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感言
这个故事从2020年6月27日开始,直到2021年7月18日才算完成。
中间几度停更,也曾起过放弃的念头,但终于坚持到写完。
这是战胜自我的一个小小的进步。
我很高兴。
虽然成绩惨淡,扑得彻底,但我相信,今日走的每一步,都能为明日的自己提供宝贵的经验。
不断总结寻找不足,不断突破自我,每天哪怕进步一点点,都是胜利。
先说说这个故事的题材。
灵感来源于身边朋友的吐槽。
物业干啥啥不行,收钱第一名。
请来的物业不是管家,而是作威作福的大爷。
物业管了什么?什么都没管,还天天死要钱。
小区为什么要有物业,业主自己管理不行吗?
等到自己深入了解这一行业,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物业工作其实很琐碎很平常,存在感弱到,如果不是影响了正常生活,你都注意不到他的作用。
当你意识到各种不便,需要用到物业的时候,才发现,物业能解决的都是小问题,很多问题他们同样无能为力。
这就是冲突。
业主高估了物业的作用,认为物业既然收了物业费,就该无所不能。
物业又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遇人不淑的社畜员工,满腹委屈。
勤勤恳恳地做好了本职工作,却总因为别人的原因,不仅挨骂,还要被拖欠克扣工资。
每天面对无理取闹的人,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各有各的立场。
这才有了听蓝的故事。
听蓝经历的这些事,都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所做的应对也是物业最常用的套路。
以后大家和物业打交道的时候,可以参考一二。
选择写到这里停笔,并不代表这个故事就结束了,听蓝的人生刚刚起步,未来还有无限可能,而那,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所以,并不是仓促完结的。
因为,故事的结局早在开头的时候已经写好了。
怕自己放飞自我,写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好一直按照大纲老老实实地往下写,这也导致了男主角成了打酱油似的存在。
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新书大纲已经写好,细纲还没完善,加上还有旧坑没有填完,暂时不会上传。
最后,要特别感谢一直陪伴我,包容我的朋友们,即使我长时间停更,你们也没有弃文。
这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再次感谢大家,希望新文会给大家惊喜!
感谢执念如影,微凉不成殇的打赏!
感谢小容SK,JZY9913,书友20181127204047392的月票!
感谢潜水inging,三天打猪两天摸狗,执念如影,他是猫,微风拂面,随心所欲,书友20181127204047392,书友150430182233051的推荐票!
1、一地鸡毛
叮铃铃~叮铃铃~
盛夏的清晨,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听蓝在电话响起第三声之前接起电话,开口就是公式化的开场白:“您好,这里是物业前台,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电话里传来一声带着地方腔的男音:“物业是不是啦?电工有没有?我们家客厅的灯坏了,叫个人来看看。”
听蓝脸上挂着笑,声音也仿佛蘸了蜜:“好的,麻烦您把房号告诉我,我让师傅上去看看。”
男人报了一个房号,听蓝在手边的笔记本上记录下来,又问对方要了回访用的电话号码,这才轻轻挂了电话。
她拿起笔记本,在刚才记录的事件上打个勾,又仔细翻了翻昨天记录的未完成事项,这才起身去找工程师傅朱福泉。
朱福泉五十多岁,脑袋尖尖像个梭子,一张老脸红光满面的,很福态。
老头身体还健朗,行动也还利索,听蓝不满意的是,这个老头办事总喜欢拖拖拉拉的。
听蓝好几次因为他被业主投诉。
不过,朱福泉是成朗物业带过来的老员工,资历远非还在试用期的听蓝可比的,听蓝也没有打小报告的习惯,只好一个人抗了雷。
听蓝无数次祈祷老头动作麻利一点,让他少害自己挨几声骂,然而结果往往令她失望。
看见听蓝捧着小本子进来,朱福泉端起保温杯,慢悠悠地问听蓝:“小陈啊~开水烧好了吗?帮我倒一杯吧。不要隔夜的开水啊!隔夜的水喝了对身体不好。”
听蓝很想问问这个所谓的养生秘笈有什么依据,不过,她害怕这老头拉开架势跟她谈养生,耽误正经工作,只好把好奇心拍死在摇篮里。
给朱福泉倒好了水,看见老头轻轻吹开浮末,吸溜喝了一口热茶,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取出随身带的便签条,开始在条子上记录。
听蓝一板一眼地复述自己记录的待办事项:“前天3幢1单元9楼的业主反映他们楼道的灯坏了要换,灯泡昨天下班送过来了,今天要先换上;昨天下午11幢的1101的业主说他家的马桶堵了,需要我们帮忙疏通。刚才1幢3单元502的业主打电话说他家客厅的灯坏了,让我们赶紧去换,他等一会要出门,家里没人。”
朱福泉一边慢悠悠地记录,一边嘟囔:“不是换灯就是通马桶,太烦了。”
听蓝虽然不是急性子,也有些受不了朱福泉的慢郎中性格。
前台的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听蓝语速很快地催老头:“您尽快,我猜刚才那个业主来催了,听他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他性子挺急的。”
听蓝快步走到柜台前面扫了一眼来电号码,果然是502那个业主,口气挺冲:“你们怎么回事?电话打了半天叫人,到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收物业费挺积极的,办事就拖拖拉拉!老子就不该这么早交了物业费!”
听蓝扫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前后两个电话相距不到9分钟,她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在脸颊上捏了一下,强迫自己露出笑脸,语气还是温温柔柔地道:“不好意思,您久等了,师傅已经去您家了,应该快到了,麻烦您再等一等好不好?”
电话里的男声气消了一点,语气软了下来,说道:“那你再催一下。”
听蓝挂了电话,呼出一口浊气,看着朱福泉挎着脏兮兮的工具包出了物业中心的门,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老头虽然爱拖拉,事情倒是做得漂亮,他经手的工程维修返工率接近零,这估计就是他能在公司里吃的开的原因。
看看时间还早,听蓝挽起袖子,像只勤劳的小蜜蜂,这里扫扫,那里拖拖,直到把物业中心打扫得一尘不染才罢休。
她坐在电脑前活动了一下肩膀,心满意足地想,照这个趋势下去,她瘦十斤的目标很快就能实现了。
听蓝其实不胖,她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一百零五斤,这应该算是标准身材,坏就坏在她长了一张苹果脸,所有的肉肉全部集中到脸上去了,所以给人的观感就是:这姑娘长得,真圆润!
听蓝因此有了执念:自己要是瘦十斤,或许镜子里的圆圆脸就变成桃心脸了呢。
正胡思乱想,就看见项目经理史一鸣快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白衬衫配深蓝西裤,袖子高高挽起,胸前挂着醒目的项目经理工作牌。
客服主管冯若惜同样穿着制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听蓝赶紧站起来,把早就泡好的茶端到两位领导的办公桌上。
史经理喝的是西湖龙井,冯主管喝的是玫瑰花茶,听蓝一上班就泡好了。
这会儿,史经理那个双层玻璃杯里的龙井根根竖起来,茶汤清亮,十分漂亮。
冯主管的杯子是密封的,盖子一拧开,淡淡的玫瑰香便飘了出来。
史一鸣扫了办公室一眼,眉头微皱:“你李姐呢?还没到吗?”
听蓝只敢在心里暗暗翻白眼:“不是您同意她晚来半个小时的,到没到您不是最清楚吗?”
表面上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到了,刚才停车去了。”
李姐每次都掐着点到办公室,听蓝来了快一个月了,已经熟悉了她的作风。偷瞄一眼手表,数字显示8点29分,听蓝知道李姐一定到门外了。
果然,话音刚落,李雪飞就推门进来了。
“我就知道你在说我坏话,妈呀,亏我还给你们带早餐。”
史一鸣板着脸:“天天迟到,扣你工资!”
李雪飞满不在乎:“扣吧,就那么一点工资,还不够我买一件大衣。”
听蓝闻言有些羡慕地想,因为家境优渥,所以底气才足吗?
不像她,倘若丢了工作,下个月的房租都付不起了。
史一鸣瞪眼:“你那大衣是镶金的吗?”
李雪飞斜眼看他:“没镶金,镶毛的,两万都拿不下一件。”
她抬起手上拎的袋子示意,“特地拐去买的鸡丝粥,趁热吃吧。”
史一鸣还待说什么,冯若惜推了他一把,说道:“别贫了,赶紧吃饭,一会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了,本来胃就不好,还不爱惜自己。”
三人鱼贯进了经理办公室,门很快关上了。
2、职场菜鸟
没人喊听蓝,听蓝也识趣地不去凑热闹。
她给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就是一个小小客服,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至于拉帮结派这种事,她不懂也不会,所以乐得轻松,当一个安安静静的局外人。
史一鸣和冯若惜搭档多年,感情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听蓝一直很奇怪,这两个人年岁相当,又配合默契,看起来极其般配,怎么就没有擦出爱情的火花呢?
后来想想,大约是太熟了,下不了手。
毕竟,一个得力的助手怎么也比一个随时会翻脸的恋人来得可靠。
李雪飞比听蓝早来三个月。
她是典型的北方妹子,嫁的老公是本地的拆二代,房子票子不愁,老公一个月工资三万五,唯一的儿子刚上初中,又有公婆照看,完全不用自己操心。
在听蓝看来,李姐这样的富婆,每天只要养养花,打打牌,做做美容就可以了,何苦来做这么一份受气的工作。
听蓝的疑惑一直到某一天听到李雪飞和冯若惜聊天说的话才得以解开。
冯若惜问李雪飞:“你不工作你老公也养得起你,干嘛跑来受这份闲气?”
李雪飞漫不经心地道:“受气吗?我不觉得。天天呆在家里,围着老公孩子锅台转才受气。”
“客服这工作,接触的人多,什么样的人都有,每天和不同的人斗智斗勇,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顺便教育听蓝:“客服是很磨练人的工作,最适合你们这种刚从学校出来眼高手低的大学生。你要是能在这个岗位上呆上一年半载的,保管你以后换什么工作都容易。”
李雪飞说大学生眼高手低那是有依据的。
她刚来应聘那会儿,同来面试的还有另外一个刚从理工大毕业的女大学生。
听蓝坐在一旁打着腹稿,一边分心听那个竞争对手跟冯若惜提要求:“月薪五千有没有?朝九晚五吗?包吃包住不?有五险一金没?是不是双休?法定假日都会放假吧?”
听蓝就听到旁边有人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抬头就看见李雪飞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小姑娘你莫不是没睡醒?”
她拍着冯若惜的肩膀,问那姑娘:“她是客服主管,你知道她什么待遇吗?”
不等那姑娘说话,李雪飞就揭晓答案:“月薪4500,单休,只交五险,上班时间早八点晚六点。而且,她是公司的老员工,还有工龄补贴。”
还嫌打击力度不够大,她又补刀:“想要周末双休你就不该来干客服。谁不知道越到节假日物业中心越忙?我们排班休息从来都不排周末。”
怼跑了眼高手低的理工女大学生,李雪飞看向听蓝:“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听蓝被李雪飞的气势吓得小心肝噗噗直跳,一边默默把心里想提的要求咽了回去。
她需要这份工作来维持下个月的生活开支。
从实习开始,爸妈就不给她寄生活费了,她要用钱都得向他们借,还要支付一定的利息。
她连续三个月向爸妈伸手,妈妈已经不耐烦了,还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这个月再找不到工作,她就不管她死活了。
听蓝只好一边吐槽自己恐怕是充话费送的,一边降低找工作的要求。
等冯若惜一板一眼地重复说完很多遍的招工待遇:“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三千,不交社保,转正三千五,交社保,单休,早八晚六,食宿自理,能接受就来。”
听蓝已经点头如捣鼓了,“可以,没问题。”
后来听蓝才知道,她的待遇已经是几经提升的结果了。
早先待遇更低,因为迟迟招不到人,李雪飞一个人当两个人用,累得哇哇叫,一天三遍问史一鸣什么时候给她找个帮手。
史一鸣躲那些难缠的业主已经够烦了,又被李雪飞穷追猛打,这才拍板提高待遇。
签了合同,听蓝开始学着怎么当一个敬业的物业客服。
做一行就要有爱一行的觉悟,这是听蓝爸爸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听蓝受他们影响颇深,尽管待遇不高,听蓝也从不抱怨,每天屁颠屁颠地跟在李雪飞身后,有活干活,没活就化身好奇宝宝,不停地问十万个为什么。
终于惹烦了李雪飞。
李雪飞说话向来直接:“这里不是学校,没人有义务给你答疑解惑,你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做,不是像个傻子似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不懂该做什么,就睁大眼睛看,自己揣摩,我忙着呢,别烦我。”
转头和冯若惜讨论晚上要去美甲店做一个什么花样的美甲。
听蓝挠挠头,也不敢反驳,当真不敢再问问题了。
没办法,李姐气势太盛,听蓝有些怵她。
有时候看李姐在办公室发号施令,听蓝觉得她比史经理更像项目经理,当一个客服实在太屈才了。
没人教听蓝,听蓝就自己摸索。
好在客服的工作十分简单又清闲,听蓝看李雪飞忙了两天,便把其中的门道摸了个七七八八,偶尔李雪飞溜号,听蓝也能把工作做得似模似样的。
听蓝上手快,李雪飞便彻底解放了,心安理得地把听蓝指使得团团转。
史一鸣回办公室十次倒有九次看不到李雪飞。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听蓝一个人坐在电脑前面,话筒夹在肩上,双手敲打着键盘,温声软语地给电话里的业主解释收费的标准。
史一鸣空闲的时候就有心情和听蓝话家常。
问的问题无外乎是大学读的什么专业,现在住在哪里,工作可还适应一类的。
听蓝面对史一鸣的时候总有一种面对班主任的拘束感,回答问题也是中规中矩的。
史一鸣看着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好紧张,你快别问了”的单纯丫头,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左脸上一个深深的酒窝。
听蓝突然觉得惊艳,傻傻地道:“经理,你笑起来真帅!”
史一鸣顿时失笑,打趣道:“你拍我马屁,我也不会给你涨工资,亏了吧。”
听蓝一脸实诚:“我说实话啊。难道没人夸过你?”
史一鸣轻咳一声,被这么个小丫夸,他居然觉得脸热,真是够丢脸的,只好转移话题掩饰不自在。
“建个文档,帮我写份报告。”
听蓝眼睛盯着电脑,按照史一鸣的口述很快把报告写好了,她挑了其中几个词,小声地道:“其实,我觉得用这个词更委婉诶。”
史一鸣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搭在听蓝的椅背上,身体前倾,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比较了一下两者的区别,果断接受了听蓝的建议。
他靠得太近,听蓝能清楚得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气,身体有些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让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
阳光星星点点从浓密的树叶中间漏下来,照在两人身上,画面分外和谐。
3、老头凶猛
冯若惜匆匆推门进来。
她穿着灰色的短袖衬衫搭配黑色的包臀裙,整个人显得娇小玲珑,脚下穿着一双细跟单鞋,走路风风火火的,鞋跟敲在瓷砖上哒哒响。
一听这声音,听蓝就知道冯主管这会儿心情不好,她的身子莫名矮了几分,暗暗寻思自己是否有得罪冯主管的地方。
史一鸣看她像只仓鼠一样整个人往座椅里缩,忍不住想笑,又怕小姑娘翻脸,好歹忍住了。
他站直了身体,双手叉腰,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色厉内荏地训斥冯若惜:“干啥呢?!跟男朋友吵架也别把情绪带到办公室来!像话吗?!”
冯若惜鸟都不鸟他,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才面无表情地道:“让开,挡我路了。”
听蓝瞪大眼睛,果然看见史经理灰溜溜地往旁边让了一步,乖乖把路让出来了。
冯若惜从他身边经过连个眼风都不给他。
看见听蓝圆脸憋得通红,努力忍笑的样子,史一鸣努力把自己被冯若惜按在地上摩擦的威严捡起来,悻悻地道:“这一个个的,没大没小,都不把我这个领导放在眼里了,你可别学她们。”
又怕吓坏小姑娘,史一鸣就放缓了语气,和颜悦色地对听蓝说:“当然,你也别太拘束了,你看,我和她们都像一家人一样,只要把工作做好了,工作之外,咱们就是朋友,是平等的,没那么多讲究。”
话虽如此,听蓝却不敢当真,她还有自知之明。
冯若惜敢任性,是因为史一鸣对她无条件的纵容与宠溺。
李姐肆意妄为,连业主都想怼就怼,是因为财大气粗底气足。
她有什么?除了一腔热血和一颗求知欲旺盛的心,毛都没一根。
不过,领导的吩咐不能不回应,因此回答起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好哒。”
史一鸣有些不满意:“唉唉,我说真的,你别不以为然啊。”
冯若惜烦躁地很,把手上的单据往桌上一扔,瞪了史一鸣一眼,硬邦邦地道:“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小区里转转,看看你手下的人都是怎么干活的,别杵在这里碍手碍脚!”
听蓝简直对冯主管佩服得五体投地。
厉害啊,谁家当下属的敢这么和上司正面刚?
偏史一鸣还吃这一套。
他一副慈祥的父亲拿无理取闹的女儿没办法的模样,唉声叹气道:“你就看不得我清闲……外面这么大的太阳,我不过多吹了一会儿空调你就赶我。晚一点再出去不行吗?行行行……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经过听蓝身边的时候,还小声和听蓝说:“你冯姐心情不好,你悠着点。”
冯若惜冷哼一声,史一鸣顿时加快脚步。
听蓝见此更加安静如鸡。
冯若惜心里憋着一团无名之火,看什么都不顺眼,对账对了半天,其中一笔金额怎么都对不上,干坐在那儿生闷气。
听蓝乖觉地去给冯若惜泡花茶。
冯若惜有气无力地道了谢,双手捧着杯子,额头抵在杯沿上,一言不发。
听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心里盼着李雪飞赶紧回来。
李姐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但效果奇佳。
冯姐现在很需要这一剂苦口良药。
然而没等李雪飞回来,冯若惜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
她把收支表发给听蓝,又把手上的一叠收款收据递给听蓝,吩咐她:“你帮我把金额核对一下,按照支付方式,把统计数字发给我。”
听蓝接过收据,看她抓起手机要走,赶紧问道:“冯姐,你要出去吗?”
冯若惜情绪不高:“没,昨天的衣服没洗,我回去洗衣服了,有事就打我电话。”
只字不提李雪飞翘班的事情,听蓝便知道李姐没事了。
冯若惜前脚刚走,史一鸣后脚就进回来了。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后面还跟了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儿。
老头儿姓王名路,六十多岁,身上穿着宽宽大大的练功服,双手背在身后,走路一摇一摆的,宛如老干部出巡一样威风。
衬得史一鸣像个开路的小卒。
听蓝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天气炎热,风吹在人身仿佛都能把皮肤烫出水泡,这样的天气里,业主喜欢到物业办公室蹭冷气,听蓝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听蓝却很烦这个王路,因为他一来就代表着,麻烦来了。
史一鸣听不到听蓝的腹诽,殷勤地招呼老头儿坐在会客厅一角,又喊听蓝:“给老领导泡杯茶来,用最好的茶叶。”
听蓝心想,咱们办公室哪里有什么好茶叶了,除了你自己买的那一罐西湖龙井,剩下的也就一包保安队长谭卜进从老家带的野茶,剩下的玫瑰花茶,柠檬茶的,那也不适合这位老大爷喝啊!
不过,领导既然说了泡好茶,听蓝就取了一次性纸杯给王路泡了一杯西湖龙井,小心翼翼地端过去放在老头儿的茶几前。
听蓝的动作并不慢,王路却不满意。
他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他面色沉郁地靠在红色的长木椅上,双手抱胸,双脚微微岔开一个弧度,直视着史一鸣开始他的长篇大论:“物业管理,物业管理,那重点就在管理二字。管理人,管理物,都是有例可循的。就说管人这一项吧,你们这一届的管理人员素质还有待提高。改天我得向你们谭总提一提意见,让他专门给你们安排一场培训,不然,就你们这样的素质,我看不用等到年底,你们就得滚蛋!”
几句话就把整个项目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贬得一文不值。
听蓝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有本事当着李姐再说这话啊?怼不死你!”
史一鸣面色如常,笑眯眯地道:“您是老领导了,管人的经验肯定丰富,我们都得向您学习。”
听蓝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王路这个老流氓胡说八道,史经理居然照单全收,未免太没原则。
其实,李姐比史经理更适合当这个项目经理吧。
听蓝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又觉得这想法对史经理未免不公平,不免心虚地看了史一鸣一眼。
史一鸣不知道这姑娘脑子里又转着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看见听蓝看他,就道:“给李雪飞打个电话,她一个客服跟着工程跑什么?会拆还是会修啊?不知所谓!”
听蓝悄悄吐了吐舌头,赶紧发微信给李雪飞:“李姐,那个讨厌的老头又来了,你快回来。”
接着是一个中毒翻白眼的图片表情。
李雪飞的消息半天才回过来:“别理那个老神经。经理和小冯要是问起我就说我先吃饭去了,中午我来值班。乖啊,就这么说。”
听蓝依言告诉史一鸣,就自顾低头对账不理一角的两个人。
她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想发飙。
和业主吵架是大忌,为了个蛇精病丢了工作,听蓝觉得怎么算,都是亏!
4、花样炫富
时针指向12点,听蓝肚子饿得咕咕叫,望穿了办公室的门,也没看到李雪飞的身影出现。
办公室的两个领导,冯若惜早上走了以后一直没出现过,史一鸣吃过午饭也睡午觉去了。
只有听蓝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办公室。
值班电话响了起来,听蓝有气无力地接起电话,还没开口自报家门,就听见电话里一个女高音连珠炮似的炮轰她:“物业的人都死光了吗?大中午的谁踏马在哒哒哒的打电钻,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你们管不管?马上去把他们的电掐掉!”
对方说完想说的话,也不等听蓝反应过来,“啪”地一声就挂了电话。
听蓝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瘪瘪嘴,认命地抓起对讲机呼叫巡逻保安。
喊了半天,对讲机里静悄悄的,根本没人理她。
听蓝无奈极了,只好打电话给保安队长谭卜进。
谭队长也爱莫能助。
现在是吃饭时间,保安都轮班吃饭去了,几个大门都是一人一岗,根本走不开。
听蓝也无能为力。
她走到办公室门外竖起耳朵听了听,小区里打电钻的声音十分明显,就像那环绕音一样,四面八方都是刺耳的噪音。
难怪业主发飙,若她是业主也得疯!
听蓝在心里把大中午打电钻的那户人家的十八代男性祖宗问候了一遍,认命地回到办公室准备翻档案。
不等她动手,那个急性子女人的电话又来了。
“这都半个小时了,你们人来了没有?电钻还在响啊!只收钱不办事,我看你们也是烂到底了!9幢1803这家!你们再不过来我直接去掐他们的水电了。我要是跟他们打起来,一定是你们的错!”
好了,终于不用翻档案了!
9幢1803是吧?
我记住你了!
听蓝恨恨地想。
又求爷爷告奶奶地说了半天,谭卜进才慢吞吞骑着巡逻车去了现场。
听蓝咬着唇站在原地转圈圈,心里不无恼火地想,这特么哪个撒笔定的撒笔规矩!
明知道天气炎热,大中午的,业主都躲在家里不愿出来,物业工作人员吃饭的吃饭,休息的休息,为什么服务中心还要开门待客!
门虽开着却办不了事,不是更让人上火吗?
还不如不开!
听蓝觉得自己肯定是低血糖才心浮气躁,赶紧在茶水间的里翻了翻,只找到一小袋花茶,花茶里面配了几颗小指头大小的单晶冰糖。
她拆了袋子把冰糖都丢进嘴里,咔咔咔用力地嚼吧嚼吧几下咽下肚子,又想着这么几块糖下肚,她不得再胖两斤,赶紧把剩下的花茶直接泡了,连灌了两杯,才觉得肚子舒服一点。
没心情做事,听蓝无聊地坐在前台,双手托腮傻呆呆地望着服务中心的大门,猜测到点上班了,谁会先走进来。
李雪飞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奄头耷脑的没了往日的活泼劲儿,难得善心大发,把手中的外卖袋子递给听蓝:“喏,我请你吃饭,经理他们有没有问我去哪里了?”
听蓝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站起身,双手接过袋子,嘴巴甜甜地道了谢,就道:“我跟他们说你和朱师傅一起去业主家里了。”
李雪飞便心知肚明两位领导知道她翘班的事了,不过她并不在乎,反正都是半斤八两,大哥别说二哥。
看见听蓝喜滋滋地拎着袋子往会议室去了,李雪飞心里有一咪咪的愧疚。
早知道小丫头这么憨,她刚才就多点一份甜点带回来了。
好在芋圆是点多了吃不完打包起来的,而不是吃剩下的。
李雪飞这么想着,便心安理得了。
听蓝看着腕表上的时间,快速把甜品吃完了,袋子也没收拾,直接趴在桌上闭起眼睛。
趁着现在有李姐顶班,她得赶紧眯一会儿,不然整个下午都没精神。
冯若惜来应卯的时候看见李雪飞哼着歌,心情颇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向来内敛,神色很少波动,惯常见的表情除了平静还是平静,让人看不出深浅。
李雪飞也不是会看脸色的人,就算看出来了也不在乎。
两个人心照不宣,转而谈起李雪飞新做的发型。
听蓝听见冯若惜的声音赶紧站起来,跑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终于清醒了,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微笑的弧度,挺直胸膛回到岗位上。
冯若惜神情平静,仿佛早上失态的不是她。
听蓝巴不得这趟雷赶紧过去,失态的冯主管比面无表情的冯主管更可怕。
乖巧地给两位大姐问了好,回到座位上翻出业主资料给9幢1803的业主打电话。
电话响了十秒就被接起来了。
电话里响起一个醇厚的男人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一看就是午睡未醒的样子。
“肖谨,哪位?”
听蓝有些不好意思,扰人清梦可耻。不过一想起他家大中午打电钻害她挨骂,听蓝就壮起胆子,声音甜甜地道:“我是物业,你家装修工人中午打电钻被其他业主投诉了,能不能麻烦您通知他们关注一下装修管理协议上的装修时间。中午、周末、法定假日都是禁止装修的。”
肖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就清醒了,偏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旧金山灯火辉煌的夜景,问听蓝:“哪个小区?”
听蓝一噎,自己买的房子在哪里都不知道吗?
这算是花样炫富吧?是吧?是吧?
这一点上,听蓝还真是错怪肖谨了。
他名下房产众多,全国各地都有,所有的房子装修都是委托给装修公司的,所以并不清楚听蓝指的是哪一套。
听蓝撇撇嘴,心里吐槽,嘴里说出的话一如既往地客气:“雅岚苑。”
肖谨就道:“知道了。”就挂了电话,顺手给手机调了个静音,把脸埋进软枕里,很快进入睡眠。
听蓝捏着话筒对上两张好奇的脸,挠了挠头,说道:“他说知道了。”
李雪飞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地道:“这辣鸡小区里的业主就这素质!难怪物业换了一任又一任,没一个干得长久。”
听蓝很想说,要是前任物业干得好,就不会被全体业主联名赶出去了。
前任物业要是好好儿的,也不会有她们公司托管小区这回事了。
冯若惜淡淡地道:“嗯,通知到位就行了,有人投诉再说。”
听蓝哦了一声放下话筒,继续回到电脑前和一堆数字较劲去了。
5、乱点鸳鸯
史一鸣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前台电脑后面排排坐着三个人,心里便满意了。
他就有心情开玩笑了:“唉,你看所有人都整整齐齐的多好!不然你们俩个去潇洒了,抛下我们这一老一小面对如狼似虎的业主,多么凄凉!”
活脱脱一副弃妇指责负心汉的嘴脸。
听蓝被雷得外焦里嫩的。
她没听到前面的话,只听到一老一小两个字眼。
她22岁,和办公室其他人比起来勉强能沾个小的边,但是老的是哪个?
史经理吗?
耿直的姑娘不懂就问,“经理你今年贵庚?”
李雪飞哈哈大笑,冯若惜也不禁莞尔。
听蓝一头雾水,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史一鸣自己挖坑自己埋,笑眯眯地道:“老头子今年八十有二。”
哦,28啊。
听蓝顿时犯嘀咕:“才28吗?那不是跟冯姐一样大?我还以为经理已经35了。”
一万点暴击!
史一鸣都快吐血了,“我有那么老吗?”
李雪飞笑得花枝乱颤,“对,你没那么老……就是长得,着急了点。”
史一鸣气得不想说话。
女人三十一枝花,男人三十也是待放的花朵。
他都还没娶老婆,女朋友也不知道在何方,就被这帮大小娘们给贴个未老先衰的标签,他亏不亏?
偏偏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眨巴眨巴着眼,一脸懵逼,史一鸣觉得自己要是发脾气,小丫头会不会直接哭给他看?
算了,不和她计较了。
这会儿没人来办事,李雪飞正闲得发毛,虽然她也从来没忙过,但是难得碰上史一鸣挖坑埋自己的机会,她若不踩两脚实在对不起自己。
她端坐在桌子后面,笑眯眯地看着史一鸣,清了清嗓子,一副狼外婆诱拐小红帽的表情:“来,小伙子,谈谈你的择偶条件,以大姐我多年红娘的经验来看,像你这么精神的小伙子,有房有车又是公司骨干,婚姻市场上肯定很抢手。”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热情奔放的,温柔小意的,还是娇羞腼腆的,说出来,大姐一定想办法帮你找到对象!”
听蓝也不做事了,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姐调侃史经理。
冯若惜却低着头刷短视频,这两个人天天斗嘴,不新鲜。
史一鸣脑门上青筋直跳,冷笑道:“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嘿,你倒是敢想!”
李雪飞哼着歌:“我是你高攀不起的爸爸。”
哼了几句就跑调了,她停了下来,突发奇想,“嘿,干嘛要去外面找,咱们这不有现成的吗?”
她左手抬了一半就急忙停住了。
左边坐的是听蓝,小姑娘脸皮薄,玩笑要是开过火了,把人家吓跑了,她去哪再找一个这么听话能干还不打小报告的好帮手。
说不定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万一自己一不小心乌鸦嘴坏了人家的姻缘,那罪过就大了。
李雪飞抬到一半的手直接翘起兰花指摸向自己的栗色卷发,还故意弹了弹,动作十分撩人,宛如顾影自怜的女子终于欣赏够了镜子里的自己,这才懒懒地转了个方向,伸出食指点点冯若惜。
“喏,这么显眼的一朵花,你怎么愣是看不见呢?是不是瞎?”
冯若惜的身体微不可见地一僵。
听蓝睁大眼睛看着史一鸣,想看一下他有什么反应。
这两个人看起来好般配的感觉,为什么就是擦不出火花。
听蓝来了多久,这个问题就困扰了她多久。
有时候好奇心太重也挺烦的。
听蓝不无苦恼地想。
史一鸣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兔子不吃窝边草,难道我连兔子都不如了。”
冯若惜利落的截断话题:“别吵!业主来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闭嘴了。
史一鸣袖手站到角落里,看着前台三人正襟危坐。
穿着棉绸短袖短裤睡衣套装的的小个子女人穿着粉色细带人字拖鞋怒气冲冲地推门进来,看见三人端坐,愣了一下。
扫了三人一眼,目标明确地朝冯若惜奔去:“你是这里管事的?那我就找你!”
她一开口,听蓝就听出来了,这就是中午打电话投诉的那个业主。
声音高亢,太有辩识度了!
那女人趴到冯若惜桌前,不用冯若惜开口,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哗啦啦往外倒苦水。
“他们装修有没有在你们这里登记过?你们没跟他们说中午不能装修吗?”
冯若惜语调平静,很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您慢慢说。小陈,给这位大姐倒杯水。”
看见听蓝走进茶水间,冯若惜放柔了声调:“您指的是哪一户?业主在我们这里签装修管理协议的时候,我们都重点跟对方强调过装修时间的。”
听蓝把水放在女人手边,小声地道:“冯姐,她说的是9幢1803的业主,大中午打电钻的那家。”
女人抬头看了听蓝一眼,情绪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听见听蓝说话,不确定地指着听蓝道:“中午接电话的就是你是吧?”
李雪飞眉头微皱,就听见听蓝不好意思地道:“您反映的事情我这里登记了的,不过中午工作人员都在休息,所以没人赶去现场制止。”
看见那女人皱眉,听蓝赶紧补充道:“我后来给9幢1803的业主打过电话了,他说会处理的。”
怕那女人发飙,后面半句是听蓝自作主张加上去的。
女人神色好看了一点,说道:“嗯,后来他们是停掉了,不然我还找你麻烦。”
听蓝顿时松了一口气,正想说一句场面的话,就听见那女人又道:“我现在来不是为了这事。我是1802的业主,我叫徐桂香。1803中午砸墙把我家的墙壁砸裂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她把手机打开给冯若惜看她家墙壁开裂的照片。
听蓝凑过去一看,确实有两条一米多长的裂缝分别从墙根往墙壁两边延伸,就像两枝干枯的腊梅枝干。
冯若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对讲里呼叫谭卜进:“谭队,麻烦去9幢1803看一下,看他们是不是在砸承重墙。”
听蓝愕然。
不是打电钻吗?怎么又变成砸墙了?
虽说雅岚苑的房屋质量真不咋地,房龄不到十年,就这里堵那里漏的,但是,说人家打个电钻就能把墙壁打出裂缝来,听蓝还真不信。
一定是徐桂香夸大其实了,听蓝不以为然地想。
6、厚此薄彼
徐桂香说话颠三倒四,冯若惜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面无异色。
只是在徐桂香越说越激动的当头,寥寥数语就让对方情绪平静下来。
听蓝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还真多,至少冯主管这份处事不惊的淡然就够她学好久的。
徐桂香一个人在家呆得无聊,办公室里有人听她唠叨,还没人嫌她啰嗦,便有些舍不得走。
话题渐渐从她隔壁那个低素质的业主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没多久,谭卜进从现场回来了。
他脸上汗津津的,保安帽子没戴在头上,而是捏在手上当扇子,不停地扇着风。
一进了办公室,空调的风一吹,谭卜进就直接打了个哆嗦。
看到办公室里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看,谭卜进咧开嘴,笑眯眯地道:“现场我去看过了。1803没有砸墙。”
听蓝顿时松了一口气。
徐桂香不干了,她家的墙开裂是事实。
隔壁倘若没砸墙,那她家装修地好好的房子为什么会开裂?
她狐疑地看着谭卜进:“胖子,你是不是偷懒没去看?”
谭卜进笑得很无奈:“不可能啦,我刚从那回来,人家就是在墙上开了两条线槽,真没砸墙。”
没看到现场照片,徐桂香怎么也不信。
她倒是想去隔壁家看看,奈何说话语气太恶劣,惹毛了装修队的人,敲门敲到手都快断了,对方硬是不肯让她看一眼,她才找到物业办公室来了。
徐桂香双手叉腰,急哄哄地往外走:“我不信,你再跟我去看看。”
谭卜进一脸不情愿。
他看过现场,1803开的线槽只有两个毫,也不深,远没达到震裂人家墙壁的地步。
至于1802的墙会为什么会开裂,恐怕又是开发商的锅了。
徐桂香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带着这么个炮仗跑人家家里去,要是起了冲突,物业该站在谁那边?
都是业主,总不可能厚此薄彼,恐怕到最后又只能和稀泥。
史一鸣站在角落里当够了影子,这才出声道:“胖子,带他去看。顺便把现场照片留下来。”
谭卜进摇摇头跟了出去。
别人进出物业办公室,只要开单扇门就好,谭卜进非要两扇全开,否则就容易卡住了。
李雪飞单手托腮,看着谭卜进慢悠悠骑车消失的身影,随口问史一鸣:“我说,咱们小区就没有一个长得体面一点的保安吗?”
史一鸣偏要跟她抬杠:“我们小区的保安哪个不体面了?”
李雪飞斜睨他一眼,一如既往地毒舌:“你这年纪轻轻的,眼神这么瞎?”
“咱们项目上的保安,嗯,不止保安,保洁也是,老的老,弱的弱,一堆歪瓜裂枣,没一个能拿得出手!要不是这个项目还挺大,我都觉得你是得罪老板,被发配边疆了。”
史一鸣神情微滞,耷拉着脸,没好气地说:“就你歪理多。”
李雪飞笑嘻嘻,“对了,胖子也姓谭,他和我们老板什么关系?”
“谭队是老板堂弟。”
冯若惜头也不抬地答了一句。
史一鸣默认了,不想在提这个话题,看了听蓝一眼,对冯若惜道:“这周去对账的时候把小陈的工作服领回来。”又指着李雪飞说:“你工作服发了干嘛不穿?下次再不穿就扣你工资。”
李雪飞耸耸肩,反正也是说说而已,哪一天要真动真格的,她还能高看他一眼。
冯若惜放下笔,看着史一鸣:“小陈还有两天才转正,申请报告提交上去还要谭总签字的。”
史一鸣突然发脾气:“我签个人还要他签字?我这个项目经理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了?”
冯若惜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
史一鸣突然觉得乏味,硬邦邦地道:“你把报告交上去就行了,老谭那边我会跟他说。”
冯若惜不置可否。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打破平静的是对讲机里谭卜进不急不缓的声音:“经理,你来一趟吧,1802的业主和隔壁的施工队吵起来了。”
对讲机里清楚地传来愤怒的男声和高亢的女声,一听就知道场面失控了。
史一鸣的声音冷了下来,阴沉着脸说了声:“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动起手了。”一边飞快地往外跑。
冯若惜迅速站起来拉着李雪飞跟了上去。
三人赶到现场一看,顿时乐了。
李雪飞憋不住,差点笑出来,被冯若惜狠狠掐了一把,只好把笑咽下去了,扭曲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幕。
谭卜进个子高,还胖,往那一戳,就把1803的房门挡得牢牢的。
徐桂香想冲进1803,必须搬开胖子这座山,偏她力气小,无论推或拉,都没让胖子移动半步。
想跳起来去挠人家的脸,奈何胖子那个仿佛怀胎八九个月的大肚子挡在眼前,也够不着。
女人娇小的个子上蹿下跳,就跟耍猴似的。
谭卜进后面还有个浑身白灰的瘦高个子双手叉腰站在那儿不停地呸呸呸,嘴里不停地骂:“你有病啊?谁砸墙了?麻痹,你家墙是纸糊的吗?老子开个线槽她就裂了?我怎么知道你这墙是不是早裂了,现在趁机栽赃给我们?!”
谭卜进只好两边劝:“少说一句,你们以后还要当邻居呢,闹这么僵干什么呢?”
“呸!谁跟这种人做邻居才是倒了八辈子霉呢!我都跟她说了,要是墙裂了我负责给她补好。她倒好,二话不说就断我们的电。”
“劳资手上拿着切割机呢,割伤了人算谁的?”
史一鸣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走到徐桂香前面,说道:“大姐,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事情发生了就要解决事情,吵架没用还伤身,犯不着啊。”
徐桂香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不雅,终于消停了,气呼呼地说:“你看一下他们什么态度?我说我家的墙裂了,他说什么?什么‘我们签了协议的,有事你找物业去了’。诶,是你们把我家的墙砸裂了的,找物业干什么?让物业给我赔吗?”
徐桂香两手手心向上,交叠在一起拍了拍,对围观的人道:“他们这些打工的讲不通,我好好跟他们说,他们跟我好好说了吗?”
不等围观的人议论,徐桂香又把炮口对准瘦高青年。
“把我家墙壁弄裂了,你们还有理了是吧?房主是哪个?你给他打电话,限他明天之内给我答复,不然你们这房子就算装修好了也别想住!”
这还不够,又一把扯着史一鸣的手臂,食指点点点点,说道:“你给1803的业主打电话,让他过来跟我谈,这事不解决,我跟他没完!”
史一鸣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安抚了吵架的双方,又定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两方才消停了。
7、遗留问题
回办公室的路上,李雪飞拍着谭卜进的背,揶揄道:“胖子,看来以后我不能叫你胖子了,今天你这身板立了大功,回头让经理给你加餐。”
谭卜进自黑,“啊哈,可别,你们是嫌我不够胖还是咋滴?再加餐我以后恐怕连门都进不去了。”
李雪飞哈哈大笑:“没事!先吃再减呗,我给你推荐个健身房中心,减肥效果倍儿棒!报我的名儿还能打折。”
谭卜进苦着脸,“没用。我天天跑来跑去也没见掉秤。”
史一鸣道:“反正你老婆不嫌弃,减什么减!”
李雪飞歪着头:“难怪你到现在打光棍,姐发现你真是凭实力单身啊!就你这想法,信不信你还得一直光棍下去?小心成了没人要的糟老头!”
史一鸣不乐意了:“你别人参攻击啊!单身怎么了?我单身,我乐意!”
“说白了还不是没人要!”
李雪飞最擅长踩人痛脚。
史一鸣不想跟她说话,怕自己气得脑溢血。
他让谭卜进从头到尾把1803和1802的两位业主的纠纷说了一遍,听完之后想也没想,一道道指令就发下去了。
严格说来,徐桂香家的墙体开裂还真怪不到人家1803头上去,1803这户人家是替小区开发商背了黑锅。
说穿了,墙体开裂是墙体渗漏引起的。
因墙体渗漏引发的墙皮发霉、墙皮脱落、墙体开裂的事件自从成朗物业进驻小区以来就层出不穷。
如今物业中心的档案柜里还有厚厚一叠小区业主提交上来的亟待处理的房屋漏水维修申请。
当初开发商偷工减料,在河沙里掺入了海沙,选用的防水材料质量又不过关,导致小区房屋质量先天不足。再加上前几任物业不作为,没有好好维护并采取及时的补救措施,导致漏水情况越来越严重。
因为这事,小区的物业换了一任又一任。
业主们每次都欢欢喜喜满怀希望地请来物业公司,没多久又怒气冲冲无比失望地赶人离开。
物业不给力,业主不配合,业委会成员的雄心一点一点被消磨掉,业委会也名存实亡。
到成朗物业临危受命接手小区的时候,老一届业委会成员已经集体辞职,新的一届业委会班底还未选出来,小区处于社区托管状态。
因为有先例,史一鸣处理起来驾轻就熟。
不过,1803的业主还是要请的。
徐桂香已经指名道姓要跟1803的业主谈谈,物业只能居中调解。
史一鸣很乐观,只要涉事双方愿意沟通,加上物业与社区委派的管理人员居中协调,这场风波很快就能消弥无形。
等回到办公室一查,发现1803的业主装修居然没签装修管理协议就擅自开始装修,史一鸣的胆气更壮了。
听蓝只好又给肖谨打电话。
肖谨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又被电话的震动吵醒,看了看手机还是同一个号码,眉毛便不自觉地拧紧。
听蓝把徐桂香的要求说了一遍,然后就不确定地说:“这位大叔,我觉得吧,你们以后要当邻居的,远亲不如近邻,您要是方便的话,就抽空来一趟,大家坐下来谈一谈,把事情解决了,对大家都好,您说我说的对吗?”
肖谨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叫大叔,受了刺激,默了默,还是言简意赅地回了“知道了”三个字。
听蓝顿时急了,“哎,您别光说知道了啊!那个,您方便过来吗?要是方便您就定个时间,我好答复您的邻居。要是不方便,那咱们就重新约个方便的时间。好不好?”
电话里小姑娘的声音娇娇柔柔,就算着急也不带几分烟火气,肖谨很容易就想到小时候吃过的大朵大朵的棉花糖,又软又甜。因此,便不计较自己被打断的睡眠,终于多说了一句:“明天下午2点有人和你们接洽。”
听蓝愣了愣,接洽?又不是商务会谈,用得着这么官方的词?
管他呢,只要他答应来就行了。
听蓝道了谢,正打算挂了电话,又听见电话里的男人突然又加了一句:“我不是大叔。”
啊?什么意思?
听蓝还没明白过来,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她捏着话筒一脸迷茫地看着李雪飞。
李雪飞奇怪,“怎么了?对方不答应?”
听蓝傻傻地道:“啊,不是,他说明天下午两点来。”
她问李雪飞:“李姐,他说‘我不是大叔’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叫他大爷?”
李雪飞简直想捂脸,这蠢萌的丫头不看业主信息就冒冒失失地打电话,也不怕惹了忌讳?
忍了半天还是忍无可忍:“业主信息表上登记了身份证号码的,你去看一下人家的出生年月。”
听蓝真就跑去看了。
1990年8月28日。
29岁。
听蓝汗滴滴,难怪人家那么说,敢情是在抗议啊。
不过,那也不能怪她啊。
肖谨的声线和赵忠祥的声音很像,字正腔圆,中性内敛,听蓝先入为主,就以为电话线那头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大叔了。
听蓝觉得无辜,就想着等明天肖谨来的时候好好跟他说对不起。
得到肯定答复,史一鸣一点都不意外。
大部分业主都是通情达理的,胡搅蛮缠的刺头儿毕竟是少数。
时间滑到第二天。
这天是周五,排到冯若惜休息。她怕李雪飞又到处乱跑,特意交代:“小陈年纪小了,有些事她还不懂,你多看着她一点,办公室没人坐镇不行。”
办公室纪律散漫,规章制度形同虚设,若不事先吩咐她,冯若惜相信自己前脚走,李雪飞后脚就能跟着溜。
虽然她的叮嘱不一定有用,李雪飞总能想到理由开溜,但她态度鲜明地摆出来,李雪飞多少会收敛一点。
冯若惜不在,李雪飞想聊天都找不到伴。
她和听蓝的代沟太大,聊不到一起去,每提起一个话题,听蓝就要寻根究底,好奇心极重。
李雪飞嫌烦,随便找了个由头转移听蓝的注意力,“没事就关注一下业主群,业主提的问题及时回复。”
听蓝吐吐舌头,乖乖照做。
此时的业主群里早已炸开了锅!
起因就是徐桂香发在群里的那两张墙壁裂缝图。
听蓝往上翻了翻,满屏都是徐桂香的语音。
随便点开一条,徐桂香的声音透过手机震痛她的耳膜。
听蓝仿佛看见这个张牙舞爪的小个子女人愤怒地朝她扑过来,顿时吓了一跳。
妈呀,这战斗力真不是盖的!
听蓝不由为肖谨点了一根蜡。
8、暴跳如雷
业主群里的舆论一面倒地偏向徐桂香,都在骂1803的业主没素质。
我就看看:雾草!暴力装修那必须得制止啊!要是各个都有样学样,咱们小区安全堪忧。
飞鹰:小区是所有业主共同的家,和谐需要大家共同维护。坚决抵制这种不文明行为,让物业给与停水停电,看他们还怎么猖狂!
香雪飘飘:我看咱们这一届的物业也是个摆设。我中午打电话催了半天,物业的人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最后是我自己把他们水电切掉了,他们工人才停工的。
我爱吃雪糕:香雪霸气!对付这些没素质的人就要快准狠!让他们赔你家墙!最不济也要把墙恢复原样!
书法培训找我:这要求合情合理。
香雪飘飘:我提了,可是装修的工人说跟他们没关系,让我找包工头。我打了电话给他们包工头,结果人家说我管不着,让我找物业去!
一排抓狂的表情。
点点点点:好笑,这和物业有什么关系?难道是物业让他们装修的?弄不拎清!
飞鹰:怎么和物业没关系?至少他们没监管到位!这一点物业就该检讨!
免费修电脑:我有个疑问,中午大家都听到打电钻的声音,并没有听到砸墙的声音啊,那香雪大姐的墙怎么裂了?
点点点点:这问题问得好,同问。
飞鹰:砸墙没说一定用锤子,他们用的冲击钻。
香雪飘飘:反正他们中午装修就是不对,还把我墙弄开裂了,我已经给他们说了,今天一定要让他们给我答复。物业在帮我跟进,我等着看他们的表现。
飞鹰:期待物业的表现能给我们这些业主一点信心。
雅1幢2单元:我们单元的有一个电梯坏了,按按钮没反应,物业有没人来修?
点点点点:你打热线电话,他们每天都有人值班。
雅1幢2单元:物业有人没?麻烦冒个泡啊!
雅岚苑客服:在,已经报给电梯工了。
……
李雪飞看到听蓝的回复,就抬头看了听蓝一眼,女孩所有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反正闲着无聊,李雪飞就道:“群里有业主报修什么的,你就回应一下,其他的不用理,咱们做好咱们的事就行了。这帮人闲的蛋疼,越理他们越来劲。”
听蓝鼓着腮帮子:“谭队明明说了1802的墙是质量问题,人家1803就轻轻开个线槽而已,这也能赖到人家头上去,太扯了吧?”
李雪飞扯了扯嘴角:“有个冤大头给自己买单,不用自己掏腰包了,多好!”
听蓝疑惑:“就粉刷一下墙,很贵吗?”
“自己花钱一分都贵。”
听蓝嘴角抽了抽,突然有些同情肖谨了。
以后和这么个闹腾的人做邻居,不知道要头疼成什么样。
不过肖谨头疼不头疼的,听蓝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疼,抽疼。
她给电梯维修工打电话:“1幢2单元有一个电梯坏了,麻烦你去看一下什么情况。”
对方的语气冲得很:“关我屁事!”说完啪地一声就挂了电话。
听蓝还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再看一下号码,没错啊,是电梯工老刘的电话啊!
听蓝又打了一遍电话:“喂,你不是修电梯的吗?电梯坏了不找你找谁?”
电话里老刘像吃了火药,每一个字都噼里啪啦地冒着火星子:“没零件我拿什么去修?”
啪地一声,电话又给挂了。
听蓝顿时抓狂了,不是,这公司招的都是什么人啊?
一个个都是祖宗!
李雪飞只顾刷她的短视频,头都不抬地说了一句:“给老史打电话,让他找老刘他们头儿去。”
不用听蓝打电话,史一鸣回来了。
听蓝还学不会委婉,直接把老刘拒绝干活的事情说了,嘀咕道:“好好说一句话很难吗?搞得好像我杀了他全家似的!”
史一鸣让听蓝再打电话,自己捏着话筒面无表情地靠在桌边,坐等老刘花样作死。
老刘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扰了好梦,一看又是办公室熟悉的号码,忍无可忍的骂到:“淹死人还是烧死人了?一个破电梯有什么好修的?有完没完?!都跟你说了没零件,你还烦我干什么?”
史一鸣脸色越来越沉,就像火山爆发前的宁静,看着风平浪静,谁知道底下酝酿着什么风暴。
听蓝默默给老刘点了一排蜡。
史一鸣的声音像淬了冰渣子:“酒醒了没?醒了就给我滚下来!吴斌派你来是干活的,不是来当大爷的!你要是干不了,劳资就叫吴斌换人!”
啪地一声用力挂了电话,史一鸣两手叉腰,站在原地转圈圈,嘴里大声骂:“老谭他是不是瞎?吴斌这二流子养出的兵就跟那二流子一样,一身都是匪气。这样的人也能用?!这样的人能是干事的人?一天天的就知道喝得醉醺醺的蒙头睡大觉,正事半点不干!劳资今天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否则他都要忘了成朗姓谭不姓吴!”
听蓝看见史一鸣暴跳如雷有些怕怕,低着脑袋专注整理手中的业主档案,努力把史经理的大嗓门摒弃在外。
李雪飞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双手懒懒地环在胸前,说话一如既往地犀利:“成朗姓谭不姓吴可也不姓史。你一个打工的,老板说什么,你听不就完了?操那份闲心干什么?”
听蓝暗暗捏了一把汗,李姐不仅拈虎须还敢拔虎毛,这胆子也是大的没边了。
史一鸣脑门青筋直跳,有种被人说中心事的难堪。
“你以为我爱操心?谁让这一个个酒囊饭袋不争气!姓吴的把这么个玩意儿塞到我这里,以为我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李雪飞毫不留情戳刀:“老刘再不堪,那也是吴总的人。吴总和谭总什么关系?那是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哥们。你削人家老刘,踩的是吴总的脸,谭总的面子能好看?下了谭总的面子,你这项目经理还想不想干了?”
史一鸣梗着脖子:“不干就不干!这辣鸡项目,好稀罕吗?!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就老谭这么折腾下去,成朗迟早完蛋!!”
李雪飞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在人家手下讨生活,就要学会该低头就低头。老板做什么决定,你服从就是了。管他爱用业务骨干还是酒囊饭袋?你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老跟老板唱反调干什么?”
“敷衍了事不是我的风格!老谭不靠谱,还不许我说吗?!”
谈话不欢而散,史一鸣沉着脸回办公室,丢下一句:“让老刘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李雪飞耸耸肩,敷衍地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刷视频去了。
9、区别对待
老刘蓬头垢面,一进门就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听蓝看着老刘的穿着直撇嘴:工字背心,花色的大裤衩,人字拖鞋,走路啪嗒啪嗒响。
这身打扮,邋里邋遢的,完全没有一点工作人员该有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怀疑他的专业素养。
听蓝握着水笔在额角轻点两下,心里也纳闷,自己来这里上班一个月了,好像才第一次看见老刘进办公室。
虽然小区里面偶尔有看碰到,听蓝也以为是这里的住户,却绝对想不到这个人,实际上也是自己的同事之一。
毕竟,没见过哪个上班的人敢穿得这么……随性。
看见老刘的背影消失在过道里,听蓝悄悄问李雪飞:“李姐,他也是我们同事吗?怎么从来不见他到我们办公室来?”
“勉强算吧,他是我们合作方派的代表,小区电梯的日常保养维修都是他在做。”
听蓝吐槽:“我还以为是哪个业主,路上碰到我绝对想不到他也是我们同事。”
李雪飞撇撇嘴,“他从来有活干活,没活就喝酒,喝醉了就倒头大睡,没事从来不来这里的。”
听蓝也嫌弃:“那他拿得稳工具吗?确定是修电梯,而不是搞破坏?”
李雪飞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他虽然吊儿郎当,但专业技能还是不错的,不然你以为老史为什么会忍他这么久。”
听蓝瞪大眼睛:“那史经理还发脾气……?”
“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史一鸣就是一只纸老虎,那些张牙舞爪的模样都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
这个公司倘若说有谁让她忌惮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史一鸣,而是冯若惜。
只不过这话李雪飞绝对不会和听蓝说。
有些话说十遍百遍也不如亲身经历一遍来得印象深刻。
栽了跟头见了血,教训才会让人长久铭记。
老刘进了经理办公室,没过一会就出来了,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又回宿舍睡觉去了。
老刘走后没多久,史一鸣走了出来,脸色不太好看,语速极快地对听蓝道:“答复报修的,就说配件损坏,还在采购中,三天内会修好。”
听蓝照本宣科,把史经理给的答复发在业主群里,又引发一群人对物业工作效率的口诛笔伐,吓得听蓝灰溜溜地不敢冒泡了。
听蓝想了想,自作主张打了一张特大字体加黑加粗的温馨提示,内容是:“电梯维修中,如有不便,敬请谅解!”盖了项目章让保安去张贴。
1幢2单元里有几个难缠的老大爷,要是不贴这张提示,恐怕他们会没完没了地跑到办公室来骂人。
李雪飞对听蓝的举动很不以为然:“你贴了也是白贴,有些手欠的一看到这些提示通知就会撕,其他业主照样看不到,该找我们麻烦的一个都不会少,何必多事。”
这次听蓝却没有听李雪飞的,她正色道:“别人怎么做我管不了,可该我们做的事总要做好。客服做的本来就是这些琐碎的事情,这也不做那也不做,只记得收费,那我们和前物业有什么区别?”
李雪飞终于正眼看了听蓝一眼,却没有多说,丢下一句:“随便你。”又继续和朋友嗨聊去了。
中午休息时间照例是听蓝值班。
午后来了个办理停车登记的业主,车子登记好了,舍不得走,对着听蓝直发牢骚,唾沫横飞地批判了小区里面的各项弊端,听得听蓝耳朵嗡嗡嗡的,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送走这个话唠,1803装修队的包工头先来了。
这个男人高高瘦瘦,颧骨很高,面相并不凶恶,就是皮肤很黑,偏又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布裤,整个人跟煤堆里扒拉出来的黑炭一样。
黑炭长得寒碜了点,人却礼貌地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知道其他人还没来,就一个人坐在会客厅的一角安安静静地玩手机,等着其他人到来。
听蓝来这里一个月,遇见太多穿得人模狗样,却素质低下的业主,一来办公室,不问缘由先指着客服的鼻子一通乱骂,骂完了就嚷着找领导,等领导来了弄明白缘由,才发现不过是一件小事。
无外乎听蓝几个人按章办事,没给他们开后门,他们不满意就借题发挥。
等事情解决了,他们心满意足地走了,没人记得给莫名挨骂的客服说一声对不起。
在他们眼里,客服拿着业主交的物业管理费付的工资,是他们请来的奴才,事情做好了是本份,做不好活该成为出气筒,受气包。
1802和1803两家的纠纷,物业明显偏向1802,只因为这家是业主本人,或者说因为徐桂香更难缠一点。
黑炭明显受了不公平对待,不管是因为事不关己,还是觉得天塌了自有雇主顶在前头的原因,他没有一进办公室就咄咄逼人,就凭这一点,听蓝就对黑炭的观感好了一点。
看黑炭顺眼的结果就是,听蓝主动给黑炭倒了一杯水。
黑炭有些受宠如惊,咧嘴笑着道谢,露出一口干干净净的白牙,又问听蓝其他人几点到。
听蓝给徐桂香打电话:“徐大姐,1803这边的装修负责人来了,您现在过来吗?”
徐桂香嘴里嚼着菜梗子,听蓝只听到话筒里面吧唧吧唧响,好一会儿,徐桂香才道:“我在吃饭,1803的业主来了没有?业主没来,我不会跟他们工人谈的,没意义,他们又做不了主。”
听蓝同情地看了黑炭一眼,回答徐桂香:“业主2点到,现在应该快到了。”
电话里传来徐桂香喝汤咕噜噜的响声,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徐桂香打着饱嗝说道:“急什么,那等对方到了你再给我打电话。”
过了约定时间,徐桂香没来,肖谨也没来,反倒是社区委派给小区主持日常事务的罗主任来了。
史一鸣忙前忙后,亲自招待罗主任,那副殷勤劲儿,让听蓝看得一愣一愣的。
听蓝悄声问李雪飞:“李姐,罗主任是什么人?好威风的样子,史经理这么客气?”
史一鸣绝对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人。
相反,他除了面对办公室三个女的会时不时地皮一下,美其名曰放松心情外,对其他的工作人员从来都是严肃而冷漠的。
即使面对顶头上司谭卜屈的时候,史一鸣也是随意而放肆,完全没有为人下属的自觉。
这样一个人却对这个老头这般谄媚讨好,听蓝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10、四方调解
听蓝嘴里很威风的老头,姓罗名克明,是社区委派来管理小区日常事务的管理员。
雅岚苑自从上一届业委会集体辞职以后,小区自治就成了一纸空文,社区托管又诸多不便,这种情况下,小区一部分热心业主集体推选了罗克明出来,到社区毛遂自荐管理小区日常事务。
由于小区是安置房性质,居住在这里的人鱼龙混杂,人员素质更是良莠不齐,经常各种争端不断,社区领导管得心力交瘁。
这时候,罗克明的毛遂自荐就像一场及时雨,让捧着烫手山芋左右为难的上级部门看到了希望,迫不及待地就把雅岚苑丢给罗克明这个接盘侠。
罗克明这个业委会代主任很快走马上任。
虽然是光杆司令,但有小区热心业主为他造势,加上投诉无门的业主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罗克明这代主任的位置渐渐稳当了。
史一鸣对罗克明的殷勤也很好理解。
成朗物业目前还处于托管状态,托管期结束,能不能拿到正式合同,罗克明的态度至关重要。
所以别说只是端茶倒水了,倘若罗克明肯态度明确地告诉史一鸣,正式合同已经给成朗物业准备好了,恐怕让史一鸣跪地喊爸爸都不是难事。
罗克明对史一鸣的殷勤劲习以为常,他动作闲适地靠在单人沙发上,神色温和,和黑炭说话。
“怎么称呼您呐?”
“我姓赖,别人都喊我老黑,您要是不嫌弃,也喊我一声老黑吧。”
罗克明笑了起来:“这名字挺形象啊。你这一身皮肤,特意晒出来的吧?还是户外工作比较多?辛苦了。”
老黑憨憨笑,“呵呵,我天生就长得黑。”
罗克明接着道:“我年纪比你大得多,那就腆着脸喊你一声小黑了。”
老黑没有异意,左右一个称呼,叫一声小黑他又不会少一块肉,您老开心就好。
他知道今天会有业委会的人来帮忙调解纠纷,看史一鸣的态度,就猜到是眼前这个人了,因此说话不免客气许多。
罗克明很亲民,“你们俩家的事情我也了解了大概。首先我得批评你们一句。物业装修管理协议你们签了吧?关于装修时间的规定,我们前台小姑娘有没有重点跟你们强调过?”
史一鸣接口道:“来办理装修手续的业主,我们都有重点强调过的,包括协议上的条款都用加黑加粗的字体标出来的。”
罗克明得到肯定答复,神色并没什么变化,依然温和地看着老黑:“1802的业主断你们的水电,虽然粗暴,可也情有可缘,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一茬先揭过吧。咱们来说说你们1803装修导致对方墙裂的问题。不管怎么样,对方墙上的裂缝,你们必须负责给维修好。对方也是这个要求,所以,我今天特意来给你们做个见证了,以免日后两家再产生误会。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看罗克明谈兴正浓,老黑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史一鸣给罗克明续了茶水,又给罗克明递了烟,才开口对老黑说:“咱们今天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来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没外人。”
老黑挠挠头,赧然道:“1803的业务是业主全权委托给我们公司的,公司有专人负责这事,我就负责施工,我们头儿叫我过来,也是为了和1802的业主说明情况的。她晚一点会过来。”
搞了半天,媚眼抛给瞎子看了,罗克明心中不快,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叼着烟,深吸一口气,一时无话。
史一鸣喊听蓝:“给1802的业主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
听蓝再打电话,徐桂香就有些不耐烦:“来了来了,别催了!我马上就到了。”
估计听蓝打电话的时候,徐桂香已经在门口了,听蓝这边刚挂了电话,那边徐桂香已经推门进来了。
她身上依旧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穿着人字拖鞋,睡衣的材质由棉质的变成丝绸的,满面油光,头发乱糟糟的,要是在脑门上再顶几个卷发棒,嘴里叼根烟,活脱脱就是功夫里面那个包租婆的真人版了。
这副形象看得听蓝想捂眼睛。
既然是四方参与的调解座谈会,听蓝也事先跟她说过来的都有哪些人,可她依旧这样一副德性出现在人前,不知道是真不在乎形象,还是根本没把调解这事当一回事。
左右丢的是徐桂香自己的脸,当事人都没有半点脸红的样子,听蓝更没必要替她着急了。给在座的几人都送上茶水,听蓝就只管忙自己的事情了。
徐桂香左右看了看,罗克明和史一鸣她都认识了,长得跟黑炭似的男人她也知道,那么1803的业主呢?
“正主都没来,你们火急火燎地喊我来干什么?”
正说着,又有人推门进来了。
听蓝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橘红色一字领无袖收腰及膝连衣裙的年轻女郎走了进来。
女郎戴着大大的太阳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殷红的唇以及小巧的下巴。
还没看到人脸,听蓝已经觉得惊艳了。
前凸后翘A4腰,肤白腿长个高挑。
这分明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身材,只要她的脸长得不丑,走出去就是妥妥的女神啊。
女郎摘下帽子,露出妆容精致的一张脸。
丹凤眼,柳叶眉,鼻如玉胆,红唇丰润。
听蓝顿时自卑了。
自卑完,听蓝好歹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正要说那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就听见老黑先站了起来,朝女郎走去,嘴里喊道:“头儿,你来了!”
老黑领着女郎走到罗克明面前,说道:“罗主任,这位是我们梦园装饰公司的老板,孟梅。”又依次把在座的各位介绍给孟梅。
孟梅笑容温婉,不停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这边的路况不太熟悉,多绕了一点路,害大家久等,真抱歉。”
李雪飞撇撇嘴,嘀咕一声:“虚伪。”
听蓝听到了,又想问为什么,又怕被办公室其他人听见节外生枝,只好按捺住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好奇心。
毕竟办公室就那么点大,说话声音稍微高一点,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能听的见。
孟梅在老黑边上坐下来,伸掌微指徐桂香,温温柔柔地道:“事情我都了解了,今天我来这里,就想先听一下你的诉求。”
听蓝莫名想到一句话:“请开始你的表演。”
于是徐桂香就开始表演了。
11、专项基金
徐桂香把手机里存的照片出示给在坐的人看,照片上水印的时间地点都有,证明她没做假。
徐桂香问孟梅:“你就是我的邻居啊?我家的墙壁就是你们弄坏了,你们得给我表个态,是帮我直接把墙补好呢,还是赔钱给我。”
老黑没说话,罗克明道:“赔钱不现实,小孟,这事你需要和你的雇主报备一下怎么处理吗?”
孟梅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不用的,雇主全权委托给我的,我做的任何决定他都没意见。”
罗克明顿时放心了,就道:“那既然你们两家都同意……”
话没说完,徐桂香就嚷嚷起来了:“同意什么?都还没开始说呢,难道就想结束了?”她语出惊人,“墙壁的问题解决了,但我屋子里面客厅的墙角的渗漏问题还没解决呢。”
老黑一脸便秘的表情,“看吧,我就说没那么容易吧?”
罗克明和史一鸣也同时皱眉,孟梅却老神在在地看着徐桂香,眉毛微微上挑。
史一鸣问徐桂香:“徐大姐,不是说你家就是墙裂这个问题吗?怎么又冒出个墙壁渗漏问题了?”
徐桂香振振有词:“我家从大门进来,直到客厅这个位置,正好是1803的洗手间。你们的卫生间防水没做好,导致我家的墙跟都被泡烂了。以前我家是出租房,我就没找你们麻烦,现在我自己住了,这个问题肯定要你们先解决了的。”
罗克明眉峰抖了抖,“小徐,建筑维修有维修专项资金,这是遗留问题,怪不到人家小孟头上去。我们也在积极奔走,等款拨下来,我们就会启动维修工程了。”
徐桂香一句也不信,她嚷嚷:“我知道你们的套路,维修也是修外墙,修楼顶这些公共部位,我们自己家里的渗漏,你们到时候一句不属于公共部位就给略过了,那我们怎么办?而且,这个是我们家的墙根烂掉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隔壁人家的防水没做好导致的,我当然要找他们。”
孟梅说道:“虽然过了房屋质量保修期,不过,因为外墙渗漏引起的室内墙体发霉,脱落、开裂都属于专项维修基金的维修范围,可以申请维修基金的。”
徐桂香撇撇嘴,“蒙谁呢!就算有专项资金,轮也轮不到我们。这小区破破烂烂,到处都等着用钱,钱在哪里呢?”
钱在银行里。
上一届业委会成员集体撂挑子,上级管理部门只好紧急冻结小区专项资金账户,至于什么时候能解封,得等新一届业委会班底上台。
可现在新一届业委会成员选举还在报名阶段,等到新一届业委会成立开始行使职责,怎么也得到年底了。至于罗克明说的启动漏水维修工程更是遥遥无期。
罗克明想给徐桂香一颗定心丸,好让今天这事赶紧过去,奈何徐桂香被忽悠的次数多了,脑袋突然灵光了,不肯借坡下驴。
罗克明把烟蒂碾熄在烟灰缸里,看着孟梅,声调和缓:“小孟怎么看?”
徐桂香很不喜欢孟梅,总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好鸟,见罗克明还要征求孟梅的意见,就不高兴地瞪着孟梅:“谁破坏,谁维修,还能怎么看?”
孟梅笑了笑,“我若说这事跟我们雇主没关系,这位大……大姐是一定不信的,不如咱就用事实来说话?”
她动作优雅地从手提包里面翻出几张纸,依次递给在座的的几个人。
史一鸣看着纸上记录的事项将信将疑,倘若这事是真的,那前物业,前业委会也是烂到根子里去了,难怪会被业主赶跑。
罗克明却深深地看了孟梅一眼。这些事情在物业科的档案里面都能找到相应的记录。可是物业科的档案不是谁想翻就能翻的。
眼前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哪来这么大的能量?
或者,是她背后有人?
罗克明觉得不管怎么样,眼前的女子只宜交好,不可交恶。
于是,在徐桂香不知情的情况下,罗克明这个调解员内心的天平已经往孟梅那边倾斜过去了。
只有徐桂香捏着纸,脸色铁青。
这张纸赫然记载着雅岚苑自交房以来,她家住户自入住以来曾经反映过却一直没解决的问题。
听蓝恨不得脖子再长个几寸,好让自己伸长脖子就能看到那几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这回不用听蓝挠心挠肺,孟梅已经慢悠悠地开口道:“这房子十年间换了6户人家,从第四户人家开始,几乎每年都有住户向物业反映,说屋内渗水墙皮脱落,希望物业提供帮助。您作为房东,这事不会不知情吧?”
哪里是不知道,简直太知道了好嘛?!
为了这事,徐桂香没少和前物业吵架,吵了几年也没吵出个结果来。这两年房价飞涨,她索性把市区的房子出租,这里的房子收回来自住。
为了解决墙皮渗漏脱落这个问题,她花了大价钱做了防水,可两年没到,同样的位置又开始出现同样的问题,徐桂香顿时肉疼不已,几次找物业的麻烦,却收效甚微。
好不容易老物业被赶跑了,徐桂香以为新来个物业不了解内情,加上隔壁理亏在先,自己家里维修翻新的钱总算有了着落,却没想到对方看着娇娇怯怯,却不是个善茬。
自己肥肉没咬到,却差点崩了牙齿,这事让徐桂香十分气闷。
罗克明心中的天平早已向孟梅倾斜了,看见徐桂香脸色难看却没有出言反驳,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郑重地对徐桂香道:“小徐,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我看你也不必介怀。这样,如果你等得牢,那就等专项维修基金申请下来以后,我们给你免费维修,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如果你等不牢,那就先写一份维修报告,附上维修报价与维修合同,后期我们业委会和物业商量一下,酌情给你报销部分。当然,维修报价必须控制在三千以内。不然其他业主该有意见了,毕竟,专项维修基金是所有业主的钱。”
又和颜悦色地看着孟梅:“小孟,小徐家墙壁上那两条裂缝确实是你们用力过猛,反正你们也要装修,那就一事不烦二主,到时候叫工人给她补补好。今天这事就这样过了,以后不得纠缠,你们双方有没有意见?”
徐桂香觉得脸皮都被人扒下来了,有意见也是冲着罗克明这个人去的,见在场的都盯着她,就不情愿地点点头。
孟梅也见好就收,笑容温婉:“谢谢罗主任,辛苦您跑这一趟。不用您说,我们也会把徐大姐家的墙壁补好的。”
12、黑心莲花
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听蓝才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叹道:“这事总算过去了,终于不用听徐桂香那个大嗓门了。妈呀,震得我都耳鸣了。”
李雪飞慢悠悠地道:“别高兴太早了,1802家里的墙一天没修好,业主一天不会消停。”顿了顿,李雪飞接着说,“1802不找1803麻烦,不代表不找我们物业麻烦。”
还有一句话李雪飞没说,别看罗克明话说得漂亮,可也就哄哄不知内情的人罢了,除此之外半点用处都无。
说句不好听的,新一届业委会,罗克明能不能拿到准入券还不知道,就算拿到了准入券,能不能坐上主任的位置还是一个未知数。
罗克明今天给徐桂香画的画饼有多好看,未来有一天实现不了的时候,徐桂香的怒火就有多高涨。
到那时候,总有人要为今天的事情买单,物业公司就是最好的背锅侠。
听蓝还没弄懂李雪飞话里的未尽之意,孟梅带着老黑去而复返。
李雪飞站起身,抓起手机往外走,“我去取个快递,有事打我电话。”
她嗅觉敏锐,循着气息就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是同一种人,不同的是,她耿直,喜欢正面刚,对方属于那种喜欢背地里阴人的人。
李雪飞最看不惯这种心机婊,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怼人,还是赶紧走为妙。
孟梅拎着手提包,仪态万千地在听蓝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一言不发地把资料放在桌上推到听蓝面前。
见识了孟梅刚才干脆利落一把KO徐桂香的场面,听蓝不敢再把眼前的人当成小白兔了。手脚麻利地把资料接过来,该复印的复印,该盖章的盖章,该收费的收费。
做完了这一切,听蓝双手把证件和收款凭证递还给对方。
孟梅慢悠悠地把证件都收好,看着忐忑不安的听蓝,笑了笑,说出口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
“我想知道,你们物业做事有什么依据。都是业主,为什么人家一投诉,你们连具体情况都不去了解,就把我们的水电停掉了?我们难道不是业主?我们的权益难道不该被保障?你们偏听偏信,对我的工作人员造成了困扰,现在,我,请你,为你们的错误行为向我们的工作人员道歉。”
老黑一脸懵,明明是隔壁那个疯女人胡搅蛮缠,这和物业的人有什么相干了?
再说,要道歉也找带头的去啊,为难前台客服有什么意思?
正想开口说话,却被孟梅暗地里瞪过来的凌厉眼神吓着了,顿时跟鹌鹑似的缩在一边不敢吭声了。
听蓝也莫名其妙,你也太能扯了吧?
砸裂人家墙壁的是你们,停掉你们水电的是徐桂香,后来谭队长不是把你们的水电送上去了?
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物业又有半毛钱关系?
我凭什么替她道歉?
她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圆脸皱成一团:“您刚才几个人不是在协调这事?徐大姐不是已经跟你们道过歉了?我就是一个前台客服,你们两家的门朝哪儿开我都不知道,轮得着我和您道歉?”
孟梅慢条斯理地道:“她道歉归她的,我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你没了解事情的经过,为什么要给我的雇主打电话骚扰他?你知不知道,我的雇主在国外忙着并购案,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好不容易睡个囫囵觉,却两次三番被你的电话吵醒?你差点给他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你不应该道歉?”
听蓝瞪大眼睛:“女士,您讲讲道理好嘛?一个电话而已,我能给他造成什么损失?是害他开车被撞了,还是害他并购失败了?如果说他开车撞了,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明知道自己身体状况还敢疲劳驾驶,这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太长了,与我何干?若说因为我一个电话,害他并购案失败了……”她皮笑肉不笑,“那只能说明你的雇主,太,无,能,了!”
被骂无能的肖谨顿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心里有些烦躁。
和梦园装饰合作的时间越长,他越觉得失望。
倘若今天这点小事孟梅都处理不好,肖谨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估量和对方继续合作的必要性了。
物业办公室里,孟梅盯着听蓝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很好。”缓缓地站起来拎着包包就往外走,老黑歉意地朝听蓝笑笑,连忙跟了上去。
听蓝撇撇嘴,对孟梅的印象直接跌到负分。
就这蛮不讲理又虚伪做作的模样,白瞎了一张好脸,还不如徐桂香呢。
人家虽然粗俗,但好歹真性情。
孟梅就是一朵表里不一的黑心莲,莲心漆黑漆黑地淬着毒。
她没把这事当一回事,走到沙发那边去收拾茶几。
沙发靠窗摆放,听蓝偶然抬头,就看见孟梅的身影径直走向一辆白色的宝马,拉开车门直接坐进驾驶室。
这辆车她之前给老黑倒水的时候就已经停在这里了。
原来孟梅那时候就到了,可是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出现了,她才姗姗来迟。
难怪李姐说孟梅虚伪。
孟梅启动车子,抬眼就看见物业办公室里那个小客服正弯腰收拾桌子,她的眼神顿时跟淬了毒似的。
听蓝若有所感,抬头直视着宝马车驾驶的位置,视线隔着防窥的窗膜毫不闪躲地对上孟梅的眼神。
孟梅心里怒火高涨。
这个女人借着工作之便打电话骚扰肖谨,让肖谨不顾时差半夜打越洋电话过来责问自己。
她和肖谨合作多年,自问和肖谨也算是老朋友了,交情比一般人深厚。
可她认为的老朋友却为了一件小事,为了一个陌生女人的一通电话,第一次毫不留情地训斥自己。
她当时正开会,以为肖谨有新的想法,为了让下属知道自己这个朋友多么吹毛求疵,挑剔地令人发指,她特意放了外音。
结果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所谓的交情深厚也不过如此,客户问责一样不会少。
孟梅颜面扫地。
好在她及时将场面圆了回来,将缘由归结到客户挑剔的性格使然,否则自己的威信都要大打折扣。
然而,这事也向孟梅释放了一个信号,肖谨对她,没有私情。
这才是孟梅恼怒的根本原因。
听蓝无事一身轻的样子让她觉得十分碍眼,孟梅阴沉着脸拨通了12345:“您好,我想投诉我们小区的物业工作人员……”
13、以牙还牙
史一鸣接到上级领导转发过来的信访件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急冲冲回到办公室,看见听蓝还在电脑前面和一堆数字较劲,立马就嚎开了:“我的小祖宗诶,怎么一会儿没人在旁边看着,你就闯祸啊?告诉我,你怎么得罪那个女人了?”
听蓝头昏脑涨,反应迟钝,半天才听懂史一鸣说的是什么事。
“谁?那朵黑心莲?我没得罪她啊!”
史一鸣立刻就信了。
客服这个岗位本身就很容易得罪人,有时候仅仅是说话的时候不注意,用错一个词,就会引起误会。
不过,玻璃心的业主虽然不少,但是大部分都只是发发牢骚,嘴上嚷嚷而已,很少有人会付诸行动。像这种冷不丁就上纲上线的,一声不吭就越级投诉的,史一鸣也没什好感。
不过善后工作还是要做。
他把信访件转发给听蓝:“你看一下,自己斟酌一下用词,再给对方回个电话。这个我就直接答复说我们已经道歉了。”
听蓝没说话,点开文档一看,顿时无语了。
孟梅居然打市长热线去投诉她。
瞧瞧这上面写的,“歧视业主,区别对待,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要求物业客服为自己的过失道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歧视业主?她算哪门子业主?搜遍了雅岚苑的业主名册,也没有姓孟名梅的。
况且,1803留底的房产证上的名字是肖谨,产权独有,有她孟梅什么事?
至于区别对待更是无中生有。
1802与1803的纠纷,物业还来不及出手,徐桂香已经一个人干完了所有事了。
她就算想区别对待也没机会啊!
至于向孟梅道歉,门都没有!
窗也没有!
史一鸣看见听蓝气呼呼的,腮帮子鼓得像河豚,莫名有些想笑。
“这个,就是走个过场,你就受点委屈,跟说她说一句对不起不就完了?”
史一鸣真没觉得这事有多严重。
客服这个岗位,挨骂是常态,有时候就算被训地跟个孙子似的,还要微笑着问对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否则一句和业主吵架就能让你卷了包袱滚蛋。
现在只要不痛不痒地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多简单!
如果不是孟梅先前在办公室搞事,这会儿听蓝也许就认真听取史一鸣的意见说句对不起就把事情揭过了。
可是孟梅无理强辩,偏要压着听蓝道歉,达不到目的还上纲上线,听蓝觉得,坚决不能惯着黑心莲这个臭毛病。
史一鸣交代完听蓝就自顾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在他眼里,听蓝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所以完全不必考虑听蓝会不会照做。
听蓝瘪瘪嘴,难道真要跟那个黑心莲道歉?可是,怎么想都觉得怄地慌啊!
她脑海里不停地回放孟梅说的那些话,几遍下来,终于发现了问题。
所以,孟梅在意的根本不是她对待1802与1803两家的态度,而是在意自己给肖谨打的那两个电话?
意识到这个问题,听蓝顿时琢磨开了。
孟梅为什么在乎自己打给肖谨的那两个电话?
除非,这两个电话影响到她了,而且,还是不良影响。
之前两家人在协调的时候,听蓝一直竖着耳朵从头听到尾,知道肖谨是把房子全权委托给孟梅的公司,这种情况下,肖谨很可能不会干涉孟梅做的决定。
而在什么情况下会干涉呢?
除非孟梅的决定损害了他的利益。
照孟梅今天的表现来看,听蓝猜测,她应该是和雇主之间闹得不甚愉快,而这不愉快的根源就在自己打的那两通电话上。
或许,孟梅以为她告了刁状害她倒霉,所以拿她出气?
想通了这一点,听蓝不着急了。
她看着信访件上1803的业主几个字,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就有了计较。
让我给1803的业主打电话赔礼道歉?
行吧,如你所愿。
李雪飞回来,就看到听蓝一脸奸诈的笑,奇道:“咦,谁惹你了?”
听蓝一边拨号,一边答:“黑心莲。”
李雪飞秒懂,也不急着做事,坐在那儿看听蓝给人挖坑。
听蓝已经记住肖谨的电话号码了,看都不用看名册就熟练地按下号码。
肖谨这边刚刚散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熟悉的来电号码,顺手按下接听键,声音平板地道:“肖谨,请说。”
电话里的女声甜蜜绵柔,不急不缓,肖谨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您好,我是雅岚苑前台客服,我叫陈听蓝……”
听蓝么,名字挺好听。
他也不急着说话,靠在沙发椅上,伸手捏了捏眉心,听见电话里那个女孩语气诚恳地道:“对不起哦……我不知道自己之前给您打的电话打扰到您的休息,更不知道因为我打电话的缘故差点害您蒙受巨大损失,也没有在您派的代表和隔壁业主调解的帮她说好话,以至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我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诚恳地向您和您的代表表示歉意,我为自己的工作失误道歉。”
肖谨顿时失笑,这姑娘嘴巴上说着道歉,实际上变着法子告状。
他咳嗽一声,忍着笑问道:“委屈吗?”
听蓝嘴角抽了抽,我委屈不委屈您心里没点数?
明明没做错什么,就因为你是业主,我是客服,就得矮你一头,和你赔礼道歉,能不委屈?
听蓝心里吐槽,说出来的话却言不由衷:“呵呵,没有没有。确实是因为我自己的工作不到位,以后我会好好改进的。”
肖谨轻笑一声,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声音也懒懒的,“你的道歉我收到了,我会和我的代理沟通的。还有其他事?”
听蓝觉得这人的声音真是该死的性感,心底好像有根羽毛轻轻划过,感觉怪怪的,再听到这事轻松揭过了,心里顿时一喜,笑眯眯地道:“没有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肖谨莞尔。之前买雅岚苑的房子,不过是看中那儿的地段,升值潜力大。早几年的小区管理不好,他的房子就一直闲置着。
听说今年新换了物业还行,他才起了念头装修房子。
现在看来,这物业还挺靠谱,自己要不要抽空走一趟?
14、吃亏是福
孟梅等了等,没等到听蓝的道歉电话,却等来了肖谨的电话。
“听说在雅岚苑物业那儿受了委屈?”
孟梅心里一阵激动,不容易啊,肖谨终于会关心人了?
他这是要为自己出头的意思?
我要不要把自己说得再可怜一点?
想想又觉得对着心仪的男人卖惨不符人设,孟梅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故作轻松地道:“物业做事有偏颇,这是人之常情。毕竟得罪一个打工的,总比得罪业主的后果要轻一些。如果今天你在场,他们或许就会重视我们,我们也不至于太吃亏。”
她一副很识大体的样子,“物业工作本身就难做,我能理解他们的难处,可是作为受歧视的一方,我觉得有必要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我仔细观察了半天,发现这家物业的工作人员整体素质还差了一点,这个小区真的不适合居住。当然,这是我作为合作伙伴给你最中肯的意见,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肖谨很有风度地等对方说完了想说的话,这才开口道:“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不要节外生枝,尤其是打着我的旗号。”
孟梅瞪着被挂断的电话,牙根都快咬碎了。
他这是为那个小客服出气吗?
肯定又是那个贱丫头搞的鬼!
很好,陈听蓝,咱们的梁子,结大了!
另一边,听蓝阴了孟梅一把,一整天都心情愉快。甚至看见王路那个啰嗦的老头又来办公室众人面前刷存在感,她也不嫌弃,还笑眯眯地给王老头泡了一杯西湖龙井。
搞得王老头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魅力终于征服了物业的工作人员,谈兴更浓。
心情愉快就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这一天就轻轻松松地过去了。
下班的时候李雪飞对听蓝道:“明天你早点过来,我怕路上堵车要迟到。这地方一到周末就堵得要命。”
听蓝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语言已经快脑子一步,答应道:“好的。”
看见李雪飞走得不见人影,听蓝无奈地耸耸肩。
周末怕堵车迟到早半个小时出门就是了,还要特地给自己交代一声,听蓝便知道明天不到九点,李雪飞绝对不会出现了。
本来八点上班,史经理已给她往后延了半个小时了,她还要再往后再拖半个小时,听蓝觉得无语了。
不过,史经理都不管她迟到不迟到了,她一个小职员更没什么置唆的余地了。
刚走出门,就看到史一鸣迎面走来。
史一鸣看见听蓝哼着歌,嘴巴就开始犯贱,“小陈,一起吃饭呗。你冯姐不在,我一个人吃饭都不香了。”
听蓝抬头看了看天,疑惑地问:“咱俩?一起吃饭?”
史一鸣煞有介事,“是啊,就咱们俩。怎么?不行吗?赶着回去陪男朋友吗?”
听蓝瞪他:“主任,你可别败坏我名声,我还没男朋友呢。”
史一鸣笑嘻嘻地道:“噢哟,那正好啊,我请你吃饭呗。陈听蓝美女赏不赏脸?”
陈听蓝怀疑脸:“真要请我吃饭啊?”
史一鸣真诚脸:“比真金还真。走吧,地方随你挑。”
听蓝将信将疑,直到被史一鸣拉进兰州拉面店里的时候还一脸懵。
史一鸣问听蓝,“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听蓝鄙夷地看着他:“这里都是拉面,又没别的东西,还能随便点什么?”
史一鸣一点也没有被戳穿的尴尬,佯怒瞪着听蓝:“怎么不能随便点了?加牛肉还是加卤蛋不是可以选的嘛!”
听蓝也不客气,点了一碗牛肉拉面。
等面的功夫,听蓝问史一鸣:“经理,你今天捡到宝贝了吗?突然这么大方让我很不安呀。”
史一鸣斜眼瞪她,“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气?”
听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有时候确实挺小气的。”
史一鸣拿筷子在听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会不会说话!”
听蓝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史一鸣终于说道:“今天让你给客户道歉,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
听蓝没好意思说自己借此阴了孟梅一把,估计孟梅现在拆了她的心都有,就道:“没有啦,我知道经理你是为了我好,这点委屈我还没放在心上。”
史一鸣点点头,说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客服这样的行业,有时候吃亏是福。她出了气,以后就不会找你麻烦,你以后也少很多麻烦。”
听蓝心里不以为然,却聪明地没有反驳。
有些人或许会息事宁人,可是更多的人却会得寸进尺,你退一步对方就要进三步,不同的人要不同对待,这是听蓝自己上班这么久得出的结论。
史一鸣见听蓝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就道:“客服这职业没什么技术含量,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会忍,工作久了你就知道了。”
听蓝笑了笑,看见面送了上来,就道:“经理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
史一鸣目的达到就不说了,小丫头抗压能力要是不够,又撂挑子不干了,他还要费心再找新人重新磨合,太麻烦了,还不如多费点劲调教一下老员工。转而一想,自己一个项目经理还要委屈求全,不免又觉得憋屈。
听蓝呼噜噜地吃面,一点都不顾及形象,史一鸣觉得这样的听蓝很率真,不由多看了两眼。
老刘进了兰州拉面店,就看见史一鸣和听蓝面对面坐着吃面,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想也不想地沉着脸走到两人桌边,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两人旁边。
小长桌一边顶着墙壁,史一鸣和听蓝又分坐两边,老刘只能坐在过道里,挡住了一半的路。
正是晚饭的高峰期,店里人来人往的,还要避开老刘的位置,走路十分不便。
史一鸣顿时一脸嫌弃地看着老刘:“你自己多大的体积心里没点数吗?那么多空位你不坐,非要挡在路中间,显得你能耐啊?”说着站起身端着面准备坐到听蓝旁边,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这个二愣子。
老刘一看这个动作就知道他的意图,二话不说站起来,一屁股坐到史一鸣身边,把出路牢牢挡住了。
史一鸣捧着面在那儿站了半天,老刘也没有让开的意思,只好悻悻地坐下来,嘴里嘀咕道:“老子讨厌你真的是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