尝过之后，喻橙知晓了这家开张不久的西餐厅为何每天座无虚席。食物的味道都太棒了，让她这种对食物过分挑剔的人都挑不出错处。
仅仅是那份意面的酱汁，她就吃出了别出心裁的食材，洋葱汁、香菇碎、核桃碎、杏仁碎……
周暮昀敏锐的感觉到女孩的心情起了变化。
“好吃吗？”
“唔，还不错。”喻橙在解决沙拉，嘴巴占住了，出口的话含糊不清，朝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周暮昀轻笑了一声：“再点一份甜点？”
喻橙刚要摇头，他就打了个响指，叫来侍者。
菜单再次被递过来，他看了看，没有问过她的意见，自作主张点了一份黑森林蛋糕，还贴心的要了一份饮品。
呃，太巧了，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巧克力味的东西。
侍者离开后，周暮昀才抬眸看她：“你包包上的挂件是黑森林，我没认错吧？”
喻橙怔住，垂下眼睑，挎包的挂件是一块缩小版的巧克力小蛋糕，棕色的，毛绒绒的，很可爱。
他观察好仔细。
“嗯。”她喃了声，承认了。
周暮昀忍俊不禁。
直到甜点和饮品送来，他才收敛笑容。喻橙呆呆地看着他，耳尖儿都红了，完全弄不明白他笑什么。
轻微晃了下头，撇去胡思乱想，她手执小勺子，挖起一勺蛋糕送进嘴里。
香甜的蛋糕，丝绒一般。
不知怎么，打底裙袖子上的系带突然散了，差点垂到蛋糕上，她慌忙抬高手，放下小勺，另一只手够过去系上。
单手系带不太现实，弄了半天都没系牢。
周暮昀瞥了一眼，手伸过去，捏住了她袖子上垂下来的两条橘红色带子，在女孩震惊的目光下，笨拙地系了个蝴蝶结。
第4章 不是男朋友
滚烫的血液直往大脑涌，喻橙愣住，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登时爆红，就像扔进油锅的小龙虾。
心脏如被榔头敲击，嘭咚嘭咚跳得超快。
喻橙垂着眼，看到了暴击的一幕，男人系好了蝴蝶结，端详少顷，似乎不太满意，扯掉了重新系。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深吸好几口气，喻橙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周暮昀敛目，自顾自己跟两根细长的带子作斗争，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认真思考，怎么样才能把蝴蝶结系得漂亮。
他身体略微前倾，喻橙能清楚看到他浓密的眼睫毛，在脸上投下深灰剪影，鼻梁挺直如峰，脸部线条硬朗。
“好了。”
终于系了个令自己满意的蝴蝶结，周暮昀轻舒口气，靠回椅背。
“谢……谢谢。”喻橙听到自己结结巴巴，软软绵绵的声音，跟没吃饱饭似的，有气无力。
咽掉嘴里快要融化的奶油，喻橙再次道谢：“谢谢。”
奇怪，她为什么要多说一遍。
周暮昀嘴角勾了笑，端起桌上的饮品啜了口：“不客气。”
喻橙搓了搓刘海，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多说一遍了，因为他刚才没有回应。
而他现在说了“不客气”，她心情便明媚了，冰雪初融不过如此。
喻橙你果然有病啊！病得不轻！
她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弧度愈来愈大，唯恐对面人看见，拼命抿唇，直到那抹弧度彻底变成平直的线。
角度关系，周暮昀饶有兴趣地旁观了小女孩整个表现在脸上的心理路程。
年龄小的姑娘啊，藏不住心事。
此刻，她脸上就写着：他帮我系蝴蝶结了，怎么办，有点开心，可是表现在脸上会不会太不矜持了啊，我要使劲忍住笑。
周暮昀不禁莞尔，搁在腿面上的手微蜷，指尖捻了捻：“你多大了？”
嗯？
在问她年龄？
喻橙蒙圈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两只手分别比了个“V”。
周暮昀舌尖舔了下嘴角，手肘抵在桌边手指骨节撑着下颌：“四岁？”二加二，合起来等于四。
他在开什么玩笑。喻橙耳朵红红的，小声说：“二十二岁。”
“哦。”他声音轻不可闻：“我以为你未成年。”
从她的穿衣打扮，他猜出她约莫二十出头，可她小蘑菇一样偏喜欢躲避人视线的性格，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真实年龄。
喻橙“哐当”一下，头猛地一点，埋得低低的。
他的意思是，她看起来有点幼稚？
喻橙默默地，一勺接一勺吃甜点，绝不再主动开口说话。
搁在桌面的手机突兀响起，她拿起来看了眼，是那个放了她鸽子的相亲对象秦之恒发来的消息。大概她没回复他之前的消息，他以为她生气了，再次发来一条颇长的解释。
内容大致为，他在赴约的路上，上司临时让他处理一件紧急事务，无奈之下，他只好返回，对于未能如约而至，他表示十分抱歉。
喻橙本来就不想相亲，对方不来正合她意，半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反而感谢他的“临时有事，不能前来”。
她敲字回复：“没关系。”
“男朋友吗？”周暮昀挺直上身，挑着眉毛问。
“男、男朋友？”喻橙惊讶地重复一遍他的话，疯狂摇头，涨红了脸：“不、不是啊，不是男朋友，是……”相亲对象。
不知为何，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莫名其妙的，就是不想让对方知道，她是来相亲的。
女孩的笨拙、心虚，以及不自在都被他看在眼里，周暮昀扬唇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扫了一眼腕表：“我们认识了三十五分钟，恩，算朋友吧？”
“恩？”喻橙抬眉，眼珠骨碌碌转动，像只懵懂的兔子。
“不算？”
“算！”
喻橙连忙改口，一秒迟疑都没有，利索的样子愣是把周暮昀逗笑了。他一笑，她便犹如被蜜蜂蛰了下，慌慌地垂头，下巴都要戳到胸口了。
对面男人握着水杯，也不喝，目光灼灼看她：“那，跟朋友说话，是不是要大胆一点？别紧张。”
他抛出诱饵，好整以暇坐在岸边，等鱼儿上钩。
喻橙飞快抬眼瞥他，他看出她的不自在啦？
“喻橙。”
他唤她名字，出奇的好听。
“恩。”
“你记性好吗？”
啊？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有忘记过什么事吗？喻橙浑身一僵，视线左瞟瞟，右瞄瞄，好像在找找看，自己到底又干了什么蠢事。
找寻无果，喻橙抬手揉了揉头发：“我记性……还好吧。”
“……是吗？”周暮昀若有所思地低眸，纤长睫毛覆盖了眼底的神色。
可是他怎么觉得，这姑娘的记性不好。
——
有了“朋友”的标签，接下来的谈话就不那么尴尬了。
周暮昀得知她是S大的大四在读生，还有一个学期就告别校园。每年寒暑假都会回帝都，她父母在这边工作。
喻橙对周暮昀一无所知。主要是他一直在问，她一直在答，她不好意思主动问及关于他的话题。
一顿饭，在愉快中结束。
买单时，喻橙抢着要付他一半的钱，被阻止：“在你眼里，我这么不绅士？”
喻橙触电般缩回小手，不抢了。
周暮昀这才满意，朝她笑了一下，笑容温暖如窗外阳光，晃了她的眼。
“走吧。”他低低道了声，拎起椅背上的大衣，挂在臂弯。
喻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不用目光对视，她胆子大了许多，抬起眼光明正大看他背影。挺拔颀长的身量，宽肩窄腰长腿，比模特的身材比例还要好。
喻橙踮脚比了比，这男人居然比她高出一个头。
胡乱想着，她心里渐渐生出一点微弱的异样情绪。
走出这扇门，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喻橙脑子晕乎乎的，随着旋转玻璃门转动，周暮昀走出几步，发觉身后没人跟上来，回头，看见一只小东西跟着门转了大半圈，又转回了室内。
他驻足，笑出声：“在玩捉迷藏？”
喻橙顿住，发现自己蠢到爆炸的行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浑身的汗毛都竖起了！
窘死了！
小女孩脸蛋涨得通红。她刚刚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像陀螺一样，跟着门转啊转。
对方大概会以为她是个傻子。
呵笑一声，男人信步折返，转进门内，一只手搭在喻橙肩膀。一股小小的力道推着她，转了小半圈，到了室外。
那只手离开了，喻橙的心却颤颤不止。
分明隔着厚厚的衣服，被男人触摸过的那一处，如同烧红的烙铁，滚烫滚烫。
第5章 周公子这朵高岭之花
北方的冬天又干又冷，起风了，刺骨冷冽，跟锋利的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出了太阳也不暖和。
空气凝滞了数秒。
喻橙别开视线，长长的睫毛敛下，不敢看人，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着衣摆，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不好意思，周先生，我刚才被灵魂附体了，跟着旋转门呆呆傻傻转啊转的人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酝酿了好半晌，她没脸说出鬼扯的话。
小姑娘垂着脑袋，柔滑乌黑的长发披肩，发梢微卷。阳光倾洒而下，薄薄的一层带着温暖，就这么淋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柔光，看起来柔软如某种毛绒绒小动物。
露出来的耳朵尖儿红红的，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嘴巴张开，又阖上。
似乎想解释，但找不出合理的说法。
周暮昀特别想笑，又怕姑娘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嘴角绷直成线，忍了忍，到底没忍住，笑出声来。
喻橙回头看他一眼，水润的杏眼瞪圆，带了小小的恼怒。
说好的绅士风度呢？
这种情况下，他应该装作“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茫然样儿，而不是哈哈大笑，显得她很蠢。
喻橙抬手扯高围巾，蒙住下巴尖和鼻子，只露出双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男人。
倒要看看他能笑到什么时候。
一、二、三、四……五秒，他足足笑了五秒钟。喻橙在心里默默地数。
“你、你别笑。”她鼓了鼓脸颊，脸蒙在围巾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如隔了层水雾：“我刚才走神了，没留意。”
她人定在原地，生硬解释。
周暮昀侧了侧头，黑眸弯了弯，眼角笑意清清浅浅，声音缓慢而疏朗：“你想什么走神了？”
“……”
哦，你还管别人的思想啊周先生。
喻橙低垂着头，长睫扑扇扑扇，闷不吭声。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缠绕着围巾下摆垂坠的一个个小小的毛线球。
周暮昀一脸感兴趣的样子，等她回答。
“没想什么啊。”喻橙选择揭过这个话题。
——
两人站在餐厅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周暮昀还有事要处理，询问过喻橙的去向以后，非常绅士的帮她拦了辆的士。
他站在后座车门外，手撑在车顶边缘，垂着眼看已经坐在里面的喻橙，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想要说什么，却纠结如何开口。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是喻橙先开了口，她侧着身子，眼睛眨了眨，亮晶晶的，声音软甜，有着年轻女孩子的活泼娇俏：“谢谢周先生的款待。”
顿了顿，她摆摆手，唇瓣弯了道弧度：“再见。”
虽然他后来嘲笑她跟随旋转门转的行为，看在他请她吃了美味午餐的份儿上，不生他的气了。
女孩的刘海被吹到两边，打着卷儿垂在脸侧，肌肤瓷白细腻，脸蛋被围巾里扑散出来的热气蒸得红彤彤，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看着你的时候只觉得春光明媚。
周暮昀定了定心思，确定她是真的忘记了，唇角缓缓地勾起意味不明的笑，说了句喻橙没听懂的话：“我现在确定了，你记性不太好。”
喻橙：“？”
茫然地眨眨眼，她怔了一下，所以她到底忘记什么了。
不等她问，周暮昀替她关了车门。
伴随着“砰——”的一声，两人之间隔了一道门，同时，隔绝了外面寒冷的空气。
周暮昀直起身来，掸了掸衣袖处不存在的灰尘，微垂着眉眼。
喻橙侧头看向窗外，眼前是一层贴了遮阳膜的车窗玻璃，色调略沉。男人的身形轮廓格外清晰，这才发现他腿逆天的长，腰线高高的，笔挺的西裤熨帖平整，一丝褶皱也无。
黑色长大衣挂在臂弯，另一只手插进裤兜里，身子微微倾斜站立，整个人的气质都分外的随性慵懒。
喻橙沉浸在那句“你记性不太好”的话里，没反应过来，车已经启动，向前行驶。
路边的景物一点点倒退、远去、模糊，路边站立的男人也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变成越来越小的一团朦胧阴影。
喻橙脑子有点蒙。
想了又想，还是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前面驾驶座的女司机抬起眼来，自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女生歪了歪头，满脸疑惑不解，她问道：“小姑娘去哪儿啊？”
喻橙如梦初醒“哦”了一声，报出小区地址。
反应了几秒，她嘤嘤叫了出来，弯下腰去，脸埋进膝盖间，红着脸默默地想，周先生到底几个意思啊！
话说到一半很让人抓狂知不知道。
喻橙因此陷入焦虑症了。
——
让她陷入焦虑症的男人站在路边，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尾，嘴角弯了弯，垂下眸子，大拇指和食指指尖捻了捻，无声笑了。
系过蝴蝶结的手指，似乎残留着一点柔软馨香。
记性不好承认就好了，一本正经说自己记性还好是什么操作。
有人打电话过来，周暮昀换了个手拎大衣，伸进裤兜拿出手机，接起来：“有事就说。”
那边男人“嘶”了一声，不满他的态度：“老五说你今儿得闲，怎么着，赛车来不来？兄弟们都等着你呢。”
“不去。”简单明了两个字。
“啧。”男人摸着鼻子，笑出声来，十分费解的语气：“你很奇怪啊周老三，以前都是你组局，怎么今天又不来了。该不是躲在哪里把妹忘了兄弟吧。”
眼前浮现一个女孩的笑容，周暮昀笑了两声，转过身，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淡然地回：“你说对了。”
声线压得沉，混杂着呼呼的风声，莫名有股子温柔缱绻的味道。
“我去——”男人难以置信的声音顺着电流爬过来，停顿了半天，像是终于消化了他的话，却又不太相信，向他求证：“真的假的？！你信口胡诌的吧！”
“信不信随你。”
“我要发条朋友圈，广发英雄帖，打听一下有没有兄弟知道你追的妹子是谁。”男人保持怀疑态度，语气犹疑：“我就不信会有妹子能打动我们周公子这朵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低低地呵笑，单手拎高黑大衣，披在身上，手臂伸进袖管里，换了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也伸进去，拽了拽衣襟，将上面的一丝丝折痕理平整。
“高岭你妹。”周暮昀说。
第6章 大鱼你好好把握
沿路看见一家大型超市，喻橙确定从超市到自己家步行不超过二十分钟，便让司机阿姨停车。
阿姨“哎”了声，打方向盘，车靠边停了。
喻橙抻着脖子瞄了一眼打表显示器，拿起身侧的包包付了钱，下车，握着挎包细长的带子，往超市走。
一个学期没回家，冰箱里除了水果蔬菜，一袋零食都没有，怎么支撑她度过漫长的冬眠期。
必须贮备口粮！
挑开厚重的棉布门帘，超市里温暖的气流扑来，刚从冷空气中进来的喻橙打了个哆嗦，跺了跺脚。
平底皮靴踩在光滑的瓷砖上，哒哒哒的声音，清脆且清晰。
今天是工作日，不到晚班高峰，人不算多，喻橙在购物入口处推了辆购物车，直奔里面零食区。
老旧的购物车车轮略顿，难以推动，她两只手搭在扶手上，缓慢地推着向前。
包里手机突然响起来。
喻橙单手撑着购物车扶手，侧了侧身，从包里翻出手机，微信消息接二连三涌进来。
“一夜暴富群”里——
邢露：“怎么样怎么样，大帅逼钓到手了吗？@喻橙”
齐小果的消息紧跟其后，先是一串“哈哈哈哈”的字眼，隔着屏幕都能听到她的嘲笑声。
“你觉得大鱼那个见到异性就秒变怂蛋的性子能拿下男人？”
“露露你青光眼还是白内障。”
“不如让昕昕出钱带你去看医生吧。”
被基友嘲笑了的邢露：“……”
吕嘉昕的一条消息突地横在屏幕上，仿佛带有某种预知能力，险些让喻橙扔了手机：“大鱼我知道你在窥屏，别躲着不出声。”
喻橙：“……”
你怎么发了一串带声音的文字，我自动转换成雪姨的叫门声。
喻橙推着购物车，两只手的手肘抵着扶手，偏头在货架上扫了一眼，挑出几包薯片放进购物车里，腾出手打字：“嗯，我在窥屏。”
她大大方方承认了。
吕嘉昕发了个给大佬点烟的表情包。
她就知道，这网瘾少女时时刻刻都抱着手机，一有消息立马就冒头。
“说吧。”
喻橙继续疯狂扫货，地瓜干、坚果、鱿鱼丝……购物车很快堆了座小山。
推动着往前走的时候，车里零食袋摩擦发出轻微的刺啦响声，她俯下身理了理，把小山推平，然后直起身，敲了三个字发群里：“说什么？”
齐小果：“你说呢！给我们转播相亲全过程啊！”
邢露：“我们hin好奇啊！我们几个人中，只有你相亲过。只、有、你！”
喻橙看见她俩的消息，“嗤”了声，翻出个大白眼。
这么好奇你们怎么不亲自尝试哦。
吕嘉昕：“有照片吗？比起过程，我比较好奇相亲对象到底多帅，让我们阅男神无数的大鱼都称赞不已，那得帅裂苍穹吧。”
喻橙垂下头，无语片刻，脑中浮现清晰的一张脸。
那张脸直直地撞进脑海，毫无防备。
男人的脸庞轮廓线条分明，有点瘦，皮肤白，薄薄的唇习惯微抿着，笑的时候嘴角翘起的弧度柔和好看，鼻梁笔挺，眼眸漆黑深邃，藏了一点细碎温暖的光，左眼下眼睑一颗浅浅的痣，让人印象深刻。
他穿着深蓝的西装，白衬衫，扣子一丝不苟扣到喉结，是一副社会精英的打扮。可，他的谈吐举止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距离感，每次话题都挑得恰好到处，懂得分寸进退，时不时透出点小幽默。
周先生完美如偶像男神。
喻橙望了一眼天花板，超市的顶棚很高，一颗颗亮白的灯泡吊下来，白晃晃的灯光晃得她眼睛疼。
喻橙眯了眯眼，嘴角撇了下。
微信群里还在刷屏，喻橙推着购物车到冷柜，拿了一盒牛肉放进去，撑着手腕打字，告诉她们残酷的真相：“大帅逼其实不是我的相亲对象，我认错人了。”
刷屏停止，空气仿佛凝滞了，隔了一会儿才解冻。
齐小果：“？”
吕嘉昕：“？”
邢露：“？”
懒得打字，喻橙干脆直接发语音，她先是叹了口气，无限怅惘的声音掺杂超市里的推销广播以及人群杂音：“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到餐厅看见一个跟相亲对象描述的一模一样穿着打扮的小哥哥，错把他当成相亲对象，然后……”
跟室友分享了全过程，喻橙心累地耷下肩，软趴趴伏在购物车扶手上，慢腾腾闲逛。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尔后炸开锅了。
“大鱼！你这简直是偶像剧的发展方式啊！”
“大鱼你好好把握！看好你！”
“对了，大鱼，你加帅哥哥的微信了吗？”
吕嘉昕一句话，成功让喻橙蹭地一下直起身，她盯着手机屏幕怔忡许久，大大的杏眼眨啊眨，眼睫毛跟着颤了颤。
走神之际，购物车被她一个用力向前推，撞上了冷柜，反向力往后，坚硬的棱角磕到了喻橙膝盖骨，她疼得皱起眉，弯腰捂着膝盖“嘶”了一声。
膝盖估计给她撞青了。
她懵了一下，站直了身体，微垂着眼看满满一购物车的食物。
喻橙揉了揉薄薄的刘海，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发到群里。
“我忘了，没加微信，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遇见了吧。”
十分肯定的用了句号，而不是问号。
世界这么大，人就像沙砾一般渺小，风一吹就飘散不见，怎么还会再见到。
事情发展到这里，就不属于偶像剧的发展模式了。
吕嘉昕发了一条语音，喻橙点开，超市嘈杂，她举起手机贴近耳朵才听清她短促地笑了两声，说：“请问当事人现在是什么心情。”
喻橙回：“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
喻橙把手机揣进大衣口袋里，往前走。
膝盖骨刚被撞到过，此时隐隐作疼，她踮着脚尖，不太敢用力踩地，每走一步都下意识放轻着力点。
喻橙走到水产区停下，一个个玻璃水箱摆整齐，灌满大半箱的水，插着氧气泵，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不同种类的鱼在里面游。
她指着其中一条鲢鱼，对旁边的小哥说：“要这一条，帮我装起来。”
小哥拿了个大的黑色塑料袋：“需要帮您处理好吗？”
换言之，帮您把鱼刮鳞去内脏？
喻橙摇摇头：“谢谢，我自己来。我需要杀生发泄一下暴躁的情绪。”
“……”
小哥露出古怪的笑容，一把捞起扑腾着摆尾的鱼，装进塑料袋里拿去称重，垂下头，非常同情地看了眼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脑补了一出血腥场面。
第7章 美食博主
无比懊恼惆怅的当事人喻橙拎着两大袋东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她把其中一个塑料袋放在厨房流理台上，拎着另一袋零食回到房间。
喻爸爸还没下班，房子里空荡荡，一丝人气儿都没有。
窗玻璃上结了一层朦胧水汽，雾蒙蒙的，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喻橙一个人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妥当，累得瘫到沙发里。
手机微信提示音还在噼里啪啦地响，也不知道她们在群里聊什么，这么热火朝天，好像有大事要商量。
喻橙喝了一杯温水，起身去厨房处理那条鱼。
黑色塑料袋里的鱼可能冻晕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直到她戴上塑胶手套把它从袋子里拿出来，它才扑腾扑腾剧烈甩尾挣扎。
鱼鳞太滑了，喻橙一下子没抓牢，鱼掉在地上，更加激烈地摆尾，几片鱼鳞都被甩下来了，黏在光滑的地板上。
喻橙垂着头看这条求生欲望强烈的鱼，又好气又好笑：“别挣扎了，顶多我答应你晚上清蒸，留你个全尸。”
她原本打算做水煮鱼片来着……
干脆利落地处理完鱼，装进盘子放进冰箱冷藏。
喻橙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做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闲着也是闲着，是时候投喂她的粉丝们了。
前段时间忙着期末考试的事，微博都没更新，再这样下去是要掉粉的。
折回房间，喻橙从拉杆箱里翻出单反相机，调试了一会儿，走出来随手拍了几张客厅里的摆件。
一边低头看里面的照片一边往厨房走。
她从冰箱里依次拿出面粉、鸡蛋、白砂糖、奶粉……一大推食材，
像小仓鼠挪动食物一般，一点一点往流理台搬运。搬完了又去翻找要用的工具，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
她脱掉了大衣，单穿着一条棉布裙，荷叶边袖子上的系带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喻橙眨眨眼，定定地看着这个不输于女生系的蝴蝶结，不由得想起了周先生系蝴蝶结时认真专注的神情。
她撇了下嘴角，发出一声怅惘的叹息。
不想了，美男可遇不可求。
喻橙撸起袖管，手抬起来将垂至肩头的发丝拢到脑后，牙齿咬下手腕上的皮筋，绑了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
她决定做珍珠爆浆蛋糕。
香甜绵软的蛋糕，让人一看到就忍不住联想到温暖，与冬日更搭。
喻橙是一名美食博主，名副其实的百万粉丝红V。
她喜欢拍照片，小的时候跟着舅舅学了不少摄影技巧，高中时期就经常在微博分享自己拍的风景图和美食图，粉丝差不多积累了有六十多万。
读大学以后，为了改善伙食，她就自己买了食材回宿舍鼓捣简单的菜式，顺手拍出做菜的步骤图，配上文字，po上微博。
她拍的照片，角度色调都完美无缺，配的文字也生动有趣。
比如——
“我们做烤鸡之前要给这只鸡抹上秘制酱料，给它做一套马杀鸡，更入味。”
“我个人喜欢吃辣所以才放了这么多辣椒，一般人别尝试，可能会死。”
“洋葱切丁，切不好就揉揉眼睛，提一下神然后继续切。”
一般的美食博主都是录制做菜的视频，一边录一边讲解，喻橙不一样，她只拍做菜的步骤照片，每张照片下面附上文字解说。
这样就简单了很多，不用露脸不用说话，也不用后期剪辑视频浪费大把时间。
似乎是富有个人特色的原因，她做菜的微博被几个有影响力的营销号转过几次，吸引了大批粉丝。
几年下来，目前粉丝即将突破三百万大关。
之前有一些自媒体工作室和小公司联系她本人，想要跟她签约，帮她推广，打响名气，让她成为一名真正的网红。
喻橙拒绝了。
她的微博粉丝虽多，却被她当成私人博在玩，平时也分享一些爱用物品、旅游手册、美食攻略等等。
偶尔，会有大牌产品找她打广告，只有她本人认为产品确确实实好用，才会接下广告。粉丝们也都买账。
——
喻橙做好了准备工作，找好角度对着流理台拍了一张照片。
她倒了一点玉米油进玻璃碗，低筋面粉过筛后洒在里边，搅拌成面糊。打了三个鸡蛋，蛋清和蛋黄分离，蛋黄里加进红茶液、白砂糖、奶粉，搅拌成蛋黄糊。
刚准备加入一点面糊进去，边上的手机就响了。
喻橙擦干净手，接通了电话，点开免提，放在流理台上，笑得十分谄媚讨好：“喂，母后大人，您在那边玩的愉快吗？”
手上动作没停下，她在蛋清里加入柠檬汁，用电动搅拌器打发，然后加入白砂糖，打成雪白软滑的奶油。
空气里立刻充满了浓浓的奶香。
“你在干什么呢？”
搅拌器的声音嗡嗡响，喻妈妈不解地问。
制好了奶油，喻橙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专心应对母上大人的盘问：“闲着没事，在家做蛋糕。”
她转个身，背靠在小吧台上，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抖着，唇边挂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喻橙从来就是这样，不管遇到多纠结的事，专心做喜欢的事就会转移全部注意力。
喻妈妈知道她是美食博主，闻言，没问太多这方面的问题。
她比较关心的是另一件大事，终身大事。
“对了，中午你和那个男孩子见面了吧。”喻妈妈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期待，藏着小兴奋：“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喻妈妈人在海南度假，电话里传来呼呼的风声，听着就有一股子温暖舒适的感觉。
喻橙很是嫉妒。
手撑着吧台边缘，她侧个身，趴在上面蔫巴巴地说：“他人怎么样我是没机会知道了。”
喻妈妈一下子改变了态度，变成高冷的蒋女士：“怎么回事？”
“他放我鸽子了，人压根就没来，你的宝贝女儿我在冷冷的寒风中赶去约会的地点，结果连根毛都没看见。”喻橙像个悲情电视剧的女主角，给点忧伤的音乐就能哭出来那种，惨兮兮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跟姑妈说一声，别给我安排了吧，我不想再相亲了。心好累，呜呜呜——”
蒋女士听明白了。
说实话她是有一点失望的，毕竟对方的条件相当不错。
不过自己的女儿确实受到了心理创伤，第一次相亲就被放鸽子可以说是很惨了。
“我在想，男方不会是看到你的照片之后突然找借口不想去了吧？”蒋女士幽幽地道出猜测。
从小到大都被人夸长得漂亮的喻橙直接目瞪口呆了，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果然是亲妈才能说出这种话。
安静了一会儿。
她呵呵一声，收起委屈巴巴的表情，一本正经实力回怼：“妈妈，你别忘了，大家都说我长的像你！”
“……”
蒋女士抽了抽嘴角，本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把自己搭进去了。
第8章 我是周暮昀
喻橙卖了一把悲情女主人设，暂时搞定了蒋女士，让她答应不再联合姑妈搞相亲大会。
挂断了电话，喻橙点开音乐软件，放了首轻慢的韩文歌，一边把制好的蛋黄糊和蛋白糊搅拌均匀，倒进四寸大小的圆形磨具里。
前面几个步骤都拍好了照片，这里也一样，拍了一张照片。
蛋糕胚需要烘烤三十分钟。
等待的过程中，她取了几块奶酪，放进玻璃碗中，倒进去一大勺糖霜，用搅拌器搅成糊状，再加入一点淡奶油打发，甜软蓬松的奶盖就制成了，白白的绵绵的，像是一小团棉花。
白嫩嫩的指尖在碗口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甜度适中，喻橙微微扬起了眉毛，弯着唇甜甜地笑了。
好久没做蛋糕，她的水平倒是没退步。
喻橙举起旁边的相机，给雪白的奶盖也拍了一张照片。
等了一会儿。
“叮”的一声，烤箱提示音响起，蛋糕胚烘烤好了。
她戴上厚厚的手套，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来，放在白色的圆盘里。
淡黄色的圆柱形蛋糕胚，松松软软的，散发着鸡蛋奶香味，冬日都因此变得温暖了。
喻橙摘下手套，拿了一把塑料刀具，在蛋糕胚中间挖了一个圆形的洞，淋上之前做好的奶盖。
软滑的奶盖灌满了蛋糕胚中间的洞，从四周溢出来，缓缓流进盘子里，仿佛奶油瀑布。
最后再放上黑糖珍珠。
珍珠爆浆蛋糕就完成了。
喻橙叉着腰，垂着头欣赏了几秒成品，拍好了照片。
她拿起塑料刀切下一块，上面厚厚一层奶盖瞬间从中间塌陷下去，四处流淌，像是火山喷发爆出来的熔浆，还是带着奶香味的熔浆。
喻橙用手机录下了这令人垂涎三尺、忍不住疯狂咽口水的一幕，以便做成动图。
毕竟静态的照片无法诠释珍珠爆浆蛋糕爆浆那一瞬间的美感。
这一组图出来，绝对能馋哭一帮吃货小粉丝们。
喻橙美滋滋地欣赏照片，想着今晚就加班加点把照片修好。
屋子里到处都是蛋糕的香甜味道，轻轻缓缓的韩剧bgm倾泻而出，气氛美好得仿佛偶像剧拍摄现场。
有那么一秒，喻橙以为自己是剧里的女主角。
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美好幻想。
喻爸爸打来的电话，说他今天提前下班，这一会刚从公司出发。
喻橙放下手机，也没来得及尝一口做好的蛋糕，便把盘子推到一边去，收拾了乱七八糟的流理台，准备做菜。
——
喻爸爸本来想带女儿出去吃顿好吃的，安慰安慰她，结果他回到家女儿已经做好了菜，正一盘一盘往客厅端。
清蒸鱼，番茄牛腩、素炒芹菜，每一样都色香俱全，还没尝一口就被空气里飘散的香味勾出了馋虫，忍不住口中生津。
喻爸爸放下公文包，脱掉大衣，掸了掸衬衫上沾的大衣毛毛。
“小鱼啊——”
他喊了一声，又对着玄关的镜子整理发型。
到了傍晚，外面风大，也就从停车场走到小区门口的路程，粗黑的短发吹得像一把倒着放的扫帚。喻爸爸费劲地理了理，才走到女儿身边。
喻橙放下一盘菜，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老爸，笑得乖巧可爱：“怎么啦？”
“你觉得老爸长的帅吗？”说着，他捋了捋头发，微微睁大了眼，笑眯眯地。
喻橙上下端详他。
不明白爸爸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马屁精喻橙从小到大嘴巴甜得都跟抹了蜜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摸着小下巴无比认真地道：“也就比吴彦祖差了一点点。”
她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比了个“一点点”的距离。
这一点点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充分表明喻爸爸跟吴彦祖不分上下的帅气。
喻爸爸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堆了一层又一层。
“爸爸，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喻橙解下身上的美少女战士围裙，去厨房盛饭：“难道有人说你丑？”
不可能吧。
喻爸爸摆摆手，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那倒不是。”
去厨房洗了个手，他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来，等喻橙把一碗饭放到他面前，他才惆怅地叹息一声：“我看你妈发的朋友圈了。”
顿了顿，补充道：“大学期间追她的那个班长也去参加婚礼了，穿着一身白西装，还挺帅的。”
喻橙：“……”
饭吃到一半，父女俩聊了好一会儿，喻爸爸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提前下班。他放下小酒杯，小眼睛睁大：“你的相亲对象怎么样？”
喻橙塞了一嘴米饭，闻言噎了一下。
胡乱嚼了几口咽下去，她举起筷子在空中点了几下，故意做出无语到极点的样子。
扁着小嘴，单纯无害的杏子眼眨巴出莹润的水光，悲情女主重现：“别提了爸爸，相亲对象没来赴约，我被放鸽子了。”
喻爸爸夹了一块软烂的牛腩放嘴里，正品着味儿呢，突然顿住了。
啪的一声，他拍了一下桌面，吓得喻橙缩了缩肩膀，听见了久违的怒吼声：“你说什么？！他放了我女儿鸽子？！”
“嗯嗯嗯。”
喻橙两只小手扒住木桌边缘，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松松垮垮的丸子在头顶上晃了晃，差点散掉。
喻爸爸横着粗黑的眉，怒气直冲脑门顶：“哼！他不来好得很，我还不想让我的小宝贝这么快就被拐跑呢！”
他站起身弯着腰，隔着桌子手伸过去拍拍喻橙的小肩膀，安慰她：“别难过，爸爸再也不让你相亲了。”
“……”
爸爸我没难过，真的。
不过她还是好感动，爸爸无论何时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哪怕她受了一点点欺负，甚至对方是因为临时有事不能前来，也跟她解释过了，她也没觉得受了欺负。可是在爸爸眼里，女儿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恨不得把对方揪过来打爆他狗头。
喻橙感动地抽了抽鼻子，给爸爸夹菜。
——
洗碗的活儿自然被爸爸包揽了，喻橙快乐地回到房间洗澡。
吹干了头发，她拽了袋薯片撕开，抱着电脑坐在床上，一边咔嚓咔嚓吃薯片，一边悠哉游哉修图，不紧不慢十分慵懒。
手机响了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声音清脆。
喻橙视线没移开电脑屏幕，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擦掉指尖沾的薯片调料粉末，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垂着头瞥了眼。
微信里多了一条加好友提醒。
以为是哪个陌生人加好友，她皱着眉点进去，备注标签那里躺着五个字。
“我是周暮昀。”
第9章 你又把我忘了
夜色深深，喻橙房间里的窗帘拉了一半，外边的霓虹灯映进来淡淡一层光。
四周安安静静，只有电脑发出轻微的运转声。
她呆滞了好几秒，脑子里空茫茫的，眨眨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
周暮昀？
周暮昀！
吓得她腿猛地一抖，放在腿面的薯片袋子歪倒了，里面的薯片哗啦啦撒出来，弄得被子上都是。
连带着床上的小电脑桌也撞翻了，笔记本电脑翻下来，砸在床面。
喻橙连滚带爬翻下床，顾不上穿拖鞋，举着手机在房间里绕着圈奔跑，完全就是激动到发疯了。
“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喻爸爸听到动静从自己房间冲了过来：“是不是有老鼠？别怕，爸爸这就打死它！”
门打开了，喻爸爸穿着身棕色的上下两件套睡衣，情急之下，拖鞋左右脚都穿反了，头发乱糟糟地立在脑袋上，手里举着把扫帚。
扫帚的造型跟他的发型迷之相似。
他站在门口愣住了。
自家女儿踩在懒人沙发上，一条腿高高抬起，踏在沙发背上，一只手高举着手机，面部表情极其亢奋。
这个姿势就像冲在最前面的革命先锋，举着手榴弹高声呼喊：冲啊同志们，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喻爸爸稍微冷静了一点，放下了扫帚，一脸不解地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小鱼，你干什么呢。”
喻橙慢腾腾地收回了架在沙发背上那只脚，收敛了表情，嘴巴咧出一抹正常的弧度：“爸爸，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她的状态看起来就不像遇到难事，喻爸爸手扶着门框：“你刚刚——”他捏着嗓子，学着女儿的腔调：“啊啊啊啊，是为什么？”
“……”
爸爸您学得真像。
喻橙从沙发上蹦下来，跑到床边趿上拖鞋，然后跑到他面前，晃了晃手机，还有点小兴奋：“我爱豆加我微信了！”
喻爸爸抬起头来，视线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后面墙壁。
整整一面墙的男神海报，各种风格，每一个都帅得毫无瑕疵，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整天对着这样一面墙的男神，能找到男朋友就怪了。
喻爸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喻橙扔下手机，跳到他身后，两只手搭在爸爸肩膀上，轻轻推着他往前走：“爸爸，我还有点事要忙，你早点休息吧，我明早起来给你做早餐！晚安！”
她急急忙忙把爸爸推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背靠在冰凉凉的门板上，喻橙喘了口气，眼睛看着沙发上的手机，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周暮昀加她微信了？
这跟爱豆加她微信有何区别！
心脏砰砰砰地跳，一下比一下有力，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感觉自己本来是个濒死的人，突然就回光返照了。
喻橙一小步一小步靠近手机，弯腰，拿起来摁亮屏幕，对着那条验证消息发呆。
点开了他的微信头像，图片放大了几倍，画质清晰了很多。
周暮昀的微信头像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眼睛蓝汪汪的像璀璨剔透的宝石，透过屏幕看着你，心都要化了。小猫的两只小短腿并拢向前，趴在深灰色的地毯上，毛绒绒的一小团，像雪球，也像白白胖胖的汤圆。
特别萌的一只小猫。
跟周暮昀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他是那种乍一看寡冷淡漠的人，清清冷冷一个人站着，带着点遗世独立的高冷孤独，近距离说几句话后，就会发现他性格温和，绅士沉稳，也会开点小玩笑逗得你会心一笑。
尽管他是温温柔柔很好相处的性子，也绝对不会跟萌萌哒的小猫咪有关联。
喻橙不禁怀疑，真的是他？
会不会是同名同姓啊。
那她到底要不要同意加他？
喻橙咬着嘴唇纠结，手指骨节抵在下巴尖，一下一下磕着。
啃了一会儿手指，她伸出一根食指，虚虚地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往下移了一点距离，闭上眼睛视死如归一般向下一按。
接受了。
屏幕立刻变成两人的聊天背景。
“你已添加了zmyyyy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一行黑色的小字横在屏幕上。
周暮昀好像双眼一刻也没离开过屏幕，她这边一接受他为好友，他就立刻发了消息过来：“是不是被吓到了？”
喻橙继续啃手指，瞪大了眼睛，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扇开。
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
一般加好友不都先问候一句“你好”，“你在干什么”之类的吗？
喻橙强自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好傻，又不需要开口讲话，清什么嗓子。
她垂着头，手指戳屏幕打字：“还好。”
除了打翻零食袋子，撞翻电脑桌，掀翻笔记本电脑，踩在沙发上控制不住放声尖叫之外，真的还好。
周暮昀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敲字：“我还以为你会很诧异很激动，尖叫出声。”
喻橙：“？”
喻橙做贼一样捂住手机，小脑袋四周一扫，两只眼睛晶亮有神，滴溜溜地转动，像一只缩头缩脑的小乌龟。
他这个语气有点恐怖，她怀疑他是千里眼顺风耳，能够窥探她的一举一动。
顿了顿，她发出疑问：“你真的是周先生，中午跟我吃饭的那个？”
另一边，周暮昀靠在卧室床上，深灰色的被子盖在腰腹以下的位置，看到这句话微微拧了一下眉：“你又把我忘了？”
喻橙眨了眨眼，没明白。
什么叫做“又把他忘了”？
还有他上次莫名其妙的说她记性不好，她也不明白，也没深入思考过。
“不是不是，我就是确认一下。”喻橙脸红了，冰凉的手背贴上脸颊，降温之后，才低头继续打字：“你怎么会有我的微信？”
周暮昀倒是没隐瞒，老老实实交待了：“帮你捡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一眼。抱歉，不是有意的。”
不用面对面聊天，相当于网上冲浪，喻橙的尴尬感觉不是很强烈。
“那你加我微信是有什么事吗？”
发过去后，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
保持一个姿势站了太久，腿都有点酸软了。
喻橙磨磨蹭蹭走到床边，放下手机，弯着腰抖掉被子上的薯片，把床上的电脑桌和笔记本电脑都收起来放在一边。
看样子，今晚是修不完照片了。
结果等了好久，那边都没有发来一句回复。喻橙钻进被子里，背靠在床头，咬着下唇，一瞬不瞬盯着屏幕。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问题不难回答，难就难在周暮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
他没有追妹子的经验，万一太直白把人吓跑了怎么办？再严重一点，对方以为他是流氓变态神经病就彻底完蛋了。
周先生斟酌了好半天，终于想好了借口：“你买房吗？”
喻橙：“……”
第10章 我谈过好几个女朋友
喻橙觉得可能是自己打开手机的方式不对，她放下手机，从床上蹦下去踩上拖鞋，跑去窗边拉上了窗帘，遮盖住外边的满城灯火。
冷静了一下，她又跳上床，钻进被子里，捏住被子边往上扯，盖到腋下。
两只手从被子里探出来，重新拿起手机，摁亮。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你买房吗”四个字。
喻橙安静如鸡地看着屏幕，第一反应反而不是失落难过，而是非常惊奇诧异，这年头，房产中介拓展业务范围，开始从事微商了吗？
周先生好敬业啊。
跟他相比，她每天吃吃喝喝刷微博刷剧追星的生活简直太腐烂了，虽然她也靠打广告赚了很多钱，努力程度却远远比不上周先生。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手机壳边缘的凸起，喻橙垂着眼睫，陷入自我检讨中，顿了顿，仰起头茫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她也是有梦想的人，只不过梦想离现实太遥远了……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伴随着清脆声响。
她眨巴眨巴眼，慢吞吞地垂下头去看。
周暮昀：“不买也没关系。”
喻橙：“……”
微信消息发出超过两分钟就不能撤回了，这个该死的操作让周暮昀烦操了好长时间，头发都揪掉了两根。
其实在发出那句“你买房吗”后，他就后悔了。
他认为自己是个能言善道的人，事实上他确实是这样的人，上亿的合同，他上下嘴皮子碰了没两分钟就能拿下来，还能忽悠得合作方乐呵呵掏钱。
但是——
追女生要怎么讲话？
上午见面的时候，他表现的还算淡定从容、优雅绅士，那是因为他当时的脑神经还没反应过来，他对这个姑娘有点念念不忘。
经过一下午的发酵，过去那些老是在脑中回荡的碎片记忆拼凑了个完整，他就越发确定了一件事。
这姑娘他要追。
此时此刻，周公子很想去群里问一下那帮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哥们儿，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促进与一个陌生姑娘的关系。
鉴于会被那帮纨绔子弟无情嘲笑外加鄙视，周公子暂时放弃了。
“我开玩笑的。”他抢救了一下。
喻橙愣了愣，像是被戳中了笑点，笑得前仰后翻，脑袋甚至撞到了床头。她拍打着身上的被子，笑够了才捧着手机打字：“您真幽默。”
“你在干什么？”他又发来消息。
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喻橙扬了扬唇：“在陪你聊天呀。”
——
你来我往尬聊了一会儿，周暮昀发来一条语音。
喻橙脸红红的，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又黑又亮的杏眼。屋子里暖气给的足，蒙在被子里的她浑身发热，呼吸间的鼻息都是热烫的。
傻傻地对着那条四秒钟的语音，深吸了一口气，点开。
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磁性好听，山间清泉似的轻轻叩在耳畔：“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后面有一段是空白的，没人说话。
语音快结束的时候，突地，一声短促的极轻极低的笑声伴随沙沙的电流传来。
喻橙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翻出耳机，插上以后重新听了一遍。
耳机很好地阻隔了杂音，听起来清晰度高了许多。
经过辨认，她确定了，他真的笑了。
很轻的笑声，如一片轻轻软软的羽毛，悄悄地划过之后，不留一点痕迹。
喻橙“嗷呜”一声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蒙住了脑袋，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傻笑个不停，腿一下一下翘起来蹬被子。
蹬了几下，她抱住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虫，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
折腾出一身薄汗，喻橙消停了。
她握住手机，擦了擦屏幕上捂出的水汽，打字回复：“晚安。”
视线往上一抬，喻橙不经意瞥见手机最上方的时间显示，愣住了。
八点三十二分。
这也叫时间不早了？
——
辗转反侧到凌晨两三点还没睡着的周暮昀，第二天一早照样风雨不改，八点半就出现在公司顶楼办公室里。
秘书冲了杯浓浓的黑咖啡送进来，垂着眼看了一眼坐在老板椅上精神不济的老板，低声唤了一句：“周总。”
顿了一会儿，提醒他正事：“上午十点有个会议。”
“我知道。”
周暮昀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前的桌面上堆着小山高的文件夹，等着他批阅，闻言他头也没抬。
手肘撑在桌边，指尖抵在眉骨不轻不重地揉捏。
浓醇的咖啡味飘散开来，他微抬眼皮，侧过头端起了咖啡杯，轻啜了一口。
秘书一看没自己什么事了，弯腰点了下头，声音恭恭敬敬：“那周总您忙，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叫我。”
刚走出去没两步，周暮昀叫住了他。
秘书眼睛一闭，菊花一紧，身体快过脑子，迅速转过身来，双手贴在身前笑眯眯地说：“周总，您请吩咐。”
周暮昀放下咖啡杯，抬起头来看他，表情似乎有点纠结。
他身后是一整块落地玻璃窗，窗帘朝两边拉开，大片的阳光透进来，投在浅米色地毯上，光线温暖。
小周总整个人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那双漆黑的眼仁眸光幽暗，直勾勾地盯着你，压迫力一股脑袭来，秘书差点给跪了。
结果周总抬起手虚虚地点了一下，沉着声问：“你单身？”
秘书瞬间觉得自己菊花一紧的条件反射太他妈正常了。
员工们对这位上任不到两年、手段雷厉风行的小周总的私下评价，他听到过一些，原本还持半信半疑态度，现在……
迫于淫威，他也不敢撒谎，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声音颤颤地：“是、是单身。”
话音落地不超过一秒，他立刻立正站直，双手紧贴裤缝，表明态度：“我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上个月刚跟女朋友分手！”
周暮昀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眼皮耷拉着垂下，似乎在思考事情，搭在桌边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桌面。
白皙指尖敲在木桌上，声音清脆。
“你以前都是怎么追女生的？”谈过好几个女朋友，应该算经验丰富了，周暮昀觉得自己的问题他能回答上来。
秘书：“……”
眨巴着眼反应了几秒，秘书脑子转过弯了，周总在请教他怎么追女生，周总有喜欢的妹子了！
到底是谁他妈造谣周总是gay的！
害他一天天担惊受怕，生怕哪天菊花不保。
第11章 我长得还挺帅的
菊花得以保住的秘书同学十分乐意给总裁大人传授追妹子的经验。
清了清嗓子，他拿出汇报工作的认真态度，面带微笑，人往前走了两步，以便周总能够听清：“女孩子都是视觉生物，也是感性生物……”
周暮昀手一抬，打断他：“说重点！”
“……”秘书噎了噎，垂下头，兴致打消了一半，耷拉着嘴角嘀咕：“重点都是建立在理论知识上——”
周暮昀垂着眼整理袖口，长长的眼睫敛下，声音无波无澜：“你只需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别讲那些有的没的废话。”
那些道理他都懂，而且懂的比他多。
“你的建议如果有用，我会考虑加薪。”小周总是个赏罚分明的上司。
秘书重新抬起头，咧开嘴角，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缓缓道来：“女孩子喜欢浪漫唯美梦幻的东西，还喜欢惊喜。我建议周总时不时送送玫瑰花和礼物，先让她对你产生好感。”
本以为周总听到会开心，结果他一看他脸色，越发阴沉冷漠了。
秘书打了个哆嗦：“我、我说的不对吗？”
他追妹子都是这么追的。
先送礼物，再约着一起出去玩，游乐场逛一逛，坐在摩天轮上深情对视三分钟，甜言蜜语如泉涌，差不多就可以开始交往了。
周暮昀“啧”了一声，眉心蹙起，眼底多了丝烦操：“你到底追没追过妹子，一上来就送玫瑰花送礼物，意图不是太明显了吗？不觉得太唐突了吗？”
秘书：“……”
哦，听懂了，小周总您想追人家，还不想让人家看出来。
冷静过后，秘书彻底醒悟。
周总是真心想跟一个姑娘交往，走温水煮青蛙路线，一点一滴渗透对方生活，让对方喜欢上他，而不是快攻猛进，一顿操作猛如虎把妹子拿下。
这样子，好像难度稍微高一点。
不过，有周总的颜值财力加持，成功率可能会比一般人高很多。
一番思考后，秘书挤出笑脸，竖起一根手指，像一个人生导师一样微微颔首，深沉道：“周总想慢慢来，那就只能启动planB了。”
周暮昀：“……”
这么磨磨唧唧的秘书，他分分钟想开除。
秘书挑眉，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投其所好。”他捏着袖口扯了扯，没再详细解释：“相信周总应该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
周总还真明白了。
他浑身的凌厉泄尽，懒洋洋地往后靠在老板椅里，转动椅子往边上侧了侧，手抬起松了松领带结，面部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媚了。
金光灿灿的阳光打在他侧脸上，显得轮廓格外清晰，下颌线条连接着修长脖颈，端的一副天人之姿。
从侧边的角度，秘书看见了这位高冷的总裁微翘眼尾，勾起了薄唇，笑如三月春风。
秘书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等了一会儿，周暮昀侧过身来，慵懒地瞥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道：“你可以滚了。”
秘书没有了菊花之忧，开开心心圆润地滚了。
滚到门边，他停下了，手搭在门把上，侧着身向前抻脖子，一脸八卦兮兮：“周总，可以打听一下，你要追的妹子是谁吗？”
谁这么有福气，能让他们钻石王老五小周总费尽心思，绞尽脑汁，茶饭不思，一心只想追求她！
周暮昀：“滚。”
秘书：“……”
秘书走后，宽敞的办公室只剩下周暮昀一人，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拿上手机，走几步站在落地玻璃窗前。
森远集团的大厦建得高，顶楼高耸入云，一览众山小，一眼看去好像全世界都在脚底。一栋栋高楼鳞次栉比，像钢铁豆腐块扎根于地面。
周暮昀思考问题的时候习惯站在窗前，俯瞰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窗玻璃上倒映着的身影模模糊糊，颀长挺拔。
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辗转反侧到半夜两三点没睡觉其实是在翻看小姑娘的朋友圈。那一瞬间，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投其所好？
小姑娘喜好的东西有两样：美食，美男。
美食好办，可以经常带她去吃好吃的，至于美男……
周暮昀抬高手机，摁亮了屏幕，调出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
画面里的男人眼睛狭长，内眼角略窄，外眼角微挑，面无表情的时候最是凌厉寡冷。偏生，靠近下眼睑处点缀了一颗浅浅淡淡的泪痣，莫名地褪了两分薄情，多了一分温柔。
周暮昀微仰起头，四十五度角对着镜头，扬唇笑了一下。
气质瞬间不一样了。
阳光洒下，额前薄薄的碎发染成蜜糖棕色，原本绷紧的脸部线条变得流畅柔和，笑得眼角扬起了一点弧度，唇角微弯，俊美得毫无瑕疵。
周暮昀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唇：“我长得还挺帅的。”
——
上午十点，小周总要开会，喻橙却是睡到这个点儿才醒过来。
人还躺在暖烘烘的被子里不愿意钻出来，揉了揉惺忪睡眼，手背搭在眼皮上，挡住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光。
耳机还插在耳朵里，她扯掉了，揉了揉有点疼的耳蜗。
那个男人的声音太好听了，低低磁磁，清晰不黏糊。
喻橙觉得，他将来不干房产中介，完全可以去当CV，专门给霸道总裁配音，一定能大火特火。
她一遍又一遍地点开语音听，越听越亢奋，凌晨三点多才睡过去。
真要命，眼睛可能肿了，眨眼的时候有点紧绷绷的感觉。
喻橙眯着眼，哼唧了两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手机上电池小图标变成了红色，只剩下百分之四的电量，她伸手够到床头的充电器插上。
“滴答”一声，手机充上电，网瘾少女的安全感爆棚。
手机屏幕停留在微信界面，喻橙脑中突然闪过什么，浑身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了。
周暮昀是她的微信好友，她的朋友圈他不就都能看到？！
喻橙一蹬腿坐起来，一手撑着床面，以往日在学校里抢选修课的速度点进了自己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动态还算正常，两天前发的。
“老娘终于考完人生中最后一场期末试了！解放啦！”
喻橙嘴角抽搐性抖了一下，指尖划拉着屏幕往下翻，看到下面的内容，想死的心都有了。
“玩了五把吃鸡，把把吃到鸡了，请叫我新一代鸡王！”
“呜呜，看了最新一期的综艺，哥哥帅死了，可盐可甜，超级有梗，还没有偶像包袱。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啊。我拜倒在哥哥的西装裤下，晕古七了。”
“学校后面那条街倒数第二家大盘鸡不要去了，好几把难吃啊，我闭着眼睛都比他家做的好吃。”
“下个月皓源哥哥的演唱会，有姐妹一起去吗？我要冲上去扑倒哥哥，在哥哥怀里喵喵叫！”
“……”
第12章 大鱼你恋爱啦
喻橙每次发朋友圈自然都是按照分组来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以及七大姑八大姨等长辈全都放在一个分组里，朋友圈屏蔽他们。
剩下的都是同学朋友，大家年龄差不多没代沟，互为沙雕网友，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完完全全的放飞自我。
放飞自我的后果就是在男神面前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喻橙恨不能一猛子扎进海里给鲨鱼作伴。
太羞耻了。
跪舔哥哥西装裤，在哥哥怀里喵喵叫，扑倒哥哥之类的，真的是羞耻感爆表。
喻橙以前看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现在怎么看都面红耳赤、心跳急促。
“啊呜——”
她哀嚎了一声，双手捂住脸，弯下上身，一头撞在被子上。
脑袋深深地陷进柔软的棉被里，快要窒息了。
这还只是最近的几条动态，前期的她中二十足，骚话连篇，可能发过什么更羞耻的内容，反正她也不记得了。
请问现在删朋友圈还来得及吗？
其实不用求证，应该已经来不及了。
从昨晚加了微信好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他肯定看过她的朋友圈了！
她担心的是，她之前明明在他面前一副羞涩腼腆说句话都脸红的样子，私底下却骚操作不断飞起来能跟太阳肩并肩，会不会让他觉得她这个人很精分？
指不定他看完她朋友圈，指着其中某一条动态啧啧出声：没想到啊，小丫头还有两副面孔呢！
喻橙欲哭无泪，无比懊恼，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她特别想替自己辩解一句，她没有精分，是真的不太会跟陌生异性交流。
深吸一口气，喻橙猛地抬起头，侧过头眨眨眼，木木地看着整整一面墙的男神海报。
“还是对着纸片人最安全，面基什么的风险太大了。”她自言自语。
脑内自我安慰了几分钟，认命了一般听之任之。
她抓起手机，迫不及待点进周暮昀的朋友圈，企图找到一点关于他的黑料，好让自己心理平衡。
她就是这么阴暗！
结果事实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周暮昀的朋友圈——
“今天看了一本书，这段话很喜欢，给你们看看。”配的照片是书中的某一页，其中一段话用黑笔画了横线重点标注。
“下午去老十新买的高尔夫球场练练手？”
“预测一下，城西靠近大学城的那快地，价格还得暴涨一波，看中的尽早下手吧。”
“……”
为什么他的朋友圈一副岁月静好、春暖花开的画面？
再一次感叹了做人的差距能有天与地那么大。
看完他的朋友圈，不仅没能找到心理平衡，反而更抑郁了。
喻橙坐在床上郁闷了半个小时，直到肚子响起咕噜咕噜的抗议声，她才回了魂儿，垂头丧气爬下床，去浴室洗漱。
用冷水洗了把脸，她精神了一些，不再像游魂一样颓废地飘来飘去，打开房门，揉着头发出去觅食。
客厅里静悄悄，拖鞋和地板摩擦发出嚓嚓嚓的声响。
喻橙看见冰箱门上爸爸留下的便利贴，告诉她早饭在厨房，拿到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能吃。
她“啊”了一声，抬起手啪唧拍上脑门。
昨晚说好了今早起来给爸爸准备早餐，结果一觉睡到人去楼空。
——
吃完早饭，喻橙抱着一碗水果沙拉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抛去其他乱七八糟的思想，专心致志地开始修图。
一共十几张照片，她修图技巧娴熟，不到一个小时就修好了。
照片里的物品色彩鲜亮，光线温暖柔和，一些零零散散不起眼的食材修完后也呈现出一种奇妙的美感。
喻橙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保存了照片，打开文档开始写步骤。
一如既往幽默的文风，处处透着少女的可爱俏皮，颇具个人特色。
喻橙甚至在修改错别字及病句的时候把自己逗笑了。
沙雕网友就是有这种神奇特质，自己写的段子往往先把自己笑翻了。
确认了一遍，照片和文字步骤对上且无误之后，喻橙发了微博。
许是长达半个月没发博，这一次粉丝们空前热情，上传了没两分钟，转评数量就过百了，并且持续暴涨。
“大鱼仙子，想死你了，你终于回来了！抱起来转个圈圈！”
“大鱼大鱼，给你看看我上次照着你的教程做的番茄虾滑浓汤！好好吃！”
“呜呜，我没吃早饭，看见珍珠爆浆蛋糕是要我的命啊！”
“咦？我记得大鱼不喜欢吃甜食，怎么想起来做蛋糕了？大鱼你恋爱啦？”
喻橙确实不怎么喜欢吃甜食，蛋糕也只吃黑森林。因为她常在微博上分享生活动态，粉丝们都了解她的口味。
避免她们乱猜，喻橙回复了这条评论。
“没有啦，你鱼还是单身狗，只是想着甜甜的蛋糕跟冬日更配。”
又翻了几个粉丝的牌，喻橙阖上电脑，撑着桌边站起身，去冰箱拽了袋酸奶出来。
工作了快两个小时，肿泡眼还没消褪，她仰起头闭上眼，冰冰凉凉的酸奶敷在薄薄眼皮上，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起，打断了她还想再敷两分钟的计划。
拿起手机，就着仰头的姿势看了眼。
周暮昀发了一张照片给她。
“你喜欢他？”
照片是她喜爱的男神之一，江皓源，唱跳型歌手，帅得惨绝人寰。这个月刚好有一场他在帝都的演唱会，她已经买好了票，打算和寝室里一个姐妹一起去看。
喻橙绝望地闭上眼睛，脑袋一垂，磕在了桌面。
他果然看了她的朋友圈！
这张照片就是从她朋友圈里盗来的。
江哥哥站在舞台中央，一束光从头顶射下来，他穿着银色的演出服，手里握着麦克风，微仰着头，下颌线条拉直，白皙的脖颈上有晶莹汗珠滚落。脸上化了淡妆，精致得像仙子。
喻橙常感叹，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啊我日。
此时，她下巴埋进臂弯里，艰难地打字：“还挺喜欢的。”
周暮昀：“是你的偶像吗？”
可是她的朋友圈里还发了好多别的男星的照片，她也明确表达了喜欢他们。周暮昀就不确定这个是不是她偶像。
喻橙这孩子就是诚实，没怎么思考就全抖出去了：“他是墙头之一，我还有好多墙头。”
周暮昀：“……”
他这边会议还没结束，一边听主管汇报工作，一边分心拿着手机给她发微信：“喜欢他哪一点？”
喻橙继续老实答：“长得帅，歌唱的好听。”
周暮昀手指覆上唇角，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两下，敛了敛眼睫，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在脑内成形。
第13章 好像跑调了
两人一问一答，像是在进行调查问卷，喻橙竟然也都认认真真回答了男人所有的问题，包括“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吃辣”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等喻橙反应过来，眨巴眨巴杏眼看着聊天界面，一脸懵逼。
虽然她从小到大都是个听父母老师话的乖宝宝，可是，周暮昀又不是她的长辈，也不是她的老师，她凭什么听他的话？
发了一会儿呆。
喻橙将此归结为，男色误人。
咬着嘴唇上的死皮，她蹙了蹙眉，垂着头打字，很直白地问他：“你为什么问这些啊？”
难道是想考察用户的生活习惯，借此判断她是否有购房能力。
那他可能要失望了。
她暂时没有买房的打算，就算有，也没钱。
周暮昀：“你也可以问我问题。”
喻橙：“……”
还是算了吧，她没有胆子问，害怕自己头脑一发热问出什么限制级的问题，到时候又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
会议室里宽敞明亮，光线从侧边的落地窗照进来，白晃晃的一片。
周暮昀垂着眼，翘起二郎腿，整个人陷进老板椅里微微往后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看，在充斥着工作气息的会议室里发微信发得不亦乐乎。
所有人的视线都似有若无地往他身上瞥。
他们小周总时而抿唇，时而浅笑，时而扬眉，表情丰富得好像他们从没认识过这个人。
太陌生了。
平日里，周总都习惯板着一张俊美的脸，冷情得要死，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冷气，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是结着冰的。
眼下却像个动图表情包，表情随意变幻，越看越感到毛骨悚然。
汇报完工作的主管孤零零立在那里，等着总裁发话，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啪哒啪哒顺着脸往下掉。
半晌，没等来回应，他身体微微前倾，轻言细语：“周总？”
周暮昀抬起眼来。
只需一秒，他就从表情包恢复成性冷淡，漆黑的眼陡然深邃，眸光冷幽幽地直射秃头主管。
主管一哆嗦，感觉脑门顶上摇摇欲坠的几根头发可能不保了。
周总手指弯曲，虚空里点了点，声音无波无澜：“旧楼拆掉重建公寓楼那个项目放到年后，暂时不要启动了。”
主管赶紧颔首，抬袖抹了一把汗，坐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小周总的表情冷冷淡淡，声音也低低沉沉没有丝毫起伏，就是给人一种奇异的温柔感。
——
下个学期没课，只剩下一篇毕业论文要完成，别的大四在读生早就忙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实习，喻橙却天天死宅在家里，完全没有找工作的打算。
上学期间，喻橙从没为学习费什么心思，属于那种天才少女，上课好好听，下课按时完成作业，轻轻松松考上了名牌大学。
按照蒋女士的要求，报了会计专业，学了差不多四年，该拿的证也都拿到手了。
但，她不喜欢朝九晚五踩着时间点的工作，觉得会很枯燥。
自己的梦想又太遥远，短时间内无法实现。
纠结来纠结去，也没得出个结论，索性暂时放弃了思考，每天开开心心做菜打游戏刷剧刷微博。
唔，还有陪周暮昀聊天。
喻橙越发觉得他这个人有趣，常常一本正经聊天的时候突然就冒出一句冷幽默，逗得她笑成傻子。
一个星期过去，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他的工作时间好像挺自由的，无论何时只要她发过去一句话，他就秒回，让她对房产中介这个职业产生了好感。
晚上洗完澡，喻橙手抓着吹干的头发，一边趿拉着拖鞋走到桌前，抱起电脑，踢掉拖鞋爬上床。
床上架起了小电脑桌，电脑放在上面。
点开了下午看到一半的韩剧继续看。
顺便从床边一个纸箱子里拽出袋椒盐锅巴，“刺啦”一下撕开了，嫩白的指尖伸进去，捏了一块塞嘴里，嚼了两下后吮了吮指尖沾的椒盐粉。
喻橙怀里抱着海绵宝宝的抱枕，边吃边看剧，乐在其中。
男主角快把她帅晕厥了。
他穿着白色T恤，外面套着蓝色连帽外套，一双黑色牛仔裤包裹住修长双腿，单手插进裤兜里，另一只手拎着一听易拉罐啤酒，一步一步走到栏杆处停下。骨感的手搭在栏杆上，食指抠住易拉罐的拉环，往上一钩，单手打开了。
男主角仰头喝了一口，黛蓝夜空背景下，白皙侧脸英俊无比，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凸的喉结上下轻轻滚动。
男性荷尔蒙都快透过屏幕溢出来了。
喻橙眨眨眼，吃锅巴的动作慢了下来。
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她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动静，人也没动。
接着，又响了一声。
喻橙这才放下零食袋子，慢吞吞地抬手，点了下鼠标暂停播放。
她拿起手机垂眸看了一眼。
消息来自周暮昀。
她睁大了眼睛，睫毛颤了颤，黑亮的杏眼里一划而过璀璨光亮。她自己没察觉到。
周暮昀发了两条语音。
第一条格外的长，四十三秒。
第二条略短，只有四秒。
喻橙怀疑他给自己诵读了一大段文章，不然哪能一次性发这么长的语音。
她舔了舔嘴唇上咸咸的椒盐，点开了语音。
因为早就知道周暮昀的声音堪比声优，语音播放的同时，她就侧过身到处翻找耳机。
视线瞥见桌边垂下来的白色耳机线，她手伸过去，却突地顿住。
手机里流淌出属于男人的歌声。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没有伴奏的歌声，轻轻缓缓，嗓音低沉，调子浓稠，有股七十年代港风情歌的感觉。
他咬字清晰，用粤语唱出来，莫名地好听。
每一个字都像是勾引，空气里拉出长长的丝，软软绵绵的芝士一般，缠得人耳根子都软了，骨头也酥了。
喻橙诡异地脸红了，身体钉住，保持着抬手的姿势一动不动，生怕自己稍微动一下就会闹出点声响干扰了歌声。
高潮部分节奏略快，男人依然唱得不紧不慢，完全随性肆意，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居然也不违和。
那声音仿佛顺着血管流窜，传遍四肢百骸。
喻橙终于打了个寒噤，两条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像……跑调了？
算了算了，这位未来CV的声音就算唱“两只老虎”也是最勾人心魄的两只老虎。
喻橙固执的认为，这首歌的调子就是他唱的这样。
一首歌听完，她意犹未尽，舔舔干燥的唇角，准备点开再听一遍，结果自动播放了下一条语音。
“你——”中间顿了一下：“喜欢吗？”
第14章 好想吃火锅哦
不止一个人说过，喻橙没有恋爱脑。
高中时期，有次大扫除，喻橙负责擦玻璃，她这人做事认真，擦个玻璃也勤勤恳恳，像是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绝不偷懒。
踩在高高的板凳上，一手拿抹布，一手拿着小喷壶，一边喷水一边擦，擦完还凑上去张嘴哈出一口气，再擦一遍。
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她一下。
她愣了愣，转过身来，身子没站稳还晃了一晃。
拍他的人是高大帅气的体育委员，穿着清纯的蓝白校服，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橘红光线里，微抬眉眼，笑得阳光灿烂，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他手里握着一瓶果粒奶优，递给她，声音轻轻缓缓：“歇一会儿吧，我看你擦了好久。”
喻橙“哦”了一声，从凳子上跳下来，抹布和喷壶都放在课桌上，从他手里接过饮料，歪了下头，小声说：“谢谢。”
体育委员笑着抬手抓了抓后脑勺，有点不自然地别开眼。
放学后，同桌拉着喻橙一起走。
她挽着喻橙的胳膊，凑近她，神神秘秘地，带着八卦表情，低声说：“体委好像有点喜欢你。”
“啊？”喻橙喝了两口果粒奶优，把瓶子抱在怀里，诧异地瞪大眼：“不可能吧。”
同桌叹了口气，戳着她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你可长点心吧！人家为什么只给你一个人买饮料，怎么不给其他同学买？他就是喜欢你。”
喻橙嚼了嚼嘴里的果粒，大大的杏眼滴溜溜地转，认真思考了同桌的话，最后得出结论：“可能……他看我擦玻璃认真，特意奖励我的！”
同桌：“……”
大学时期，学生会聚餐，喻橙作为学生会的干事，自然是参加了。
包厢里吃饭，眼见她爱吃那一盘蒜蓉粉丝蒸虾，清隽俊美的学生会主席直接将盘子端到了她面前，温声低语：“多吃点。”
喻橙道了谢，埋头认真地吃，忽略了周围一圈人看过来的暧昧视线。
饭局结束，同为学生会干事的室友吕嘉昕提醒她：“主席大人暗恋你，想追你。”
喻橙勾着她的脖子，撇撇嘴：“你想多了吧。”
吕嘉昕：“？”
喻橙娓娓道来：“这叫礼尚往来懂不懂。之前在烧烤摊前，我可是将最后一串我最爱吃的烤羊脆骨让给他了。作为回报，让我多吃两口虾怎么了。”
吕嘉昕：“……”
真为主***的命运感到悲哀。
也为将来追她的男生的命运感到悲哀。
此时此刻也是一样。
搁一般人，一个帅气温柔的男人大晚上给你唱浪漫情歌，然后柔声问你喜不喜欢，女孩子大概都会脑补出“他是不是在跟我暗示什么他是不是喜欢我在撩我”之类的。
但，喻橙就没多想。
过去那些年看过的偶像剧和言情小说可能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她半点经验都没学到。
喻橙抬高手机靠近唇边，按下语音键，歪着头老老实实说：“很喜欢啊。你唱歌的声音跟平常说话不太一样，不过好好听。”
语音发过去了。
书房里，周暮昀坐在长长的黑色木桌后，面前一本摊开的文件，他却没什么心思去看，手指一下一下划过纸张的边角。
尖锐又柔软的边角扎在指腹上，有点痒痒的，还有点烦躁。
手撑在脸侧，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前面的书架，他不禁在想，她到底喜不喜欢。
他练了一个星期的情歌，唱得都快不会说话了，有的时候在办公室也情不自禁地哼出两句，秘书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直到一声微信提示音响起，周暮昀黑眸微眯，视线一点点聚焦，垂下眼，拿起了手边的手机。
点开她发过来的语音。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一支海盐焦糖味的可爱多，甜香绵长：“很喜欢啊——”
闷闷不乐自己跟自己较劲的周公子终于弯起了嘴角，放下手机，垂着头专心工作。
批阅了一份文件，再把语音打开听一遍，听完了，心满意足接着工作，隔了没几分钟，又听一遍。
如此反复。
耳边一直回荡着软软甜甜的声音：“很喜欢啊……”
喜欢我唱歌，四舍五入等于喜欢我这个人了。周暮昀心想。
——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贴上了“喜欢他这个人”标签的喻橙，坐在床上听了两遍周暮昀唱的情歌，然后继续看剧。
剧情太好看了，以至于她一集接一集的看，到最后都快凌晨两点了。
她长长地“啊——”了一声，懊恼地抓了抓长发，关了电脑躺下去睡觉。
喻橙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和周暮昀面对面坐，中间的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食。
他穿着白衬衫，没系领带，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露出白皙皮肤和精致锁骨，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问她喜欢哪道菜，然后夹起来喂给她吃……
喻橙眼皮痉挛似的颤了几下，醒了过来，手下意识往嘴角摸了摸，居然流口水了。
她含糊地哼唧了一声，拉高被子蒙住脑袋，开始回忆自己的梦。
喂饭什么的，好羞耻啊。
喻橙摸出手机眯着眼看了一眼，才凌晨五点，窗外黑黢黢。
她丢下手机，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是早上十点。
喻橙醒来的时候，没再被强烈的太阳光线刺到眼睛，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面朝着窗户那边，茫然地张开眼。
入眼是一片雪白的童话世界。
她眨了眨眼，缓了一会儿神，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啪哒啪哒走到窗边。
下雪了啊。
她站在窗前，哈出一口热气，使劲擦了一下结满水汽雾蒙蒙的窗玻璃，擦出一小片透明，透过这一块垂眸看向窗外。
这是她来帝都以后下的第一场雪，许是从昨晚就开始下，到现在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铺了一层毛绒绒的羊毛毯似的。
喻橙扯着脚边的一块圆形床前地毯，拖到窗边，盘腿坐在上面，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缩进睡衣袖子里，扒着窗框，抬起袖子又擦了一块透明的玻璃，眨着大眼睛看外边。
看了一会儿，她屁股挪了挪，够到床头边的手机。
朋友圈的小伙伴们在刷故宫雪景图、白雪红梅图、堆雪人图，好不热闹。
她随手拍了一张窗外银装素裹的景色，也没修图，直接发了朋友圈，配上文字：“下雪了，好想吃火锅哦。”
刚准备丢下手机，周暮昀秒赞了。
他在下面评论：“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第15章 蕾丝边最好看
周暮昀秒赞秒回复的行为，再一次刷新了喻橙对房产中介这个职业的认知，她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星期四上午十点十分，工作日工作时间，他居然在玩手机。
许是她这边长久没回复，周暮昀直接私戳了她。
“要去吗？我也想吃火锅了。”
手机响了一声，喻橙退出朋友圈界面，点进跟他的聊天框。
她拿着手机换了个姿势，从床脚捞了一个玩偶抱在怀里，下巴埋在上面，圆润的眼睛亮晶晶的，手肘撑在膝盖上打字：“好啊。”
想了想，她补充：“我挑地方吧，我请客。”
喻橙是这样想的，上次在西餐厅吃饭就是他付的钱，礼尚往来，她请他吃一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在帝都也呆了不少年，哪家店的火锅最好吃，她应该比他了解，由她订位置最合适。
周暮昀很好说话：“都听你的。”
喻橙：“那，我们晚上见。”
办公室里暖气充足，周暮昀单穿黑衬衫，领口的领带松松垮垮耷拉着，没个正形。斜靠在椅子里，慵懒随意的姿态。
手机被他捏在手里，当成个玩具翻来覆去的把玩。
看到她发过来的消息，他顿了顿，抚摸着唇角低低地笑了，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手机背面：“下午五点，给个地址，我去接你。”
喻橙原本扒拉着窗框，手指在布满水汽的玻璃窗上写字，眼见着这一行字，愣了一下，连忙回复：“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约个饭而已，哪能让人家亲自过来接。
周暮昀也不想显得太殷勤，便没有坚持，说了声“好”。
——
出入总裁办公室的员工都看出来了，小周总今儿的心情格外好，低头批阅文件的时候还哼着歌。
虽然跑调了。
架不住人家声音好听啊，磁磁的低音炮，苏得人鼓膜都微微颤动，浑身酥酥麻麻的。几个女职员进去一趟就都会红着脸出来。
细高跟咔嗒咔嗒踩在地板上，轻轻跺了跺脚，激动不已跟同伴交流：“小周总太帅了吧！唱歌也好听，以前都没听过他唱歌。”
另一个女职员整理着包臀裙下摆的褶皱，幽幽地说：“听小王秘书说，好像恋爱了。”
“啊？！”先前激动不已的女职员花容失色，一脸受伤地叹气：“我心碎了。”
小王秘书抱着一沓文件，刚好从她们身边经过，脚步略微顿了两秒，压低声音警告：“别乱传谣言，我可没说周总恋爱了。”
小周总还在追求阶段，哪能这么快恋爱。
两个女职员脸色微变，战战兢兢地站直了，朝他点了下头，赶紧跑进电梯里。
王秘书走到总裁办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传出一声“进”，他推门进去。
周总面无表情端正坐在老板椅里，薄唇微抿，漆黑的眼盯着电脑屏幕，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安静的办公室里只余键盘嗒嗒嗒的声响。
秘书走过去把文件放在桌上。
周暮昀侧眸瞥了一眼，手指抬起，悬在键盘上方，眉心微微蹙起：“怎么又这么多。”
这话秘书没法接，愣了愣，笑着说：“这不接近年关吗，事儿多。”
周暮昀手指撑在眉骨，一下一下揉捏着，抬手示意他离开。
秘书站着没动，弯着腰凑近：“刚刚赵少爷打来电话，说一会儿过来找您拿合同，顺便晚上请您吃个饭聚聚。”
周暮昀手一顿，抬起眼睫，声音冷淡无波：“告诉他，我没空。过来拿合同可以，吃饭就算了。”
王秘书领命，出了办公室。
周暮昀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四点二十了。
他回复完这封邮件，关了电脑，站起身来，绕开办公桌，到后面的休息室，拉上窗帘，换了身衣服。
黑色禁欲风格衬衫换成了白色高领毛衣，领子刚好遮住下巴尖，看起来暖乎乎的。额前的碎发以往都梳上去定型，露出光洁额头，眼下全都散下来耷拉在额前，堪堪遮住了一双浓密剑眉。
周暮昀站在全身镜前，前后左右打量了一遍，觉得很满意。
她喜欢的那些娱乐圈奶油小生们都是这么穿的。
他压下门把，走出休息室。
“周公子，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上次飙车你不来，这次聚餐你又不来，你想成仙还是出家——”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赵大少爷的嗓门在门外走廊响起，也没敲门，直接就闯进来了。
他站在门边，手还搭在门把上，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满含笑意，却在看到周暮昀的一瞬间僵住了。
好半晌都没缓过神，赵大少爷后退了两步，看了看磨砂玻璃门上贴的标牌，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总裁办公室”五个大字告诉他，他没走错。
捋了一把头发，赵大少爷再次推门走进去。
周暮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拎起椅背的黑色长款大衣穿在身上，顺手拿起桌上一份蓝色文件，往前走几步，把文件夹拍在他胸膛上：“你要的合同，拿了赶紧滚。”
“不是，你的审美什么时候变了？”赵大少爷还有点懵逼，按住胸前的文件夹，挑起一双勾魂眼打量他。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歪着头问：“老九朋友圈说的是真的？”
老九就是上次打电话邀请周暮昀赛车那个。
周暮昀那次不仅没去，还跟他说自己要把妹，当天老九就发朋友圈，到处打听周公子要追的妹子是谁。
周暮昀整理着袖口，漫不经心抬眼，瞥他一眼：“你猜。”
赵大少爷气笑了，一条腿前伸，歪斜着身子站立，抖了抖腿：“兄弟们什么事儿没跟你说，你倒好，追个妹子藏藏掖掖。你这个逼太不厚道了。”
周暮昀：“……”
“所以，你穿的跟个小奶狗一样，实际上是去陪妹子吃饭？”赵大少爷从上到下扫视他，狭长的眼眯成一条缝，脸上写着“你别想骗我”。
赵大少爷这个人比女人还难缠，粘粘糊糊的，最会磨人，想知道的事情非要刨根问底弄个清楚，决不罢休。
周暮昀今天要是不说明白，大概是走不成了。
他索性点头承认：“是。”
顿了一下，他撩了撩额前的软发，缓声问：“你觉得我要不要戴一副眼镜，多边形平光装饰镜那种。金丝边好看，还是银丝边好看？”好像还有脚架挂细长链条那种，链子垂在脸侧，也很好看。
他记得，喻橙有条朋友圈发的就是戴各种多边形眼镜的男神，她很喜欢，说戴那种眼镜的男生很撩，会要了她的命。
赵大少爷呵呵一声：“我觉得蕾丝边最好看。”
周暮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