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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灵溪便先回来了,冰月太过无聊,自己说要陪着云不悔,人已支着头打瞌睡,灵溪回来才惊醒了她,灵溪向云不悔见了礼。
云不悔问,“怎么回来这么早,世子呢?”
“世子让奴婢回来伺候世子妃,他迟些时候便回来了,世子爷身子不好,宾客也知分寸,不会灌酒,大少爷可就惨了,被灌了许多酒。”
云不悔轻笑,她料得到,程慕白那身子定然不能多饮。云不悔说,“世子身体不好,也站久了必定很乏,宾客也知道世子身子状况差,不如不去陪着呢。”
灵溪一怔,对云不悔好感又多了一分,她戴着凤冠坐了一日何尝不累,却想着世子身体,实属难得,灵溪打趣说,“世子妃和王妃所说一样呢,可见日后疼世子的人又多了世子妃一人。都说男人前十八年最疼爱他的女子便是娘亲,而后最心疼他的人便是他的妻子,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男子成婚早,十八岁前娶妻的比比皆是,可十八是男子成熟年龄的分界线,所以便有了男子十八娶妻成人一说。
云不悔面上大热,被灵溪打趣得羞涩不安,幸亏是有盖头,她们瞧不见她的脸色。
是不是心境有了变化,她性子寡淡,极少关心旁人。
可对程慕白,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冰月说,“王妃也让世子不必出去应酬宾客,那便不去,白白累了身子。”
灵溪笑道,“世子说,新人接受宾客的庆贺是一种习俗,新娘在新房,新郎在外等同代表两人接受祝福,若是不应酬宾客,怎么能接受宾客的祝福。宾客齐贺,代表婚姻长久之意,世子说自然是要应酬的,哪怕再累都好。王妃听世子如此一说便不勉强了。”
冰月回头瞧了云不悔一眼,因盖着盖头,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她想,她家小姐心中此刻怕是很甜蜜的吧。
世子待她真好。
如此看重这桩婚姻,她家小姐反倒是漫不经心的。
“灵溪啊,冰月一天都陪着我,怕是也累了,你带她到处走走散散心吧,一时半会世子怕还不会回来。”云不悔淡淡说道。
灵溪应了一声,领着冰月出去,留云不悔一人在房中等待。
她想静一静。
静下心来,等他回来。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算计了。
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不管如何,都是喜事一桩,今天她是完完整整属于他的,就想着他,等着他便好了。
龙凤红烛燃起,室内也点了香,暖香袭人,虽非她惯用的沉水香,她也极是喜爱,这样的暖香比起沉水香那样的冷香更适合新婚之夜。
程慕白回房,已是日落黄昏,长廊里也点着大红灯笼。
他人在外院,咳嗽声已传进内室,云不悔本也等得昏昏欲睡,一听这咳嗽声,人整个儿精神了,几乎下意识挺直了腰板,直挺挺地坐在那儿,人也莫名地紧张起来。
他回来了。
“恭迎世子回房,祝贺世子大喜。”灵溪,灵心和冰月、两位嬷嬷一起跪下祝贺,程慕白今天身上准备的红包仅剩五个,分别给了她们几人,众女又道了谢,程慕白才进了房。
内室一片红影,四处贴着囍字,桌上摆着许多食物,有龙凤鸡丝,生莲子,红枣羹,生果,燕窝,百合粥,还有几道湿菜。
桌上燃着一对龙凤烛,烛火明亮,照得新房更添喜庆。
大红纱帐,龙凤红被,鸳鸯软枕,他的新娘正坐在床上,手规规矩矩地收在袖中,盖头拂动,就这么坐着,他已觉得他的娘子千娇百媚。
程慕白大婚,王妃怜世子身子不好,不允许有人闹洞房,想要闹洞房的宾客去大少爷那边闹,不允许来吵世子和世子妃,所以皓月居很安静,静到他可以听到彼此似乎都快了些的心跳声。
“世子爷,请掀盖头。”嬷嬷把揭喜帕的称交给程慕白,他走过去,轻轻挑起盖头。
红烛摇曳,佳人如花。
肤若凝脂,两颊桃花,仿佛雪原上蜿蜒了些许胭脂,美丽动人,那双灵动的眸流光潋滟,一挑一垂间,惊艳了万里河山,敛尽了天下所有的媚和娇。
今日的云不悔,身上有少女的清丽,亦有少妇的风韵,特殊的气质在她特有的清冷下更显动人,宛若千万朵鲜花开放在他眼前。
真真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喜娘笑了声,程慕白微微敛了心神,灵溪,灵心和冰月几位丫头抿唇笑,程慕白暗恼,又不是第一次见自己的新娘子,怎么看得走了神,竟迷了魂魄。
云不悔脸上大热,那雪胭脂随着脸上皮肤温度升高,颜色更是晕开,美极了。
“夫君有礼了。”她微微起身,低垂着头行了一礼,露出精致的脖颈,那细致的肌肤似乎也染了胭脂,一片薄红。
“娘子有礼了。”程慕白微微一笑,还了一礼,唇角笑意益发宠溺万分。
嬷嬷见过无数次洞房花烛夜,也没见过这一对新人如此的……好。
她们念书不多,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是觉得一个字,好。
什么都好。
气氛好,新人也好。
新人皆是倾城之貌,气度风韵极为相配,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新娘莞尔一笑,娇羞无限,新郎风姿灼灼,温润如玉,正是难寻的一对佳人。
云不悔重新坐下,嬷嬷捧来两碗百合羹,寓意百年好合之意,云不悔坐了一天,没吃东西,吃得特别香甜,每端来一次食物,待他们吃下,嬷嬷都会说食物所代表的吉祥之意。
云不悔第一次经历,也觉得甚是新鲜。
等食物都尝得差不多了,嬷嬷把一盘生莲子给程慕白,云不悔暗忖,生莲子不是很苦么?这有什么吉祥之意呢?嬷嬷说,“请世子喂给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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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不悔先是一怔,接着脸色滚烫,程慕白捻了一粒生莲子,送到云不悔唇边,笑意深深,两人都坐在床上,她看见他眼里她娇羞无限的自己。
一名崭新的自己,在嬷嬷的催促下,她微微启唇,程慕白把生莲子喂给她,红唇轻柔擦过指尖,程慕白咽了咽口水,喉结明显滚动一下,连那含笑的目光也深了几分。
云不悔要了几口莲子,嬷嬷说,“世子要问世子妃生不生。”
程慕白莞尔,问,“娘子,生不生?”
云不悔最怕苦了,心思都被口中的莲子苦味给堵了,一时没听出意思,苦着脸说,“好苦……”
程慕白,“……”
嬷嬷那一张脸错愕茫然,十分精彩。
冰月和灵心都是性急的主儿,慌忙在一边喊着,“世子妃说错了,说错了,要说生,生,生……”
两人声音又大,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云不悔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儿犯了错,睁圆了眼睛看冰月,程慕白拳头抵在唇角,遮去唇角的笑意。
睁着眼睛,茫然无辜的不悔,真真可爱,真像被人捧在手心,不知人间烟火的娇人儿,偏偏她心性又是强硬聪颖的,这视觉和心理的反差,令程慕白更觉得云不悔可爱。
“小姐,要说生啊。”
云不悔跟着冰月回答,“哦,生,生……”
冰月舒了一口气,给了云不悔一个赞许的眼神,云不悔倏然觉得不对,恍惚间想到什么,迅速看了程慕白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一股热气直冒,她连脖颈都红了,急急低下头去。
嬷嬷端来两杯酒,这是合卺酒,喝了交杯酒,两人便是夫妻,云不悔和程慕白一人手执一杯酒,在嬷嬷的祝福下微微靠近,双手交错,喝下交杯酒。
嬷嬷和几位侍女纷纷福身,“恭贺世子、世子妃大喜,祝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和好,早生贵子。”
程慕白使了一个眼色,嬷嬷会意,说了一些吉祥如意之话便退出去,灵溪、灵心和冰月福身,随着嬷嬷一起出了内室,一起退到外室,关上了门。
三月三,银月如钩,冰月合着掌心祈福,愿云不悔和程慕白白首偕老,祝云不悔一生幸福。
内室鸦雀无声,云不悔低垂着头,白嫩的脖颈浮起粉色,灯光摇曳,女子肤光胜雪,更显国色天香,程慕白咳了几声,轻声问,“我帮你把凤冠卸下。”
他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站在她身后为她解凤冠,云不悔微微挑起眼帘,梳妆台铜镜中模糊映出两人的身影,穿着喜服的程慕白更添一抹喜气,若非时而的咳嗽,丝毫看不出他身体病弱。
他的指在她的发髻上游走,拂过她的秀发,身子倏然起了一层疙瘩,云不悔肌肤更添粉色,他的手仿佛穿梭在她的发丝间,那种温柔缠绵之意格外迷离,令人面红心跳。
她想,今天她脸红的次数比她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凤冠是宝石黄金打造,颇有重量,云不悔顶着凤冠坐了一天,脖颈有些酸疼,乍一解开,顿时觉得舒服许多。凤冠一解开,她头上再无首饰,梳着了一个半圆吉祥发簪,没有挽起的长发如瀑披在背后,垂到腰间,墨发雪肤,更显得女子娇艳欲滴。
程慕白拿起桌上的桃木梳,轻轻为她梳理凌乱的发丝。
云不悔转头,桃木梳停在发丝之上,云不悔道,“我自己来吧。”
程慕白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好,微热的气息扑在耳边,低沉的声音听着带有一丝迷离,“娘子这一头发丝,长得极好,又黑又柔,为夫很乐意梳理它们。”
云不悔拦不住,只能坐好,让他为她梳发,据说男人的头发只有妻子能挽起,放下,闺房之中,为夫君挽发别有情趣,可殊不知,夫君为娘子梳妆,亦别有一番情趣。
淘气的发丝在他的梳下慢慢变得柔顺,程慕白放下桃木梳,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赞许了声,“很美。”
云不悔低着头,默默承了这一声赞美,他说道,“坐了一天,你饿了吗?过来吃些东西吧。”
程慕白这话,正和云不悔心意,她的确是饿了,刚刚虽然吃了点,仍然觉得很饿,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情况下,非要做一些什么,否则她都不知道要和程慕白说些什么。
气氛太过暧昧了。
云不悔舀了一碗莲子羹,程慕白应酬宾客已用过,并不饿,只是坐下陪云不悔用膳,她一口一口,吃得极慢。这莲子羹做得美味,虽凉了些,她却极爱。
桌上龙凤双烛燃烧着,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中,犹添娇媚,云不悔时而抬眸看向程慕白,有一丝错觉,仿佛龙凤双烛在他眼里跳跃,两簇火苗燃烧,红了她的粉颊。
内室安静,心跳声也微快了。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三夫人教导过她,如何服侍夫君,然而,云不悔却有心回避,程慕白唇角扬起一抹轻笑,“娘子,你已吃了两碗莲子羹,不如换一碗百合羹。”
两碗莲子羹,吃了快半个时辰……
云不悔说,“我最爱吃莲子羹。”
程慕白做恍然大悟状,很喜欢,吃两碗却吃了半个时辰,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莲子羹难以下咽呢。
云不悔也觉得自己吃一碗莲子羹太久了,总算放下调羹,程慕白道,“天晚了,娘子,不如一起歇息吧。”
云不悔紧张地拧着手绢,程慕白目光下移,注意到她的动作,笑意渐深,云不悔起身,服侍程慕白更衣,大红的喜服褪下,里头只穿着银白的内衫,程慕白身材挺拔,并不似寻常男人壮硕,稍显得瘦些,却又不是瘦骨嶙嶙,有一股精壮之感。
她在他身前忙忙碌碌,为他换衫更衣,寻常是灵溪、灵心的工作,她做起来笨拙,并不利索,他却满心欢喜,这娇小的人儿,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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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他身前忙忙碌碌,为他换衫更衣,寻常是灵溪、灵心的工作,她做起来笨拙,并不利索,他却满心欢喜,这娇小的人儿,是他的妻子。
“夫君,你先歇着吧,我随后就好。”云不悔把喜服放好,红着脸请程慕白先去歇息,她挣扎着不知道该如何和程慕白说,洞房花烛夜,能否往后推一推?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她看着床上铺着的纯白丝绢,脸上更觉得热了,这门婚事是她所求,并不后悔,嫁了程慕白,这人迟早是他,他若要她,她也不会矫情不给,只是……她想缓些时候,待两人更熟悉一些。
程慕白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脸,指尖绕着她脸颊便的发丝,卷了卷,墨发在他指尖上卷过,如丝绸拂过,冰冷柔顺,触感极佳。
发丝卷过指尖,轻轻拂起,他的指落在她前襟的盘扣上,微微解开一颗……
云不悔心跳不受控制加速,仿佛要跳出嗓门,转眼间,程慕白已解开第二颗盘扣,霞衣下的白色内衫已显露出来,程慕白的指尖拂过第三颗盘扣,云不悔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背肌肤冰凉,她的手心却是一团冷汗,热气直冒,他比她高出许多,在他面前,她要仰头看着他,“夫君,能不能……”
能不能晚些时候。
程慕白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愿意?”
云不悔低着头,脚趾不安地缩起,程慕白的声音带着笑意,并未生气,可她却觉得愧疚,分明是她所求的婚姻,他要她是天经地义的。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没有理由推却。
她轻轻摇头,程慕白单手抬起她的下巴,佳人如花,颊胜桃花,凤眸含情,羞涩不安,抗拒之意并不明显,程慕白问,“那是为何?”
云不悔直视程慕白,“成亲前,我们没有见过几次,我和世子相识不深,彼此尚陌生得很,突然间要……要……不悔觉得有些快了,能不能推迟些日子。”
程慕白微微一笑,夫君改成世子了?她言下之意,他何尝不知道,他本就只是逗逗她玩儿,不会真的要了她,听了此话,眉梢一挑,“娘子,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要为夫第一晚便独守空闺么?”
云不悔哑然,他的语气怎生如此委屈,她说道,“怎会是独守空闺呢?不悔在这陪着世子,又不会离去。”
只古只有男子让女子独守空闺,岂有女子让男子独守空闺的道理,此话也就程慕白说得出来。
程慕白拳头抵住唇边咳嗽,声声渐重,咳得云不悔心有不安,慌忙为他顺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扶着他坐到床上,好一会儿,程慕白才缓过气来。
他凝着云不悔,唉声叹气,“成亲第一晚,娘子便如此委屈为夫,真是……”
他又叹息,说得好不委屈,云不悔咬着下唇,也甚是委屈地凝着他,两人一时静默,彼此都用很委屈的神情看着对方,仿佛对方对自己做了多十恶不赦的事情。
云不悔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瞬间百花齐放,国色天香,程慕白觉得云不悔莞尔一笑时极为美丽,如一朵红梅皎然盛放,殊不知,大笑时的云不悔亦是如此夺目,灿若牡丹。
他一时看得痴迷,竟移不开目光,如同揭开盖头那一瞬间。
“夫君,今晚委屈您了,他日娘子再补回来,成不成?”云不悔淘气地问,娇俏可爱,更是灵气逼人,程慕白本就不存那般心思,见了如此风情的她,更是一字拒绝也说不出来,暗忖女色误人,女色误人,他原本打算再逗逗她,此刻也没了心思,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这话可是娘子说的,日后可要好好补偿为夫,不然多辜负这春宵一刻。”程慕白半真半假说。
云不悔盈盈一拜,笑靥嫣然,“是,不悔一定谨记。”
她端了杯热参茶来,服侍程慕白喝下,“时候不早了,世子早些歇下吧。”
程慕白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云不悔会意,虽是羞涩,却也不再忸怩,她莫名地信任程慕白,他答应今晚不洞房,那一定不会伤害她。
本以为要费心唇舌,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新婚第一晚便不让自己夫君碰,的确是委屈了他,哪有男子能任由自己娘子如此任性,辜负了大好良辰,俗话说,洞房花烛,春宵千金。
程慕白能允了她,推延洞房花烛夜,真是大度。
她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她到屏风后,解开自己的霞衣,换上银白的睡衣,睡裤,程慕白还没歇下,正在龙凤双烛前不知在看什么,云不悔走过去,“世子在看什么?”
“这烛要灭了。”程慕白回头说,云不悔看向龙凤双烛,龙烛的烛芯微微垂着,似要有灭了的迹象,凤烛却烧得极旺,新婚之夜,这一对龙凤双烛要燃到天明,蜡烛若是中途熄灭,便是不祥之兆,若是蜡烛点到天明,便代表着夫妻两人能百年好合之意。
若是中途哪一支蜡烛熄灭了,便代表着哪一方先死去。
凤烛燃烧得旺,龙烛却快要熄灭。
云不悔看了程慕白一眼,寻来一把剪刀,程慕白不解,“你在做什么?”
她莞尔一笑,用剪刀剪去烛芯,龙烛先是将灭之态,片刻便又燃烧起来,和凤烛一养,燃得极旺盛,程慕白唇角也扬起一抹笑意。
“娘子真聪明。”
云不悔说道,“这叫剪烛心,把坏的那部分剪掉,新的出来,自然就燃得旺盛了。世子快别看了,歇去吧。”
烛火明亮,一双璧人影子摇曳,如鸳鸯交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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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明亮,一双璧人影子摇曳,如鸳鸯交颈。
龙凤双烛要燃烧一夜,内室一片明亮,放下帘帐也遮不去烛光,云不悔忙碌一夜,了无睡意,她躺在里侧,程慕白就睡在她旁边。
她侧眼看去,程慕白睡得安稳,宁静,仿佛一点不受干扰。
云不悔微微一笑,床内有着暖香,也有一股暖暖的中药味,这本是程慕白的床,重新装饰一遍成了喜床,他是药罐子,皓月居内常年飘着一股中药味。
她不讨厌那股味道,甚至很喜欢。
旁边突然睡了一名男子,当真有些不习惯。
她辗转难眠,程慕白微微睁开眼睛,“你累了一天,不困么?若是不习惯,我去暖塌上睡。”
“我认床,换了床便睡不好,并非世子的原因。”云不悔说道,哪怕真是程慕白的原因,她也不能说,新婚之夜,不行周公之礼已是她的不是,哪能让身子病弱的他去睡暖塌,若是着凉受冻,可怎生是好。
程慕白道,“若是如此,明日我便唤荆南去楼家,把娘子的床搬到皓月居来。”
云不悔一惊,慌忙说道,“别啊,这么做,可要笑死人了,王爷和王妃该怎么看我,世子你可别让我难为情了。”
“为夫这是疼娘子,怎让你为难了?”程慕白说,“娘子一点都理解为夫的苦心。”
云不悔淡淡笑道,“还请世子不要为不悔多费心,过些日子就习惯了。”
“娘子这么说,可伤了为夫的心了。”
“啊,夫君,娘子错了……”云不悔乖巧地认错,倒叫程慕白无从反驳了,他娶了一位七窍玲珑心的妻子,是一朵解语花。
程慕白笑而不语,“横竖我也睡不着,不悔,和我说些你的事吧。”
“世子想听什么?”
“说什么都好,只要是你的事,我都听,例如,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以前做过什么趣事,都说一二给我听吧。”程慕白微笑说道。
云不悔抿唇,微微一笑,“好!”
翌日清晨,浅眠的二人醒来得早,聊了一夜,只合眼两个时辰便醒了,云不悔没有唤冰月、灵溪和灵心进来伺候,自己愁着那丝绢该如何处理。
她剪刀,闭着眼睛狠心想要在手上一划,程慕白夺了她的剪刀,她一睁眼便看见他已划破了手指,把血滴在丝绢上,微微晕开了些。
云不悔轻喊,“世子……”
程慕白道,“你分明如此怕疼,又何苦为难自己。”
伤口划得不深,血流得不多,云不悔想给他上药,程慕白却道,“上了药岂不太明显,只是小伤口,没人会注意到。”
云不悔尚担忧,程慕白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去唤丫头们进来服侍吧。”
她微笑点头,去唤灵溪等人进来服侍他们梳洗,灵溪和灵心、冰月早就准备好热水和菊花水,王妃房里一嬷嬷一早便等在房外,随着灵溪等人进来为程慕白和云不悔整理床铺,看见那染血的丝绢,老嬷嬷眉开眼笑,云不悔坐在梳妆镜前,从镜子里看见嬷嬷的笑脸,唇角也勾勒出一抹笑意。
灵心服侍程慕白更衣,换上一身锦绣长袍,灵溪和冰月服侍云不悔,她换上一身粉色的雪缎罗裙,春日海棠在袖口盛开,美丽动人。灵溪手巧,为云不悔梳了一个漂亮的少妇发髻,并戴上程慕白所赠的珠花和玉钗。冰月为云不悔点妆,云不悔原来的胭脂水粉冰月已拿过来,却意外地发现梳妆台上有一套全新的雪胭脂,白脂粉和远山黛,更有一套珍贵的珍珠脂粉,抹在脸上细致嫩滑,没有脂粉味,看起来十分清新娇嫩。
灵溪道,“世子知道世子妃喜欢,特意命人到宫里求的,今年进贡的两套,皇上知道世子大婚,都赏给世子,说是赠于世子妃的。”
云不悔淡淡一笑,程慕白已梳洗完毕,在外室用茶。冰月一边为云不悔点妆,一边说,“世子可真有心了,小姐原来那套脂粉也快用没了,正愁着没新的呢。”
那嬷嬷拿了丝绢,请了安便退去了,应该是回去复命。
云不悔微微安了安心。
梳妆完毕,云不悔出了内室,程慕白正在饮茶,她一身粉色出现在他面前,千娇百媚,程慕白说,“你穿雪缎真美,飘逸灵气,极符合她的气质。”
云不悔衣裳本就不少,雪缎罗裙少,王府为新媳妇又准备了十余套衣裳,其中有半数是雪缎材质的,这一套春日海棠罗裙便是王府为新媳妇准备的,云不悔十分喜爱。
“世子妃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灵心赞美,云不悔莞尔,灵溪见时辰正合适,提醒程慕白和云不悔去给也王爷、王妃请安。
程慕白领着云不悔去大厅,从皓月居过去,曲曲折折,他一边走,一边教云不悔记得路,昨天盖着霞帕,只觉得王府十分大,并不能仔细看清。
如今一看,的确壮丽非凡,有好几座大殿连连绵绵成一片,光是花园便有四个花园,亭台水榭,曲廊幽静,应接不暇,最美的是有一条碧月长廊建在荷花池上,足足有三十米长,曲曲悠悠。程慕白说,到了夏季,碧月长廊是最适合赏景之处,长廊凉风徐徐,荷花满池,碧叶连天,真是美不胜收。
如今走在长廊,已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清新逼人,可想而知,到了荷花盛放的季节,景致该多美。
趁着去前院途中,程慕白也大致介绍王府的地形,王妃和三位子女住东面,云侧妃和两位子女住西面,李侧妃和玉媚住在南面,玉侧妃和程穆东住在北面,王爷的单独庭院位居中间,离东面最近,再通过一条长廊便是前厅,那日王府举办宴会便在此处。
前庭外不远便是桃花林,一片连绵,最靠近王爷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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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遇见的奴仆都很恭敬地向程慕白和云不悔请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便会回身多看云不悔几眼,这便是王府第二位正经的女主人。
王府很重嫡庶尊卑,王爷虽宠爱云侧妃,可她也只能算妾室,王妃名分在那,她才是王府的女主人,程慕白是嫡子,世子妃自然便是第二位女主人。
他们到了前庭,程佑天和楼嫣然也倒了,迎面碰上,云不悔看向程佑天和楼嫣然,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笑,看起来感情甚笃。楼嫣然穿着一套荷绿色的春装,打扮极是清爽,更显得落落大方。
程佑天的贴身侍女杜鹃和喜鹊,还有楼嫣然的陪嫁侍女秋霜紧随其后,秋霜和喜鹊也小声说话,杜鹃却绷着脸,看起来十分不开心。
两房的人碰了面,楼嫣然一笑,云不悔淡淡点了点头。
冰月琢磨着要不要给楼嫣然和程佑天请安,见灵溪她们没动静,杜鹃和喜鹊也没向程慕白和云不悔行礼,她便静静站在一旁。
初到王府,规矩还不懂,云不悔过来时便让灵溪和灵心好好教冰月,免得她犯了错。
程慕白拳头抵着唇角,微微咳嗽,云不悔温柔地扶着他,程佑天说道,“慕白,你身子不好,请安可以晚些过来,春早雾重,别伤了身子。”
程慕白微笑说,“多谢大哥关心,今天不同往日,再不适也要早些过来请安,若是因为我晚了请安,累了不悔落个不孝之名便是罪过了。”
程佑天淡淡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云不悔微微福身,“不悔拜见大哥,大嫂。”
楼嫣然眉心一拧,转而松开,程佑天道,“弟妹免礼,快些扶着慕白进去吧,别在门口吹风。”
“是!”云不悔扶着程慕白进去,心中疑惑,这一路走来也没见他怎么咳嗽,怎么到了门口就咳成这样了,她偏头看向程慕白,他的病态不似伪装。
程慕白打趣问,“娘子为何一早便盯着为夫看?”
“你好看。”
程慕白一愣,转而大笑,身后的程佑天和楼嫣然不知前头的两人说些什么,听得程慕白的笑声,都觉得诧异,程佑天和程慕白一起长大,他素来是稳重的性子,喜怒不露,少见这么开怀大笑的时候。
人未进,笑声已传到大厅,王妃微微诧异,便见云不悔扶着程慕白进了大厅,他脸上尚带着几分笑意,云不悔则是一脸娇红,似嗔似怒。新婚夫妻,本该如此,甜如蜜糖,眉梢带娇。
王爷、王妃,几位侧妃和王妃的小姐们、程穆东都在大厅了,新人来得最晚,玉致笑问,“哥哥,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程慕白偏头看了云不悔一眼,微笑说道,“你嫂子讲了个笑话,哥哥听着着实开心。”
“什么笑话这么好笑啊?”
“得了空,哥哥说给你听。”程慕白说道,王妃心情复杂,她不喜云不悔这位儿媳妇,可娶了妻子的程慕白,气色极好,一早便一脸笑意。她儿子极少笑得如此开怀,她心中又是喜又是恼。
程佑天和楼嫣然也来了,程慕白领着云不悔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玉致和玉妩坐在云不悔旁边,玉致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极甜,叫得云不悔很难为情。
程佑天和楼嫣然先给王爷、王妃,云侧妃,李侧妃和玉侧妃奉茶,云不悔暗自观察几位侧妃,几位侧妃都已到中年,年岁相仿,皆是保养得极好的女子。王妃端庄成熟,云侧妃灵秀娴静,李侧妃娇艳动人,玉侧妃温婉柔美,几位侧妃各有千秋,皆是风韵极好的妇人。
程佑天和楼嫣然奉了茶,王爷和王妃,几位侧妃娘娘都说了些吉祥如意的话,且分别给了见面礼,轮到程慕白和云不悔奉茶时,差不多也是一样,王爷给了一对玉如意,王妃给了一对金步摇,云侧妃给了一对玉杯,李侧妃给了一对明珠,玉侧妃给了一对如意锁。都是精巧的东西,云不悔一一谢了恩,灵溪和灵心把见面礼收好,程慕白牵着她坐到原处,奉茶的礼算是完成了。
云不悔目光转了一圈,王府人口和楼家差不多,但看起来比楼家要和睦得多了。
玉侧妃微笑说道,“元宵节那日灯光暗,看得不仔细,如今一看,两位新媳妇真是国色天香,一个赛一个漂亮,大少爷和世子妃真是好福气。也是我们王府的福气。”
李侧妃拂了拂手绢,也笑说道,“是啊,个个像花一样漂亮,府上添了人口,往后可要热闹些许了。”
王妃道,“新媳妇进门,规矩都还不懂,几位妹妹也留心教着,家和万事兴,以后要好好相处。”
几位侧妃同时道,“是!”
请了安,大家一起话家常,说得是平日趣事,也无人拿新婚夫妻打趣,云不悔也自在一些,聊到兴致处,她偶尔说一句,并不太热络,不似楼嫣然圆滑大方,讨得几位侧妃欢心。两人一对比,云不悔性子显然安静许多,且很寡言,总是淡淡地笑着,这表情和程慕白倒是极相配的。
玉侧妃笑问,“世子妃是不是陌生,怎生都不爱说话,是不是我们聊的话题你不感兴趣?就觉得乏闷了?”
云不悔微微一笑,“没有的事,几位姨娘聊得开心,不悔听着也开心。”
云侧妃说道,“世子妃虽然少言寡语,可言行举止十分大方坦然,倒是难得的稳重,楼家教养了两位好姑娘给王府当媳妇呢。”
云不悔养在楼家,自是楼家教养的女儿。
李侧妃说,“说到稳重,大少奶奶也是难得的稳重,云姐姐这话夸的是谁呢?”
云侧妃温婉地笑,“两位新媳妇都夸。”
李侧妃笑说,“的确是稳重,大少奶奶稳重,说话也大方,讨喜,十分讨人喜欢,想必平日和大少爷相处也极是和睦的,倒是世子妃,如此少言寡语,世子也是寡言的主,岂不相敬如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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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侧妃笑说,“的确是稳重,大少奶奶稳重,说话也大方,讨喜,十分讨人喜欢,想必平日和大少爷相处也极是和睦的,倒是世子妃,如此少言寡语,世子也是寡言的主,岂不相敬如宾了?”
云不悔莞尔,程慕白端着茶,慢慢地饮着,谁也不应话,玉致道,“李姨娘,哥哥嫂嫂一进来便是一阵笑声,我看嫂子是朵解语花呢,咱们府上谁能哄得哥哥笑得如此开怀呢?”
程穆东说,“玉致说得极有道理。”
李侧妃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白担心了,还怕世子妃和世子不好相处呢,到底不如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大少爷一早便相中大少奶奶,两人认识也久,相处自要容易些。”
程佑天蹙眉,楼嫣然笑意不减,“其实,嫣然和大少爷婚前来往并不多,只见过几次面。”
王妃说,“所以说,姻缘这东西,真的很玄妙。”
王爷在一旁喝茶,并不和女人们一起聊天,只是目光偶尔掠过云不悔,云不悔并未察觉,时而思虑自己的心事,时而和程慕白说说话,一心还听着众人聊天,可算一心多用。
程慕白咳了几声,似有不适之状,楼嫣然问,“世子是否不适?”
程慕白摇头,淡淡道,“无碍!”
程佑天道,“春天早凉,慕白早起应该多披一件外衫,免得着凉。”
“多谢大哥,大嫂关心。”程慕白温和说道。
一声大嫂,让楼嫣然脸色微微僵硬,很快便以笑容掩饰过去。
云不悔回头,吩咐灵溪,“给世子换一杯热的红枣茶过来。”
灵溪下去备茶,玉侧妃说,“世子妃真是细心,有你照顾,王妃姐姐也能少操心了。”
李侧妃说,“是啊,世子病弱,本来以为世子妃要好些日子才能适应,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照顾好世子,当真细心稳妥呢,王妃姐姐真的好福气。”
王妃脸色不悦,却不好表现出来,她这分明是讥讽程慕白是病秧子。
云不悔轻笑说,“李姨娘过滤了,世子虽病弱,琐事却不需不悔劳心,是不悔心疼世子身子,总想让他舒适些,所以爱小题大做。”
李侧妃冷笑隐藏于唇角,谁说云不悔少言寡语,分明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心思玲珑,少有的敏锐聪颖。
楼嫣然心中有一团尖锐的东西在不断地冒出头来,刺着她的心,微微疼痛,眼看着云不悔能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对程慕白的关心,且有意表达得如此恩爱,夫妻情深,看在她眼里,却是一阵刺痛。
他们的感情,果真如此好么?
他和她之间,生生隔了一道距离。
玉侧妃说,“世子妃说得好,为人妻者,自是希望丈夫安康舒适,瞧着世子妃和大少奶奶,我也盼着穆东能快些娶媳妇,不然总是眼红怎生是好?”
玉侧妃这话,引得王妃和云侧妃轻笑,程穆东桃花眼一挑,“好端端的,怎么扯到儿子这来了,娘亲,你想喝媳妇茶,可要慢慢等。”
“混小子!”玉侧妃笑骂了声,李侧妃声音略有点尖锐地说,“玉妹妹,穆东是凤城待嫁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你可不愁没有媳妇茶喝,就怕他日穆东娶妻,碎了一地芳心,寻仇的女子可要踏破王府门槛呢。”
程穆东大笑说,“李姨娘这话说得真真不好听,你可真别说,我也真怕有女子上门寻仇呢。”
玉侧妃瞪他,程穆东无所谓笑笑,“我可没有大哥二哥福气,大嫂是大家闺秀,二嫂体贴入微,我的娘子啊,还不知道有没有遇上我呢。”
王爷说,“佑天和慕白也成了婚,穆东,别老吊儿郎当的,认真寻门好亲事,若不然再过一二年就是为夫给你做主了。”
程穆东慌忙挥手,“别,别,别,父王您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就不操心儿子这件了,我一定给您娶个好媳妇回家,您就安心了。”
他叹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说上我了呢?哎……我分明是来喝看嫂子的。”
众人大笑,又谈笑片刻便散了。
王爷有事带着随从出府办事了,王妃领着程慕白、云不悔和玉致、玉妩等人回东苑,东苑是王妃居住的院落,比皓月居要大一些。
众人一早起来便去了大厅,还尚未用早膳,王妃早就让菊青和竹青准备着,他们回到东苑,菊青和竹青也端着早膳上来,王妃道,“不悔,初来乍到,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谢娘亲关心。”云不悔说道,玉致说,“嫂子,你也别太见外了,这是东苑,又不是前庭,咱不兴这一套,要一口一个谢的,多生疏啊,咱们以后是一家人呢。”
王妃看了程慕白一眼,他正含笑看着云不悔,王妃压下心中不快,罢了,罢了,横竖儿子喜欢,两位女儿也都说她好,那便处着吧。
毕竟是自家媳妇,比起别人家的媳妇可要亲厚些,就冲着慕白早上那一声笑,她就不该给云不悔脸色看。
“玉致说得对,一家人,不必这么生疏。”
“是!”云不悔嫣然一笑,冰月和灵溪过来给他们布膳,云不悔早上用得少,程慕白问,“不合胃口吗?”他转头和灵溪说,“去备一些莲子羹过来。”
昨晚云不悔和他聊天说起,她最爱莲子羹,早膳多用莲子羹,胃口不好吃这个也开胃。
云不悔喊住灵溪,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早上素来没有胃口。”
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王妃挑挑眉,程慕白今早气色不错,可眼下青黛可见,她心想着毕竟是新婚燕尔,夜里胡闹得晚了,不悔看起来也很疲倦,没胃口,想必是昨天贪欢,今天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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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挑挑眉,程慕白今早气色不错,可眼下青黛可见,她心想着毕竟是新婚燕尔,夜里胡闹得晚了,不悔看起来也很疲倦,没胃口,想必是昨天贪欢,今天不适。
她是过来人,心里明白,“吃些清淡的,早些回去歇着吧,这段日子也不必日日早起请安,中午和慕白一起过来用膳就好。”
东西南北四苑每日都是单独用膳的,仿佛四家人,唯独初一,十五和节日才会在一起吃饭。
云不悔并不知道王妃误会了,连着点头应是。
玉致说,“嫂嫂,一会儿早膳后你陪我玩儿好不好?”
云不悔还没说话,王妃说,“玉致,没听娘刚刚说了吗?让你嫂子早些回去歇着,你午后再过去,别去吵。”
“是,知道了。”玉致也是乖巧的人,一听便答应了。
早膳后,程慕白携云不悔回皓月居,她身子乏得很,便在内室歇下,程慕白在暖塌上倚着看书,灵溪、灵心和冰月忙着把云不悔的嫁妆放置妥当。
皓月居有单独的库房,在大殿的东暖阁,几位丫头一早便忙忙碌碌也没有吵醒云不悔。
程慕白看了一会儿书也觉得困倦,便在暖塌上歇着,灵溪轻手轻脚地拿过一条薄毯盖在他身边,又把窗户关上。皓月居有独立的小花园,花圃中的春牡丹已开了花,香气宜人,冰月把程慕白赠于云不悔的花霜养在花园中,仔细呵护着,皓月居静悄悄的。
若非门窗上大红的囍字,丝毫感觉不出新婚之喜。
云不悔歇下一个多时辰,醒来便听闻一阵娇笑,她整理衣衫出了内室,程慕白在暖塌上睡得正香,偶尔听到冰月和灵心的刻意压低的声音。薄毯从程慕白身上滑下,云不悔走过去,拉起薄毯盖着他,他睡得十分香甜,呼吸暖浅,因室内缓和,他的脸颊上也有少许红晕,淡了病弱之态。
她没有吵醒他,静静出了房,花园里几位少女正在欣赏牡丹,说着悄悄话,玉致和玉妩来了。两位郡主年岁和灵溪、灵心相仿,玉致冰雪聪明,玉妩沉静温和,自幼和灵溪、灵心一起长大,感情好极。冰月又是开朗活泼的主,几人在一起并没什么主仆架子,不知说到什么,正笑成一团。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云不悔走了过去,玉致叫了声嫂子,玉妩笑着点了点头,笑着起身,灵溪和灵心、冰月等人行礼。
冰月说,“小姐,玉致小姐正和我们说昨天宾客喝醉酒的趣事呢,你不知道,可有趣得紧了。”
再有趣,云不悔也没兴致。
灵溪去端一壶热茶到凉亭,知道云不悔早膳吃得少,醒来会饿,她们早就准备好点心,都是清凉可口的糕点,入口清香,云不悔十分喜欢,三盘糕点都用了些。
玉致和玉妩也陪着她吃了不少,玉致说,“嫂子很爱吃甜食么?”
“胃口不好,一般就用些糕点,也谈不上喜不喜欢。”云不悔说道,冰月在一旁道,“小姐可难伺候了,嘴挑得紧,以前就我一人伺候,我又不会糕点,整天就会一两样反复做,现在有灵溪和灵心,我可轻松多了。”
灵溪抿唇笑,灵心说,“说到做糕点,姐姐的糕点做得最好,平日王妃也爱叫姐姐做上几样送去东苑,特别是天热的时候。”
云不悔也笑赞,“灵溪的手艺的确好,冰月和你一比,可差远了。”
“小姐……”冰月撒娇,瞪眼跺脚,惹得众人一阵大笑,云不悔忙让她们低了声音,程慕白还在休息,“对了,荆南呢,怎么没见着他?”
“荆南出府办事去了,要过两日回来。”灵心说,“世子妃,横竖也是闲着,不如两位郡主带世子妃熟悉府里的环境吧。”
云不悔正有此意,玉致和玉妩本也是这意思,玉妩比了一个手势,云不悔看不懂,玉致解释说,“玉妩说,这儿以后就是嫂子的家。”
云不悔心中暖和,对玉妩微微一下,她低垂着头,模样妩媚又恬静,惹人怜爱。她心想,玉妩的样貌较之玉致、玉容、玉媚要美丽得多,五官精致小巧,柔美妩媚,一低头,一垂眸,只有一股风情万种之态,令人心醉。且又如此心思细腻,温和宁静,难得成熟。唯一的缺憾便是,她不能说话,否则该是得天独厚的女子。
程慕白在休息,灵心留下服侍,玉致、玉妩带着云不悔熟悉王府东西南北四苑,冰月和灵溪紧随其后服侍。
东苑最是别致。西苑最是壮丽。南苑最是奢华,北苑最是宁静。东西南北四苑,精致并不相同,东苑梅树甚多,曲径长廊幽幽,水榭楼亭颇有江南水乡之美。西苑大殿居多,富丽堂皇,花草树木甚少。南苑奢华,宫殿别院都有金碧辉煌之感,北苑祥和,有一条清清小河,河边种植无数春日海棠,正是海棠花开季节,点点粉红点妆枝头,秀丽极了,小河上落着粉色花瓣,随水波飘荡,仿佛一条粉色的绸缎在微微荡漾,景致甚好。
王府极大,足足五日,云不悔才大概把王府走了一遍,心中对东西南北四苑也有大概的了解,她最喜爱东苑,其次便是北苑。
成亲后,日子过得十分舒适。
丈夫体贴入微,博学多才,王爷慈祥,待她极好,王妃虽然严厉,却也不曾刁难,姑嫂相处更是融洽愉快,她待玉致、玉妩如亲妹妹般,真心疼爱,一家人和睦至极。
她好静,平常也不爱四处走动,极少和西苑,南苑和北苑的人来往。虽表面上王妃和几位侧妃娘娘都处得极好,姐妹情深,可暗地的波涛汹涌她看得分明,自不愿意做一些王妃不高兴的事情。
王爷过于宠爱云侧妃,王妃和李侧妃、玉侧妃心中有怨,云侧妃也不是刁钻之人,平日对王妃也素来尊敬,王妃虽不喜她,却从不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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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侧妃人便刻薄多了,她和云侧妃势成水火,又因程慕白病弱,玉妩哑巴时常讥讽,王妃甚厌她,玉侧妃倒是与世无争,常来东苑和王妃一起话家常,两人倒处得不错,她也挺喜欢这位脾性温和的玉侧妃。
除了午后去东苑和玉致、玉妩一起用膳,她其余时间都在皓月居,程慕白怕她闷着,常让她出府走一走,云不悔则宁愿留在皓月居陪他。
或一起弹琴,作曲,程慕白的箫吹得极好,能和她的琴一起应和,默契十足,常听得灵溪、冰月等人入迷。或一起吟诗作对,云不悔饱读诗书,虽不算见识广博,却也是一名才女,总是妙语连珠,逗得程慕白开怀大笑。或是一起下棋解闷,两人都是棋中高手,棋逢对手,杀得难解难分。或是一起散步赏花,春日花开娇,程慕白在皓月居不爱走动,身子时好时坏,云不悔得了空,常陪着他一起出来走动,赏花散步。
府中奴仆常见世子妃挽着世子在赏花,两人如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相较之下,也是新婚燕尔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就显得太相敬如宾。
两对新人形成极大的反差,刚成亲,众人猜想世子病弱,世子妃名声本也不好,人又寡言,两人定会相处不好,大少爷精明,大少奶奶处事圆滑,倒会是一对恩爱夫妻。
殊不知,情况恰好相反。
灵溪、和灵心、荆南是十分开心的,因有了云不悔这朵解语花,程慕白的笑容多了,以往程慕白总在皓月居,一人看书写字,极少外出,也不见来客,除了玉致玉妩和王妃、王爷,旁人很少见他,如今倒是常在府中走动,笑容也多,人的气色也是日渐一日的好。
玉致、玉妩和程慕白感情极好,总怕程慕白闷着,常来和他解闷,如今有了云不悔,更爱嫂子心灵手巧,慧黠无双,更爱往皓月居跑,王妃常告诫她们不要来往太频繁,打扰哥哥嫂嫂,两位郡主却不听,日日都来。自云不悔进府后,几位子女笑容渐渐多了,云不悔又孝顺,哪怕她对她从无好脸色,又极是严厉,她也日日过来请安,看着程慕白气色渐好,女儿也是一口一个嫂子,夸得云不悔如花朵般好,王妃便开始觉得,这门婚姻是对了。
……
三月十五,花神节。
牡丹是凤城的花王,品种之多,品种之贵,更是少见,富贵牡丹,娴雅牡丹比比皆是。凤城人酷爱牡丹,无论贫富,家家户户都种了牡丹花,每年三四月牡丹花期,凤城内一片牡丹香气萦绕不去,成了凤城的特色,三四月间,哪怕是小小的路边小径也会看见娇美盛放的牡丹花。
花神节是为牡丹为设的一个节日,这一日凤城最大的广场上会设有大型舞台,歌女献歌,舞女献舞,争夺花魁,每位观赏的男女把手中的牡丹送给表演最好的女子,谁收到的牡丹最多,谁便是今年的花魁。
只要是未婚女子,都可以参加花神节表演。
云不悔素来花神节,楼摇光也是极爱的,每年三月十五,姐妹两人都相邀一起参加花神节,去年的花神节花魁便是楼摇光,她上台蒙着面纱,所以人人都知道楼家有一名才女楼嫣然,又有一名色艺双全的小姐楼摇光。
花神节前,云不悔便央着程慕白一起去看花神节表演,程慕白对娇妻素来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几乎没考虑便答应了。玉致和玉妩知道了便央着要去,王妃不应。程慕白和云不悔是夫妻,两人去看花神节表演没什么,可玉致和玉妩是未婚女子,花神节的女子表演歌舞时为了吸引男子目光,常打扮妖艳裸露,王妃很不喜欢。
玉致求了许久,王妃心中不耐问云不悔,是否赞成两位郡主出去欣赏表演,云不悔是赞成的,女子多出来走一走,见一见也世面比在闺中要强得多。可她知道王妃不喜欢,也不便直言说赞成,她说,“娘亲,玉致、玉妩也大了,也到了适婚年龄,花神节青年才俊最多,且又是喜庆节目,出去见一见也是好的,说不准能也有看中意的青年才俊,了却娘亲心事,特别是玉妩……”
玉妩的婚事是王妃心头疼,她最疼三位子女,婚姻之事都让子女做主,也曾给玉致寻觅好郎君,可玉致见了一面便不喜欢,她很是中意,想让玉致早些嫁人,玉致寻死觅活就是不愿意,她只能作罢,随了玉致所愿。
她也知道玉致心高,自己若不中意,必定不嫁,可她总在闺中,也寻不到好夫婿,如何嫁人。而玉妩又是哑巴,哪怕出身再好,容貌再美,性子再好,也嫁不了好郎君,哪家府上的当家主母会是一名哑巴?
为了玉妩的婚事,王妃是操碎了心,云不悔的话,正说中王妃心事,她寻思后,便同意程慕白和云不悔带两位妹妹出去观赏节目,且叮咛云不悔要仔细留心着。
王妃本来也要去看花神节的节目,她每年都不缺漏,只是近日身子颇有不适,不愿去人多的地方。往年都是王爷领着府上的人一起也去观赏,除了府上玉致和玉妩,都会参加花神节。
玉致和玉妩十分开心,抱着云不悔千恩万谢,特别是玉妩,心中更是感激,玉致尚出府玩,玉妩因是哑巴,王妃不放心,从不让她随玉致一起出府。
程慕白道,“娘子啊,全家上下,唯独你最是玲珑,连娘亲也被你说动了,换了常日,是万万不会同意玉致,玉妩出府的。”
云不悔俏皮回,“那是你没本事说服娘亲。”
程慕白淡笑不语。
花神节这天,云不悔一早便服侍程慕白洗漱换衣,她梳妆完毕,玉致和玉妩也过来了,两位郡主早就准备好了,十分开心。
冰月、灵溪和灵心、荆南都随同伺候,因是观看节目,程慕白也没让府中侍卫随从保护,带着妻子,妹妹一干人等轻装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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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月、灵溪和灵心、荆南都随同伺候,因是观看节目,程慕白也没让府中侍卫随从保护,带着妻子,妹妹一干人等轻装出门。
他们并不和王爷一起走。
冰月说,“小姐,听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也去看表演了。”
云不悔淡淡笑道,“这不奇怪,三表姐素来也爱。”
冰月抿唇说道,“是啊,表三小姐也想上台表演,可论台上风姿,又有谁和表四小姐相比。”
云不悔抿唇,是啊,摇光姐姐担得起色艺双绝的称赞。
一行人到广场,节目还没开始,人山人海,广场四周开满色彩鲜艳的牡丹,形成一条牡丹花径,一直沿着牡丹花径,中央便是舞台,大型红绸舞台搭建在中央,那是一个圆形的舞台,舞台四边也开满了牡丹,又以鲜红绸缎装饰,垂着流苏,美轮美奂。
舞台旁边都是座位,高高低低,更有一排清幽雅座,除了其中视线最好的一间雅座,其他的雅座都坐满了人,王府的人也在雅座中。
花神节是凤城最古老的节日,每年举办的经费由每家每户出钱,高处的雅座只有十间,哪家出钱最多,哪家便在雅座观赏。
广场人山人海,热闹喧哗。
程慕白为防有人撞了云不悔,牵着她的手护在身边,灵溪和灵心、冰月护着玉致和玉妩,人太多,程慕白怕两位郡主走丢,特意吩咐荆南要多留心。
楼家的人也占据了整整一间雅座,三夫人对花神节素来没什么兴致,去年摇光参加,她便过来看,今年摇光没参加,她便不来了。三夫人不在,云不悔也懒去打招呼。
灵溪说,“世子,咱们上雅座去吧,王爷也在那边。”
程慕白看向雅座上方,已坐满了人,王府家眷多,一间雅座尚显得拥挤,且他们过去,闲言闲语多,还有什么心情欣赏歌舞。
云不悔芊芊玉指指向空着的那间雅座,“世子,我们去那吧。”
程慕白蹙眉,灵溪道,“世子妃,那间雅座是云瑶夫人的吧,我们怎么能去呢?”
云瑶夫人是云瑶商行的女主人,据闻是一名中年美妇,整个江南航运都在云瑶夫人的手心中,富可敌国,可她又非凤城人,神秘得紧。
云不悔说,“摇光姐姐和云瑶夫人素有交情,往年我来看表演,都在那间雅座,都是沾了摇光姐姐的光。”
程慕白似笑非笑地睨着云不悔,她也不多说,牵着程慕白上了最大一间雅座,程穆东早就看见云不悔和程慕白,玉致和玉妩等人,也和王爷说了,王爷派人去领他们上来。
玉侧妃说,“王妃姐姐今年可转了性子,竟然愿意让玉致和玉妩出来,真是稀奇。”
李侧妃笑说,“两位郡主也该见见世面,总是养在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生是好,将来又怎么嫁人,特别是玉妩……”
玉媚说,“娘亲,快别说了。”
李侧妃哼了哼,倒没说话。
楼嫣然往下看去,人群中,程慕白毫无避忌地牵着云不悔,以身子护着她不被人撞到,体贴入微,一直牵着她往雅座的方向去。
程穆东疑惑,“二哥和二嫂怎么去云瑶夫人的雅座?”
王爷也看到了,那儿视线最好,能看到舞台最佳景致。楼嫣然道,“云瑶夫人和摇光妹妹是忘年之交,她又不常在凤城,往年都是摇光妹妹带着不悔妹妹在雅座欣赏表演。”
程穆东惊呼了声,哈哈大笑,“原来二嫂还有这大面子,这儿也挤得很,父王,娘亲,我寻二哥,二嫂去了。”
他说着便真离了雅座,王爷哭笑不得,程佑天抿着唇角,看向楼嫣然,“怎么从不曾听你提及此事?”
楼嫣然低头喝茶,指尖在玉杯上划过,淡淡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也没问。”
楼家的人自也看见程慕白和云不悔,大夫人心中甚不是滋味,刚刚程佑天和楼嫣然过来见了礼,程佑天素来冷峻,见了他们也没多恭敬,大夫人心中本就不快。
如今见程慕白如此呵护云不悔,难免心中不舒坦。
冷言冷语几句,三夫人不在,也没什么硝烟气。
云不悔和程慕白刚坐下,程穆东也过来,说是那边挤,要和他们一块欣赏,程慕白没拒绝,程穆东便坐下了。程慕白让灵心过去和王爷说一声,人多不便过去行礼,灵心出去,没一会儿便回来。
喝了一杯茶,程穆东道,“二嫂,原来你认识云瑶夫人?”
云不悔说道,“是摇光姐姐认识,我并不认识。”
“原来如此,我倒是想见见这位云瑶夫人呢,据说是名美寡妇。”程穆东说道,灵溪等人掩嘴笑,灵心说,“三少爷说这话也不害臊。”
程穆东哈哈大笑。
云不悔并不欣赏此话,面上淡淡的,听离月的消息,楼开阳和摇光今天就回来了,他们兄妹真默契,倒是一块赶上花神节了。
表演还没开始,现场热闹,下面有他们也认识的贵家公子,他们在高处,一览无遗,纵观全场,突然听闻一声尖叫,程慕白等人看下去,便见一名少女打了一名贵家公子一巴掌,怒气冲冲带侍女往另外一边站去。
那是刘家的公子刘子熊,冰月愤愤说,“这色胚子,死性不改。”
和刘子熊在一起的还有楼少琪,两人是一丘之貉,好色风流,程穆东看了云不悔一眼,笑说道,“这刘子熊在城中名声不好,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来者不拒,听说还曾对二嫂有过非分之想。”
程慕白微微挑眉看向云不悔,她说道,“他和大表哥交好,楼府见过几次,也就泛泛之交,不悔又非国色天香,并非人人都有非分之想。”
程穆东道,“若二嫂尚不是天香国色,世间女子皆无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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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穆东道,“若二嫂尚不是天香国色,世间女子皆无盐。”
“三弟过誉了。”云不悔不冷不热地笑,程慕白说,“娘子的确不必过谦,确是国色天香。”
灵溪等人微笑,云不悔微微红了脸,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来,感觉是两样的,一人是排斥,一人是娇羞。
冰月目光骤然一亮,“小姐,你看,是表四小姐。”
冰月话音刚落,人不见,爽朗笑声已到,一名穿着紫色流纱长裙的女子如风一般卷进雅座,夹着一股暖香,她十七岁上下,模样娇媚动人,论妩媚不及玉妩,可她身上多了一股妖,仿佛从古书中走出来的妖精般一般,这股妖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风情万种。
云不悔站起来,迎了上去,摇光已紧紧地抱着她,云不悔少见情绪如此激动,“姐姐,你可回来了,不悔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摇光大笑着,捧着她的脸仔细一瞧,“成了亲果然不一样,人便漂亮了。”
云不悔瞪她一眼,“连你也打趣我。”
姐妹又抱了片刻,说了一些贴己话,亲密得旁若无人,程慕白咳了几声,云不悔恍然惊觉应该给他们介绍介绍,摇光挥挥手,潇洒坐下,“我说妹夫,你也不用咳,我有眼睛,看得见你。”
程慕白继续咳,灵溪慌忙给他倒了一杯茶,云不悔过来,抚着程慕白的背说,“姐姐,慕白身体不好。”
“早听说了,病秧子嘛,看起来不像嘛。”摇光说,摸着下巴下评语,“长得真不错。”
早就听闻楼家四小姐楼瑶光色艺双绝,大胆豪放,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如此色迷迷地欣赏自己妹夫并下评语,除了她,还能有谁。
“表姐过奖了。”程慕白微笑说道,摇光挑眉,暗忖这位妹夫怎么瞧着都不太顺眼,是笑得太温和,还是眼神太深,一时也说不清。
可看云不悔如此体贴,摇光并不说什么,不悔选了路,好坏她要自己承担,她早便和楼开阳说过,不赞同这门婚事,楼开阳倒看得开,不悔决定的事情,定是深思熟虑后,他们不赞同,她也会嫁,既是如此,摇光自然不会说什么而坏了姐妹情分。
程穆东在一旁暗忖,这便是楼家四小姐,楼家真是盛产美女,楼嫣然和云不悔已是倾城之貌,这楼摇光也丝毫不逊色,各有千秋。
这样的性子,颇对他胃口。
云不悔给楼摇光和程穆东介绍,摇光只是点了头便移开目光,显然对程穆东不感兴趣,程穆东受了不小打击,他的魅力第一次失效,挫败不已。
冰月说,“表四小姐,你怎么回来这么晚,都赶不上小姐大喜。”
“哥哥有事耽搁了。”摇光说,看了云不悔和程慕白一眼,暗忖着,也没什么喜酒喝的,横竖她也不乐意看这门婚事成了。
“哥哥呢?”云不悔问。
“比我早一步回来了,据说今天刘小姐要表演舞蹈,一回来便让人缠着哥哥脱不开身,他寻了个借口避开她,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摇光说,云不悔知道这位刘小姐,是刘家的庶女,对楼开阳一见钟情,为了楼开阳痴守了三年,凤城人人称赞她深情,楼开阳觉得心中有愧,见了她也不好驳面。
“四小姐从哪回来,如此风尘仆仆?”程穆东问。
摇光挑眉,“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穆东碰了一个软钉子,只是微微一笑,桃花眼轻轻上挑,并没动怒。
云不悔和摇光许久不见面,自有许多话说,可此刻歌舞就要开始了,众人专心看歌舞,玉妩和玉致比了一个手势,她有一枚玉佩掉了,想要去寻,玉致正看兴奋想看歌舞,和玉妩说稍后去寻,那玉佩是玉妩极珍视的饰物,她见诸人正专心欣赏歌舞,她悄悄退了出去寻玉佩。
今年的花神节一共有十五场表演,第一场表演是朱家的庶女小姐,她唱了一曲凤城名谣,有一名女子为她抚琴伴曲,歌声灵动,婉转动人,这首歌谣赞美爱情,她唱得温柔多情,缠绵缱绻,那灵动的嗓音,打动许多人的心,一首歌谣拉开今年花神节的序幕,开了一个极好的头。她一唱完,台下一片赞美声。
摇光说,“朱碧月去年唱这首曲子,今年也唱这首曲子,怎么没点新意。”
云不悔说道,“倒也不是,去年歌喉没有今年婉转,且风姿也没有今年出众,到底是努力了。”
摇光也一笑,程慕白道,“你会记得每年花神节表演的节目?”
“记得啊。”云不悔说道,“每年花神节都挑十五个节目表演,都是千挑万选的,歌舞自是好看,印象也深刻,看过一次都能记住。”
灵溪说,“世子妃既然如此喜欢花神节的节目,为什么不亲自上台表演?”
“谁说她没上台过?”摇光挑眉,戏谑反问,灵溪惊讶瞪大眼睛,程慕白似笑非笑地睨着云不悔,微微笑问,“不知道娘子表演什么?”
云不悔轻笑道,“世子莫要听姐姐胡说,哪有的事情。”
摇光笑而不语,第二位小姐表演的是舞蹈,柔弱无骨,风情万种,那小姐容貌生得秀美,美眸流转间,更是容色逼人,舞姿和人面相映,有一股慑人的美。
当真是精挑细选过的表演,这两场表演已让观众十足抱了眼福。底下叫好声一片,那小姐也舞得极尽兴,程穆东忍不住拍掌叫好。
程慕白低头在云不悔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云不悔脸颊漂起红晕,暧昧至极。
玉致等人看得入了迷,也没注意到两人的暧昧,反倒是摇光,微微挑眉,倏然听灵溪惊讶低呼一声,“小郡主呢?”
*
下一张,看我们家玉妩如何惊艳四座哈,当然,猜猜前世的玉妩是谁?(*^__^*)
122
荆南带着灵溪、灵心和冰月去寻玉妩,玉致非常着急,玉妩自幼养在王府,极少出府,人又敏感纤细,不谙世事。若是迷了路,她是哑巴都不好问路,玉致自责不已,程慕白让她放宽心,这么多人去寻玉妩,定能寻得到。
摇光听了程穆东解释才知道王府有一位哑巴郡主,云不悔显然也是着急,虽然刚相处一段日子,云不悔对玉妩却有超乎寻常的疼爱,为了玉妩还专门学手语,就为了想随时和玉妩沟通。她若是有个闪失,她会心疼极了。
摇光说,“放心,等冰月他们回来看看情况,说不定就带回来了。”
程穆东说,“父王今天带了侍卫,要不要通知父王,让他派人来寻?”
程慕白说,“且等荆南回来再说。”
此时他们也无心欣赏歌舞,玉致和云不悔从雅座往下看,人山人海,若要寻个人还真不方便,且玉妩今天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在场穿粉色衣裳的女子太多,寻不过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
台上第一轮歌舞已快到尾声了,十五个表演节目本来就不到一个时辰功夫,等少女们都表演后,确定了花魁后,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自由表演,为花神节助兴,这是没有选上花魁表演的女子所表演的节目。
云不悔越来越担心,“世子,和父王说一说,多派人手去寻吧,今天龙蛇混杂,玉妩又娇媚动人,不会说话,若给人欺负了去可怎么办。”
程慕白正想让程穆东去寻,荆南等人已回来了。
“世子,寻遍了,就是不见小郡主,属下多派人手去寻吧。”荆南说,程慕白点了点头,骤然听玉致惊讶地喊了声,众人回头,顺着玉致的视线看向台上,只见一名身穿白色蝴蝶衣裙的蒙面女子被人一推,已然站在台上。
白色的雪纺纱长裙,颜色纯白,绣着各色蝴蝶,栩栩如生,这是一套蝴蝶舞衣,水袖乃流云水袖,拂动间十分灵动,衣裙摇曳,舞衣上的蝴蝶仿佛要展翅飞扬。那女子身段极是窈窕,束腰的蝴蝶衣带束着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丰胸翘臀,身段极迷人。她头饰简单,仅着一支蝴蝶玉簪,脸上覆着白纱,看不见容颜,唯独看见一双如受了惊吓般的杏眸。
“玉致,怎么了?”程穆东不解,为何玉致如此惊讶,玉致捂着唇,众人也开始觉得惊讶,那戴着面纱的女子正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雅座的方向。
云不悔心头一跳,玉妩?
玉妩生得妩媚,身段也很出挑,看身影极似玉妩,可这不是刘家庶女小姐的表演的节目么?怎么成了玉妩?
音乐起,那女子怔怔地站着台上,不知所措,仿佛是误传了人间的天使,惹人怜爱,程慕白蹙眉,“荆南,去看看。”
“是!”荆南也受了惊吓,慌忙下了雅座去看。
她站在台上也不跳舞,底下的人不断地起哄,她似更是惊慌,想逃又无处可逃,最终开始僵硬地跳……
那舞姿不堪入目。
极是笨拙,且又放不开,身子总是弯曲着,舞蹈和音乐完全没有配合起来,云不悔紧张地抓着手绢,摇光挑眉。
王府雅座那边,玉侧妃说,“这女子怎么如此眼熟?”
李侧妃嫌弃说,“这是什么难看的舞,竟然也选上花魁比赛,真是丢人现眼。”
……
程慕白几乎已确定,那就是玉妩,那熟悉的眼眸,熟悉的身影,是他的妹妹玉妩,他沉了沉脸色,“灵溪,灵心,去带小郡主下来,还有,查一查是谁带小郡主上去的。”
“是!”灵溪和灵心慌忙下去,不敢耽搁。
突然,一道优雅的箫声插入了也有些乱了节奏的琴声中,硬生生地盖过了琴声,只见一名穿着月白色长衫的俊逸男子站在舞台正下方,他正吹箫,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舞台上受了惊讶的女子,含笑的眸带起淡淡的鼓励。
这箫声和蝴蝶曲并不相配,优雅随意,并不是真正的舞曲,给了舞者极大的发挥空间。
“哥哥?”云不悔和摇光轻喃了声,那吹箫的男人,竟是楼开阳,他站在舞台下,月白长衫,长身如玉,丰神俊朗,干净得仿佛不带一点烟尘。
楼家二少爷,楼开阳。
台上的女子停下僵硬的舞,玉致说,“玉妩的舞跳得极好看的,就是胆子小,从不敢在别人面前跳,她也学过蝴蝶舞……该死的,到底是谁带她上去的?”
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箫声却是持续不断,观看表演的人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情况,不少人认出这是楼家二少爷楼开阳,也不敢起哄。
舞台上的女子微微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宽大的水袖展开,微风轻轻荡漾,那蝴蝶仿佛要飞舞起来,只见她水袖一甩,细腰一转,身子轻盈在舞台上转起圈,长袖围绕,裙摆飞扬,那裙摆也极具特色,随着她转圈轻轻地卷上来,仿佛蝴蝶正从脚下飞起,把她围绕。
这种高难度的十五转,一般舞者都做不了,随着女子长袖围绕,裙摆飞扬,楼开阳的箫声也配合着快速起来,那诡异的速度和美感震撼每个人的感官世界。
倏然箫声从尖锐转缓,台上的女子回身,挥动长袖,跳起舞蹈来,她跳得十分随意,并非寻常的蝴蝶舞,哪怕是习舞多年的人也看不出她跳的是什么舞蹈,她仿佛把自己放置到一个空无的世界里,只有她,他和他的箫声。
她跳着她的舞蹈,他的箫声主动来配合她,无需她跟随他的节奏。
那舞,真真是风情万种。
大水袖长裙绣满蝴蝶,色彩斑斓,水袖轻拂,流光潋滟,女子妖娆的身段时而轻灵跳跃,时而温柔缠绵,时而妩媚娇艳,时而纯真空灵……那妩媚的眸脱去惊恐,眼睑轻挑间,千娇百媚,那目光流转过台下吹箫的楼开阳,更见妩媚魅惑。
惊艳了万千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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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形舞台周围装饰着各色各样的牡丹花,女子仿佛是花中精灵,有无数蝴蝶为她翩飞而至,这样的极致美丽,在花神节的表演节目上是极其罕见的。
一舞毕,众人皆被她的舞姿倾倒,楼开阳放下也玉箫,淡漠的目光掠过一抹笑意,玉妩仿佛没有察觉自己跳了一曲令人惊艳的舞蹈,又变得惴惴不安,如受了惊的小白兔。刚刚那绝代风华荡然无存。
雅座里,楼摇光道,“真没想到,竟有女子能把舞跳得如此绝美,不悔,你这小姑子,舞姿不下于你啊。”
不悔擅舞,舞蹈也极是迷人,摇光和开阳时常赞美她的舞姿妙曼,可如今见了玉妩的舞姿,尚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玉妩的舞姿较之不悔少了一分超凡脱俗的空灵,却多了一分震慑心魂的妩媚。
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云不悔说道,“我也没想到,玉妩竟如此叫人意外。”
真是深藏不露,玉致喃喃自语,“那真是玉妩吗?真是玉妩吗?真是我妹妹玉妩吗?”
怎么感觉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的妹妹玉妩,哪有这么惊艳。
如雷的掌声响起,玉致突然兴奋起来,深深地感觉到一股骄傲,为玉妩骄傲,玉妩是哑巴,自幼便自卑,她总是告诉玉妩,她很好,很美,性子也好,会有人欣赏,可玉妩始终自卑,看台下青年才俊痴迷的目光,玉致为玉妩开心。
男人的赞美和肯定最能给女人自信。
程慕白和程穆东相视一眼,程穆东说,“真没想到玉妩能如此出众,二哥,你藏得可真好,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从今天后,恐怕谁都知道,王府有一名如舞姿曼妙的小郡主。”
程慕白微微带笑,并不言语,云不悔看得出,程慕白并不开心,他对玉妩疼爱素来多出几分,万般不愿意玉妩受人瞩目,这样便有很多人知道玉妩是不能言,流言蜚语也多了。
他怕玉妩不能承受。
“哥哥怎么还站在下面。”摇光说道,疑惑挑眉,“哥哥素来不爱管这些事,也不常吹箫给外人听,小郡主足不出户,哥哥应该不认识,为何帮她?”
云不悔心中也有此疑问,开阳为人,最是冷漠,待府中兄弟姐妹尚是疏远,最亲的手足也不过是摇光和不悔,带外人更是不用说,连一个笑容都吝啬,何以会对玉妩施以援手?
程慕白看向楼开阳,他正负手站在台下,任人潮如流涌动,他立于人群中,目光温和地凝着台上的玉妩,鹤立鸡群,玉树临风。
素问楼家二少爷是人中之龙,传闻不如一见,果真不假。
玉妩受了惊吓,正要慌乱离开,骤然见舞台那边的粉色珠帘掀开,一同表演节目的女子们如鱼贯出,个个娇艳美丽,风姿灼灼,玉妩惊慌地睁大眼睛,时而看向程慕白的方向,时而看向台下的楼开阳,不知怎么办才好。
玉致拍手问,“哥哥,嫂子,你说玉妩会不会是今年的花魁?”
台下有百名男子捧着牡丹要献给今年他们认为表演最好的女子,谁得到的牡丹最多,谁便是花魁,这十名男子是临时选的,事先谁也不知道会有谁,相对而言,比较公正。
程慕白抿唇,微微一笑,玉妩拿花魁是毋庸置疑的,她也担当得起。
台下的人都高喊着刘小姐的大名,那就是不悔,因为按照顺序最后一名表演者便是刘家的庶女小姐,且又是楼开阳给她配乐,众人都以为是刘家的小姐。
玉致不高兴地撅着嘴,“乱喊什么,分明是我妹妹玉妩。”
云不悔微笑说道,“看这形势,玉妩拿花魁十拿九稳。”
程穆东说,“玉妩如此好的舞姿,以前没有参加花神节比赛真是太可惜了。”
摇光说,“既然是刘小姐的表演,为什么会是小郡主上台?”
摇光恍然大悟,“哥哥莫非也认错了人,以为是刘小姐才出手相助?”
云不悔想了想,兴许真是如此,楼开阳对刘小姐有一份愧疚,又欠了她一份恩情,待她和旁人自是有几分不同。
王府那边的雅座里,玉侧妃越看越觉得台上的女子身形像极了玉妩,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问,李侧妃说,“玉侧妃,你可真爱说笑,玉妩足不出户,又是哑巴,胆子又小,光是站在台上就把她吓死了,怎么会是她?”
云侧妃柔柔一笑,“看身形的确像极了玉妩,可能真是身影相似,府上谁见过玉妩跳舞?能有此等舞姿么?”
玉媚刻薄地说,“玉姨娘最爱说笑话了,怎么可能是玉妩那个小哑巴,她躲在府中都不敢见人,还敢上台么?”
玉侧妃冷笑,“六姑娘,玉妩是你妹妹,你当姐姐的,怎如此刻薄?”
玉媚也察觉自己失言,却不认错,反驳道,“我又没有说错。”
玉侧妃摇摇头,云侧妃也是蹙眉,玉妩是哑巴谁不知道,府中却极少有人提,哪怕知道她是哑巴,她也是身份尊贵的郡主,玉媚和玉容只能称为小姐。
台下热闹起来,各色各样的牡丹花丢下玉妩,和她同台的另外十四名女子面前却没有什么牡丹,那百多名男人手中的牡丹半数归了玉妩。
今年的花神节,她的确独领风骚,惊艳凤城。
基本上不用数,便知道玉妩是今年的花魁,胜势太过明显了。表演节目的女子中,朱家的小姐朱碧月和刘家小姐素来不合,且她见过刘家小姐跳舞,舞姿虽美,却不至于惊艳至此,且……朱碧月心里清楚,今天刘小姐绝对无法上台,这女子目光惊慌,纯真无措,根本不是刘小姐。
竟然让人顶替,却拿了花魁,占尽便宜,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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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碧月本就站在玉妩身边,玉妩想,等宣布花魁得主便走,她此刻不能走,只想快点结束脱身,名声是刘小姐的,和她没有关系,可她没想到她身边的朱碧月突然扯下她的面纱,露出一张妩媚艳丽的脸庞。
肤若凝脂,颊生桃花,正是一名灿若牡丹的绝美女子。
程慕白和程穆东从雅座上站起来,下面一片哗然,刘家小姐连续三年参加花神节,不少人认识,玉妩足不出户,王府宴会也甚少出来,哪怕偶尔出来几次,她又不说话,安安静静,宾客哪会注意到她。
下面喧哗起来,既然并非刘家小姐,那这位小姐又是谁,模样风姿皆远在刘家小姐之上,玉妩惊慌地睁大眼睛,台上的女子步步紧逼,问她是谁。玉妩有口难言,被逼得匆匆后退。
王府诸人见是玉妩,纷纷吃惊,王爷和几位侧妃更是不敢置信,程佑天和楼嫣然等人也是惊疑不已,玉侧妃早觉得她身影熟悉,却不敢肯定,如今确定了,心中也有疑惑,玉妩怎么上台去了?本来等着宣布花魁后才去领人的荆南、灵溪和灵心冰月慌忙从楼梯跑上去。
“你怎么都不说话,不会是哑巴吧。”朱碧月不客气地说,直把玉妩逼到舞台边缘。玉妩眸中蓄满了惊慌,下意识地望向台下的楼开阳。
楼开阳眸色早沉,拨开人群走到前面,人多,挡了去路,他冷冷一喝,“让开!”
人声鼎沸,他的声音如惊雷在众人头顶响起,没人敢惹楼家二少爷,楼家大少爷是个绣花枕头,酒囊饭袋,可二少爷是厉害角色,诸人慌忙让出一条道来。
“她不会真是哑巴吧?”另外一名小姐嘲笑,众人纷纷附和,讥笑的目光四面八方围过来,玉妩觉得十分难堪,很想从这舞台上跳下去,逃离她们的讥笑声。
“快放开小郡主!”荆南和灵溪等人上来,玉妩已站在舞台边缘,正被一群小姐取笑,朱碧月吓了一跳,转过身子来,手臂擦过玉妩,她本便站在舞台边缘,手臂擦过,她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便踩空,直直落下,楼开阳刚到舞台下面便见她落下,他迅速上前张开双臂,接住她下坠的身影。
楼开阳抱着玉妩一转,便稳住身影,玉妩紧闭着眼眸,本以为会摔得极疼,没想到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她睁开眼眸,怔怔地凝着抱着她的陌生男子。楼开阳淡漠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怀中女子惊魂未定,惴惴不安,他目光多了几分安抚的意味,温柔至极。
“没事。”素来淡漠的音色多了几分柔和,他拥着她,轻轻放了下来,仿佛怕摔碎了稀世珍宝,玉妩尚抓住他的前襟,怔怔地望着他。
鼓励她跳舞,并为她配乐的男子,他的箫声极好听,她沉迷其中,竟不知不觉跳起舞来。
“吓坏了么?”楼开阳轻声问,玉妩红着脸,微微摇了摇头,他微微一笑,温雅美好,玉妩心口一跳,急急低下头去。
荆南和灵溪、灵心、冰月等人见玉妩落下去,又惊又怒,见她平安才放下心来,那声小郡主诸人都听得明白,凤城中能被称之为小郡主的,只有宣王府的嫡女。
荆南等人随着程慕白和云不悔过来的,已有不少人听见,此刻听荆南喊小郡主,诸女吓得白了脸色,灵溪和冰月慌忙下楼来。
“小郡主,您没事吧,有没有摔伤?”灵心急问,玉妩回过神来,她仍然依附着楼开阳,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前襟,此时方觉得两人姿态太过亲密,她慌忙撤了手,脸色大红,急急躲到灵溪、灵心身后,低着头不敢看楼开阳。
此模样,仿佛是被表白的男子,娇羞无限不敢见人,灵溪、灵心谢过楼开阳,他淡漠抿了抿唇,冰月说,“表二少爷,这位是王府的小郡主。”
楼开阳嗯了声,看向玉妩,她依然低着头,头上一支玉钗轻轻摇动,荡出一道明丽的光,映在他的眼眸中。
突然惊变,幸是有惊无险,台上诸位女子也是吓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玉妩的身份也曝光了,虽不知她为何上台,可她收到牡丹最多,成了当之无愧的花魁。
荆南,灵溪和灵心带着玉妩先回雅座,接下来还有表演,楼开阳和冰月走在最后,快要到雅座,楼开阳问,“她叫什么名字?”
冰月回头,“表少爷说小郡主么?她叫玉妩,程玉妩。”
楼开阳嗯了声,淡漠地随着冰月上楼。
玉妩,明玉妩媚,人如其名。
程慕白和楼开阳第一次见面,彼此打过照面,云不悔迎上去,亲密地挽着楼开阳,“哥哥,你这次出门可真久,都大半年了。”
程慕白见他们兄妹状态亲密,微微挑了挑眉,面上仍带淡笑。
“若知道这一次出门你便私做主张嫁人,我和摇光定不会出门。”楼开阳音色素来淡漠,灵溪等人暗忖,看来这位大舅子对自己的表妹夫不太满意。
云不悔为他倒了一杯茶,“哥哥,我嫁人,你应该开心才对,少了一个烦心丫头,以后便轻松了。”
楼开阳看她一眼,目光掠过程慕白,并没多说什么,已事成定局,多说无益,“世子爷,我只有不悔和摇光两位妹妹,不悔素来顽皮,却深得我宠爱,若是你日后欺辱了她,可别怪我不客气。”
“稀世之宝得来不易,慕白珍惜犹恐不及,又岂会辜负。”程慕白淡淡说,笑意深深。
楼开阳面无表情,别过脸去,正巧看见玉妩俏生生地偷看他,触及他目光又慌慌张张低下头去,楼开阳微微蹙眉,程慕白道,“这是舍妹玉妩,幼年时因体弱失声,不能言语,方才救命之恩,慕白代舍妹谢过。”
“不必!”楼开阳淡漠吐出两字,他救他的女人,何须旁人道谢。
125
众人也不知他是何意,索性便不接话,灵心微微不悦,这楼家少爷真是好大的架子,世子道谢竟也不领情。
程穆东暗忖,看来二哥和大舅子第一次见面,颇有成见呢。
楼开阳不喜欢程慕白,而程慕白也不见得多喜欢楼开阳。
云不悔说道,“哥哥,你和世子第一次见面,别摆着脸色嘛,瞧瞧大家伙都不敢说话了。”
云不悔说着,大致介绍了在座诸人。
玉致说,“楼二少爷,你的箫声真好听,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箫声。”
“郡主过誉了。”楼开阳淡淡回了一句,舞台歌舞又起,便是接下来的表演,云不悔和摇光、楼开阳许久不见,有许多话说,一边聊天一边观赏表演。
程慕白见他们三兄妹感情极好,旁人插不上话,便也不参与谈话,玉妩一直低着头,玉致喊她几声都不应,程慕白问,“玉妩,你怎么上台去了?”
正在和摇光、云不悔聊天的楼开阳静默地看向玉妩,她比划着手势,他看不懂,在场的人除了程慕白和玉致,少有人看得懂,哪怕是灵溪和灵心也不完全懂得手语,她们懂一半,好多也是看不出意思来。玉妩不知道紧张还是怎么的,比划得又快,灵溪和灵心更看不明白。
楼开阳若有所思地饮茶,玉致怒道,“刘家小姐太过分了,竟然欺玉妩不会说话,又见玉妩会跳蝴蝶舞便让她上台代替,也不想想玉妩愿不愿意。”
云不悔问,“玉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致说,“玉妩本来去寻玉,不甚迷了路到后院阁楼去,正巧那刘家小姐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一直如厕,眼看表演时间要到,临时又寻不到人代替,正巧玉妩迷路寻到后院问路,她问玉妩会不会跳蝴蝶舞,玉妩点头,她便让侍女为玉妩梳妆,硬把玉妩推上台。玉妩不能说话,手语他们又听不懂,她受了惊吓不知反抗,这才被他们推上台去。刘家小姐胆子也特大了,玉妩哪怕不能说话,她的穿戴又岂是寻常女子,竟敢让玉妩代替她上台,害得玉妩差点摔伤,我看她是不想活了。”
程慕白蹙眉,使了一个眼色,荆南出去,云不悔看了楼开阳一眼,荆南出去,显然是带人过来,可不见楼开阳说半句,云不悔目光掠过玉妩,若有所思。
一边是夫婿,一边是兄长,若一会儿因为玉妩和刘小姐之事起了纠纷,她也不知站在哪一边,玉妩紧张地抓住程慕白的袖子,手势比划着让他大事化小。
玉致说,“玉妩,你别给她求情,胆子也特大了,竟敢欺负你。”
玉妩着急摇头,咬着下唇,模样看起来甚是无助,楼开阳心中闷闷一疼,不能说话对她而言,是无法言说的痛吧……看她的模样,多希望能说话。
程穆东说,“玉妩也别担心,刘小姐过来,横竖道个歉也就算了,不会怎么样了她。”
玉致道,“多亏了有表二少爷,不然玉妩在台上受了惊不说,又会摔下来,那么高摔下来,不定成什么样子。”
楼开阳并不居功,反应极淡。
云不悔给玉妩倒了一杯清茶,柔声道,“喝点热茶压压惊。”
玉妩端着茶,捧在手心,却没喝,云不悔目光掠起,正巧看见楼开阳目光凝在玉妩身上,而玉致却一脸迷恋,想和楼开阳说话,心头不免沉了沉。
刘家小姐很快便被荆南等人带上来,那是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十九岁上下,她脸色苍白,额上冷汗阵阵,似是极为不适,进来便给程慕白等人行了礼。
她一个劲道歉,并无嚣张之气,玉致骂了几句出了气也闷着不说话了。刘小姐知道自己犯了错,任由旁人怎么骂也不吭声,玉妩不想闹事,程慕白让她向玉妩道歉便算完事。
闹剧一场,也不便怎么样,玉妩也没事,道个歉算过了。
云不悔见到刘小姐好几次向楼开阳求助,楼开阳都当看不见,刘小姐一边道歉一边委屈落泪,云不悔暗忖,哥哥今日究竟是为了何事,竟待刘小姐如此淡漠,因心中对刘小姐有愧,哥哥带她是极好的。
莫非是为了玉妩?
云不悔暗自苦笑,自己一定是多心了,哥哥是第一次见玉妩,能有什么心思。
午后,一干人等在雅座用了点心,王爷派人过来传话,让程慕白和玉妩过去一起用膳,云不悔多日不见楼摇光和楼开阳,想留下来陪他们,程慕白也不强求,带玉妩,玉致和程穆东过去,荆南、灵溪和灵心随行伺候,冰月留在雅座,他们一走,摇光便问,“不悔,你到底在想什么,谁不好嫁,嫁给程慕白这病秧子?”
“姐姐,他没你想得那么病弱。”云不悔失笑。
“比我想的可病弱多了,也没坐上一小会儿,瞧他咳成什么样子了,这模样怕是不长寿,你也不仔细想清楚。”楼摇光道,“除了一副好皮囊可就没什么了。”
“我就看中他这副好皮囊。”云不悔打趣说道,摇光气结,偏头看向楼开阳,“哥哥,你说说她,瞧她说得什么话。”
云不悔掩嘴笑,楼开阳说,“嫁都嫁了,说什么也无用,你在王府没受欺负吧?”
“没有,哥哥,姐姐,放心,一点都没有。”云不悔说,“慕白待我极好,有求必应,两位小姑也好相处,平素我又不和其他房的人往来,也没什么麻烦。王妃虽然严厉,却也不曾刁难过我,这门亲事,我很是中意呢。”
“瞧你开心的,三月三出嫁,这才几日功夫。”摇光说,叹了口气,“程慕白病弱且不说,人也深藏不露,不悔,日子长着呢,好坏现在说不好,得看以后。”
126
楼开阳和楼摇光中途有事,并没有看到最后,两人起身告辞回家,云不悔依依不舍送别。花神节的表演一直到申时结束,程慕白带云不悔、玉妩等人随王爷一起回府。
回到府中,玉致和玉妩回了东苑,程慕白和云不悔回皓月居休息,晚膳时分,程慕白和云不悔一起去前庭用膳。席间一贯被人忽略的玉妩成了最瞩目的焦点。
府中都在谈论今天花神节的事,王妃早便听闻了,他们一回府,府中便传开了,玉妩的娇媚之态早就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人人赞玉妩是当之无愧的花魁。菊青听了传闻打听清楚便一一回禀王妃,王妃又寻玉致说详细情形,大概了解今日之事。
席间,人人都赞玉妩。
程佑天、楼嫣然,程穆东和玉容等人,人人都赞玉妩,玉侧妃和云侧妃也是赞誉有加,李侧妃虽刻薄,看不起玉妩是哑巴,恶客不可否人呢,她的舞姿甚是美丽。
玉妩一直低头用膳,一如往常静默。
连一贯不爱赞人的程佑天也开口赞誉玉妩的舞姿是他见过最美的舞姿,楼嫣然自是夫唱妇随,也赞玉妩。王爷更是乐不可支,王爷对三位儿子都很宠爱,对女儿态度则不同,他较疼惜玉容,对玉致和玉媚而言算是严父,玉妩自幼失声,王爷便忽略得厉害,时常想不起自己有玉妩这女儿,如今玉妩阴差阳错得了花魁,王爷是极自豪的,命管家从库房拿了好些东西送给玉妩。
玉妩难得受到父亲疼爱,十分欢喜,用手语道了谢,王爷看不懂,玉致便在一旁解释。
王妃席间话并不多,始终温和有礼,众人对玉妩的赞誉,她以平常心对待,并不喜悦,也不骄傲,女儿依然是女儿,依然不能说话。
晚膳后,程佑天和楼嫣然一起回西苑,楼嫣然对今日一幕颇有感触,忍不住感慨说,“玉妩若是能说话,不知怎生完美,当真是可惜。”
程佑天冷冷一笑,“你对东苑的事倒是上心,怎没见你关心玉容?”
楼嫣然微微蹙眉,杜鹃、喜鹊和秋霜在后走得远,楼嫣然压低了声音,“程佑天,你究竟想如何,平日和我装成恩爱夫妻,私下却如此刻薄,你这又何必?”
程佑天眯着眼睛,寒光一闪而过,“嫣然,我只不过提醒你一句,你已的程家大少奶奶,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楼嫣然一窒,她怎会不知自己的身份,不必程佑天提醒,她也谨记自己的身份,她和程慕白是有缘无分,那封信,真成了笑话,他至今不给她一句话,她想着程慕白是不在乎吧。或许,他是真宠不悔,将错就错罢了,虽不甘心,可自上了花轿,她便认了命。
娘亲说得对,富贵人家联姻,真心是最不必要的,既然不要真心,便要权势,这是生在王府的宿命,她既然认了命,嫁给程佑天,自会和程佑天一条心。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会做不利程佑天的事情。
“程佑天,你真的太过多疑多思。”楼嫣然说,唇角溢出一抹苦笑,“我既然嫁给你,出嫁从夫,自然不会忤逆你,你大可安心。”
“怎说得如此委屈,仿佛我怎么欺负了你。”程佑天冷冷地笑,楼嫣然本也耐着脾气,此刻也忍不住动了怒,可眼角瞥见身后的杜鹃得意的笑容,楼嫣然生生压下心中的不悦,高傲地扬起头颅,她不必在这种小贱蹄子面前失了大家闺秀的礼仪,惹人笑话。
嫁给程佑天几日便从喜鹊的话和杜鹃时而的骄傲得意中推测出来,杜鹃是程佑天的通房丫头,她心中有微微的不舒服,可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她很快便适应杜鹃的存在,也顾着程佑天的面子,表面待她极好,让她恃宠而骄,以为她真惧了她,可背地里,她暗中却给她绊了许多脚,横竖是西苑房里的事,杜鹃这点小脾气还入不了她的眼睛,她总有一天会收拾了杜鹃,不急一时,也不必在她面前动怒。
如此一想,楼嫣然主动挽着程佑天,“佑天,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既然嫁给你,自然会一心一意向着你,夫妻之间最在意信任二字,可以尝试着信任我。”
程佑天看了楼嫣然一眼,楼嫣然柔柔一笑,挽着他回西苑,一路上两人时而低语两句。
杜鹃微怒,分明见他们快要吵架,还没吵便好了,她心中纳闷,又不敢后说什么,心中琢磨着怎么得到程佑天的宠爱,也一路随着他们回去。
东苑,皓月居。
云不悔和程慕白在下棋,云不悔一边琢磨着棋步,一边淡淡说,“世子,娘亲似乎不高兴。”
“为何?”
“你在装傻么?自然是为了玉妩一事。”云不悔说,“娘亲从不让玉妩和玉致去看花神节,且一心排斥花神节的节目,为玉妩拿了花魁,她怎会喜欢?”
程慕白微微一笑,“娘子多心了,娘亲未必是不开心,玉妩露了脸,也算是好事,府上的几位妹妹都有人上门求亲,唯独玉妩,无人问津,她自幼失声,许配不了什么好人家,当家主母怕是不成,可为人妾室,娘亲是绝不愿意的,她为玉妩的婚事操碎了心。花神节后,玉妩名动凤城,定会有人上门求亲,母亲自也好好挑一挑,为玉妩选个如意郎君,又有什么不开心呢?”
“玉妩若是能说话,恐怕求亲的人要踏破王府的门槛。”云不悔失笑,又有疼惜,“我见她着实喜欢的紧,总觉得上辈子一定很有缘分,若她能寻一门好亲事,有人待她,我也觉得欣慰。”
云不悔想了想,疑惑地问,“世子,既然娘亲不放心玉妩出嫁,又怕玉妩受了欺负,为何不招婿呢?若是男方入赘到王府,岂不是两全其美。”
“大户人家的子弟,谁愿意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