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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六个平方全文阅读

作者:桃花伴     城中村六个平方txt下载     城中村六个平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套路

    送走李鬼,王丹平就赶忙去中心局,邮车一早就出发,今天说好要跟车的。

    老贾已经安排司机,提前把王丹平要带的治疗仪码在了车尾,方便卸车。凉水镇是第一个交接点,东西送到凉水镇邮政所,王丹平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上车后,王丹平给白丙华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天跟车过来,要卸一个大件。

    白丙华电话里很高兴。说好中午安排一起吃个便饭。他把两个投递员留在邮局,晚点出班,方便到时候搬东西。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老白还真是靠谱。”王丹平跟司机老张说。这次,老贾专门安排的是老张跑这条线,上次他们一块喝过酒,彼此熟悉,交流起来也轻松。

    “是啊,邮政局虽然拿钱不多,但是同事之间还是有人情味儿的。就拿贾队长来说吧,老梅出事这件事上,他比老梅都着急。还有今天你托他帮忙带货的事情,他再三叮嘱,让我一早就去取货,还交代让一定安安全全送到,不能出半点差池。”老张说。

    “老贾这人还是很靠谱的。我看大家都挺服他的。”王丹平说。

    “是啊。他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出口就骂人。但是替职工办事,替职工出头从来都不含糊。”老张说。

    “你们真是碰上了一个好领导。”

    这条邮路加上凉水镇,总共有五个交接点,邮件比较多,满满当当装了一大车。王丹平专门爬上车厢看了看。

    “邮件这么多,到了支局网点怎么区分。一个个挑岂不是浪费时间。”王丹平问。

    “这个啊,早考虑到了。装车的时候,把最远的装在最里头,然后拉一张网把邮件罩住,然后再装下一个。点与点之间都用网隔开,这样邮车再颠簸,邮件不会混,卸车的时候也就不会乱。”老张说。

    “哦,原来是这样。那有没有出错的时候呢。”王丹平对啥都感兴趣。

    “有啊。你想啊,这分拣也会出错,装车也难免出错。交接又不能一件件扫描,时间来不及。都是采用点数交接。你比如今天要给凉水镇交接一百三十八件,我这只负责点够这一百三十八件就行,网点在路单上签字后,我就继续开往下一站。网点接收后有时间逐件核对,发现错误,下午返程时候给带走。第二天把正确的再给补上。这样基本就错不了啦。”老张介绍到。

    “试过扫描交接吗?这样的话就不会出错啊。”王丹平问。

    “试过,怎么没试过。由于点数交接错分错发概率大,市局早期专门下文要求我们这跟支局扫描交接。但是只执行了一天就废止了。”老张说。

    “怎么回事,你给我讲讲。”

    “你在网点干过,应该知道。网点接收邮件的就那么一个人,多数还是兼职的,着急忙慌把邮件先拖回去,赶紧要去上储蓄业务。邮车在网点停靠时间就五到十分钟,等你一个个扫描确认再签字,少说要耽搁半个小时以上,双方都不允许啊。你不知道,第一天试行的时候,那是怨声载道啊。邮车拖到晚上十一点多回不了中心局,当天的邮件没办法赶发省城的趟车,也没法赶发火车。网点上班的同志扔下办业务的客户,跑来扫描,也造成了大量的用户投诉。最后不得不紧急叫停。”老张说。

    “对,对,你说的太对了。当年我在凉水镇的时候,就我一个人接邮车。我只管把邮件先一股脑拉进邮局,哪顾得上其他的呀。”王丹平这才明白过来。

    “所以说,网运环节,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环节跟环节之间那是严丝合缝,一个小小的改动,整个流程都要跟着变。所以你知道,市局让调整邮路作业组织,为啥阻力这么大了吧。不容易!”老张感慨到。

    说到邮路调整,王丹平兴致更高了。汽车轰轰隆隆,直奔凉水镇而去。一路上,王丹平有很多的问题要咨询这位老张。

    “说到邮路调整,你怎么看?”王丹平问。

    “我怎么看,我看这是资源的浪费。”

    “怎么说。”

    “就拿今天跑的这条来说,虽然交接点多一些,但邮件量一个大车刚好能拉满。你现在分两个车跑,跑县城的只装半车,还要耗上一人一车。不是浪费是啥。”

    “但是大车给支线送邮件,确实存在村镇道路狭窄运递困难的问题,容易发生安全事故啊。”王丹平说。

    “其实吧,我倒是有个想法。这沿线的乡镇交接点,都跟主干道离的不远。完全可以放在主干道交接。小路邮件量不多,网点可以委托社会车辆每天给倒运,费用不高,还省事。”老张说。

    “这倒真是一个好办法。”王丹平认真想了想老张的方案,觉得可行。

    “这里只有一个问题。就是支局网点闲麻烦,得他们自己联系车辆,每次都以委托社会车辆,存在安全隐患为由,拒绝配合。我看他们就是不愿意操这份心。难道自己的车送就没有安全隐患了?”老张说。

    王丹平没说话,他在认真想这个事情。

    “那我再问你,假如市局真的要求要改。你说的这个半车的问题怎么解决?”王丹平换了个思路继续问。

    “要是非改不可,又不增加运输成本,那只能把两线并一线了。”老张说。

    “两线并一线?”

    “对,就是把相邻的两个县,当成一条路来跑。大车直送县局,小车跑支线。要是A、B两个县刚好行政区划在一条线上,那样改的话,反倒还能省下一个大车来。”老张解释到。

    王丹平兴奋坏了,这趟跟车跟的太值了!

    老贾口中的办法,应该说的就是这个。把在一条线路上的两个县的两条邮路并成一个大的线路,分大小车套跑。资源重组,不仅不加车,还省下一个大车。太棒了!

    王丹平心里有底了。调查研究,还是要深入基层啊。真理都掌握在一线人民的手中啊。

    “老张你说的太对了。我就纳闷了,昨天会上,老贾他信誓旦旦地说,改制要至少增加五个人,五个车。当时还真把我们都糊弄住了。你说他是真想不到?不可能!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王丹平自言自语。

    老张立马闭嘴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被王丹平给套路了。

第六十一章 停靠

    这之后一路上,任王丹平问什么,老张都不吱声了,因为他发现,无意中自己已经把老贾给出卖了。

    王丹平也很后悔,自己无意中把开会时的情形给泄露了,要不然老张还会给他透露更多的内容。

    不知不觉中,凉水镇到了。在快要拐向集镇辅路的时候,王丹平问老张。

    “你刚说的主路沿线交接,指的是在这附近交接吗?”王丹平指了指路边。

    “你们大学生心眼多,我不想再跟你再说工作的事情了。”老张不情愿地回答。

    “张师傅,你好歹也算是企业的老员工了,这一路上听你说了很多,也让我受教了很多,我能感觉到你对这个企业是有感情的,谁不想着企业好呢,对吧。你本人也是个见不得浪费的人,这明摆着的浪费资源,你能当做视而不见?我想你不是这样的人。”王丹平开导老张。

    “你说的一点没错。我就是见不得浪费。平日在家里,孩子饭碗但凡敢剩一点饭菜,我就会收拾他们。在外也是一样,看着水龙头哗哗流水,看着大白天开着灯,我心里就不舒服。可能是节约惯了,不光自己浪费不能容忍,看见别人浪费心里也不舒服。”老张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搭话。

    “就是啊。企业好了才有钱给员工发工资,企业垮了受害的还是员工自己。就一条邮路的交接点都存在浪费,那全市呢?全省甚至全国呢?当然还有其他环节的浪费,你想过没有,你不管我不管,这样下去再厚的底子也会给掏空咯。”王丹平接着分析。

    “你这点我完全赞同。这邮路上的浪费,门道多了。邮路优化是大头,市局提出的优化,初衷是好的,就怕别人把戏给唱歪了,那样的话,成本不增反降,得不偿失。”

    说话间,邮车已进入到集镇。道路立马变窄,两旁乱停乱放现场严重,行人也多了,好好的双向通行的道路,硬是变成了单行道。邮车的速度也随之降了下来,老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宽大的邮车碰到两边的物件或行人。

    “集镇道路确实不适合大车跑,这市局提出的整改确实没错呀!”王丹平说。

    “改必须得改,就看怎么改。大车跑集镇最担惊受怕的是司机。老梅就是个例子,差点害他下岗。所以邮路改制我是举双手赞同的。”老张说。

    “张师傅,我问你个事。”王丹平很郑重地说。

    老张抽空看了他一眼,没明白什么意思。

    “如果把本次邮路优化的方案让你来弄,你觉得你能拿得下来吗?”王丹平试探到。

    “我?”老张握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邮车跟着颠簸了一下。应该是压着石头了。

    “嗯,就你。你觉得你能做到既不增加成本,又优化流程改变现状吗?”王丹平问。

    “我就是一开车的,把手下的这三斤半管好就行,这种事本就不该我过问。上面有贾队,再上面还有局长呢,也轮不上我操心。”老张说。

    “话是没错,但就像我刚跟你说的,咱们不能只当旁观者,而应该参与进来。邮路改好了,对你们司机也是好事一件啊。”王丹平说。

    老张不再言语,专心捯饬他手下的三斤半来。

    说话的时间,邮车已开到了凉水镇邮政所。

    “你看,也就两公里的路程,硬是跑了近二十分钟。”老张说。

    邮车在邮局门口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开。这个王丹平知道,在前面五公里有一个可供掉头的地方,邮车需要开过去掉头,然后再停到邮局对面小超市门口。

    “不光如此,你掉头还得十几分钟呢。来来回回半个小时还下不来。”

    “这要是改好了,对所有司机都好。你可不能再观望了。”王丹平接茬到。

    一提到这个问题,老张就不说话了。此时他内心的两个小人儿一定在掐架,王丹平想。这一路还剩四个交接点呢,有的是时间做工作,王丹平很有信心。

    邮车终于稳稳当当停在了邮政所门口。白丙华带着司机老牛、老黄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小超市门口闲坐着的留守媳妇儿们扯着嗓子对白丙华喊:“老白,你培养的市局领导回来视察工作了!你咋不请个锣鼓队迎接一下呀!”“今个儿中午你怕是要在鸿宴楼摆一桌呀!”“是啊,是啊,要不要我们作陪呀!”“哈哈哈……就是,放往常你请我们都请不来,今天我们破例呀!”

    叽叽喳喳,像极了一群喜鹊。

    “好哇,好哇。就怕把你们灌醉了,再出点洋相,你们老汉回来找我的麻烦哟!你们老汉走的时候可是交代给我,他们不在的时候让我照顾你们。”老白打着哈哈。

    “照顾你个大头鬼,连一顿酒钱都舍不得掏!”媳妇们起着哄。

    “就怕把你们照顾到他自己被窝里去。”老牛接了一句。

    “老不死的老牛,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还老不正经。就你还想吃嫩草,我们怕你牙口不好呀!哈哈哈……”媳妇儿们调转矛头针对老牛。

    老牛憨憨地笑着,露着一嘴大黄牙。

    “丹平回来啦!”超市老板也赶了出来,亲切地打着招呼。这边,吴姐也出来打招呼了。

    一群人围着邮车旁,有说有笑。

    王丹平感到很亲切,走的时间也不短了,大家热情不减,这就是小镇最让他难以舍弃的地方,在市里,很难有这样的场景,大家各忙各的,谁也顾不上谁。

    邮车后门打开,众人上前一起把治疗仪先抬下来,搬到邮局后院。然后才开始卸邮件。

    王丹平跟大家一一打了招呼,对几个年轻媳妇一口一个姐喊着。媳妇儿们脆生生地答应着,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卸完邮件,白丙华拉着王丹平和司机老张,去对面餐馆吃饭。司机老张不肯去,因为凉水镇这边作业计划只留了五分钟停靠,他怕吃饭耽误时间太长,市局要考核。

    还是白丙华有办法,他一个电话打给贾斌队长,说邮车在凉水镇要装东西,要停靠一个小时,提前给车队报备。老贾明白白丙华的意思,痛快地答应了。

    为了赶时间,午餐只炒了四菜一汤,吃米饭,没上酒。每上一道菜,白丙华便吩咐服务员先夹一点下来,放在一次性饭盒里,所里的吴姐和小陈还没吃饭呢。一会吃完,带点米饭回去,中午饭就算有着落了。

    吃过午饭,王丹平和众人告别,就上车继续赶路。他需要跑完全程,返程时间再在这里下车。

    那时,再让老张自己返回市局,而王丹平要去见心爱的刘灵灵。

第六十二章 良民

    结账的时候,支局长白丙华硬是问餐馆老板要了两瓶红牛,塞给了王丹平。

    “一路颠簸挺辛苦的,加上中午刚吃完饭,容易犯瞌睡,这个你们路上喝。老张,路上慢点开啊。”白丙华叮嘱。

    “这个白局长,还真是细心。”老张感慨到。

    吃过午饭,老张话也变多了,王丹平打开一罐红牛,放在了中间扶手处的茶水杯座上。

    “这儿就是我之前上班的地方。大家人都挺好,对我也非常关照,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他们。”王丹平眼圈发红鼻子发酸。

    “人往高处走嘛。在单位上班就是这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这么年轻,也有文化,在这窝一辈子算是糟蹋了。”老张开导他。

    “是啊,在网点的时候,忙是忙点,但是活儿很具体,基本不用动脑子,所以还算充实。现在到机关了,干的活都是不确定的活,比如这次,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让我参与中心局的邮路调整,我又啥也不懂,生怕把差事办砸了,自己都还好说,就是觉得没法给宋主任交代。真是伤脑筋啊!”王丹平叹了一口气。

    “你人不错,踏实肯学,又没架子,所以大家都喜欢你。我们老贾就很喜欢你,经常在车队跨你呢。”老张说。

    “嗨,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也免得一路上你犯瞌睡。”王丹平说。

    老张便打开了话匣子。

    老张叫张良民,今年四十八岁。按他的说法,父母之前是做买卖的,后卷入斗争,途中生下了他。张良民的父母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感受到时局变化带来的各种冲击,体味到世事无常,只想让张良民一辈子做个良民,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便取了这个名字。

    后来有机会参军,在部队里学会的开车,退伍后被安置在邮政局开车,一开就是二十年,倒也实现了父母的愿望,不辜这个名字。

    起初,老张和老梅一并分配在邮车站,碰上了邮车站最好的时候。那时候别人都拉私活挣钱,老张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也没攒下什么钱,他对这种投机倒把,占用单位资源谋取私利的行为嗤之以鼻,大家都说他老实,但他从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倒也成为当时混乱不堪的邮车站里唯一的一股清流。

    后来,邮车站改制,他被分到三江市邮区中心局,起初是给领导开车,因为他思想固执,顽固不化,开了不到半年就换人了。因为它车技好,人老实,被贾斌看中,调入邮运组开大车,十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出过一个事故,哪怕是很小的剐蹭都没有。为此还被评为了安全标兵,接受表彰。

    再后来,经人介绍,取了当地一护士做老婆,一年后育有一女,现已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老两口小日子过的平淡且充实。

    老张的经历,没有太大的波澜,没有惊心动魄的故事,夫妻俩都在自己平凡岗位上默默奉献,踏踏实实当一良民,也是蛮好的。

    说实话,王丹平很是羡慕老张。人生的最高境界,可不就是要经受得住平淡的流年吗?

    “老张,我挺佩服你,也羡慕你。”王丹平感慨到。

    “在外人看来,这是没出息的表现,有啥可羡慕的。”老张说。

    “如果再让你回到二十年前,你的选择会不同吗?”王丹平问。

    “真要回到二十年前,我想我还是那个我,不会变吧。”老张说。

    “能坚持做回自我,就已经很难得了。更何况你坚持了半辈子呢。”王丹平说。

    老张应该是说累了,沉默了片刻。王丹平递过红牛,老张接过去喝了两口。

    “你刚说的事,我想好了。我不会出头去做,但是如果你来做的话,我可以帮你。”老张下定决心说。

    王丹平没想到,老张自己提出来要帮忙,高兴坏了。要不是老张开车,他都会抱起老张亲一口。

    “太好了,我就等你这句话呢。”王丹平眉笑颜开。

    “其实,你发现没。我们车队,年龄都偏大,我在里面算是年轻的了,有好几个同志年纪都五十七八了,还在跑长途邮运,这里面还存在着问题呢。”老张既然下决心要帮王丹平,就一定帮到底。他不轻易许诺,要么就一诺千金。

    “你说下去。”王丹平连忙摸口袋,掏出纸笔记录。

    “年龄偏大,存在两个问题。一个是跑长途太辛苦,身体吃不消,容易出事情;二来存在人员断层问题,现在招一个B照以上的司机有多难你知道吧?年轻点的,都跑去矿山、跑去工地,要么去工厂给人拉货,挣得比咱这多。之前也来了两个年轻人,不仅嫌邮局工资低,工作时间还长,条条款款太多,一不小心就要挨罚,没干几天就跑了。所以这里留不住人啊。等这帮老家伙们都退休了,这邮运班支撑运转下去都难啊。”老张忧心忡忡。

    “老张,平日看你不爱说话,原来你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呀,这会不考虑,将来就措手不及。”

    “说到邮路改制的问题。我其实已经都给你说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沿途支局在主路旁交接,利用社会力量,减少企业支出。万一市局不答应,非改制成自办,大小车套跑,那就要打乱现有的邮运计划,重新盘点全市邮路,能复用的复用,能套跑的套跑,倒也并非不可。”老张接着说。

    “咱先不说第一个方案,就说第二套方案,存在的问题和阻力有哪些。”王丹平拿着纸笔,认真做着笔记。

    “这个改制,最大的问题就在分拣上,打乱了原有的邮运组织,所有分拣人员要重新记分拣格口。”老张说。

    “什么叫分拣格口?”

    “就是每一个邮件该分给谁,每一个堆位视为一个分拣格口。比如凉水镇,以及他们要经传的另外两个乡镇的邮件作为一个分拣格口,把到这个格口的所有邮件分到一个堆位,装车的时候一并装车,同其他格口分开,方便交卸。”

    “哦,我明白了。打乱了现有的邮路组织,势必要打乱分拣格口。分拣员就要重新记忆新的格口,不然就会错分。”王丹平说。

    “对。一个熟练的分拣员一分钟能分五十个邮件。得记上百个地址,没一两个月功夫是记不下的。所以我优先推荐主路交接。”老张说。

    “还有呢?”

    “还有就是,把两个县的邮路,并成一条,让大车跑县城,小车跑支线。虽然解决了资源浪费,也解决了小路大车运送的问题,但是战线拉的更长了,邮车司机工作强度也就随之增大了。其实算上大车在支线途中耽搁的时间,路程远一点,但是时间反而能节省,就怕还是有司机不愿意啊。”

    “这个有办法。”王丹平卖个关子。反倒让老张对他另眼相看了。

第六十三章 救星

    王丹平跟张良民一路聊着邮路改革,不知不觉跑到了县城,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王丹平算了一下,抛开在凉水镇吃饭前后耽搁的一个小时,已经整整跑了五个多小时了。

    王丹平坐在副驾上,已经被颠得头昏眼花,更何况老张了。长途邮运,着实需要体力的支撑。好在张良民行伍出身,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你这回去还得五个多小时,等你回到中心局晚上九十点了。天天这样跑下去,谁吃得消。”王丹平直摇头。

    “过去,跑一趟长途,休一天假。现在人员紧张,队里做了调整,跑一趟长途,第二天跑市内,稍微缓一下,第三天再跑一趟长途。”

    “哦。这样安排还算合理。”王丹平若有所思。

    “情况你也看了,其实大部分时间浪费在了支线。所以邮路调整势在必行啊。”张良民说。

    县城邮件多,卸车时间长。司机就安排在县城吃晚餐。县城邮政局有食堂,司机可以上伙,自己交伙食费。张良平便锁了车,去往食堂吃饭。

    “走,吃食堂去,我请。”老张对王丹平说。

    “这会还早,不想吃。我晚上回凉水镇,有朋友等着一块吃饭呢,你就不用管我了。”王丹平说。

    老张也就不再坚持,自己去吃饭了。

    王丹平见时间还早,县邮政局都还没下班,这次回来,也该拜望拜望老领导了。

    他先去了李建国办公室,李局长不在,到县政府开会去了。县邮政局是中省驻县单位,接受当地政府领导,因此遇有相关会议都会要求一把手参加。

    也罢,王丹平转头去办公室找周小梅主任。

    周小梅主任正在接待一位退休职工。周小梅为人和气,会来事,跟离退休职工关系处的比较好。这些老同志有事没事都喜欢到周小梅办公室坐一坐,顺便问一问退休金、过节慰问金发放等问题。当然也有来找事的,退休前跟单位有纠纷的,经常过来一坐就是一下午。因为政策的原因,这些老同志也知道周主任解决不了,但是还是来找。退休没事干,权当是消磨时间,找人聊天来了。

    每次,周主任都耐心解释,茶水点心伺候着,尽量不让他们有激动情绪,她害怕这些老同志一激动再身体上闹出点毛病,倒在她办公室,那就闹出大事情了。

    这次来的老同志,是为了端午节发粽子的事情。按理说是个小事情,每年端午节,单位都会给每一位职工发两盒粽子,其中也包括有离退休同志的。

    粽子有米琪和花旗两种,市场价米琪要稍贵一些。今年发粽子的时候,在搬运过程中损坏了几箱,在发到离退休同志的时候,就少了几箱米琪粽子,周主任联系市局补发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县里出钱去超市另购。巧就巧在超市米琪粽子售罄,只剩有花旗的,外调已经来不及,就买了花旗的补充上。

    老李头跟老张头一次上街溜达时碰见了,就交流起今年粽子节发的慰问品。老张头发的是一盒米琪一盒花旗。老李头就不高兴了,他发的是两盒花旗。这不就出事了!

    老张头就特别得意,笑话老李头,说他工作的时候就不卖力,这退休了待遇自然不同。

    人比人气死人,老李头心里憋着火,非要找周小梅讨个说法。

    按说粽子节早就过了,两盒粽子,甭管米琪花旗都化作排泄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是老李头不服气,凭啥老张头就能有一盒米琪,自己确没有,简直岂有此理!

    王丹平到的时候,老李头正跟周主任脸红脖子粗地争论着。周主任满脸堆笑地解释。可越解释老李头就越生气,为啥单单轮到他了,为啥不是老张头?要是周小梅解决不了,老李头还要去找李建国。

    见到王丹平,周小梅像是看到了救星。他赶紧起身给老张头添了茶水。

    “李伯伯,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这事呀确实是单位考虑不周。您先消消气儿,可别气坏了身子。你看,我这还有其他事情,您先坐一下,等我办完事再给您说。”周小梅抽空开溜了,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丹平啊,你回来的太是时候了。你再不来,我要被老李头给逼疯了。走走走,咱到李局长办公室坐一坐。”

    办公室主任都有领导的办公室钥匙,一来方便一早一晚收拾办公室,二来领导有事外出,需要处理一些公文,也需要办公室主任出马。这阵子李建国正好不在,去他办公室避风头再好不过了。

    “周主任,我这次是跟车过来的。领导安排中心局邮路调整,让我跟一跟。刚好顺道过来给您报个到。”王丹平坐定后说。

    “到市局了跟网点不一样了吧?咋样,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联系,一切都还好吧?”周主任关切地问到,一边给王丹平倒水。

    王丹平赶紧起身,接过来茶杯。

    “我自己来,周主任,怎么能让您倒水呢。”

    “现在不同了,一来你是代表市局调研。二来你从这走的,回来是客呀。”周主任笑着说。

    “周主任你可不敢这么说,我走到哪也是您的兵啊。再说了,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呢。”王丹平说。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这次回来还没见着李局长吧?”周主任就是周主任,知道王丹平回来一定是想拜望李建国的。

    “恩,本来要给老领导报个到的,领导太忙了,只好下次再说了。”

    “你有这个心思就对了,回来了是该来拜望拜望。毕竟是老领导嘛!你放心,等李局回来了,我会转告他你找过他了。”周主任还是那么的善解人意。

    说话的间隙,周主任打了一个电话。

    “小张啊,我这会在外面有点事情,你抽空到我办公室,给老李头添点茶水,没事陪他聊聊,记住一点,千万不要惹他生气啊。”

    周主任挂掉电话,对王丹平歉意地笑了笑。

    “你说等我退休了会不会也跟老李头一样?”周主任调侃到。

    “您怎么会,这么通情达理的。”

    “哎~看来下午办公室我是回不去了。就让小张来接待这位老先生吧。”周主任长长叹了一口气。

    见时间差不多了,王丹平起身告辞。周主任非要安排吃饭,王丹平拒绝了。他还得返程回去,就借口离开了。

    老张已经吃完饭,在邮车边等待县局出口邮件装车。十分钟后,王丹平上车,返程。

    今天一天收获满满。

    这会儿,王丹平的心思已经飞到刘灵灵那了。

第六十四章 火锅

    刘灵灵今天早早就收拾好营业厅。下午的时候,用户很少,她就盼着时间能过快一点。

    她过一会就会瞅一眼时间,感觉时间特别漫长。

    王丹平告诉他今天会早点回来看她时,兴奋的她半晚上没睡着。她干脆起来,把床单换成新的;还是睡不着,就把换下的床单拿去洗了;躺下还是睡不着,起来又把地拖了一遍,再把桌子、凳子、洗脸架统统擦洗了一遍;再把毛绒玩具熊摆了又摆,总觉着放在哪也不合适……

    此刻她的心情,跟昨天晚上是一样的。

    想着一会就能见到亲爱的哥哥了,她就特别兴奋。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还抽空上了一趟楼,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梳,薄薄打了一层粉底,涂了一个浅色号的口红。她对着镜子笑了一下,镜子里瓷娃娃般白嫩的小脸儿上,出现一对浅浅的酒窝。

    她对镜子里的自己很满意。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班,她一秒不差地拉下了营业的卷帘门。等着着急,她干脆走到桥头,伸长脖子张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带着邮政标志的绿色邮车还是没有出现。

    “怎么的呢,不会不来吧?邮车不会坏在路上吧?堵车了?还是……”刘灵灵焦急地在桥头转来转去。

    “灵灵儿,等人那!”过往的行人纷纷打招呼。同在一个乡镇,大家彼此都认识。

    “啊,对,我等我哥。”刘灵灵脆生生回答。

    “你回去等吧。到了他会给你打电话的。”路人说。

    “没事,我就在这等。”刘灵灵答。

    “这孩子,死心眼。”众人笑着离开。

    刘灵灵跟着笑。

    每一辆大车由远而近,刘灵灵都会垫着脚尖望着它慢慢靠近。

    不是,还是不是。

    ……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宽大的邮政厢式货车,开着大灯,照着桥面跟白昼一般明亮。王丹平老远就看到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桥头。

    “老张,打个喇叭!”王丹平对张良民说。

    “滴,滴滴!”汽笛声响彻云霄。

    刘灵灵知道,一定是哥哥的车来了。她跳跃起来。双手举过头顶边跳边挥舞着。

    “这呢,我在这。”她大声喊着,眼里泛出泪光。

    车子停下,王丹平摇下玻璃打开车门,伸出右手。

    “来,快上来。”王丹平不容分说,一把把刘灵灵拽上了邮车。

    “哎~”刘灵灵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上车,下意识尖叫了一声。

    “哇!~这么高!”刘灵灵第一次坐大卡,兴奋地喊到。

    “怎么样!第一次坐吧。看看这驾驶舱,豪华不豪华!有没有君临天下的感觉?”王丹平骄傲地说。

    “恩,恩,豪华,真豪华!”

    “这是张师傅。”王丹平介绍。

    “张师傅好。”刘灵灵这才反应过来,脆生生喊着。

    “你好!小姑娘。”张师傅笑着回答。

    “张师,这是我的……朋友。刘灵灵”王丹平介绍得结结巴巴。

    “恩,朋友,好。朋友,好!”老张笑着说。

    两个年轻人都羞红了脸。

    “送你们去哪呀?”老张问。

    “去邮政所,灵灵要去取东西呢。”王丹平说。

    汽车重新发动,轰轰隆隆开往邮政所。

    “治疗仪给拉回来了呀!”刘灵灵高兴坏了。

    “你交办的事,能不办到?”王丹平歪着脑袋说,逗得刘灵灵咯咯笑。

    邮政所到了,刘灵灵看着治疗仪,没了主意。

    “怎么这么大呀。咱俩搬得动吗?”

    “要不先放这里,明天找人帮忙吧。”王丹平说。

    “只能这样了。”刘灵灵说。

    他俩告别老张,往住处走去。

    “饿不饿?”刘灵灵挎着王丹平的手臂问。

    “饿。”

    “带你吃饭去。”

    “行。”

    两个年轻人,走在路灯下,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

    王丹平觉着不对劲,刘灵灵一路挽着他,直奔宿舍而去。

    “咱们是往哪走,吃什么啊?”王丹平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刘灵灵神秘地说。

    果不其然,刘灵灵带着王丹平上楼了。王丹平带着疑问,跟着她一块上楼了。

    她们并没有去二楼的房间,而是直接上了楼顶。

    联通公司的楼总共有六层,本来地势就高,加上楼层的高度,在凉水镇就算是最高了。刘灵灵猫着腰,掏出钥匙,打开了天台的侧门。

    “把眼睛闭上。”刘灵灵下命令。王丹平乖乖执行。

    “不许偷看啊。”

    她拽着王丹平走向天台,反手就把门插上了。

    “当当当当。今晚吃,烛~光~火~锅!!”刘灵灵跳了起来。

    王丹平打开双眼,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楼台地处最高,集镇尽收眼底。脚下有昏黄的路灯,更有万家灯火。跟市区不同的是,这些灯火不那么密集,就像点点繁星,如梦如幻。

    王丹平收回目光,落到露台上。宽大的露台中央,摆着一个简易的桌子,上面铺着他们上次露营用的垫子。一个简易燃气炉,连着一个小煤气罐,上面架着一个小汤锅。

    周围摆着各色食材,食材都用一个浅蓝色的罩子罩住,防尘防蚊。桌子旁摆着两套碗筷,碗倒扣在垫子上,筷子架在碗背上。桌子下面摆着两个塑料小凳子。

    “这。这些?”王丹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愣着干嘛,坐。”刘灵灵招呼王丹平坐下,一边点燃燃气炉。

    王丹平顺从地坐下。

    “帮忙呀,把蜡烛点上。”刘灵灵吩咐。

    “哦。”王丹平点燃了一只蜡烛。

    “再点一只,不,再点三只。要亮一点。”刘灵灵说。

    “好。”蜡烛点亮,发出淡黄色的光。

    今晚月末,没有月亮,蜡烛昏黄的光就显得低调而暧昧。

    水开了,刘灵灵拆开火锅底料,倒进了汤锅里,汤锅沸腾起来,滋滋冒着油花。

    “可以下菜了。你不是饿吗?”刘灵灵看着一脸痴呆的王丹平。

    “这,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弄的?”王丹平问。

    “是呀。今天房东不在,我可是软磨硬泡才要到的钥匙。你不知道,平日房东把天台的门锁的紧紧的,不让别人上来。我告诉他我要给我妈晾晒药材,他才给我的。”刘灵灵指了指一边的竹筐,果然晾的有根状的物品。

    “还有,这个炉子是我借的,不过不着急还。这些菜,都是今天早上在菜市场买的,专门挑的农村来卖菜人的菜,都是自家种的,很新鲜的。”刘灵灵一边涮菜一边介绍。

    她把刚涮好的牛肉夹进了王丹平的小碗里,自己挑了一片小青菜夹进自己碗里。

    王丹平感动了。这个刘灵灵,下了多大的功夫才布置了这样一顿烛光火锅呀。

    夏日的夜晚,本有些闷热。但是在楼顶,有凉风吹过。

    凉水镇的夜晚,美的让人心醉。

第六十五章 心跳

    如此良宵美景,怎能没有酒呢?此时的王丹平特别想点喝酒,不禁四下张望。

    “哥哥,找什么呢?”

    “有酒吗?”

    “你等着。”刘灵灵起身下楼。

    这个刘灵灵,为了这一餐,也真够折腾的。王丹平一边自个儿涮菜一边想。

    不一会儿,刘灵灵回来了。怀里抱着一箱青岛九度,累得气喘吁吁。王丹平就坐在那看着她傻笑,也不起身帮忙。

    “唉~累死我了。”刘灵灵咚一声把酒箱墩在地上,挽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你傻不傻。咱俩,能喝这么一箱?”王丹平笑话她。

    “没事,喝。我陪你喝,喝到天亮,不喝完不回去。你可不知道,我为了这顿饭,连哄带骗的,才弄到这么个地方。不吃他三四个小时都觉着亏。”刘灵灵一边喘气一边说。

    “灵灵,你过来。”

    “干什么?我开酒呢。”刘灵灵一边忙着开箱一边说。

    “别忙了,你先过来。”王丹平说。

    刘灵灵不明所以,懵懵懂懂地走了过来。

    王丹平一把拉过她,在她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刘灵灵措手不及,吓得惊叫了一声,差点没站稳。在她反应过来后,用小手不断捶打着王丹平的肩膀。

    “你干什么,干什么,你看我脸,都是油,脏死了,脏死了。”刘灵灵撒娇。

    由于吃火锅的缘故,王丹平把红油弄到刘灵灵脸上,晕开了一大片,再配上她惊心未定的表情,又可爱又滑稽,王丹平噗嗤笑出了声。

    “你还笑,你还笑!”刘灵灵一边捶打,一边拿起袖子使劲擦着脸颊,满脸嫌弃的表情。

    王丹平笑得更加开心了。

    刘灵灵趁王丹平不注意,伸手在王丹平的小碗里沾满红油,顺手抹在了他的脸上,鼻子上,抹得到处都是。

    “哎呀,哎呀!弄我眼睛了。”王丹平捂着脸,叫嚷着。

    刘灵灵当真了,赶紧凑过去看。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没事吧,没事吧?”

    王丹平突然用双手托着刘灵灵的下巴,把她的脸拉过来,地把自己脸上的油污蹭了她一脸。

    “啊~!讨厌讨厌!”刘灵灵叫了起来。

    王丹平放开刘灵灵,笑的直不起腰。刘灵灵气急败坏,转头往后走,这次好像真生气了。

    “你别走,来,我帮你把脸蛋擦一擦,看你都成小花猫了。”王丹平拉住了她。

    “不要,你就会欺负我。”刘灵灵挣扎了一下,假装要甩开。

    王丹平使了点劲儿拽了一下,刘灵灵便乖乖的过来了。

    他扯过一张纸巾,仔细帮刘灵灵把满脸的红油擦干净。刘灵灵一动不动,眼睛瞪的大大的,直直地看着他。

    “好了。又漂漂亮亮的了。”王丹平满意地看了又看,拍了拍她的脸蛋。

    “讨厌。吃东西!”刘灵灵起身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她红着脸,低头把桌上的菜和肉不断往汤锅里夹着。

    王丹平拉过酒箱,取出一瓶,在凳子沿上轻轻一磕,瓶盖就打开了,顺手递给了刘灵灵。自己又开了一瓶。

    “怎么没拿杯子?”王丹平问。

    “就咱俩,对瓶吹呗。”刘灵灵答。

    “哟,豪气!”王丹平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切!~”刘灵灵笑了。她接过酒瓶,甩了甩头发,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淑女形象全无。

    王丹平被逗得哈哈大笑,也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几大口。

    哇,这感觉!冰爽的啤酒花在王丹平嘴里不断炸开,刺激着味蕾。夏日里,吃着火锅,喝着冰啤酒,这冰爽的口感,无与伦比。

    “谢谢你,灵灵。”王丹平拿酒瓶跟刘灵灵碰了一下。

    “哼~!”刘灵灵低头大口吃菜。

    刘灵灵曾无数次幻想过,会在什么样的浪漫场景下。

    要么在春日午后碧波万顷的草原;要么在夏日傍晚一望无垠的海滩;要么是秋天黄叶铺满的杏林;要么是冬季皑皑白雪的高原。

    要有鲜花,有音乐……

    或者,至少,有漫天的繁星……

    可是今晚竟然,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总之,不是在这个简陋的天台,一身的火锅味儿,弄得她满脸都是红油,斯文扫地。

    她觉着亏。这跟电视剧里完全不一样。

    但是很快她就释然了,虽然没有鲜花,没有音乐,在这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天台,满身火锅味。但是脸红心跳的感觉是真实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有这就足够了。

    经过短暂的矛盾挣扎,刘灵灵想开了,也越想越开心。笑容也像花一样,在她俊俏的脸上绽放。

    “你傻笑什么。”王丹平问。

    “我在想,要是房东知道我拿钥匙是为了在天台煮火锅,他会不会把我赶走?”刘灵灵笑逐颜开。

    “我想他不会,他一定会搬个凳子,再带一双碗筷过来一块儿吃。这火锅的香味儿,怕是早飘到三里开外了。”王丹平说。

    刘灵灵又被逗乐了。

    “哎,你知道吧。在等你一直不来的时候,我担心死了。生怕你今天来不了了。”刘灵灵说。

    “这不来了吗?”王丹平说。

    “你不知道,我在桥头整整等了三个小时。路过的人都说我死心眼。”刘灵灵委屈地说。

    “恩,可不是死心眼。”王丹平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烫的他直往外哈气。

    “我就是死心眼!你知道吗,我倒是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这一桌子菜,白白糟蹋了。哼!烫死你!”刘灵灵瞪了王丹平一眼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行了吧。这一桌菜,你准备了很久吧。我非常感动,灵灵,辛苦了!”王丹平举起酒瓶。

    “这还差不多。”刘灵灵噗嗤笑了,拿起酒瓶碰了一下,仰头又是咕咚咕咚。

    “你慢点喝呀。女孩子喝酒不是你这样子的。再说喝太快容易醉。”王丹平拦他。

    “我在外面从不喝酒,其实我酒量很好的。上学那会,我家里时常都有酒,因为我养父是个酒鬼。从小我就跟我弟偷着喝酒,每次都把我弟灌晕,我一点事也没有。

    后来我母亲发现了,把我跟我弟痛打了一顿。然而,我们还是偷着喝。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养父就把酒锁起来,我就怂恿我弟把箱子从后面撬开,偷喝完又悄悄安上去,神不知鬼不觉。养父还以为酒蒸发了呢,哈哈哈。”刘灵灵想起往事,笑得前俯后仰。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酒鬼呢。”王丹平跟着笑。

    “什么呀,我现在都不喝酒了。从我养父喝醉后打我妈开始,我就讨厌酒。你看今天,要不是你提出要喝酒,我都没准备。”刘灵灵说。

    “其实,少喝一点也没事,只要酒后没坏毛病就好。对了你母亲怎么样了。”王丹平问。

    刘灵灵眼圈红了。

第六十六章 夜色

    王丹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好好的气氛被自己给搅合黄了,只好赶紧安慰她。

    “你别伤心了,阿姨这不出院了嘛。咱明天回去看她。”

    “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那一周,差点没熬过来,就觉着难受。”刘灵灵使劲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着天空,强忍着眼泪。

    “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了。”王丹平说。

    “恩,吃东西,吃东西。”刘灵灵拿起筷子,给王丹平夹肉吃。

    “说点开心的。给你讲一个人。”王丹平说。

    “好啊。”刘灵灵伸长脖子听着。

    “这人叫李振江,但是大家都不叫他名字,而是叫他李鬼。长得鬼头鬼脑,黑瘦黑瘦的。最牛的是,他在三江市大桥下面的桥洞里,住了快十年了。他把桥洞里面收拾的比一般的房屋还豪华,厨房、卫生间、餐厅、卧室、阳台一样不少。正儿八经的江景洋房。”王丹平说。

    “没人管他吗?”刘灵灵来了兴趣。

    “老上访户,老油条,管不了。他不仅常年住那,用电还免费。当地政府为了怕影响市容,还专门在桥下种植了一颗长青的高大灌木。除非走近了看,从远处看根本发现不了。真是个世外桃源呢。”王丹平说。

    “你怎么认识他的?”刘灵灵啧啧称奇。

    “我是一次在江边散步,误打误撞跑过去的,见桥洞里有光就钻进去了,后来我跟他成为了朋友。”王丹平说。

    “这种老上访户,你还是离他远点。肯定一身的毛病。”刘灵灵赶紧说,生怕王丹平吃亏。

    “哎,没事。他父亲以前在公路局上班,出了点事,最后在监狱里去世了,家里的房子也充公了。他一个小孩也是没办法。政府也没法安顿他,也就由他去了。人很好,没啥毛病,自力更生,靠打鱼维持生活,我在他那蹭了好多次饭呢。你别说,江里打捞的野生鱼虾还真是美味。”

    “哦,人没坏毛病就成。那我就放心了。”

    “我要给你说的是,他因为跟女朋友吵架,把女朋友气跑了。现在他追到女朋友所在的县城去了。奇葩就奇葩在,他不知道具体住址,也不知道女朋友的真实姓名,就这么稀里糊涂找了过去。”王丹平说。

    “我倒是觉得挺浪漫的。”刘灵灵一脸花痴相。

    王丹平一下没反应过来。他以为刘灵灵会惊讶,会说李鬼不靠谱,会担心找不见。怎么就觉着浪漫了呢。女孩子的脑洞跟男孩子错的也太多了吧。

    “你说,要是哪一天我跟你吵架了,我跑了,你会找吗?”刘灵灵继续一脸花痴。

    “干嘛要吵架?我才不会跟你吵架。”

    “万一呢。你就说你会不会找嘛!”

    “首先,我不跟你吵架。其次,即使吵架了,你干嘛要跑呢?”王丹平不解。

    “我说万一,万一你懂不懂。”刘灵灵生气了。咕咚喝了一口啤酒。

    “就算那样,我也得知道你往哪跑吧?要不然我上哪找你去。”王丹平觉着刘灵灵太奇怪了。

    “哎呀,跟你聊天真是被你气死了。我就问你找不找,你扯这么半天。算了算了,不问了。”刘灵灵彻底怒了。

    “好,好。我找。我找还不行吗。我找到天涯海角,我找到海枯石烂。行了吧。”王丹平妥协。

    “这还差不多。哼!”刘灵灵转怒为笑。

    “那你说如果李鬼找到了,他女朋友会原谅他吗。据说分开前说了很多狠话。”王丹平问。

    “一定会原谅的。百分百。”

    “你这么肯定?”

    “你要相信我,肯定会原谅的。”

    “那就祈祷李鬼此行尽快找到吧。”

    “他都走了吗?李鬼,出发去找他女朋友了吗?”刘灵灵问。

    “是的。周五走的。我亲自送他上车的。他把自己的别墅留给了我。哎,真的,等你休假了一定要上来找我,我带你去看看,你一定一定没见过。”王丹平说。

    “恩,考虑考虑吧。”刘灵灵歪着脑袋说。

    “别考虑了。一定要来。我告诉你,他还留给我一条小船,我可以载着你去捕鱼,我告诉你,我钓鱼可厉害了。第一次就钓起来一条五斤重的大鱼呢。你不知道,那鱼的力量有多大。差点把我甩到江里面去。”王丹平眉色飞舞地说着。

    “真的呀。那蛮有意思的。”

    “还有,我们可以在桥洞里看风景。晚上江边的霓虹灯亮起,可美了。比这里的灯光美多了。”

    “好。期待。”刘灵灵说。

    “来,喝酒。酒拿太多了,喝不完啊。”王丹平说。

    “不行,不喝完不准走。”

    “不行了,我要上厕所。”王丹平下楼上厕所了。

    “顺道把开水壶提上来。加点汤。”刘灵灵在身后喊。

    这一顿火锅,果然如刘灵灵所言,吃了整整三个小时。一直吃到了下半夜。中间加了三次水,刘灵灵下楼补了两次菜。十二瓶啤酒都见底儿了。

    王丹平喝得肚子胀得像一直癞蛤蟆。他干脆撩起衣摆,露着大大的肚子,用双手打着拍子,哼着歌儿。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爱谁啊?今晚没月亮啊。”刘灵灵对着他喊。

    “我爱谁你还不知道吗?”王丹平说。

    “不知道!”刘灵灵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王丹平说。

    “那是谁呀。”刘灵灵明知故问。

    “是你呀!”

    “我是谁呀?”

    “刘灵灵!”王丹平对着天空喊。

    “听~不到~啊!”

    “王丹平爱刘灵灵!”

    刘灵灵不说话了,眼里都是泪水。王丹平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晚风吹动刘灵灵的头发,飘在王丹平脸上、鼻子上、脖子上,痒痒的。

    王丹平把下巴埋到刘灵灵的脖子里。除了一身的火锅味儿外,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很奇怪,明明刚才刘灵灵出了很多汗,但是为啥闻到的不是汗味儿,却是体香呢。难道女孩子就没有汗味儿吗?

    王丹平不知道。这种味道只有相爱的人才能闻得到。

    夜色渐浓。一辆货车从山洞里钻出来,发出一长长的汽笛声。车内每一截车厢里的灯都大亮着,在夜色中,宛如一条移动的灯带。

    王丹平挽着刘灵灵,刘灵灵把头靠在王丹平肩膀上。看着火车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该回去休息了。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第六十七章 笨死

    “走吗?”王丹平觉着腿脚发麻。

    “嗯。”刘灵灵哼了一声,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

    过了好一会,刘灵灵终于放开王丹平,开始收拾战场。她把所有的食物残渣连同汤汁一并倒入一个预先准备好的大号垃圾袋里。

    王丹平帮忙把炉子、汤锅、碗筷收进一个纸箱里,然后把凳子架在简易的餐桌上面,把天台收拾干净,把掉落的垃圾用笤帚仔细全部扫入垃圾袋。

    “桌子谁的?”王丹平问

    “这是我宿舍那个梳妆台。”刘灵灵说。

    “这么重,你怎么扛上来的?”王丹平很惊讶。

    “没多重啊。”刘灵灵骄傲地说。

    “这还不重?”

    “我每层楼歇,没费什么力。”

    王丹平不再言语,扛起桌子先下楼了。然后再折返,把纸箱连同两个凳子搬下楼。

    刘灵灵把垃圾袋提上,锁上了阳台的门。关门之前,她站在门口向里张望了好久,仿佛不太甘心就这么走了。

    这一趟趟,说起来简单,但是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简直太不容易了。

    房东有事外出,大门钥匙也给了刘灵灵一把。她干脆把垃圾扔到楼下。

    上楼推门进去,王丹平正在手忙脚乱地从地上往梳妆台上搬东西。女孩子的东西多而杂,他实在不知道什么东西该放到什么位置。

    “哎,你放那,让我来。”刘灵灵赶过去帮忙。

    王丹平如释重负,干脆出门把汤锅洗了。等他回来,刘灵灵已收拾整齐,像变戏法似的,原本杂乱的小房间又变成了第一次来时的模样。

    刘灵灵满脸通红,额头上出了一层洗汗,几缕头发耷拉下来,盖住了额头。

    “嘿嘿。怎么样,又恢复整齐了吧?”刘灵灵有些狼狈地捋了捋头发,傻傻地笑着。

    “下次不准这样了啊。我们去外面吃。看把你累的。”见刘灵灵的头发又耷拉了下来,王丹平走过去帮忙把几绺头发别在耳后。

    “不累,我就想着给你做顿饭吃。这里条件就这样,这是我能想到最好也最省事的方式了。你要让我给你炒几个菜,再炖个汤啥的,那我就真的做不到了。”刘灵灵说。

    “还说不累,看你这一头一脑的汗!”王丹平又拿了毛巾,爱惜地帮她擦了擦。

    “这样不行,得洗澡洗头。你也是。”刘灵灵抬起膀子,左嗅嗅右嗅嗅,边皱眉边说。

    “这里,怎么洗?要不下河洗?”王丹平看着这简陋的房间,只有一个洗手池,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你疯了!不看几点了。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再摔着。”刘灵灵说。

    “那咋办?”

    刘灵灵没再言语,指了指门背后斜靠着的大号塑料盆。

    “就这儿啊?你平日都在这洗吗?”王丹平问。

    刘灵灵点了点头。

    还好是夏天,王丹平出门接了一大盆水端进来。用手摸了摸,稍微有点凉,便把暖水瓶里的热水倒了一些进来,他怕凉着她。

    “我先洗头,要不你先洗。我等会儿再洗。”刘灵灵却拿着洗脸盆,跑到门外的洗漱池,开始洗起头来。

    “算了,我等你吧。”刚调好的水温,自己洗了,刘灵灵就没热水了。

    很快,刘灵灵重新进门。头发用毛巾包起来。

    “你快洗吧。水温我试了,刚刚好。”王丹平说。

    “嗯。”刘灵灵背过身去,露出了光滑的后背。

    “等等,我还是先出去吧。”

    “你反倒害羞了?”刘灵灵轻轻笑了。

    王丹平感到血压上升,赶紧带上门,走到了外面。

    他来到洗手池,大捧大捧往头上浇冷水。后来干脆也把头洗了,感觉清爽了很多。

    “哥哥。”房间里刘灵灵轻声喊他。

    “干什么?”

    “你进来一下。”刘灵灵说。

    “你洗完了吗?”

    “你进来。”

    王丹平把门开了个缝,背对着问:“什么事?”

    “你帮我找一下我的睡衣,在床头那个衣柜里。我够不着。”

    “哦。”王丹平推门进去。

    刘灵灵正盘坐在浴盆里。满身的水珠顺着后背向下滑落。王丹平不知道是去还是不去。

    “你快去呀。”刘灵灵催他。

    “哦。”王丹平赶紧目不斜视,快步走向衣柜,手忙脚乱开始翻找起来。

    “是这件吗?”王丹平胡乱拿出一件衣服,背着手递向刘灵灵。

    “哎呀,笨死了,不是这件。在下面,粉色的。”刘灵灵娇嗔道。

    女孩子表面上开着整整齐齐,怎么衣柜就这么乱呢?所有衣服堆在一起,乱糟糟的把小小的布衣柜撑得满满当当。

    衣柜里不时还会翻出她贴身的小衣服,燥得他脸红心跳。

    他越烦越乱,越翻越急,弄得满头大汗。

    刘灵灵在身后看着慌乱的王丹平,偷偷地笑。

    “哎呀,你笨不笨啊。你是要冻死我呀。”刘灵灵在身后骂道。

    “你别催我呀,你。你这衣柜里怎么这么多衣服啊。”王丹平干脆把所有衣服一股脑都摊在床上,一件件递给刘灵灵看。

    “不是,不是这件,也不是这件。笨,太笨了……”刘灵灵一边笑,一边说。

    实在是找不见了,王丹平翻出了一个床单。他在床上简单对折了一下,两手高举,后退着来到刘灵灵的盆前。

    “你先将就用单子包一下,然后过来你自己找吧。”

    “哎,算了算了。只能这样了,你拿过来呀。”刘灵灵说。

    王丹平手都僵了,递了半天,没见刘灵灵接床单。

    “你靠近点,我又不会把你吃了。”刘灵灵说。

    王丹平又后退了一步。

    “我这手上都是水,怎么包啊。再说我还在水盆里,单子会掉进水里的。”刘灵灵继续嚷嚷。

    “那咋办呀?”王丹平急的快哭了。

    “你给我包。快点!我好冷。”刘灵灵说。

    王丹平咬了咬牙,闭着眼睛转过身,用两个手的拇指和食指各掐着床单一个角,另外四个手指张开,摸索着找刘灵灵的位置。

    “不对,下面一点。”

    终于,右手摸到了刘灵灵的肩膀。他固定住位置,左手顺着右肩向左。位置差不多了。

    刘灵灵往后用力一靠,顺势一滚,单子就到她身上了。

    她打着赤脚,单脚着地,一蹦一跳到床上去了。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王丹平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睁开眼睛。

    刘灵灵已经从腋下把单子包在自己身上,双手放在头顶,歪着脑袋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王丹平再次看呆了,这会他想起了白居易的《长恨歌》,用来形容此刻的刘灵灵再贴切不过了: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第六十八章 心事

    “愣着干嘛,帮我吹头发。”刘灵灵命令道。

    “哦~!”王丹平回过神,去找电吹风。

    刘灵灵往床沿儿上挪了挪,再一次把背对给王丹平。

    王丹平心不在焉地帮刘灵灵吹头发,洗发水的香味混着体香,再一次浓烈地袭来,让王丹平心神荡漾。

    透过长长的脖子,可以看到刘灵灵的锁骨,锁骨与脖子连接处有两个深深的小窝。前段时间网络上流行晒锁骨养鱼的照片,王丹平想,这灵灵的锁骨应该可以养比她们更大的鱼。

    王丹平的动作尽量温柔,头发从指缝间慢慢穿梭而过,经过耳畔、经过头顶、再经过脖子,直到发梢,一遍接着一遍。

    春风机的暖风,吹得刘灵灵脖子痒痒的,王丹平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时而在耳朵旁,时而在脖子上,也弄得她痒痒的。

    她觉着好像有一群蚂蚁从脑门沿着脊柱一直往下爬,爬到脚尖,又从脚尖顺着前胸一直爬到头顶。这种体验非常奇怪,她感到很疲倦,倦得她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她感觉身体越来越沉,脸上发热。一定是刚才酒喝多了,这会酒劲儿上来了,她想。

    但是,这感觉分明跟过去醉酒后大不相同。

    她觉着已经坐不住了,干脆靠在王丹平胸前。一股男性特有的汗味儿直往她鼻孔钻。一开始她皱了皱鼻头,让她奇怪的是,这种酸酸的汗臭味,并不难闻,她使劲儿嗅着,感觉这群蚂蚁要爬到她心脏里了。

    我是不是快死了?刘灵灵想。

    干脆就这样死了也好。刘灵灵想。

    ……

    刘灵灵靠过来,香气更浓了,王丹平的头都快晕了。他努力控制自己。

    对刘灵灵,他有种特别的感情,掺不得任何的情欲,甚至偶尔的一个想法自己都觉得不应该,都是对灵灵的一种亵渎。

    这跟他与小勤之间的感觉太不一样了,在小勤面前,他可以放肆。在刘灵灵面前,他只有爱怜和呵护。

    ……

    两个年轻人,各自想着心事,都不言语。只有吹风机嗡嗡的轰鸣声。

    终于,头发吹干了。刘灵灵好像睡着了,靠着在那一动不动。

    王丹平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灵灵,好了,干了。”

    刘灵灵没动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的听不见。

    王丹平无奈,只得把吹风机放到地板上,右手从刘灵灵脖子间穿过,左手从双腿间穿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到了靠窗的地方躺下了。

    刘灵灵躺下后,翻了个身,脸朝里靠墙睡下了。

    王丹平做完这一切,终于松了口气。浑身冒着臭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正好刘灵灵洗完的澡盆里的水还在,他也不想再跑出去接水。就干脆脱了衣服,关了灯,拿着毛巾开始擦洗起来。

    刘灵灵这会躺在床上,耳朵能听到水声,身体却动弹不得。

    莫非真的快死了……

    王丹平快速洗完澡,衣服是穿不成了,全是火锅味和汗臭味。他用手机的光亮照着,找到了上次穿过的刘灵灵弟弟的衣服,穿上了。

    他躺到刘灵灵身边,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刘灵灵就像个婴儿,包在床单下面,她想起身找睡衣穿上,她感觉这样很害羞,可是还是没力气,便放弃了。

    她豁出去了,不论今晚发生什么,她都不后悔。

    然而,这一晚并没有发生什么。王丹平坐了一天车,说了一天的话,流了一晚上的汗。这会闻着刘灵灵身上好闻气味,竟然沉沉睡去,不一会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刘灵灵半饷没睡着,过了好久。她好像恢复了知觉,腿脚竟然能动了。

    她翻过身,面对着王丹平而睡。眼睛睁的大大的,仔细想看清他现在的样子。怎奈夜色太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感受着王丹平呼出的粗气,带着酒精味儿、火锅味。

    刘灵灵并不觉着王丹平呼出的气味难闻,在刘灵灵的记忆里,爱情的味道,竟然是酒精味、火锅味和汗臭味。她觉着不可思议,可现实就是这样,让她很无奈。

    后半夜,竟然略有几分凉意。她干脆打开身上的床单,帮王丹平盖上了。她躲到王丹平的臂弯里,困意渐渐袭来。

    ……

    第二天一早,刘灵灵先醒过来了,她感到一条腿压着自己大腿上,又重又沉。

    她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发现竟是王丹平的大腿压着她,正睡得香呢。

    她低头揭开床单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自己的状态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她赶紧轻轻坐起身来,拿被单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脚下暗暗使劲,小心翼翼把被压住的大腿抽了出来,赶紧裹着床单,下床找衣服穿戴整齐。

    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的跟鸡窝一样,黑着俩熊猫眼,样子丑极了。

    “还好没被他看到,要不然死定了。”刘灵灵窃喜。赶紧找出补水液、眼液、眼霜、bb霜……各种霜,开始了粉刷工程。

    在她这个年纪,平日里根本用不上这么多化妆品。她天生丽质,不用过多修饰。但是昨晚喝大酒,还熬夜,吃火锅。透过镜子,她竟然发现下巴上隐约还有几个豆子要冒出来。

    今天,她要上班,前期母亲住院,已经把假期早用完了。她麻利地收拾好一切,轻轻带上门下楼去了,留王丹平一人呼呼大睡。

    王丹平是被尿憋醒的,因为昨晚喝太多的啤酒。

    他上完厕所,洗漱完毕,也赶忙下楼了。

    他还有任务要办,今天上午,他要找车,帮忙把治疗仪给刘灵灵母亲送回到老家去。

    下楼时,刘灵灵营业厅有用户办业务,他便没有打扰。直奔邮政所而去。

    老黄、老牛已经出班投递去了,吴姐和小陈在营业厅上班。留支局长白丙华一个人在街对面跟一群女人打嘴仗。

    见王丹平过来,白丙华打招呼。

    “昨晚回来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回市局了呢”

    “哦,我在朋友家住。今天不还要把治疗仪给人送过去嘛。”王丹平说。

    “我就纳闷呢,正要问你东西是谁的。我车都帮你找好了,就等地址给你送过去了。”白丙华说。

    “那太好了,我正愁没办法呢。你真是想得太周到了。”王丹平很是感激。这个白局长,确实细致入微,把一切都考虑的非常周全了。

    王丹平给刘灵灵打了一电话,问了地址,就把治疗仪给拉了回去。

    送去的时候,是刘灵灵养父在家帮忙抬进的屋。

    王丹平只说帮助刘灵灵送货的,没进屋,调转车头就回到了镇上。

    他还没有想好以什么身份去见刘灵灵母亲呢。

第六十九章 麻摩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李鬼这边,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小县城。

    因为是夏天,他仅仅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手机和充电器、一个皮夹子。

    皮夹子里有身份证和他所有的积蓄——三千八百一十二元。

    白河县城是个山城,火车站离县城很远。

    到站时间是晚上二十三点,就这样赤条条地被扔在了半山腰,四周连人家都没有。倒是有拉客住宿的,一问价钱,李鬼放弃了。一晚八十,快赶上市区宾馆的价格了。

    那时没通公交,只有摩的可坐。三轮摩的,外面罩住个布棚子,挤满一车人能拉十几个。

    当地人管这种拉人的三轮摩的叫“麻摩”,启动以后,引擎震动得整个车棚都在抖,油门轰动,震耳欲聋。坐在后排棚子里,整个身子都跟着一起震动,屁股都坐不稳,震得全身发麻。叫“麻摩”倒也再切合不过了。

    李鬼一上车,司机就听出来他是外地人,也没说多少钱。李鬼刚要问,却被后面要上车的人挤到了最里面,动弹不得。眼睛也看不见外面,只能一直忍受着刺耳的轰鸣声和全身的抖动,窝在逼仄的空间里,气都不敢大出。

    李鬼一头一脸往外冒汗,车棚里其他人也跟着冒汗,各种气味蒸腾而起,混合发酵,让人作呕。

    李鬼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他知道吐出来有两个后果。

    一个是车棚里的气味将更加丰富;二来弄脏了车子,或吐在了旁人身上,少不了要赔钱。

    就他那皮夹子的几张毛票,经得住几下折腾?

    山路曲折,三轮在每一个拐弯处都会来一次漂移。李鬼感觉后轮的一边都已经腾空而起了,心脏也就跟着揪到了半空中。好在过了弯道,腾空的轮子又落地了。司机在过弯道时,从来就没想着减速,仿佛是在跟所有人炫耀着自己的车技。

    终于,李鬼看到了灯火,从开始的零零星星,再到繁星密布。他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看来县城到了。

    中途有停车下人的。司机的操作依然生猛,把刹车踩得直冒火星,李鬼瘦弱的身子就会被外面的人群使劲往里撞击,李鬼便会一头一脸撞向车棚,把布棚撞出一个深坑,又很快被弹射回去。李鬼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

    慢慢的,人都下空了。

    司机见李鬼还没下车的意思,就主动靠边停下。他翻过左手,把布棚的立柱敲得梆梆响。

    “老板,你去哪啊。再开下去可出城啦。”

    李鬼挣扎着从布棚里爬出来,踉跄着跑到道路两旁的排水沟,哇哇地吐了出来。

    “咦,这娃!咋还晕车呢。没吐车里吧?”司机下车往车棚里看了看,有些失望。

    终于吐完了,李鬼感到轻松了好多。

    “师傅。这是白河县城吗?”李鬼问。

    “废话,这么一车人都到县城的。现在就剩你了,你说这不是县城是哪里。”司机嚷嚷着。

    “多少钱啊。师傅。”

    “五十。”

    “啥,这么贵?别人不都收二十吗?”李鬼感觉自己听错了。

    “人家二十,人下的早,你下的迟就五十。”司机说。

    “那不成,我最多给你三十,不然你把我拉回去。”李鬼说。

    “拉回去成,拉回去一百。”司机说。

    李鬼彻底怂了。人生地不熟的,认怂是最正确的选择。

    “行行行。五十就五十。那我请问你一下,这附近有便宜的旅社吗?”李鬼声调降了下来,讨好地说。

    “你问我那可算问对人了。再加五块,我拉你去。”司机说。

    李鬼欲哭无泪,只好答应。

    司机启动“麻摩”,掉头又开了三公里的样子。在一片矮旧的居民楼前停下了。

    “诺,就这一家,新月旅馆,二十一晚上,不带洗澡间,是这一片最便宜的地方了。”司机指了指前方。

    李鬼眯着眼睛瞅了好一会,才看清这个新月旅馆。门头招牌不仅灯坏了,旅馆的旅字还掉了一半,耷拉下来,风一吹过,撞得门头叮咣作响。李鬼想到了恐怖片里的情景,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人我送到了,车钱该付了吧。”司机说。

    李鬼转过身,掏出钱夹子,拿出一张一百的,递给司机。

    “咦,还避着我。我告诉你,在白河县,我跑麻摩都跑快十年了,那口碑是相当的好。你还怕我抢了你不成。”司机见着了钱,脸上漏出了笑容。他对着路灯,照了又照,才从腰包里给王丹平找零。

    李鬼提着包,走向新月宾馆,门从里面反锁着。司机跟了过来,棒棒棒敲起铁门来。

    一扇窗户里亮了灯,一会儿,葡挞葡挞的拖鞋声响起。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个胖胖的脑袋。

    司机凑上去,跟这个胖脑袋打招呼。

    “张嫂,给你带一住客过来。说好了,二十一晚。”司机比了两手指头。

    那个称为张嫂的打开门,让李鬼进去了。

    李鬼转身,就看见张嫂掏出五块钱递给了司机。司机接过钱,欢天喜地,轰大油门,哼着歌儿远去。

    “妈的。还收两份!都不避着我点。”李鬼心里暗骂一句,并没敢吱声,钱都付了,只好认倒霉呗。

    张嫂挪动着胖呼呼的身子,领着李鬼上楼了。她打开一间房,按亮电灯。

    一个小房间里,摆着三张小床。靠里的两个床已经住人了,留了靠门的一个还空着。

    张嫂指了指空铺,打着哈欠说:“就这了,被子刚换过,拖鞋在床下。贵重物品自己装好。交一百押金,明天十一点前退房,如果要续住,给你算十五。”

    “本来不就十五?另外五块被黑心司机收取了,当我没看到呢?”李鬼心里骂娘,但事已至此,也就只好忍气吞声了,他乖乖交了一百押金,关了灯,躺在床上。

    他闻到了一股织物霉烂的味道。

    另外两床的住客睡得很死,打着山响呼噜,应该是出体力活的,连李鬼住进来这么大动静都吵不醒他们。不知是谁的鞋子,放在过道上,散发出阵阵恶臭。李鬼又想吐了,干呕了两声,没吐出来,刚下车那会儿,已经把肠胃都吐空了。

    他把皮夹子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到了内裤里。他没敢脱外面的长裤,害怕夜里睡死了,钱夹子被人偷了去。

    李鬼躺在发霉的被褥上,已没空再想一路上糟糕的境遇。他现在感到无比的迷茫,该去哪儿找桃子呢?明天又该在哪落脚呢?

    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他开始后悔了,早知道下车了就在街上走走,熟悉熟悉环境,白白躺在这个鬼地方,还浪费掉二十五块钱。

    这会,他肚子饿了。本来火车上就没吃什么东西,下车后又把胃吐空了。

    他想起床找点吃的,回头一想,铁皮门肯定锁住了。

    他可没勇气再去打扰那位看着就不面善的张嫂了。

第七十章 游荡

    天刚蒙蒙亮,李鬼就醒来了,也不知道昨晚睡了多长时间。人一旦有了心事,还真就睡不了懒觉了。

    李鬼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藏在内裤下面的皮夹子。还好,没丢。

    皮夹子棱角生硬,硌得他下腹生疼。他费力地取了出来,打开一看,身份证和钱都在。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可是他真正的命根子呀,可丢不得。

    他使劲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今天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首先,他要熟悉这个小县城,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脚步丈量。昨天晚上他花了几个小时时间思考,决定就以新月旅馆为中心,先往东,折返,然后再往西,再折返,往北,最后往南。每一个方位一来一去走两遍,最终回到这里,一天时间应该够了。

    主意打定,接下来的行动就有了目标。他不再感到彷徨。

    他走到楼道尽头的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用手捋了捋草窝一般的发型。

    他站在镜子前面给自己打气:“加油!李鬼。至少不能被自己打倒!”

    他扯了扯有些褶皱的衣摆,瞪了瞪眼睛,镜子里的黒瘦小伙又恢复精神满满了。

    他利索地下楼,路过旅馆登记处时,对老板娘张嫂说了句:“今晚续住,房子给我留下。”人就跑远了。好像他话里带风。

    张嫂看着风一般的李鬼,晃了晃肥大的脑袋,嘟囔了一句:“被鬼撵了!”

    既来之,则安之。李鬼定下神来,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这会,他反倒不着急了。可是他刚走出没几步,就傻眼了。这山城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街道分布从来就是随山就坡,哪来的东南西北。明明前脚向东,后脚就转弯向北了,三转两转就被转晕。加上岔道很多,他甚至连返回的路都找不见了。李鬼这个老江湖,竟然在这个小县城里,迷路了。

    他稳了稳心神,来到一个早点摊前。李鬼饥肠辘辘,点了一份武汉热干面。白河这个县城因为离湖北近,当地的早点也跟湖北一样,到处都是热干面摊子。

    热乎乎的一碗细面,伴着浓浓的麻酱,香气扑鼻。李鬼囫囵吞下,安慰了这个随他颠簸、嗷嗷待哺的胃。

    李鬼要了一碗面汤,打着饱嗝,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李鬼善谈,他可不是为了在这消磨时间。他得尽快跟当地人熟络起来,最好的交流场所就是这早点摊了。

    找搭讪对象也是很有讲究的。不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他们几口吃完,起身就走,不想浪费一分一秒;不能是愣头愣脑的学生娃,他们不谙世事,传递的信息往往不太准确;也不能是年轻情侣,他们多没空搭理你,也容易被误解成骚扰。最好的搭讪对象就是老头老太太,或者是三俩成对的中年妇女。他们最热心肠,也最有时间,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鬼在挑位子落座的时候就下了功夫。他瞅准俩老头那一桌就凑过去坐下。

    吃面的时间,他故意发出夸张的吸溜声,还不时吧唧嘴,引得俩老头频频皱眉。

    风卷残云般吃完,要来一碗面汤,反倒慢条斯理下来。

    “别说,这白河县的热干面就是香,比武汉的都香。”

    “小伙子是外乡来的?”在李鬼的一系列举动下,一个老头终于忍不住,主动搭腔了。

    “哦,大爷,您是跟我说话嘛?”李鬼假装着满不在意,心里偷乐,终于上钩了。

    “这地道的白河人,早晨都是从这一碗热干面开始的。就这个摊位,我都吃二十来年了,风雨无阻。”老头举着筷子说。

    “呀,您都吃二十来年了!我也才二十来岁,您这吃热干面的时间可够长的,都快赶上我年龄了!”李鬼表情夸张。

    “嗨,他这算啥,我都吃二十四年了,比你年龄都大。”另一个老头也憋不住了搭腔。

    “看来两位老前辈都是这家店的忠实粉丝啊!今天我算是来着了,要不是肚子已经饱了,我一定再来一碗,不然都对不住您这二位铁杆粉丝啊。”李鬼乐哈哈地说。

    “铁粉儿,都是铁粉。”俩老头被李鬼逗乐了。

    “小伙子,你第一次来县城吧?是有公务在身?还是来投奔亲戚。”先说话的老头问他。

    “我呀?来写生的。网上看这边山城挺有特色,就莫名而来,看能不能找点灵感啥的。”李鬼胡诌到。

    “写生是个什么活计来着?”老头不解。

    “哎,说你文化低吧还不认,啥也不懂,真是。写生就是画画,搞艺术的!”另一个老头不屑地说。

    “对对,大爷说的没错,倒也不是啥搞艺术的,纯属爱好,爱好。”李鬼说。

    “小伙子很谦虚啊,这点在年轻人身上已经不多见咯,不错,不错。”老头频频点头。

    见时机成熟,李鬼赶紧回到主题。

    “二位大爷,我这刚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这山城啊,曲里拐弯,还没走几步呢,就迷路了。要不您二位给我说道说道?我也好了解了解这儿的风土人情啊。”

    “这没问题呀。你等我把这面吃完了,我带你转。反正退休了没事干,权当锻炼身体了。”先开口的老头说。

    “这怎么好意思呀,耽误您老的时间,不合适不合适。”李鬼嘴上推辞到,心里却乐开了花。

    “哎呀,没事,你就让他陪你转,他呀,正愁没事干呢。这下刚好。”另一个老头说。

    “要不咱两个老家伙一起陪小伙子转转?”

    “行啊。”俩老头一拍即合,面汤也不喝了,起身就走。

    李鬼赶忙起身,跟着二老身后,问东问西。

    首先他们从县城最豪华的一条街,人民路开始转起,这是县城的商业一条街、金融一条街,也是政府机关所在的一条街。

    公路很窄,单行。找不到一块平地。

    “白河县有个说法,当地人从不吃西瓜。”老头说。

    “为啥?”李鬼好奇。

    “因为西瓜是圆的,放不稳。”老头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哈。您可真逗。”李鬼笑出鹅叫声。老头很是受用。

    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三人转完了人民路,俩老头争相给李鬼介绍着,一路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紧接着,俩老头合计着再转乔儿沟。这是白河县的一条老街,石板路,直通汉江。李鬼来了兴致,这里面应该是老旧居民区,说不定桃子就住在这呢,便欣然同意。

    一路上,俩老头给李鬼讲述这乔儿沟的历史沿革,人文故事。李鬼却听得心不在焉。

    “这边住了不少老旧居民吧?”李鬼问。

    “是的,这里面住的人可杂了。”老头答。

    “那这边有房屋出租的吗?”李鬼问。

    “应该有。你要找到地方住?那咱们边转边打听。”老头说。

    “那太好了!”李鬼欢心鼓舞。

    俩老头在前面带路,健步如飞,李鬼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

    嘿,这俩老头,转了三小时,愣是没歇气儿!

第七十一章 情丝

    王丹平回到集镇,没地方可去。刘灵灵白天上班也没空搭理他。

    送完治疗仪回来,九点多钟,王丹平有些饿了,便到街边吃了碗凉皮。

    返回刘灵灵营业厅时,没有客户,刘灵灵正单手托腮,小鸡啄米一样打瞌睡。

    王丹平心疼极了。是呀,这孩子已经两晚没好好睡觉了。

    第一晚上是因为得知自己要回来,兴奋的;第二晚上是因为烛光火锅的原因,睡觉都后半夜了。

    总之都是为了他。

    她实在太困了,连王丹平进来都没发现。

    脑袋一窜一窜的样子,让人觉着又可爱,又怜惜。

    “怎么办?得想想办法。”王丹平想。

    他无奈之下,轻轻拍了拍刘灵灵的肩膀。

    “灵灵、灵灵?醒醒。”

    刘灵灵猛地抬头,左看又看,看来是被吓到了。

    “哥哥,是你呀。吓死我了。”她打着长长的哈欠,伸了个懒腰。

    “你这样不行啊。要不我帮你坐一会?你歇歇吧。”王丹平说。

    “不行啊,有监控,会罚款的。”刘灵灵指了指头顶的监控探头。

    “你这样更不行,两夜没睡好,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王丹平说。

    “没事,再坚持两小时,该吃午饭了,到时候我直接上楼眯一会。”刘灵灵说。

    “那你不吃中午饭了呀?”

    “不吃了,减肥。”刘灵灵感觉脑袋又重了,她努力揉揉眼睛,像梦呓一般说着。

    “都瘦成啥样了,还减肥呢。这样,一会啊,我去街上随便买点吃的,给你拿过来。你囫囵吃两口再上楼。”王丹平说。

    “好,好。你快上楼休息吧,老在这聊天也不好。我还要工作呢。”刘灵灵说。

    “好吧,我一会下来。你别睡了啊。”王丹平没办法,只好先上楼了。

    小屋床上散乱着刘灵灵的衣服,床边洗澡盆里的水也没倒。王丹平开始收拾房间。

    他仔细地把刘灵灵的衣物分类,一一叠好,整齐地码放在衣柜里。然后出门把水倒了,再拖了地。

    百无聊赖,他便躺在床上,不知道干些什么。

    他顺手从梳妆台上抽出一本杂志,翻看了起来。其中一篇长文引起了他的注意。文章题目叫《厨子.戏子》。开篇第一句话就吸引了他:

    “厨子会做一道菜,名‘斩情丝’。”

    王丹平被文章吸引住了,继续往下看,引子是这样写的:

    “大河镇有个传说,几百年前一位神厨横空出世,他做的菜直击心灵深处。这可不是什么夸张比喻,据说有的菜吃后能让夫妻反目成仇,有的菜能让死敌相濡以沫,有的菜能让人长生不老……比起厨子,这更像是位巫术师。可惜有一天突然人间蒸发了,带着他神乎其技的厨艺一同消失。”

    有点意思。王丹平看得入神,忘了时间。下文讲的是富商朱老大,为了让儿子放弃正热恋中的爱人,跟一位他不爱的,但家境显赫的姑娘结婚,历经万难,找到了这位会做“斩情丝”的厨子。秘书帮朱老大弄到了儿子恋人的三根头发,厨子把头发烧成灰,掺和在一盘土豆丝里,这便是“斩情丝”。

    朱老大连哄带骗让儿子吃下。儿子吃完,果然对现任不再爱得死去活来,不久后就跟恋人分手了。再后来遂了父亲的愿望,跟这位家境显赫的姑娘结婚了。

    朱老大从此就心生邪念,总觉着发妻余儿皮肤也松弛了,身材也走样了,自己是时候换个媳妇了。他第二次进入这无名饭店,把发妻余儿带了进来。朱老大怀揣着自己的三根头发,溜进后厨,让厨子再做一次“斩情丝”。

    余儿吃下这掺有他头发灰的土豆丝后,不久就跟朱老大离婚了,拿走了他一半的财富。

    朱老大彻底解放,过上了奢靡而自由的生活。

    当繁华褪尽,朱老大开始怀念起发妻余儿熬的粥。婚后,不论朱老大多么富有,山珍海味吃腻,余儿每天都会给他熬一碗粥,二十余年从未间断。

    他想起了创业初期发妻余儿的不离不弃,朱老大后悔莫及,想着复婚。可是余儿因为吃了这“斩情丝”,心里不再有朱老大。

    朱老大便开始了长达三十年之久的,追回余儿的爱情长跑。他用尽各种招式,说完这世间所有的情话,最后不惜散尽家财,还是没能挽回余儿,终于在他八十岁的时候病倒了。

    是儿子告诉余儿父亲病倒了的消息,余儿来看他。

    直到朱老大咽气之后,余儿才俯下身子,把脸贴着男人的胸膛,就像十八岁两人热恋时一样,说了句:“我爱你,但不能原谅你。”

    “我知道。”微不可察的一声回应,来自朱老大最后的声音,说完撒手人寰。

    文章到此噶然而止,给王丹平留下不尽的想象。

    题目中的戏子,说的是余儿,还是咽气前的朱老大?

    文中的余儿,在无名饭店,到底咽没咽下那“斩情丝”?

    如果余儿压根就没咽下这“斩情丝”,他是如何得知朱老大最初的意图的呢?

    文章结尾,余儿以为老伴去了,所以才坦露心迹。“生前都不向他表白”这是余儿对朱老大的定刑。而朱老大憋气装死,骗来余儿的心声。那在追求余儿的后三十年里,是否已经知道余儿当年压根儿就没吃下这“斩情丝”呢?

    文章看完,王丹平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陷在了文章的情境中,不能自拔。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看了一下时间,中午已过。灵灵并没有上来,他也没去给灵灵买吃的。

    “该死!”王丹平从床上挑起了,直奔楼下而去。

    刘灵灵半掩着门,趴着营业台席上睡的死死的。

    王丹平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赶紧去买吃的。还是买的凉皮,因为他不知道刘灵灵什么时候醒过来,又不忍心吵醒她。

    好在是夏天,倒也不太担心会感冒。

    他就坐在用户座椅上,看着呼呼大睡的刘灵灵,内心充满愧疚感。

    等到一点四十分,王丹平叫醒了刘灵灵。下午两点上班,他留了二十分钟吃饭时间。

    刘灵灵抬起昏沉沉的脑袋,脸颊上被手臂压出了一道红印子。

    “怪我,看书看入迷了,竟然忘了喊你上去休息。”王丹平歉意地说。

    “哦,没事,我实在太困了,想着趴一小会,没想到竟睡着了。”

    “快吃点吧,我买了凉皮。”王丹平递过饭盒。

    “恩,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你快点吃吧。吃完该上班了。”

    刘灵灵大口吃了起来,狼吞虎咽,看这样子,怕是连早点都没吃呢。

    都是这“斩情丝”害的,王丹平想。

第七十二章 响水

    下午两点,街面热气蒸腾,人们都躲在家里乘凉,街上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这天气,哪有人办业务。不如你上楼睡一会。这边我帮你看着,有人了我叫你。”王丹平看着疲惫不堪的刘灵灵,劝说到。

    刘灵灵有点动摇了。

    “没事,这边也不耽误工作,人总有打盹的时候嘛,单位也是能理解的对吧。再说了,也没人会时时盯着监控看,最多是有用户投诉了才会调阅监控,反正有我在这边,有用户来我态度好一点,会没事的。你想啊,好歹我也在邮储前台上过班的,镇上的街坊邻居大都认识,就更不会投诉你拉。”王丹平继续说。

    “那行吧,我上去眯一会。你坐进来帮我盯着,回头万一县上发现了,我就说临时有事出去,请你顶班。”刘灵灵吃过午饭,困意更深了。她教会王丹平简单的话费收取操作,万一有人来交话费,王丹平也能自行处理了,自己便上楼睡了。

    王丹平坐在台席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便切回互联网,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网页,脑子里不时还浮现出《厨子.戏子》小说故事里的情节。他索性搜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百度里竟然没有相关的文章。他想上楼把杂志取下来再读一遍,可是又害怕打扰到刘灵灵,便只好作罢。

    下午下班后去哪好呢?他想。

    两个选择,一个是看望刘灵灵的母亲,一个是继续外出露营。

    如果让自己选,他当然选择露营,但是又觉着更应该去看望她的母亲。

    可是见了面,说什么,又以什么身份去见呢,他很惆怅。

    还是一会问问刘灵灵的意见吧。

    直到下午四点,街上才稀稀拉拉有人出来了,但是没有人来营业厅办业务。镇上的人们,一般都是早上办事,下午就闲赋在家,要么就出门溜达,日子过得很悠闲。

    不一会儿,刘灵灵下楼了,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青春靓丽,精神焕发。

    “怎么样,有人来吗?”

    “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你睡好啦?”

    “这一觉睡得真香啊。”刘灵灵意犹未尽,伸了个懒腰,窄窄的腰线就漏了出来,王丹平盯着看,转不过眼神儿来。

    “那就好,来吧,位子交给你。”王丹平走出营业室,坐回用户座椅。

    “对了,下班干嘛去呀?”王丹平试探着问。

    “找地方玩去呀。”刘灵灵说。

    “不说好了去看你母亲吗?”

    “我养父在呢,再说回去也帮不上啥忙,反倒害他们忙活。”刘灵灵说。

    “……”王丹平没言语,心里窃喜。

    “我是说,你跟我一起回去,他们怎么想?以为给他们找一女婿呢!肯定忙着张罗吃喝。现在我母亲还没恢复好,咱就别去添乱了。就是治疗仪得给他们拉回去。”刘灵灵蹙着眉头。

    “哦,早上我都找车送回去了。”

    “啊,真的啊。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下楼的时候,你正忙,我就私自做主啦。我打电话问你地址就是去送货了。是你养父卸的货,我只说是你让送的,他估计当我是物流公司的派件员呢。”王丹平笑了笑。

    “你真好。派件员。”刘灵灵笑了。

    “那我们还回去吗?”王丹平问。

    “都送回去了,就不回去了吧。你好不容易回来,我可不想浪费在老家。你要真想去,再过一段时间吧,等天儿凉快一点,母亲恢复的差不多了再说。”

    “那好吧,想好去哪了吗?”

    “嗯……要不还去监测站,看马伯伯?”刘灵灵眨巴着眼睛。

    “你可真行,自己母亲不看,却要去看马伯伯。”王丹平打趣地说。

    “不知怎么的,我就觉着马伯伯亲,在他身上能看到我父亲的影子。你别笑话我,在我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真想把养父关进监狱,一辈子都不要放出来。倒不如干脆让母亲跟马伯伯一起过也挺好的。”刘灵灵说到她养父,不禁咬牙切齿。

    “哈哈,你这脑洞还真大,不过说真的,要是真让你母亲跟马伯伯一起,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王丹平想。

    “唉,老一辈的事,咱们操不上心。不过是你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刘灵灵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可是,下午时间太短,马伯伯那又太远。明天你还要上班,一早就得回来。我不想你太辛苦。”王丹平说。

    “也是,是太远了。”

    “我知道有一个去处,不太远,是一条小溪流,名叫响水沟。泉水叮咚,顺沟而下,因此得名。夏天里面可凉快了,是个露营的好地方。”王丹平说。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地方的?”刘灵灵惊奇地问。

    “你忘了我的老本行了,邮政啊,情系万家,信达天下!这邮政员工的脑子,就是一张活地图呀,哪个沟沟恰恰没跑遍啊?”王丹平第一次感觉到邮政的优越感。

    “好吧,都听你的。”

    挨到下午五点半,刘灵灵关门。王丹平带上露营装备,骑着小摩托,朝响水沟进发。

    骑了一小段主路,摩托车拐进一条山路。一路听着蝉鸣鸟叫,响水沟就近在眼前了。哗哗的泉水顺流而下,撞击着两岸的岩石,像是在歌唱。在沟底,冲击成一个小水潭,水质清澈见底,可以看见鹅卵石,还有不知名的野生小鱼在欢快地游来游去。

    “哇,太美了。”刘灵灵叫喊了起来。她等不及就要下车,直奔水潭而去,弯腰捧起一捧泉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哎,凉水不能这么直接喝,小心有细菌。”王丹平制止道。

    “没事,这水好清甜啊。你也尝尝。”刘灵灵喊道。

    王丹平便也跑过来尝了一口,果然清冽甘甜。刘灵灵捧起泉水扑到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嘻嘻笑着,像极了孩子。

    “走吧,还有一段路要走呢,上面风景更好。”王丹平拉起刘灵灵,往小溪深处走去。

    响水沟的河道都是陡峭的山石,山石是一个整体,被溪流常年累月冲击成一条水槽,周围没有碎石。

    山石是青白色的花岗岩,表面被雨水冲刷得坑坑哇哇。王丹平便拉着刘灵灵顺着这坑哇的山石向上攀登。

    偶尔能遇上大一点的坑,夏季积了雨水,就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池。刘灵灵遇到这种小水池都会跑过去用手搅动里面的水。

    “哇,这里面的水是烫的耶!”刘灵灵惊呼到。

    “嗯,这些小水潭都是雨水积下来的,在这露天的石壁上,经过太阳暴晒,温度自然升高了。要是几天不下雨的话,这里面的水分就蒸发掉了,直到下次下雨,便又积成小水潭。”

    “哦。”

    “你别小看这些小水潭,这附近的小动物就靠这些水潭喝水呢。”王丹平说。

    “啊?你说动物在这里喝水?”

    “是啊,你想,溪流穿过的河道又陡又滑,动物是站不住的,只有这些小水潭动物们能走过来。就像你我,能到达这些小水潭,却靠近不了溪流一样。”王丹平解释。

    “原来是这样,你懂得还蛮多的嘛。”刘灵灵夸奖到。

    那是啊。王丹平骄傲地仰起头。

第七十三章 手杖

    李鬼这边,他已经从新月旅馆搬了出来。在俩老头的热情帮助下,他在乔儿沟找了一家民居,算是暂时稳定下来。

    房主是一个老太太,国企退休职工,年纪已七十有八,膝下无子。女儿远嫁,每年春节回来一趟,老伴早年间得病卧床,后救治无果去世,就留下她一个人生活。

    好在她耳聪目明,身体无大的毛病,就是腿脚不太方便。乔儿沟是清一色石梯路,铺着青石板,因为要爬一截长长的石梯,上街买菜对老太太来说成了最大的困难,每次上一回街,腿要疼上两三天。因此每次她都会多买一些,够吃上一周左右。

    可是夏天气温高,新鲜蔬菜放不了,即使搁在冰箱也不能长时间保存,平日里也就买些土豆,腌菜,豆干这些能长时间保存的菜品,生活质量就大大降低。

    李鬼找上门来的时候,老太太第一眼没看上他,总觉着这孩子鬼头鬼脑的,不像正经人。好在俩老头她倒是熟悉,在他们的热情推荐下,老太太勉强同意先住一段看看。条件是李鬼必须负责每日买菜以及干一些偶尔搬运煤炭这种体力活。

    老太太有两间平房,一间偏房,出门有一个小院,拉着铁丝,用来晾晒衣物。

    两间平房一间是客厅,另一间隔成两半,一半老太太自己住,另一半空着,女儿偶尔回来住。碰上女儿女婿一同回来,还带外孙,那就女儿跟老太太住里间,外孙跟女婿住外间。

    偏房实则是厨房,搭着柴火土灶,一边堆着柴火和煤球。过去都烧柴火,如今退耕还林,不准砍柴烧火,土灶就闲置了。女儿帮老太太买了蜂窝煤炉,现在烧水煮饭就都用这蜂窝煤炉,每天上午加一块煤球,可以一直烧到中午,再换一块,就可以管到晚饭后,睡前再换一块,就可以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一天三块煤球,能保证炉火一直不灭。

    不煮饭的时候,老太太会关上炉门,再用铁钳子把上面那块煤球稍作转动,跟下面那块的煤球眼错开,这样煤球燃烧得就慢一些。老太太会把铝壶接满水,坐在炉子上,这样一天到晚就都有热水可用了。

    李鬼来了,自然就住进这偏房。小是小了点,但够放下一张小床。但是在房里煮饭就不行了,油烟会弄到被褥和衣服上。

    好在李鬼心灵手巧,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小院子的一角搭了个遮雨棚,还搭了一个洗菜池。他还找来了一截水管和一个水龙头,把自来水接到了遮雨棚旁。把炉子移过来做饭,就再合适不过了。

    老太太安静地看着李鬼做这一切,心里踏实了。是个勤快能干的小伙子。

    李鬼又花了一百块钱去家具市场买了一张板床,老太太给他拿了两床被子。

    稍一收拾,小房间就有了住人的样子了。李鬼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就算住下了。

    从进门到现在,老太太只字未提房租的事情。这一点让李鬼不安。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刚下车时摩的司机讹他的事情,不禁背后发凉。要是太贵的话,他可住不起。

    “奶奶,您看这房租?是不是……”

    “叫谁奶奶呢,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孙子。”老太太不客气地打断他。

    “哦,大娘……”

    “我姓靳。”老太太说。

    “哦,靳大娘……”

    “别扭不别扭!之前在单位大家都叫我靳姐。我看你叫也不合适,嗯……你就叫老靳好了。”老太太说。

    “这更不合适,我叫你靳老吧?”李鬼试探着说。

    “行,随你吧。”老太太说。

    李鬼还是觉着怪,乍一听还以为住的是一老头呢。但是老太太觉着行,那就这样叫。

    “靳老,房租您看收多少合适。我刚来,兜里没几个钱。”李鬼亮出家底,说得毫无底气。

    “看出来了。”老太太说。

    “那……”老太太丝毫不给面子,让李鬼略微尴尬。

    “就收你三百吧。不能再少了,再少伙食费都包不住了。”老太太不再理他,径直朝里屋去了。

    三百?意思是还含伙食费?李鬼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追了过去。

    “靳老,您说的三百,是一个月嘛?”

    “难不成一年收你三百,想都别想!”老太太头也不回。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三百一个月,是不是太,太少了点?您看,您这的条件这么好,又安静……”

    “行了,我累了,要睡一会。你忙你的,出门记得把院门关上。对了,有一点啊,不准把你的狐朋狗友都招进来,更不能留宿,不然我会赶你走的。”说完,老太太就关上了里间的门,留李鬼在门外,呆若木鸡。

    太好了!李鬼冲到院子,高兴的跳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要给王丹平打电话,告诉他这一好消息。

    “大学生,告诉你一好消息!”电话接通,李鬼对着电话嚷嚷到。

    “咋,找到桃子了?不会这么顺利吧。”这会,王丹平跟刘灵灵刚找到一处平地,正忙着安营扎寨呢。

    “不是,我刚来才一天,县城都还没转完呢,哪那么快。”

    “那听你这高兴的劲儿,难不成捡钱了?”王丹平笑话他。

    “别开玩笑。我告诉你,我在这边租了一间房,超便宜,房东非常好,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接下来的唯一任务就是找桃子。起码不用再为住处烦心啦。这还不是好消息?”李鬼说。

    “看样子你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呀。挺好,我支持你!”王丹平说。

    “嗯,这边你放心。你呀,帮我看好我的窝就行了。”李鬼说。

    “好的,我会的。这边正忙着呢,先挂了啊。回头有时间再聊。”王丹平说完就挂了电话。李鬼那边没事,他就放心了。

    说话的时间,日头已经偏西了,好在夏天白昼长,到晚上八点天才黑呢。李鬼便出门随便逛一逛,他选择人多的地方去,想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桃子呢。

    他去了县城的商场,这阵正是人多的时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他漫无目的地转着,眼睛四处张望,生怕一不留神就跟桃子擦肩而过。

    毫无疑问,让他失望了。这里没有桃子,他绕着商场转了三圈,每一个角落都仔细看了,没见到桃子的身影。

    他转到生活区,买了一双拖鞋,一条内裤,一条毛巾,一个脸盆,牙膏,牙刷,洗衣粉。

    突然,他看见一个手杖很漂亮,乌黑的仗体上点缀着金花儿,扶手处包有皮革,手感非常好。他想着老太太腿脚不好,便一咬牙买了回去。

    东西是好,价格却不菲,单个手杖一百八十八元。

    就当是补充的房租费吧。李鬼想。

第七十四章 树屋

    由于响水沟两旁都是整块整块的花岗岩,很难找到一处平地,王丹平他们的帐篷搭起来比较吃力。好几次都搭好了,躺进去硌的腰疼,就拆了重新搭建。忙了快一个小时,庇护所还没搭建好。

    “要不,我们换个思路?”刘灵灵说。

    “嗯?什么意思。”王丹平不解。

    “地面不行,去空中啊。”刘灵灵说。

    “对呀,我们可以搭个吊床啊。我真笨啊。”王丹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说干就干,在离他们营地不远的地方,就有一片小树林,树与树之间相隔不远,树林里有很多藤蔓类植物,刚好可以作为捆扎用的绳索。

    王丹平从背包里取出砍柴刀,砍出一条路,去往小树林。刘灵灵也跟在后面,帮着清理场地,她把地面上的落叶尽量清里掉,露出底层干燥的土壤。

    王丹平选择了四颗相邻的树木,当成吊床的四根支柱,用砍柴刀把下面多余的树枝砍掉。随后,又把周围多余的树木尽数从根部砍倒,硬是从这片树林里,清理出一块相对独立且开阔的场地,阳光可以照进来,亮堂堂的。

    “你这样乱砍乱伐,林业部门会不会找你麻烦。”刘灵灵问他。

    “这种小树,你从根部砍倒,来年还会发出新枝,而且会发出很多,比之前都茂盛。所以农家的柴山隔几年都要砍伐一次,目的就是要让长出更多的柴火。”王丹平解释到。

    “那为什么现在退耕还林,不让砍柴烧了。”刘灵灵还是不理解。

    “其实,退耕还林,是不让砍伐大树,大树一旦从根部砍倒,树根就烂掉了,很难再长出新的树木。”王丹平一边耐心解释,一边劳作,累的满头大汗。

    “哦,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懂的蛮多的嘛。你看我能帮忙干点啥。”刘灵灵崇拜地直点头。

    “你找一些干树枝,拿到刚才我们搭帐篷的石壁上,先把火生了吧。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黑了。天黑之前我要把这吊床搭好,你负责生火做饭。”王丹平吩咐到。

    刘灵灵接到任务,非常开心。一蹦一跳地找柴火去了。

    王丹平清理完场地,歇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忙碌的刘灵灵,咧开嘴笑了。这让他想起了网络上国外一档真人秀节目——《野外生存夫妻档》,像极了眼前的场景。他们就差一部相机,来拍摄和记录这一幕。

    讲真的,为啥不买一个DV机,把这些拍下来,等老了再看,岂不是非常有意义?王丹平想。

    努力挣钱!王丹平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在刘灵灵生日的时候,送给她一部DV机。

    王丹平把砍倒的树干削平,在离地一米五左右的地方,横绑在四颗清理好的小树上,一个正方形的床体雏形就出现了。

    这时,王丹平发现不远处有一片竹林,于是突发奇想,干脆,搭一个小树屋好了。

    他兴奋地跑向竹林,看了好几根竹子,连带竹叶一起拉回了营地。

    接着,他把竹竿截成长度相等的小段,从中一分为二,用藤蔓整齐排列地绑在小床上,平整的床板就做好了。单这一项工程,花了王丹平整整一个小时时间。

    此刻,刘灵灵已经点燃柴火,架起了水壶,烧起水来。

    小床搭好了,离开地面,防潮、防兽、防虫咬。王丹平跳了上去,用脚踩了踩,非常结实。他又躺下,平平展展,舒服极了。

    今晚睡觉的地方有保障了。王丹平满心欢喜。

    见还有时间,他想把这个小树屋搭建得更加完美,更私密。

    他砍来了更多的竹子,截成小段,从中劈开,顺着四颗小树生长的方向,在小床的四周围起四面竹墙,在墙的侧面,留了一道门,方便进出。

    竹墙足足编织了一人来高,王丹平在顶部做成一个三角,开始收顶。收顶工作复杂,需要有人帮忙递竹子和藤蔓。

    他喊来了刘灵灵。

    “灵灵,先别忙着生火了。过来帮忙。”王丹平喊。

    刘灵灵应声前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哇塞。你这是盖了一个城堡啊!太牛了,太牛了!”刘灵灵高兴得跳了起来。

    “你先别忙着高兴,帮忙把地上的竹子一片一片递给我。”王丹平说。

    “好勒。”刘灵灵欢天喜地,高兴地忙碌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树屋完美封顶。王丹平把刘灵灵拽进了树屋。

    “感受一下,咱们的新家!”王丹平骄傲地说。

    “太棒了,太棒了。”刘灵灵激动得又叫又跳。她双手吊在王丹平的脖子上,不停蹦跶着。

    “刚开始还想着做个吊床算了,也简单。后来想,这夏天里,蚊虫多不说,还不一定有蛇、蜘蛛之类的东西出现,吊床不安全。这下好了,四周封闭,安全无忧。”王丹平抱起刘灵灵,甩起来,在小树屋里打着圈。刘灵灵惊叫连连。

    “接下来,这里就交给我吧。我要把这里弄的更舒适。”刘灵灵放开王丹平的脖子,跳下了树屋。

    她把竹枝上的竹叶一绺一绺地掰下来,然后再抱起,铺在竹床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然后她取出睡垫,鼓着腮帮子往里吹气。

    王丹平看着心疼就接过来帮他吹,不一会儿气垫就鼓了起来。

    刘灵灵把睡垫放到铺满竹叶的竹床上,松软有弹性,像是睡在了席梦思软床上一样舒服。她爬上树屋,躺在里面不舍得下来了。

    王丹平笑着摇了摇头,去往火堆旁,他还得准备晚餐。

    晚餐就相对简单了,没有准备食材,就只得吃泡面。上次露营准备的食物还有剩余,有泡面还有火腿、榨菜。他给柴火堆里添加了一些枯树枝,火烧的旺了起来,不一会儿水就烧开了。

    “灵灵,快下来。吃饭啦!”王丹平朝着树屋方向喊。

    “就来,就来。”刘灵灵透过竹缝看着忙碌的王丹平,笑的像个傻瓜。

    吃完热气腾腾的泡面,两人都汗透了。

    好在他们选的地方,地势稍平,溪流在此汇聚了一个浅水洼,河床都是清一色的花岗岩,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干净溜滑,是一个洗澡的天然绝佳场所。

    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洗澡去?”

    噗嗤一笑,这也太有默契了吧。

    此时太阳已落山多时了,天色将晚,在这荒郊野外的小溪里,不会担心有人前来打扰。

    王丹平感觉,这天地,这山川、这河流,都只属于他们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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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描写刚入职大学生男女在城中村六个平方的小屋里发生的爱情故事,是青春荷尔蒙跟现实物质不匹配之间的矛盾碰撞。城中村六个平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城中村六个平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城中村六个平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