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五章 奇葩
接下来的一周，王丹平和赵婷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宾馆度过的。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接稿，改稿，审稿，定稿，签单，重复往复。每天的生活也很单调，起床，在酒店吃早餐，工作，偶尔去办公室主任那里商量改稿的事情，在酒店吃午餐，继续工作，偶尔去客户单位面对面改稿，在酒店吃晚餐，继续工作，午夜时分睡觉。
很累，很充实。王丹平感觉这两个周自己文字功底突飞猛进，更重要的是跟赵婷学会了很多图像处理软件的使用技巧，简单的图片自己能P的很好了，连赵婷都夸奖他有慧根。
两人配合的也相当默契了，惺惺相惜。
不想，就在这一周里，王丹平跟赵婷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奇葩的事情，让他们终身难忘。
事件的起因是资阳县统计局贺卡改稿的事情。县统计局机关不大，二十来人，竟然给邮政局甩了十二万的大单，全部订的是最贵的幸运封，三十元一张那种，算是给足了胡局长的面子。
县局也把这单当成是VVIP来对待，一开始就让王丹平和赵婷前去对接，主动上门，为的就是让他们局长看到邮政的诚意。胡局长亲自前往对接，用胡局长的话说：专门从市局调下来两个专家，专门负责这单，也算是还给他们一个面子。
统计局长姓郑，单名一个涛字。就为了约这郑局长，胡局长打了不下十次电话，每次都因为有事外出，或者有会议要开推辞了。县邮政局班子还为此专门召开了一次碰头会，商量看是不是这郑局长有其他的意思？政策允许的情况下是可以满足他所有需求的。
百般打听后得知，这郑局长不收礼、不喝酒、不抽烟，看似铁筒一块啊。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胡局长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通过统计局办公室主任这层关系，好死赖活联系上了这郑局长，答应周三上午交流贺卡设计方案，只给了半个小时时间，九点半准时要出现在他办公室，否则免谈。
为此，胡局长不远几百里，跑到李建国所在的县局，专车来截这两个专家呢！硬是软磨硬泡李局长才放的人，也算是费劲了心思。
按理说，这统计局算是清水衙门，平日里事情也不多。怎么这郑局长就忙成这个样子呢，搞得比县高官都难见上一面。但是这个财神爷不敢得罪啊，谁让他甩出十多万块的大单呢，怎么也要由着他，仅着他的时间不是。胡局长也算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了。
周三早上八点，办公室主任提前出现在了赵婷的酒店门口，没有事先打招呼。王丹平和赵婷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房门时，都惊住了。
赵婷倒是淡定。
“昨晚改稿太晚，就在一起将就了，我们已经连续一个周住在一起了，主任你别见笑，也别觉着奇怪，这样对稿方便。”赵婷打着哈欠，就像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没成想，越是这样淡定，事情就越单纯。反正他俩也是清清白白，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王丹平也随着附和。
“是啊，是啊。现在他当我是女人，我当他是男人。”王丹平揉着眼睛。
“哎呀，你们这种敬业精神让我感动啊。真是太不容易了，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在这里给你们道歉。”主任真心为他们的行为而感动，而且眼里有了敬意。
“主任你别客气。这么早来一定是有事。”王丹平说。
“是这样，这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要见，你们赶紧收拾一下，我让酒店把早餐送上来，你们就在这吃。吃完陪胡局长一起去见他们一把手。”主任说。
“哦，这样啊。好的，我们马上收拾。”一听胡局长亲自出马，这两个年轻人不敢怠慢。赵婷冲进厕所开始洗漱，女孩子收拾起来总是麻烦，需要花掉很多的时间。
王丹平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一周以来，他第一次跨进属于自己的房间，简单梳洗完毕，把房卡顺道交给了主任。
“反正这一间也用不着，退了吧，怪浪费的。”王丹平说。
“要不要再留一留？这点费用县局还是掏的起的。”主任说。
“没事，这不浪费嘛。你也看到了，我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二十三个小时都在工作，剩余的一个小时打盹，哪不是床啊。”王丹平开玩笑说。
“辛苦，辛苦。那这样吧，我先把这间退了，回头要用随时开？”主任询问到。
“好的。只是我们俩住一起这事，最好别跟外人说道了，我怕难费口舌。你要不是亲眼看到，也未必相信我俩是清白的吧。对于我一个男孩子来说这没什么，但是对她，就是名誉的问题，开不得玩笑的。”王丹平说着指了指卫生间方向。
“明白，明白。我多这嘴干什么。”主任说。
一切收拾停当，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这对赵婷来说算快的了，平日她打理自己不会少于一个小时。
早餐正好送到，二人简单吃了一些就跟主任一起出发了。
在去往统计局的路上，胡局长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这是个大单，这单谈成，今年我这的贺卡任务也基本有着落了，一会看你们俩的了。总之一句话，想尽一切办法拿下，你们就是功臣啊。”胡局长说。
九点二十五分，胡局长敲了敲郑局长办公室的门。好一会儿，里头才哼了一句。
胡局长满脸堆笑，欠着身子推门进去，让王丹平跟赵婷在外稍侯。王丹平第一次发现胡局长姿态这么低，不禁心里犯嘀咕，看来今天是碰上难缠的鬼了。
过了半晌，胡局长走出来，让他们二人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油遢遢的中年男人，窝在宽大的沙发里，把脚翘到办公桌上，光着脚丫，裤腿挽得高高的，露着满腿的腿毛，像大猩猩一样。他一边跟胡局长说话，还一边挠着腿，满脸的傲慢。
一股闷着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赵婷突然感到不适，想掉头出去，被王丹平拦住了。
他轻轻拽了拽赵婷的衣摆，示意她，不要给胡局长难堪。可是已经晚了。
“怎么滴，胡大局长。你从市局请的人不灵啊，是水土不服吗，见着我想躲啊。”郑局长阴阳怪气地说。
“没有，没有，郑局长。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王丹平，邮电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负责文案。这位是赵婷，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主攻设计。这位姑娘昨天吃坏了肚子，今天身体欠佳，这不郑局长刚好今天得空，我想着就是背也给您把人背过来，这样才能了解您的真实需求，设计出来的东西也才能入您的眼不是。”胡局长陪着笑，略带尴尬地解释说。
“吃坏肚子，就在家休息嘛，干嘛呀，这是。还有，我说老胡，您这手底下的人，都这么没规矩的嘛。也难怪，领导没规矩，带的徒弟自然没规矩。我说什么来着，人家都没说自己吃坏肚子，你到是比她自己都了解？”郑局长仔细瞅了瞅赵婷，把脚丫子翘得更高了。
第一百〇六章 闹剧
“是，是，郑局长，您批评的对。是我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他们。”胡局长继续陪笑脸。
“怎么个意思啊，今儿还谈不谈了。要不请回吧？”郑局长竟然下逐客令了，搞得胡局长非常难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郑局长，是这样，我们这次来呢，是专门来听取您的意见的。这好不容易见着您了，就想着把这设计方案的事情敲定一下，我俩回去就设计，争取明天一早把初稿交过来审核。听胡局说您平时特别忙，这样也能为您节省不少时间，您看？”王丹平见场面冷场，赶紧打圆场。
“敲定，这就敲定啦？你俩给做主的？还有，你什么身份在这跟我说话，就凭你是市上下来的？”这郑局长是见谁怼谁，闹了王丹平一个大红脸。
这时赵婷忍不了了。她向前走了一步，直眼盯着郑局长。
“您好，郑局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婷，确实是从市局下来的，负责贺卡设计。我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做出了不当的举动，还请您谅解。胡局长和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希望能从您这换回点诚意。”赵婷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市局下来的，一口一个市局，哪个市局啊。我当是我的顶头上司下来了呢。”郑局长依旧阴阳怪气。
“郑局长见笑了，我们这啊说顺了嘴，把市邮政局就简称市局。您就别怪她啦。”胡局长说。
“邮政局，不就是送包裹的嘛，名字还非叫个局，整天干着赔笑的买卖，还清高的不行。”郑局长嗤之以鼻，留下三个人在那尴尬。
进门到现在，十几分钟了，愣是没让座，更别说倒茶了。三人就站在这间满是异味的办公室里，挨着这个郑局长的训斥。
“那啥，既然来都来了，看来不打发点是走不了了。这样吧，那个谁，赵什么来着？”郑局长指着赵婷问胡局长。
“赵婷。郑局长。”胡局长说。
“对，赵婷，你留下。你们俩先出去，在外头等。”
胡局长看了看赵婷，又看了看王丹平。
“你们先出去吧，没事的。我听听郑局长的意见。”赵婷对他们说。
王丹平跟胡局长退出了门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王丹平不放心赵婷一个人在里面，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
“砰”的一声，一个东西撞到门上，吓了王丹平一跳。原来是郑局长把一只拖鞋扔了出来，砸在了门上。
“怎么，偷听呢。我这装着监控呢。”里面传出郑局长的声音。
王丹平抬起头看了看，果然在郑局长办公室门头外面，装着一个摄像头，这会正对着他们俩闪闪冒着绿光呢。他只好离远了点，跟胡局长说：“我看这人有点不太正常，不会有事吧？”
“不至于吧，好歹也是拿铁饭碗的国家干部啊。可能就是脾气怪异了一点，这光天华日的，还能出啥事情？”胡局长背着摄像头，低声说着，但是心里好像没有底气。
过了五分钟，赵婷还是没出来，里面发出拉扯声。王丹平忍不住了，大声拍打着门。突然门从里面被反锁了，发出咔嚓的声音。同时，传来了赵婷的惊叫声。
这下，胡局长也坐不住了。要是真出点啥事，他怎么跟市局交代呢？为了这十万的单子，这么做值得吗？
“郑局长，快开门，你作为国家公职人员，私自扣押国企员工，这要传出去，你就不怕吗。”胡局长拍打着门。
“郑局长，你要是再不开门，我们报警了啊。”胡局长继续说。
这边，王丹平早就按捺不住了，用身子使劲撞着郑局长的门，发出碰碰的巨响。
说来也怪，这么大的机关，其他办公室就在隔壁，连一个人出来过问的都没有。大家都紧闭着门，好像没事发生一样。
就在胡局长拿出手机正要报警的时候，门开了。赵婷捂着嘴巴冲出了办公室，爬到走廊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眼泪鼻子一大把。
王丹平冲进郑局长办公室，抓过他的衣领抬起手要打他。
胡局长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王丹平的拳头。
“丹平，你冷静一下。事情还没闹清楚，不要冲动。”胡局长冲王丹平说。
王丹平满脸通红，脖子冒着青筋，挣得浑身发抖。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郑局长被王丹平的架势吓住了，躲在沙发拐角，瞪着惊恐的小眼睛看着他。
“怎么回事，郑大局长。说说吧？”胡局长拉着王丹平坐到沙发上，盯着郑局长问。
“什么怎么回事？”郑局长拉了拉衣领，坐直身子说。
“你刚才对我的同事做了什么，为什么关门，她为什么会哭，你不给点解释？”胡局长连发四问。
“你们不就想拉点单子吗？我给你们呀。还搞那么高尚干啥。依我看，你们就跟那真草堂里的洗脚妹一样，都想着从我们口袋里掏钱，人家好歹给你服务，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你们倒好，既想当那啥，又想立贞节牌坊。”郑局长话说的很难听。
王丹平忍不了，又想冲上去，被胡局长拉住了。郑局长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你好歹是国家干部，说这话不嫌丢人嘛？”胡局长也被激怒了，十万的单子不要了也要讨个说法。
“我不嫌丢人，倒是你们，白白丢了这么一个大单，怎么给上级交代想好了吗？还有工夫在这跟我谈丢人，还不如好好管教管教你的手下，教教他们怎么做人，怎么立规矩。”郑局长说。
“你要是这样说，我今天还真就不走了。十万的单子我不要了，别说什么交代了，就是我这县邮政局长不干了，也要跟你讨个说法。”
“还讨个说法。我不就让她帮我把鞋捡回来嘛，让她丢人了？我又没干啥。”郑局长语气明显没了刚才的硬气。
“没干啥她为啥哭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你们统计局长办公室，竟然会发生这样的荒唐事，简直是让我开眼了。看来这件事不掰扯清楚就不算完。别说你有没有干什么，就这帮你捡鞋这事，我就跟你没完。”胡局长怒发冲冠，好像也会随时冲过去打他。
“多大点事儿，不就是签单子嘛！来，我给你签就是了。你这局长当的可以，看来是要提前退休啊，只干这一年啊。这买卖也就这一锤买卖喽。”郑局长服软，但话里有话，让人吃不准摸不透。
“这单我还真就不签了。我干多久，干不干你说了不算。你这买卖，我连今天这一锤都不要。走吧，跟我一块去公安局，去纪委那说道吧。”胡局长上前拉扯。
“打人啦，邮政局长打人啦。”胡局长躲到桌子底下，嘴里喊着。奇怪的是，其他办公室还是没人出来。
赵婷在门外缓了一会，听见里面的动静后，走了回来。
第一百〇七章 豪杰
“郑局长，你刚说要签单是吗？还说我跟这真草堂的洗脚妹一样是吗？行，要签就签二十万。我今天这贞洁牌坊就立定了。”赵婷说。
胡局长诧异地看着赵婷，愣住了。
“签，我签。马上签。我连报账单上的字都一并签了，你们发票过来马上就能报销到账。”郑局长从桌底探出脑袋。
“王丹平，拿合同。胡局长，还麻烦您通知办公室把发票送过来。”赵婷一脸严肃地说。
王丹平从包里掏出合同和公章，递给了赵婷。郑局长当着众人的面打电话让送发票过来。
赵婷从桌底揪出郑局长，让他坐回到沙发里。郑局长抖着手，乖乖签了字。
“报账单呢？”赵婷问。
郑局长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功夫一个小姑娘过来送过一张空着的报销单。郑局长签字后递给小姑娘。
“去，让办公室，财务室负责人签字后，给我送来。另外，这份合同找办公室盖章。”郑局长吩咐到。
小姑娘没说话，拿着报账单就出门了。过了几分钟回到郑局长办公室。这张空着的单子上已经签满了字，就等着贴上发票了。
赵婷满意地笑了笑。把单据和盖有红彤彤大印的合同递给了胡局长，转身出门。
“等一等。”胡局长在身后喊住了赵婷。
赵婷停下脚步，扭过头来。只见胡局长走到郑局长面前。
“虽然你合同签了，这事还不算完。你得给当事人道歉。否则这合同我宁愿撕了。”胡局长眼睛瞪出了血丝。
“不用了，胡局，这种人的道歉不要也罢。”赵婷说。
“不行，今天一定得让他给你道歉。”胡局长坚持。
“多大点事，搞这么复杂。”郑局长嘟嘟囔囔。
胡局长瞪着他向前靠近了一步，吓得他没再敢说话了。
郑局长彻底服软，站起来，深深给赵婷鞠了一躬，表达了歉意。
“这还没完。”胡局长说。
“又咋了？”郑局长很无奈地问。
“今天你既然签了合同，也盖了公章，那么合同就有效。你当这是一张废纸，我们可不这么认为。所以，具体出什么方案，还得你们来定。后期的印制和配送一样不会差你们的。今天就把方案敲定了吧，免得回头又出什么幺蛾子。”胡局长看了看赵婷，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胡局说的对。我们会对每一单负责任。今天能定下来最好。”赵婷补充。
“这样吧，你跟我们办公室主任对接吧，他做主就是，我累了。”郑局长说。
说完，就打了一通电话，办公室主任走了过来，把赵婷和王丹平领导他办公室，简单对接了一下设计方案。互相留了电子邮箱，发了几张宣传图片和一小段文字，就算把方案定下来了。
赵婷跟办公室主任说好，下午前把设计稿通过电子邮箱发给他，没问题的话就送河南印厂出货。
这时，发票也送来了。王丹平接过发票，当面贴好，拿到财务室，一直盯着等付完款才走。
在这件事情上，胡局长和赵婷算是守住了自己的那份职业操守。这一段闹剧也就就此画上了句号。
随着这一单二十万的签订，资阳县的贺卡任务基本能够超额完成，局长也再不好意思让王丹平跟赵婷继续留在资阳替他干活，尤其是这场闹剧上演以后。
在返程的途中，胡局长不知道该对赵婷说些什么，只说了一句：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也无需多言，在这件事情上，胡局长并没有做错什么，而是坚定地站在了赵婷和王丹平这头，这点而言，赵婷甚至有些感动。
本周还剩两天时间，王丹平跟赵婷提前放假了。剩下的单子，胡局长自己承诺找县上的广告公司帮忙设计，小点的单子，丢了也就丢了。
已经连续两个周没回家了，赵婷怕家人担心，提出先回市局暂行修整，没有赶往下一站。胡局长也坚决支持，对外就说王丹平跟赵婷还在他资阳县，不到周末不交人。他在县局长群里告诉其他县，不用提前来资阳抢人，来了不仅人见不着，连饭都没人管。胡局长资历老，其他县也就只好打消这个念头。王丹平和赵婷连带周末便余下了四天休息时间。
临行前，胡局长派自己的司机送他们俩，在后背箱里，塞满了当地的土特产，有豆腐干、香菇干、辣子酱、红薯粉条、当地小米、腊牛肉干……足足有十几种。他恨不得把县上所有的特产都给二人带一份回去。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官场上的客套话，朴实无华，让人感动。
在回市局的路上，王丹平问赵婷：“今天在统计局，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愿意说说吗？”
赵婷笑了笑说：“其实没啥，就是那姓郑的看见你们在门外偷听，把自己的拖鞋扔到了门上。然后让我过去给他捡起来，还让我给他穿上。我不肯，他便起身拉扯，我就大声叫喊。然后你们在外面说要报警，他便把门打开了，就这样。”
王丹平还是有很多的疑问，他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出来就吐了，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还以为他对你做了什么非分之举呢，吓死我们了。”
“呕吐是因为我一进他办公室，闻到他那脚丫子味儿就想吐，本想出去的，被你们制止了后就一直忍着。他这一关门，那气味就更重了，还让我去帮他捡鞋，想着就恶心。说真的，你们要不是进来的早，我真的快窒息在里面了。”
“这个垃圾，不知道怎么混到局长的位置的。简直是变态！他还拿你跟洗脚妹对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我长这么大也真是开眼了。”王丹平还是愤愤不平。
“是啊，这种垃圾我还真是头一回见。”赵婷说。
“别说，你今天还真够勇敢的，最后那一段逼着他签单的场面，还真让我肃然起敬呢。”王丹平说。
“这种垃圾，不是瞧不起我们吗，不是有钱吗，那就拿钱砸呗。我都后悔没多说一点，看他怎么收场。我就不信了，多出的预算他从哪来填补这个窟窿。后面可有他忙的呢。”赵婷甩了甩头发，有些骄傲地说。
“女中豪杰，佩服佩服！”王丹平双手抱拳，惹得赵婷格格笑了起来。
“你死开。”
“遵命！”
“说真的，你今天冲进来要打这姓郑的，我还真有点感动呢。你说你，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还挺暴力的嘛！”赵婷看着王丹平，眼里便有了柔情。
“还说呢，要不是胡局长拦着，我非把他脸打烂不可。这种垃圾，早就该用拳头招呼！”王丹平怒气未消。
“还好胡局长及时制止了，要不然事情闹大了，还真没法收场。你把人打伤了，本来有理的事情变得无理了，单子谈不成事小，说不定你还会惹上麻烦。在这种垃圾人身上，不值当。有句话说的好，遇到这种垃圾人，就好比遇上一条疯狗，能多远就躲多远，不然被它反咬一口，恶心了自己不说还惹一身狗屎味儿。”赵婷很理智地说。
“话虽如此，但是当时我还真就忍不了。”王丹平说。
“好了，好了，打住。不提这垃圾了。你要这样想，是这垃圾成全了我们，不然哪来的小长假呀！还是想想接下来的小长假怎么度过吧。哎哟，总算能歇一口气了。”赵婷在车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只手都戳到王丹平脖子上了。
第一百〇八章 反常
关于小长假怎么安排的事，二人充分交换了意见。
赵婷的安排是先回家见父母，好好睡上一天，然后再规划接下来的行程，最好是到市区周边去玩上两天，彻底放松放松。
王丹平想的是周四在市区休整休整，周五要去凉水镇找刘灵灵。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她了，也该回去看望看望。
但是后面的想法王丹平没有告诉赵婷，只是说想回一趟老家。
“那你的意思是明天在市区，后天就走了是吗？”赵婷问。
“是啊。初步我是这样打算的。”王丹平说。
“这样啊，我还想着跟你一起去郊游呢。”赵婷有些失落。
“咱俩在一个单位上班，还愁没机会吗。这周过了，接下来的两个月都还在一起，我都怕你回头见了我都想吐呢。”王丹平调笑说。
“罢了，罢了。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赵婷说。
愉快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不觉中，市区到了。王丹平在中途下车，先回了趟宿舍。司机接着把赵婷送回家，掉头返程了。
十月份，虽然已交秋，但是秋老虎不可小觑，白天的太阳依旧热烈。但是一早一晚，确有了凉意。王丹平回到宿舍，已经是下午了，太阳落尽后，气温回凉很快，寝室已经没有先前的闷热了。他把自己扔进小床上，倦意席卷开来。两周炼狱般的生活，虽然充实，充满欢声笑语，甚至充满温情，但是身体上的疲倦属于生理上范畴，实打实地到来，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不到一会儿，他便沉沉睡去，连梦都没有一个。
晚上十点左右，气温已经有些凉意了，王丹平就这样横在床上，衣服没脱，被子也没盖，鼾声雷动。往常，王丹平因为身材苗条，本是不打呼噜的，这次是真累透了。
寝室老李回来，推开门，见王丹平的房门没关，门口堆着大大小小的包装盒子，全是土特产。王丹平一个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家伙，一动不动就半个月不见人。这样睡下去，不感冒才怪。”老李嘀咕着。
他跨进了王丹平的房间，把堵在门口的特产往墙角挪了挪，腾出一条道来。他从王丹平的布衣柜里翻出一条毛巾被，帮他搭上了。
不知道是老李盖被子的动静吵醒了王丹平，还是因为饿的缘故，王丹平竟然醒了过来。他迷茫地看了看老李，像见着陌生人一样，痴痴傻傻地看着他。
“这孩子，跑半个月不回来，受啥刺激了吧？”老李拿手在王丹平眼前晃了晃。
“什么情况啊，你？我是谁？”老李继续。
“滚蛋。”王丹平缓过神，挡开老李的手，坐了起来。
“哎呀你吓死我了。我看你就这样睡着，怕你感冒，想着给你盖着点，没想吵醒你啊。”老李说着准备回自己宿舍。
“别急着走啊，请你吃饭。我快饿死了。”王丹平说。
“怎么刚回来就想着请我吃饭，出门捡钱了？”老李调侃到。
“诺，这些东西不吃怎么办啊。要不你帮我处理了？”王丹平朝着这一堆箱子努了努嘴。
“这啥呀？”老李翻了翻这堆东西。
“都是吃的。你有口福了。”王丹平起身开始开包装。
“你等着啊，我下楼去烫一点麻辣烫，再整点啤酒上来。你在家把桌子支起来，咱就在这吃。”王丹平说完下楼了。
等他回来，老李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把餐桌架上了，摆上了一次性碗筷。这些都是这家伙平日叫外卖多余剩下的。这个老光棍，生活过的真粗糙，不想下楼的时候都是叫外卖兑付。
主菜是麻辣烫，就在九号楼底，露天摆摊那家味道最好，九号楼里的住客都是这家麻辣烫的常客。他俩围着麻辣烫，摆了四个凉菜，都是从这堆箱子里开出来的：一个酱牛肉，一个麻辣豆腐干，一个雪魔芋，一个烟熏血肠，下酒的硬菜。
王丹平带回来的并不是啤酒，而是一瓶绿瓶包装的西风42°。
“不是说好的喝点啤的嘛！”老李一边找酒杯一边说。
“下楼突然感觉气温有点回凉，觉着还是喝点白的好。这两个周把我累的够呛，喝点白的解解乏。”王丹平打开瓶盖，突突突地往一次性塑料杯里倒酒。
二人频频举杯，好不畅快。王丹平白天的困乏一扫而光。
打扫完战场，已经十一点多了，两人把一瓶白酒干完了。老李不胜酒力，趴在卫生间里哇哇吐着。王丹平一边拍他的后背，一边嘲笑他。
“不能喝就别喝，逞什么能啊。”
“谁说我不能喝的，等我吐完这口，咱接着干。”喝醉酒的老李还就不服输。
“你这是真喝大了。按道理说，你这样的IT直男，不是以理智著称的吗，你怎么这样，简直拉低了IT男在我心中的光辉形象啊！”王丹平边笑边说，顺手递过去了一瓶矿泉水。
老李仰起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
由于王丹平的房间更靠近卫生间，老李扭过头后直接躺到了王丹平床上，赖着不走了。
放在平日，老李是一般不会走进王丹平的房间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这里被它弄的跟狗窝一样，他嫌寒碜。今天的老李有些反常，肯定有什么事，王丹平想。
既然拽不动他，王丹平干脆也躺在了一起。
“你肯定有事。说说吧。别憋着。”
“没啥可说的，没啥可说的。”老李念经一样重复着同样的话。
王丹平越发觉着不对劲，平日的老李不这样啊。
“什么事，跟我说。不定能帮忙呢。”
“技术局，我看是呆不下去了。”老李说。
“你这要急死我啊，是不是工作出事了。讲出来啊。”
经过王丹平软磨硬泡，加上老李喝醉话多的原因，王丹平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由。
原来，在王丹平外出的这段时间。邮政管理局悄然成立，各地市设立分局，把原有的国家邮政局的监管职能剥离出来，专门监管快递行业，划归为交通部的一个直属单位，公务员编制，在三江市是个副县级单位。
邮政信息技术局原局长毛冲，也就是老李的直属上司，调任市邮政管理局副局长。这样以来，信息技术局领导空缺。老李是自技术局机构组建以来的第一批元老，有技术能力，也有管理能经验。按说这技术局领导职务空出来了，让他接手再合适不过。市局领导也曾私下找他谈过话。但是，在等待文件的过程中出现了变故，一个从网点支局长上来的，一分一毫技术都不懂的，快五十岁的，走哪都吃不开的一女同志把信息局长的位置给顶替了。下午人事部门就去宣布了，还召开了部门会议，彻底把老李给晾在了一边。
本来，今晚该老李值夜，他想不开，夜也不值了，径直回到这城中村。没想到刚好碰上王丹平请喝酒，一不小心就喝大了。
知道真相的王丹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曾经帮助过他的，让他又爱又恨的室友了。看着躺在身边的老李，一时束手无策。
第一百〇九章 顶岗
王丹平因为下午睡了一觉的缘故，这阵刚喝完酒，有些亢奋。他看着在自己床上胡言乱语的老李，心里五味杂陈。
老李奔四的年纪，背景离乡来到三江市，可以说一手抗起了三江市邮政局信息技术的大旗，在邮政重要信息系统上线和硬件工程改造方面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好不容易熬出了点希望，可又狠狠地被现实打倒，内心的凄凉可想而知。
管理上有个说法，就是外行管内行反而能管的更好。一个外行，如果刚进入到一个陌生的领域，而且刚好要主管这个领域，想要立威，一般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做法。一种是放下姿态，虚心学习，给予内行业务技术骨干充分的权利，言听计从，维持稳定；另一种是极力打压，找准资历最老，威信最高的那位打压，重新培养新人替代。或者大玩权衡之术，自己坐享其成，树立权威。
按老李目前的状态推测，新到任的女局长，应该属于第二种。如果真被王丹平猜中的话，短时间内老李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在老李面前，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委屈求全，要么辞职另谋出路。
但是在IT行业，除非是技术能力特别过硬的软硬件工程师外，永远是偏向于年轻人的。年轻人精力充沛，富于创造性，且服从管理，用工成本低。在这方面，老李是不占优势的。他现在公然对抗直属领导，连夜班也不值守了，对他而言，是否意味着倾向于第二种选择呢？
王丹平不敢深想，他为老李担忧。因为他知道，老李在三江邮政信息技术上付出的青春和热血，十几年了，说离开就离开，说割舍就割舍，谈何容易呢。
他想劝劝老李，可是这会已烂醉如泥了。现在的状况是，全市的信息机房无人值守，不出事便罢，出了事责任肯定算在老李头上。这三江市邮政局下属近两百个金融网点，有五百多台取款机，二十四小时运营，万一发生网络故障，而未及时处理，甚至会酿成重大金融案件，损失将无法估量。万一这样，老李能担当的起吗？这可如何是好。
王丹平决定帮帮老李，不为别的，就为他也曾经无私地帮助过自己。他安顿好老李，就让他睡在自己床上。他从老李的腰间取下了钥匙，关上门去往单位了。反正明天休息，今晚他就替老李值守吧。虽然他不太懂信息技术，但好在邮电大学是以通信工程和计算机专业著称的，王丹平也具有一定的机房维护和信息系统维护的基础，简单的故障排除还是不在话下。
出门前，王丹平给老李留了一张字条：你的情况我都了解，在你做出最终决定前，信息机房不能出事。我看你喝多了，就自作主张帮你值守一晚，如果你醒来后改变主意了，及时前来换我。
他用老李的钥匙打开了技术局的大门。信息机房跟技术局办公室一墙之隔，里面设有值班室，有一个小床可以睡人。值夜的事情不多，夜间运行的系统也就两个，一个是金融系统，主要服务自助设备，另一个就是中心局的网运系统。最可能出问题的也就这两个系统了。具体到机房，只要不出意外，最多就是防火防水防外部非法入侵。市局的信息机房等同金库管理，里三层外三层层层设卡，铁桶一块，基本不用担心。
王丹平从老李众多的钥匙中，翻了半天终于打开了门，进入到值班室，值班电话正响着，发出刺耳的声音。由于害怕值班人员睡着，发生故障不能及时得到处理，值班室的铃声是专门设置过的，巨响且刺耳。王丹平抓起电话接了起来。
“你好，这里是技术局。请问你哪里？”王丹平问。
“哎呀，怎么值班电话一直没人接呀。”对面传出焦急的声音。
“你不要着急，说说情况吧。”
“我是三阳支局的。我们这有一台取款机故障了，用户取钱时点钞不准确，时多时少。已经发生两起投诉了，两个投诉都是反馈取款时吐钞少了一张。我赶过来测试，自己试取了一百，却吐钞了两百。这还了得。”对方说。
王丹平傻眼了。这情况该怎么处理呢？是三阳这一个网点故障，还是全市所有网点？假如就这一个网点故障，又该如何处理呢？这个时间点了，该打电话问谁？
王丹平脑子飞快地转着，一边四处张望，看看能发现点什么。他稳了稳心神。
“你先别着急，听我说。接下来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原地留守，照看着别再让新的客户过来取款。我这边先排查一下，回头联系你。现在进来的号码是你的手机号吗？”王丹平问。
“是我的号码。你赶紧帮忙看看。”对方回答。
“好的，我马上联系。这边先挂了，你原地待命，保持电话通畅，我一会儿打给你。”
挂了电话，王丹平走到值班电脑前，见文件夹里有一个红色的夹子，放在最顺手的位置。他取了下来，打开，里面是一份通讯录，上面有省技术局的值班电话。
王丹平高兴坏了，有办法了，问省上。
“你好，省中心。”电话接通。
“哦，哦，你好，你好。我是三江技术局。”王丹平激动地说。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是这样。我是临时替班人员，这边有一个网点自助取款设备出了故障，吐钞不准，一会多，一会少。应该怎么处理？”王丹平问。
“这种情况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啊。先停掉故障的设备，等次日网点上班了登录业务系统查找故障原因，如果是系统问题，履行冲正手续，如果是设备问题，报修后厂家派人前往处理。”对方说。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刚才也说了。我是临时顶班人员，这边值班人员突发紧急情况住院了，我不会操作啊。”王丹平只好撒谎道。
“你们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下班回家了，这个时间点了，联系也来不及，这会儿网点负责人就在ATM前守着呢，我想着尽快给处理了。”
“哦，是这样，那你能登录自助设备管理系统吗？我可以指导你做设备报修。”对方说。
“我看看啊。这边电脑倒是开着，但是我不知道哪个是你刚说的系统，你别着急挂电话。”
对面就在电话里一步一步指导王丹平，登陆了自助设备管理系统，找到三阳机构，把两台自助设备都做了报停处理。
终于搞定了，王丹平长舒一口气。他赶紧给还在原地待命的支局长打了电话，让他确认自助设备状态，得到回复说已经显示系统维护的画面。王丹平便通知让他先回去休息，等第二天网点上班后再拨打技术局电话，处理机具故障。
经历了刚才的事件，王丹平也不敢睡了。他就坐到值班电脑前，百无聊赖地度过了一夜。
第一百一十章 成长
凌晨时分，老李被渴醒。这个绿瓶西风，最大的缺点就是醉酒后容易口干。
老李爬了起来，四处找水喝。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住在王丹平的宿舍里。他打开自己的房门，没见到王丹平，便又返回，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便条。
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王丹平的那句“在做出决定前，信息机房不能出事”点醒了他。就算要辞职，也好歹值好最后一班岗，这样耍性子不是自己的作风啊。这万一出点事情，自己的前程也算彻底毁了。他急急忙忙冲出门外，连手机也没拿就往办公室跑去。
等到他气喘吁吁跑到技术局门外的时候，傻眼了。这可隔着三层门禁，里面根本听不到外面的敲门声。他摸了摸口袋，电话也落在了寝室里，便又赶忙往回赶。喝酒误事啊。
等他又气喘吁吁跑回寝室时，再次傻眼了。外门已关，自己没有钥匙啊。怎么办，怎么办？
楼下倒是有网吧，二十四小时营业，可以进去借电话一用。但是凌晨时分，外门早关了。只能等吗？断然不行的。
王丹平没见着老李过来，肯定会一直值守到第二天正式上班人员到岗才会离开，那样的话，自己擅离职守的事情肯定露馅了。
信息机房擅离职守是严重的违规行为，再加上信息机房值守有着严格的规定，非专业技术人员不得代替，这样不仅自己脱不了干系，还会连累到王丹平。
再三权衡后，他决定破门取电话。怎奈门太结实，自己也没有工具。
好在厨房正对着走廊，窗户玻璃未上防盗网。他找到砖头把一块玻璃敲碎了，费力地爬了进去。由于自己一条腿不能打弯的缘故，鬼知道他受了多少罪才进的屋。
他一脸油污，灰头土脸，满身脏兮兮地坐在厨房的地板上，暗骂了一句“活该！”。
他拿起电话，出门，再次一瘸一拐地跑向办公室。
他拨通王丹平的电话，门开了。他走了进去。
王丹平看到他一身的狼狈相，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他拍了拍老李的肩膀说：“来了就好，这边帮你处理了一起故障，把三阳的自助设备做了报停，接下来就换你来了。”
说完，他打着哈欠往外走。他知道老李的状态，现在最需要的是独处。等他快要走出去的时候，老李叫住了他。
“谢谢！”老李说。
王丹平背着他拜了拜手。
“还有，厨房的玻璃被我砸碎了。明天我会去建材市场买一块新的装上。你回去了，记得把厨房的门从里面插上，免得进贼。”老李说。
王丹平背着他做了个OK的手势，关上门回去了。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王丹平久久不能入睡，满脑子都是老李一脸狼狈的模样，一副被生活打败，屈服的模样，让人心酸。
他想到了刘灵灵，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李鬼，想到了桃子。
不都是被生活打败，苟且偷生吗？
他明白了，为什么人出了社会，随着年龄增长，渐渐的违背初心，一门心思往上爬，甚至不择手段，最终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和唾弃的样子。归根到底还不是一个钱字。
如果李鬼有钱，就不会在开木工作坊上犯难，桃子也不会重操旧业，他俩也就不会吵架，挑子就不会走，李鬼也就不会千里迢迢去找她，至今杳无音信。
如果自己有钱，就至少在这座城市里，能买的起一处住房，不会窝在这个不到六个平方的城中村小屋里，跟人合住。面对刘灵灵时，也就会理直气壮，拍着胸脯说给她一个温暖的小家，不至于连见她母亲一面内心如此的彷徨。
如果老李有钱，他会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吗，会受新任领导的排挤而烂醉如泥吗？又会灰头土脸爬也要爬进办公室坚持值守吗？
在三江市邮政局，一个普通的职工，一个月薪水扣完三险一金后不足三千元。但是如果你能再跨一步，到科级，年薪就会翻上几番，收入至少十五万起。老李就是因为这一步还没来的及跨出去，就被打回原地，心里落差大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丹平便暗暗下定决心，要跟着宋主任好好干，争取尽早出人头地，尽早跨出那一步，从而彻底改变现状。
不觉中，东方泛出鱼肚白色，天快亮了。
他干脆爬起来，走向阳台，看着这满城的灯火。不知谁家的音乐响起，郑钧嘶哑的嗓音唱着：
把青春献给身后那座，辉煌的都市
为了这个美梦，我们付出着代价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两败俱伤……
他给李鬼打了个电话，他心里很堵，需要找个人说说话。这阵子，也只能找李鬼了。
“干嘛呢，大学生。这么早打过来？有事吗。”李鬼电话里的声音清醒的很，让王丹平诧异。
“你不会这阵儿已经起来了吧？”王丹平问。
“是啊，已经起来一阵子啦，都干半天活了。”李鬼答。
“怎么回事啊。说说。”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在这边找到一住处，开了个木工作坊，这不早起赶工嘛。”李鬼说。
“没想到你那么勤劳，相比之下我惭愧的不行。”王丹平说。
“你惭愧啥嘛，安心拿着铁饭碗，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哪像我，只能出苦力，挣点辛苦钱。”李鬼放下手里的活计，找了块木方坐下，点了一支烟。
“你快别说了，心里堵的慌。像我这样的，如果没有机会再上一步，工资也就刚好能填饱肚子，未来不敢想啊。”王丹平说。
“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一大早的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李鬼不解。
“没有，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问候问候。你现在咋样啊？”王丹平也不好把老李的事情给李鬼讲。
“马马虎虎吧，这边生意还行吧，目前。这边正缺人手呢，要不你过来跟我一起干得了。”李鬼开玩笑说。
“怕是不止马马虎虎吧。你猜怎么着，我在资阳县一浴足城看到了你李鬼做的洗脚盆了。你可以呀！据说现在是一盆难求啊。”王丹平说。
“你咋这么肯定这盆就是我做的？”
“桃子木工，落款李鬼。还有一个女娃娃的头像，别告诉我不是桃子。”王丹平说。
“嘿嘿，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专做这洗脚盆。钱是挣了点，可是桃子却丢了。”李鬼声音低了下去，深深吸了一口烟。
“你也别灰心，我相信这桃子木工脚盆，终将走遍全国，走进千家万户，桃子一定能看到的。你也一定能找到她的。”王丹平给他打气。
“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对结果已经不那么在意了。”李鬼悻悻地说。
“……”王丹平不知道说什么，是该为李鬼终于找到自己那条道路高兴呢，还是为桃子的消失感到失落。
李鬼也沉默。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话越来越少了，整天闷头做着木工，烟倒是越抽越厉害了。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郎
后来李鬼问王丹平他跟刘灵灵怎么样了。
“关系确立了，但很迷茫。”王丹平回答。正如自己所言，他们的关系下一步怎么走，他不知道。
“先谈着呗。”李鬼安慰他。
“我倒不要紧，害怕耽误人家姑娘，女孩子的青春就这么几年。”王丹平说。
“不要想得太沉重，男女之间就不存在谁耽误谁的问题。你有文化，会做人，我相信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李鬼说。
“别光说我了，你呢，接下来有啥打算。”王丹平问。
“这边，老太太一天一天老了，没人照顾，我暂时还走不了，再说这桃子木工有了一些名气，生意也还好，我想着继续坚持做下去。”李鬼答。
“那桃子，你还找吗？或者说，你还等她吗？”
“随缘吧，不再刻意找。但是没见着肯定不会放弃的，总得为自己当时的言行负责嘛。”李鬼说。
“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我这人就怪，好像用情不太专一。你帮我分析分析，怎么回事？我不是有问题吧。”王丹平问。
“你说说具体情况。”
“这样说吧，如果换做是我，我就不会跟你一样，放弃眼前的一切去找她。我可能会再找一个。你说我这种心思是不是很禽兽。”
“怎么说呢，人各有志，我不能妄自评论，我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李鬼说。
“你可能也知道，我跟小勤的事。虽然联系不多，但还是有联系。这头还有刘灵灵，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静下来一个人的时候会自责，但是遇到了就啥都忘了。我真发现自己有问题。”王丹平很苦恼。
“在我的爱情观里，你这种行为是被唾弃的。但是在心里学上，确实有像你一样类型的案例。你可以找相关书籍看一看，不要过分自责，毕竟人的大脑是荷尔蒙、是激素控制的，由不得你。”李鬼说。
“你提醒的对，我还真得找心理学的书籍看看了，我怕这样下去，跟小勤，跟刘灵灵都没法交代。”王丹平说。
“想办法吧，想办法把刘灵灵弄回三江，弄到你身边，这样会好一些。”
“说说容易，现在找个工作也难，再说她的学历也不行，又没有一技之长，在三江我一个人工资也就勉强能养活自己。”
“慢慢来呗，走一步看一步。对了，说到小勤，你最近见过她吗？”李鬼问。
“两个周前见了一次。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哦，抽空了你联系联系她，看桃子有没有跟她联系上。我估计她俩肯定还有联系呢。”李鬼说。
“老实说，我都不太敢联系她。你知道的，每次联系都只做一件事情。给她的感觉就是我把她当发泄的对象。这感觉让我内心不安，老觉着亏欠她很多。她越是不说，我越是觉着亏欠她。”王丹平说。
“别说是你，我听着都累。”
“我怕哪一天自己把自己逼疯掉。”
“要是让别人听见，肯定会说你矫情，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啊……”王丹平抱住了脑袋。
“对了，你的窝我一直帮你照看着啊，前段时间还在那睡，别说，夏天真比我的宿舍凉爽。”王丹平岔开话题。
“行吧，没事你就去看看。反正我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干脆你就搬过去住。”李鬼说。
“不了，我也就是偶尔过去住一下。再说这天也慢慢凉下来了，你那还没我这边舒服呢。”王丹平笑着说。
不知不觉中，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天已经大亮了，王丹平困意袭来。
“行吧，不跟你说了。我得补觉去了。”王丹平说。
“好吧，我还得忙活我的脚盆呢。”
“说到脚盆，送我一个呗。据说一盆难求，网上都炒到一千多一个了。”王丹平想起了答应过赵婷帮她弄一个脚盆的事情。
“你个糙男人还用什么脚盆，拿个塑料盆将就一下就得了。”李鬼打趣到。
“不是我用，送人。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跟同事一起出差去的资阳，洗脚的时候说到这个脚盆洗脚舒服。最后发现竟然是出自你手，我就跟她吹牛说是我朋友制作的，还答应送她一个。”王丹平说。
“这样啊，没问题。我给你邮一个过来。”李鬼满口答应。
王丹平真困了，回到宿舍蒙头就睡。
他彻底把自己的生物钟弄反了，白天睡觉，晚上熬夜。他从早上七点睡到下午一点。他又是被饿醒的。
爬起来，发现床头放着一份凉皮。
肯定是老李放的，他早上下完夜班回来，见王丹平还在熟睡，想着昨晚帮自己值班没休息好，醒来了一定会饿，就跑去买了吃的放在床头。
王丹平解开套在一次性饭盒的塑料袋，把凉皮撑开，浇上醋汤，大口吃了起来。因为放置的时间有点长了，面皮都粘连在一起，影响口感，好在王丹平倒也不挑食，填饱肚子是第一要务。他打开胡局长送他的牛肉干，就着凉皮吃，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完饭，王丹平简单把宿舍收拾了一下，几个周没回来住，床单、桌子上到处都是灰尘。他干脆把床单被罩扯下来洗了，顺带着把两个周来换下的脏衣服也洗了。
收拾完一切，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给赵婷打了个电话。
“干嘛呢。”王丹平问。
“才起来。”赵婷懒洋洋地说。
“你也太能睡了吧！”
“可能是太累的缘故，越睡越想睡，睡得全身痛，就是不想起来。你说会不会是被你压的。”赵婷说。
“我看就是因为没压着你，反倒不习惯了才疼的吧。”王丹平笑着说。
“死一边去。”
“哈哈哈。”
“收拾收拾，晚上一起吃个饭？”王丹平问。
“你不一直叫穷嘛，出去吃多浪费的。”赵婷说。
“几个意思啊，你要可怜我的话，不如你请啊。”王丹平舔着脸笑着说。
“你见过哪个男的在外面吃饭让女的掏钱了，本宫被人请惯了，不习惯自己掏钱。”赵婷说。
“得，还是我请。大不了吃完这顿卖血去。”
“说的多可怜似的。这样吧，反正我爸妈都去上班了，家里就我一个人，要不你过来我给你做吧。让你尝尝本宫的手艺。”
“这样好吗？万一你父母中途回来，岂不尴尬。”
“回来又怎么了，他们知道你，我告诉他们了，这几个周咱俩一起在县上出差，他们还说要找个时间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呢。”
“你没给他们说咱俩在县上住一起的事情吧。”王丹平逗她。
“你还想不想活了？再乱嚼舌头，小心我在饭菜里下毒。”赵婷威胁到。
“最毒妇人心啊，你这是现实版的潘金莲啊。”
“那你得也配当这武大郎啊！”赵婷针锋相对。
王丹平被怼的一口气没上来，连声咳嗽着。
赵婷在电话那头笑的直不起腰。
“来不来，给个准话，我还得去买菜。”赵婷说。
“来来来。你把地址发我手机，我得收拾打扮一下。”
“就你这样，咋打扮都没武大郎有魅力。”
“你，死一边去。”王丹平笑着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预感
挂完电话，王丹平忙碌了起来。首先，他得洗个澡，再换一身衣服。寝室卫生间那个老旧的热水器早就不工作了，天气交秋，去三江河里洗也不现实。干脆拿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下楼去往他经常路过的那间澡堂子，也就是他第一次遇到小勤的那个澡堂子。
不知为何，越靠近澡堂子他越紧张，心跳也加速了。他甚至有预感在澡堂子能遇上小勤。就在昨晚，他跟李鬼还在谈论小勤，这个让他想见又不敢见的女人。每见一次，内疚就加深一次，但是越内疚却越想见。
在澡堂子门口，王丹平犹豫了一下，站在门口四处张望。过去两次，他都是这个时点后一个小时左右在这里碰到小勤的，那时她已经洗完出来了。按照这个时间推算，如果今天她过来，也就刚好才到，或者马上要到。
四个路口都没见到小勤的影子，王丹平舒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掀开门帘，跨进了澡堂。
在女浴室门口的等候座椅上，一个身影如此的熟悉，正低头换鞋，一个精致的小篮子里放着各式的洗浴用品，旁边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换洗衣服。
王丹平使劲揉了揉眼睛，呼吸变得粗重，心慌气短。手里拿的洗浴用品没拿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身影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四目相对。
小勤好看的脸蛋浮起一层红晕，对着王丹平灿烂一笑。
王丹平尴尬地俯下身子，捡拾散落在地的洗漱用品。洗发水的瓶子因为是圆柱体，滚到了离小勤不远的地方，小勤弯腰捡拾起来，站起身递给了王丹平。
“你，也在啊。”王丹平磕磕巴巴地说。
“好久不见。”小勤说。
小勤是这里的常客，跟老板娘很熟悉了。澡堂老板娘看着王丹平，又看了看小勤，感觉气氛有些暧昧，也没好开口问。
“老板娘，还有单间吗？”小勤问。
“有，有呢。”
“那把我这个退了吧，换一个单间。”
“哎，好嘞。”老板娘今天破例话少，平日里没话找话的跟小勤搭讪。
麻利地换好房间，小勤拉着发愣的王丹平朝里面走去。王丹平也不说话，跟在小勤后面，亦步亦趋。
这家澡堂子在城中村已经经营快十年了，分男女浴室和单间。男女浴室相对门设立，中间隔着衣帽间，各是一个大间，装有二十来个淋浴头和一个大澡池子，可泡澡，可洗冲。在澡堂角落，各放了一个躺椅，搓澡用的，用布帘隔开，坐着搓澡师傅。
搓澡师傅身边放着一个大铁皮桶，装满水，有人过来搓澡，先一桶水浇透全身，再开始搓洗。
王丹平第一次来，对一切都很好奇，在走过男浴室门口时，他伸头进去看了看。小勤想拉住他没拉住，只好站在门口等他。
只见一帮老爷们大白条一样站在淋浴头下面，巨大的水流从头顶落下，打在身上，冒着热气，云山雾罩，看不清人脸。远处澡堂子里还泡着几个，肩头搭着毛巾，仰躺在池子四周，闭目养神。
他走出男浴室，小勤正在浴室门口等他，不时还有新进来的，便会盯着小勤看，小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见王丹平出来，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拽着他继续往前走。
单间设在二楼，在一层最里的角落上台阶。单间也叫夫妻间，是专供夫妻前来洗澡用的，设有两个淋浴头和一个小型的泡澡池，还有一个桑拿室，加热的铁片烧的通红，上面罩着木制的防烫罩。
单间的收费略贵，一百元一次不限时间。二人有充足的时间，悠闲地泡澡，桑拿。房间角落也设有一个躺椅，自然没有搓澡师傅，但可相互搓背，倒也省下了搓澡的十五元。
小勤关上门，背着王丹平脱衣服。
“愣着干嘛，不是来洗澡的吗？”小勤扭头说。
“哦。”王丹平把换洗衣服放到柜子里，动作慢吞吞。
小勤不理他，一条鱼一样扎进澡堂，拿毛巾盖在前肩膀上，脑袋枕着浴池的边缘，舒舒服服泡起澡来。水里的热汽蒸腾起来，朦朦胧胧，像极了西游记里天庭门口的感觉。
王丹平扭捏了好一阵才进来，双手捂在前面，慢慢藏进了水里。水的温度烫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很快就适应了。他打开四肢，把身体都藏进水里，只露出个头。
他选择在小勤对面躺下，尽量远离她。
小勤看了他一眼，把毛巾从肩膀上取下来，盖在了脸上。
二人都不说话，安静地在水池子里泡着。王丹平动了动胳膊，水池里的水受到波动，发出很大的声响，吓了王丹平一跳，他赶忙看了小勤一眼，收回手脚，不敢乱动了。
水的温度太高，泡的时间长了，王丹平觉着虚汗都下来了。对面没有一点动静，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王丹平悄悄爬出水面，打开淋浴头，把水温调到凉水，冲的他一激灵。一热一冷倒也刺激。
王丹平再次回到水池，这次他并排着小勤靠在池子壁上。他觉着这样不对，总要有人打破这份安静。
“我看你经常过来。”王丹平说。
“嗯。”小勤哼了一声。
“这边卫生嘛，女孩子老泡澡堂子不好吧，据说容易感染。”
小勤取下盖在脸上的毛巾，扭过头看他，说：“平日里我都在大间洗，就冲，从不泡澡也从不搓背。偶尔来这小间做个桑拿解解乏，没事的。”
王丹平本来就是没话找话，这阵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哦”了一声。
“这小间堂子里的水，每换一拨人就会换水，并用八四消毒，所以放心。”小勤接着说。
王丹平还是“哦”了一声。
小勤看了他一眼，起身。她走到淋雨头下面简单冲洗了一下，拿起边上的铁皮桶，接了半桶水，钻进了桑拿房。
王丹平在外面，听见有水泼在火上发出“磁”的一声，却像是浇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周身一紧。
过了好半天，小勤走出桑拿房，浑身冒着热气，走到淋浴头下冲了冲，再次走进澡堂。
“你不去蒸一下吗？”小勤问他。
“我再泡一会。”王丹平说。
小勤半躺着，闭眼不再说话。
王丹平起身，学着小勤的样儿，冲洗，接水，走进桑拿房。
推开玻璃门，一股热浪袭来，差点让他窒息，里面的温度至少有五六十度的样子，让他睁不开眼，汗水一下就淌了出来。王丹平坐在桑拿房木质的条凳上，烫得他跳了起来。
好一会，他才慢慢适应。他学着小勤的样，往发红的铁片上泼了一盆水，“磁”的一身，热气蒸腾而起，小房子里全是蒸汽，王丹平汗如雨下。
这时，小勤推门进来。靠着王丹平坐下，静静地待了一会。
“你出去缓一缓，不能一次蒸太久，会脱水的。”小勤说。
王丹平起身，走出桑拿房，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箭步跑向淋浴头，打开冷水，惊得他叫出了声。
里间的小勤听到动静，噗嗤笑了。今天王丹平的举止非常奇怪，反倒让她感到新奇和可爱。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王丹平的手机在外面更衣柜里，响了又响。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下厨
赵婷在打完电话后就去楼下超市买菜，她是一个精致且有点小资的都市女性，在吃上面坚决不能马虎，尤其是第一次请一个男生回家吃饭。
在下午饭吃什么问题上，她挣扎了很久，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其实是想吃火锅来着。一来自己热爱，二来制作简单，不考验厨艺，一切有个好的底料就成。他翻开冰柜，底料是有的，大学舍友就是重庆的，毕业后给她寄过底料。但是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觉着太简单，不够隆重，好歹是第一次到家里吃饭，吃火锅，不行不行！
她在冰柜翻了又翻，找到了一瓶玫瑰盐。是他去美利坚那位前男友从国外寄给她的。当时那会儿他刚出国不久，给她寄了牛排和玫瑰盐，让她自己做牛排吃。
包裹是赵婷的妈妈收到的，等赵婷周末从网点回来，妈妈已经将这几片牛排炖成了一锅土豆烧牛肉，搞得赵婷哭笑不得。倒是这玫瑰盐，粉红色的，装在一个精致的玻璃瓶中，妈妈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就一直放冰箱里，保留到了现在。
赵婷拿出玫瑰盐，看了又看，决定下午吃牛排。一样的操作简单，但是够隆重，够小资。她为此还专门上网看了煎牛排的视频。
赵婷下楼的时候，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问她下班瑜伽课还去吗？
妈妈就问她怎么了，以为是让她早点回来做饭吃呢。
她连忙拒绝了，鼓励妈妈直接去上瑜伽课，不着急回来，晚上她有朋友来家里吃饭。
妈妈心领神会，告诉她，爸爸晚上也要上老年大学，也不会很早回来，让她晚饭自己凑合。
真是亲妈，赵婷想。她在电话里给了妈妈一个飞吻。
赵婷哼着歌儿蹦跳着下楼，边走边给王丹平打了第一通电话。电话通着，就是没人接听。
“一定是收拾自己去了，说好了要沐浴更衣表示隆重嘛！”赵婷想，也就没太在意。
赵婷到超市，选好了牛排，够二人的分量。走之前专门多拿了一块，她有个小心思，想试着先煎一块，尝尝口感，就当练手了。
她还买了黄油和迷迭香，这可是煎牛排的灵魂，万万不能少。
红酒也要有，超市里的红酒琳琅满目，摆了一面墙，种类太杂，她不知道选什么。想着自家酒架里有一瓶，放在最上面的格子里，父亲一直没舍得喝，应该是好酒不错了吧，不行了就开这瓶。
她打定主意后，不再挑选红酒。
煎锅，夹子，餐盘，刀叉家里都有，自然不用购买。
采购完毕！她又一路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走。路上给王丹平打了第二通电话，听筒里的彩铃听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人接。
“这家伙，该不会放鸽子吧？”赵婷心里犯嘀咕。
然而她并没有在意，就算放鸽子，也会事先给她来个电话的。王丹平这点操守还是有的，赵婷想。
回到厨房，赵婷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刚才在网上学习的视频。牛排有了、黄油、迷迭香、玫瑰盐也有了，该死，少了黑胡椒、小番茄。
“哎，看我这脑子。”赵婷拍了拍自己的头，笑了笑。
“还缺啥？”赵婷想，这次再去超市，不能再漏下什么了。
“对了，大蒜，厨房里有。蘑菇？对，蘑菇没有。”赵婷自言自语。
“全了，应该是全了。这次下去买黑胡椒、小番茄、蘑菇。确定了。”赵婷再次拍拍脑袋，感觉自己蠢的可笑。
她噔噔下楼又噔噔上楼，一路小跑，周身冒了一层细汗。
再次回到厨房，她看了看手机，看是否有未接电话打进来，还是没有。
她不甘心地打了第三通电话，依旧无人接听。赵婷有些失落，但还是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在她去超市的时间，牛排已开始解冻，再有一会儿，就差不多能开煎了。她趁牛排解冻的时间，把小西红柿和蘑菇洗了，打上花刀，放在一边备用。
她跑到父亲的书房，搭凳子取下了那瓶红酒。看来这瓶酒是有个年头了，瓶体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赵婷嫌弃地取下来，用毛巾擦干净。红酒正标是一个酒庄图案，写着法文，赵婷看不懂。背标倒是贴着中文：波尔多.右岸.圣埃美隆，年份1997。
不会过期了吧，赵婷犯嘀咕，这年份比自己的年龄小不了几岁了。
赵婷对红酒虽然没有研究，但从小耳濡目染，也大概知道一些。有些名酒，年份越长就越值钱。
她不知道父亲这瓶，值不值钱。她私自开了，父亲会怪她吗？父亲放在最上面的格子里，应该不便宜吧。招待王丹平这个老土冒，真是浪费了，赵婷心里想。
……
澡堂这边，王丹平和小勤在桑拿房已三进三出，王丹平觉着自己的皮都快蒸熟了。
小勤给他搓背的时候，搓澡巾轻轻一碰，一层老皮就滚落了下来，散落在身上，形成一根一根的黑条。
“你可真脏。”小勤说。
“那是死皮。待会看看你自己的，好不到哪去。”王丹平说。
“才不会呢。”小勤假装生气地用手打他，王丹平顺势抓住了。
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酝酿的越久，爆发的越剧烈。
泡完澡，王丹平从更衣柜里拿出手机，三个未接电话。他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过来。
泡的时间太长，加上桑拿过程出汗太多的原因，王丹平感觉有些脱水。洗澡房很体贴，预先在更衣区放置了矿泉水。
王丹平迫不及待地扭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小勤换好衣服，从后面跟上来，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王丹平递过矿泉水，小勤接过来喝了好几口。
“一会一起吃饭吗？”小勤问。
“我这边单位有个应酬，快到点了。刚才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到，晚上不能陪你了。”王丹平扬了扬手机。
“行。那我先走了。”小勤没多问，侧身上前，往外走去。
王丹平想拉住她，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他还得赶紧给赵婷回个电话，这尊神自己可得罪不起。
小勤走远，高傲地昂着头，头也不回。王丹平目送她消失在视线中后，拨通了赵婷的电话。
“王丹平你还活着呢！？还知道回个电话嘛。”赵婷气呼呼地接起电话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手机静音了，没听到。这不见你打来电话，赶紧回了过来。”王丹平连忙道歉。
“死哪去了。再不来我把饭菜拿去喂狗了。”赵婷继续咆哮。
“出租车上了，马上到，马上到啊。”王丹平说。
“阳光商都小区，十三栋三〇一室。给你二十分钟。”赵婷说完嗯了电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闺房
王丹平吐了吐舌头，转身去了超市。
他选了一些水果和一箱牛奶，打上出租车，赶往赵婷家。
刚从澡堂出来，精神萎靡，就在这么个空当，他竟然在出租车上睡着了，到地方后，是司机叫醒他。
王丹平打起精神，提着东西上楼。赵婷听到门铃声，一路小跑过来开门，像是迎接外出归来的丈夫。
“这么有礼貌，还带着东西呢。”赵婷笑着说，顺手接过了王丹平手上的水果和牛奶。
“那是当然，脸皮再厚也不能白白蹭吃蹭喝吧。”王丹平一边换鞋一边说。
“看你脸色苍白，没干好事吧？”赵婷发现王丹平精神不太好，问他。
“不是告诉你了吗，为了表示隆重，专门沐浴更衣了才过来。没成想在澡堂泡过火了，有点脱水。”王丹平扬了扬装在袋子里的洗漱用品和换下来的衣服。
“哈哈，你真够可以的。怕是十年没洗澡了，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就使劲儿洗，没成想洗过头了吧。还好你最终从澡堂出来了，这万一晕倒在里面没出来，我是不是还得担责任啊？”赵婷挖苦他。
“我洗没洗澡你能不知道？最近可是都跟你在一起呢。”王丹平说，一边往里间瞅了瞅。
“妈，我朋友来了。”赵婷大声朝里间喊。
这可吓坏了王丹平，他立马窘迫了，神情紧张，拉着赵婷小声问：“怎么，你妈在家呀？你咋不告诉我！刚才我们说的话她没听到吧？”
“哈哈哈，骗你的拉啦，看你那怂样！”赵婷笑着直不起腰来。
这个鬼头赵婷，差点把王丹平吓尿。
王丹平跟随赵婷来到厨房，惊魂未定，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他这才仔细打量起赵婷来。
今天的赵婷穿着居家服，汲着拖鞋，头发随意地挽在头顶，不施粉黛，脖子上挂着围裙，一副居家女的形象，竟也别有一番风韵。
台面上，已摆好了切好的菜品，摆放的很讲究，虽然只是小番茄和蘑菇，但是盛放在精致的餐盘里，散发出水灵灵的光泽。
另一边刚解冻完成的牛排，稍稍渗出了血水，赵婷拿出厨房用纸，包了起来。
“还真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啊，这将来谁要娶你当媳妇，可真是上辈子修了福报。用你的话说就是祖坟都得冒青烟。”王丹平由衷地说。
赵婷扭过头看他，满意地赵婷笑了笑。
“去，别在这捣乱，到客厅自己泡茶喝。你不是脱水了嘛，茶几上有水果，正好补充补充。在这儿你就别当客人啦，自己伺候自己吧。”
“你这不需要帮忙吗，我帮你做饭吧？”王丹平说。
“不用，不用，你待会儿吃现成的就行。”赵婷拿出平底锅，点上火，准备开煎了。
“行吧，我能参观参观你家的豪宅嘛？”王丹平走出厨房问。
“随便看。”
王丹平便漫无目的地转悠起来。
赵婷家的房子真大啊，怕有一百五六十个平方。四室两厅，一厨两卫，加一个宽大的阳台。房屋装修也很讲究，简约而大气。色调以深色为主基调，在王丹平看来风格略显老气，但是却又一种说不出来的高档感。
这应该就是有钱人的装修风格吧，王丹平心想着。
转着转着，王丹平就转进了赵婷的房间。典型的少女系，壁纸和家具都是粉红色，少女心爆棚。
“呀，我房间乱的很，你快出来。”赵婷突然急匆匆从后面进来，阻止王丹平的参观。
“有啥的，不就几件贴身衣服乱扔在床上吗，还有这袜子乱扔在地上嘛！在酒店我又不是没见过。”王丹平厚着脸皮，笑嘻嘻的说。
“那也不行。这是我的私人场所，平日爸妈都不让进的。”赵婷气鼓鼓地说。
“你刚才还说让我随便转的，这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王丹平故意逗她。
“总之就是不行。”
“快，肉糊了。”王丹平假装嗅了嗅鼻子。
“不会吧！”赵婷气急败坏，转身冲向了厨房。
王丹平得以仔细打量这件闺房了。正如刚才所说，这女子的房间果真比较凌乱，地上扔着卷成一团的袜子，床上扔着小衣服和睡衣，床头还有两本翻开的杂志，被子也随意地窝在床上，像蜷缩在床上的一条狗。
床头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大幅赵婷的照片，应该是在照相馆照的艺术照，照片经过精修，风韵万千。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个电脑桌，从显示器看，是一台苹果电脑，白色，屏幕很大。键盘和鼠标也是白色，精致而大气。
房间另一面，有一个宽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多是跟设计有关的杂志，也有文学作品。
“真壕。”王丹平小声嘀咕了一声。
他参观完赵婷的闺房，走了出来。
赵婷已经煎完了一块牛排，正在醒肉呢。
她接着放入第二块牛排，新鲜的牛肉接触到滚烫的锅底，发出滋滋的声响。赵婷拿出黑胡椒瓶，扭了扭，黑胡椒便均匀地洒落在牛肉上，散发出好闻的焦香味儿。
“嗯，好香。”王丹平从后面走进来，夸张地耸着鼻子。
“看完了？！”赵婷气鼓鼓地说。
“看完了，可真够乱的。你说说，一大姑娘家，怎么这么邋遢呢？平日看起来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没成想家里却像个猪窝。怪不得你的QQ头像是个飞猪呢。”王丹平戏谑道。
“让你说，让你说。”赵婷拿起翻肉用的铲子，追着要打王丹平。油星溅起来，溅了王丹平一身。
“哎，哎，我这衣服新买的，粘油了！”王丹平一边跳起来躲，一边叫嚷着。
“你活该。”赵婷停止了追打，转过身把牛排翻了个面。
“你在这看着啊，我来收拾一下餐桌。这一面要煎够两分钟，你帮忙把这黄油用铲子舀起来浇在牛肉上面，小心别让煎糊了。”赵婷把铲子递给王丹平，擦了擦手走向餐厅。
王丹平便按照赵婷的吩咐，用铲子把黄油浇到牛肉上，不时还拿夹子夹起来看看底面糊了没。
赵婷不知从哪找了一块白色的餐布，铺在了餐桌上。餐布长长的，铺满了整个台面。
随后她又找出两套餐盘，把刀叉分放在餐盘两侧，又拿了两个高脚杯，摆放的整整齐齐。
西餐的仪式感立马就有了。随即，她取出醒酒器，把红酒开了，倒入醒酒器醒酒，整套动作都小心翼翼，像极了高端西餐厅的服务生，就差带一双白手套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泛舟
“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怕是煎老了。”赵婷走回厨房，接过铲子，把牛肉翻面。刚翻上的那一面便呈现出焦黄色，嘟嘟冒着油花，让人食指大动。
“不错不错，这一面煎的刚刚好。没看出你个土包子，煎牛排还行嘛。”赵婷夸赞到。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跑嘛！我看这会，该把迷迭香放在肉上了，再迟就不入味儿了。”王丹平说。
“对对对，我这猪脑子，咋忘了迷迭香了。”赵婷拍了拍脑门。
“可不是。”
“是拿到餐桌自己在餐盘切，还是这边切好端上去？”赵婷扭头问王丹平。
“自己切吧。这样有感觉。”王丹平说。
“那行，开饭。”
赵婷把两块牛肉分装在两个小盘子里。她紧接着拿出蘑菇和小番茄放到煎锅里，取一小块黄油煎了一下，撒上黑胡椒。随即她把番茄和蘑菇分放在小餐盘里，端起煎锅，小心地把汤汁淋在了牛肉上。
晚餐既隆重又简约，二人分坐在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两旁，脖子围着白色的餐巾，切着牛肉，品着红酒。
这红酒上了年份，对两个年轻人来讲，并不是很对胃口。王丹平抿了一口，一股酸涩味充斥着整个口腔，还伴随有一股浓烈的橡木桶的陈腐味儿。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表情很痛苦。
但是，他还是学着电影里喝红酒的样子，让酒体轻轻在口腔里打了几个转儿，才缓缓咽下，感觉舌尖，牙尖都是酸涩味。
但是配着这牛肉，倒也解腻。
赵婷也抿了一口，痛苦地咽下。
“真难喝！不会是放坏了吧？”她拿过酒瓶看了看酒标。
“好酒怕就是这个味儿吧。”王丹平说。
“早知道，不如喝啤酒了。”赵婷说。
“啤酒就牛排，怪不怪。”王丹平笑了。
“怎么样，评价评价？”
“相当的nice！就是少了一样东西。”王丹平摇头晃脑。
“什么？”
“烛光啊。”王丹平笑着说。
“确实，应该有烛光，这样才有感觉。可惜我忘买蜡烛了。”
“留点遗憾，下次补上。”王丹平笑。
“脸皮真厚，还想着下次呢？！”赵婷跟着笑。
“谢谢你，谢谢你丰富的晚餐，还有这红酒，谢谢这一切。”王丹平举杯，目光环顾四周，学着老外的样子还耸了耸肩。
“瞧你那样！”赵婷笑。
“为了过去的两周。”赵婷说。
“为了接下来的好几个周。”王丹平说。
二人碰杯，把杯底喝干。
餐后，二人吃了点水果。赵婷提议出去转转。
王丹平便陪着赵婷往江边转去。秋天到来，白日时长变短，刚交七点，天已经黑了。
江边路灯亮起，把二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江风拂面，微微有了凉意，赵婷抱着膀子，把衣服往里掖了掖。
王丹平见了，问她：“冷吗？”
“有点，不过还好。”赵婷说着往王丹平身上靠了靠，挽上了他的胳膊。
王丹平把外套脱下来，给赵婷披上了。
他俩依偎着，沿着河道一直往前走，没过多的言语。
赵婷突然想到了什么，给她母亲打了个电话。
“妈，我出门了啊。”说完便挂了电话，继续往前。
“怎么，为了招待我，你把你父母都赶出去了？”王丹平问。
“没有，他们都有课要上呢，你面子还没那么大。”赵婷摇了摇头。
“带你去个地方吧。”王丹平说。
“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王丹平把赵婷带到了桥洞下，他解开李鬼的小船，让赵婷坐在船舱里，他坐到船头，向江水的上游划去。
这对赵婷来说是意外惊喜。她在三江河畔长大，坐过江里收费的游艇，但自己亲自泛舟江上还是头一回。
她开心地在船舱里又叫又跳，小船随着之左右晃动，她站立不稳，跌坐在船舱里。
王丹平笑着回头看她，她挣扎着又站起来，继续跳跃着。
小船逆流而上，船头迎着江流，划出一道道浪花。
赵婷跳累了，她俯下身子，把手放在进江水里，想抓这浪花。浪花便在她的手心里炸开，化成小水珠，溅到她衣服和脸上。水珠很凉，她再次欢笑着叫出声来。
现在的赵婷，欢乐得像个孩子。
“要不要一起来划船啊。”王丹平扭头问她。
“好啊。”赵婷连忙答到。
“那你小心点，慢慢过来。”王丹平停止了划船，伸出一只手。
赵婷颤颤巍巍挪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由于水流冲击的原因，船便慢慢掉头顺流朝下。
赵婷吓得再次惊呼起来。
“来抓住船桨，不要慌，跟着我的口号一起用力。来，一、二，一、二……”
赵婷慢慢掌握了诀窍，跟着王丹平的节奏，用力划起浆来。小船便又稳稳向着上游划去。
“这是谁的船，你怎么会有船？”赵婷问。
“这是我朋友的，以前打鱼用的。对了，我跟你说过，就是那个为爱走千里，现在在白河扎根，做脚盆那位。”王丹平说。
“真的呀，太好玩了。”
“是啊，他现在生意做大了，脚盆卖到了全国。估计短时间不会回来了。他的住所，还有这小船，就交给我看管。”王丹平说。
“我们去哪啊？”
“去前面，有一片芦苇荡，很漂亮。可以钓鱼。”王丹平说。
“好耶！”赵婷卖力的向前划去。
芦苇荡到了，就是上次和李鬼一起钓鱼的地方。秋天，芦苇抽出了长长的白穗子，叶子发黄，江风吹过来沙沙作响，被江边的路灯照射下，泛出粼粼的光，有一种开阔的凄美感。
二人停下船，王丹平跳到岸上，把锚插进河岸的泥土中，伸手拉赵婷下船。
赵婷蹦跳着下船，差点崴了脚脖子。
“小心！”王丹平说。
赵婷脚下一趔趄，一下扑进了王丹平怀里。
王丹平扶住她站稳。
“这可是你自己扑过来的啊，别说我占你便宜。”王丹平笑着说。
“你死远点。”赵婷锤了他一下。
“接下来的任务是挖蚯蚓，对了，你怕蚯蚓吗？”王丹平问。
“怕。我最怕会动的虫子了。”赵婷打了个寒战。
“那算了，你就待在这看着吧。”王丹平说完便开始埋头挖蚯蚓，不一会儿便挖出了好几条。他故意把蚯蚓拿到赵婷眼前吓唬他，赵婷便尖叫着跑开，逗得王丹平哈哈大笑。
他从船里拿出手杆，把蚯蚓穿好，交给赵婷。
“来，我教你甩杆。”只见王丹平右手持竿，左手握住鱼钩的位置，扬起鱼竿的同时左手松开，鱼竿便直直地向前，落在了三米开外的江水里。
鱼漂是带荧光的，在江面上露出一截亮光。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放生
这一切对赵婷来说都是第一次，她很兴奋。
她学着王丹平的样子一遍一遍地抛竿，却怎么也抛不远，有一次鱼钩还差点挂着自己的头发，吓得她赶紧把鱼竿扔在了地上。
“哎呀，不对，你这不对。你左手拉线的时候要稍稍用点力气，把鱼竿的竿稍稍稍拉弯，这样松手的时候就有一个向前的弹力，你借用的是这个弹力，而不是你手臂的力量。这样的话鱼钩自然就会抛远了。”王丹平耐心地教她。
再反复的教导和试验下，终于，赵婷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抛竿。她又蹦又跳表示庆祝，却遭到了王丹平无情地嘲笑。
“像你这样，永远也别想钓到鱼，都被你吓跑了。你要安静，静静地等鱼漂落下，迅速拉杆，鱼就上钩啦！”
“哦。”赵婷听话地闭嘴，直直盯着鱼漂看，一声也不吭了。
王丹平看着赵婷紧张的样子，觉着又可气又可笑。这城里的女娃，真是啥也没见过。
“呀！上鱼了，上鱼了。”赵婷突然惊叫了起来。
王丹平回头，只见鱼线已被赵婷高高拽起，连个鱼的影子也没看到，王丹平哈哈大笑。
“不玩了，不玩了。你老笑话我。”赵婷气急败坏，把鱼竿仍在地上。
王丹平过去捡起来，发现鱼钩上的蚯蚓已经被吃光了。他重新穿了鱼饵，把鱼线抛出去。
“你看啊，这鱼漂，先是轻轻的动，证明下面有鱼过来，你得稳住，它们在试探呢。然后你会发现动静大了些，刚下沉了一点点，又浮上来了。对对，就现在这样，说明鱼已经在咬饵了，但只是咬到了饵，没有咬到钩，还在试探呢。这时候你得继续稳住才行。”王丹平手把手地教。
“鱼不都是傻傻的嘛，哪有你说的那么贼的。”赵婷说。
“只有你傻傻的，鱼才不傻呢。当你……”话音未落，只见鱼漂猛地下沉，一直没到水底看不见了，王丹平用力提竿，一条大白莲就上钩了。
鱼线被这条大白莲绷得直直的，发出铮铮的响声。王丹平赶紧把鱼竿这头顶在腹部，扎稳马步，双手握竿，慢慢发力。
大白莲在水里打着圈，慢慢朝着船头的方向靠近，尾巴不时露出水面，拍打着江水，激起了很大的浪花。
“太刺激了，太好玩了，你真棒！”赵婷又跳起来了，紧张地抓住王丹平的衣服使劲摇晃着。
“别拽我，别拽我。！快去去抄网。”王丹平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忙说到。
赵婷便着急地去找抄网。
“就在我脚下。”王丹平说。
“哦。”平日里针锋相对的赵婷，这会听话的跟个孩子似的。
后来，在王丹平的教导下，赵婷也终于钓起了人生中第一条鱼。是条小鲫鱼，半斤来重，这对赵婷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跨越了。
她感受着鱼儿在水里被自己拖动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难怪我爸那么爱钓鱼了，周末连饭都不吃，就陪着几个钓友满水库里跑。一直以来我都理解不了，今天才算真正体会到鱼儿上钩那一瞬间的快感了。”赵婷一边解开挂在鱼嘴上的鱼钩，一边说着。
“是啊，其实，这也是我真正意思上第二次钓鱼。第一次是李鬼带我来这的，钓起了一大条，把我兴奋坏了，这是第二条。”王丹平说。
“原来你也是个新手，还来教训我，哼！”赵婷不服。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就凭我比你先钓上鱼来，就可以当你师傅。师傅教训徒弟，天经地义呀。”王丹平笑着说。
“哎哟，还端上了。”赵婷解开鱼钩，顺手把鱼放归江水里。
“你怎么给放了，这可是你第一次钓上的鱼啊。”王丹平不解。
“就因为是第一条，我才把它放了呀，难不成给炖了？”赵婷反问。
“反正我第一条送人了，结局肯定是被炖了。”
“你太残忍了，没发现这条鱼还小吗？我是放它回去，把它们的爸爸妈妈都带过来。”赵婷调皮地说。
“你这才残忍好不！”王丹平被赵婷的神逻辑折服了。
夜渐渐深了，赵婷母亲打来电话，催促她回家。
“哎呀，今天没玩好，这会妈妈催我回去了。”赵婷嘟着嘴，一脸不舍。
“你都多大了，你妈还管你这么严啊。”
“是啊，平日里，过了十点没回去，准会给我打电话，生怕我会混坏一样。”
“那她就不担心老这么看着你，万一你嫁不出去赖上他们怎么办。”王丹平开玩笑说。
“我看她巴不得我嫁不出去呢。”赵婷嘟囔着。
“怎么办，我送你回去？”
“等会。”赵婷走向船舱，把王丹平钓起来的那条鱼抓起来，也放生了。
“这又不是你钓的，为什么要放生？”
“我想这鱼也挺可怜的，也有家人吧，在外面没回来，也会担心吧。”赵婷多愁善感起来。
“嗨！刚还说要把它们的爸爸妈妈都带过来呢，这会咋又可怜起它们了。没听说过吗，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刚游了没几步就记不住自己亲爹亲妈了，所以你不用为它们着想，该红烧还得红烧，该油炸还得油炸。”王丹平笑着说。
“反正我不管！今天还是蛮有纪念意义的。我不想我俩第一次钓鱼就杀生，这样不好。再说了，放生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你也不做饭，我也不做饭，我爸平日钓回来的鱼都吃不完，拿回去也是浪费嘛！”赵婷说。
“嗯，你说的对。第一次一块钓鱼，杀生确实不吉利。以后咱俩一起的时候，尽量不杀生，尽量日行一善，给来世修福报。”王丹平双手合十，对着江水连连点头。
他滑稽的样子把赵婷逗乐了：“什么就往生，什么就来世，你这脑洞也开的太大了点。”
玩儿归玩，闹归闹。是时候送赵婷回去了。他俩坐在船舱里，顺流而下，两岸的灯光映射在江面上，五彩斑斓。
“真美呀！”赵婷感叹到。
“是啊，三江的夜真美。”
“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三江的夜如此迷人。”赵婷幽幽道。
“也许，过去的二十多年你一直赶路，根本就没来得及停下来认真欣赏吧。”
“是啊。关键也没一个合适的人陪啊。”赵婷歪着脑袋看向王丹平，眼里满是柔情。
“今后有啦！只要你想看着夜景，就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来陪你。”王丹平说。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耍赖。”
“不耍赖。”
说话间，大桥到了，王丹平把船固定在岸边，陪着赵婷往回走。他一直把赵婷送回到小区门口，才转身回寝室。
路灯下的王丹平，突然有些落寞。
第一百一十七章 知识
周五一早，王丹平起床去往中心局。他得坐邮车去凉水镇找刘灵灵。今天跑这条线路的还是张良民，二人上车后多余的话没有，直奔凉水镇而去。
路上，老张谈起邮路调整的事情。
“刚开始搞的轰轰烈烈的，现在怎么没动静了？”
“我自从在中心局跟班结束后，就没再管这个事情了。这不现在跟函件局一起搞贺卡设计了嘛，具体情况不太清楚。”王丹平说。
“哎，折腾了几个周，情况一点没改善。这马上年底了，街道人多，邮车就更跑不动了。”老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你要有信心，新任的王局长不会放任不管的。”王丹平安慰到。
“你抽空去看看贾队长吧，自从王局长上任后，好像处处针对他，最近我感觉他比较消沉，你跟他关系好，给帮忙开导开导。”老张突然说。
王丹平心里一惊，最近确实没和老贾联系，他只记得上次从老贾那离开时，老贾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对，没想到情况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
按照老贾那牛脾气，眼里揉不进沙子，跟王天成这笑面虎斗，自然是高下立现，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呢。
看来，是得抽空去看看他了。王丹平想。
提到了老贾，大家心情都变的沉重了。
“车队现在啥情况？”王丹平问。
“现在车队整个氛围比较懈怠，士气低落。老梅因为上次出事的原因，暂时还没恢复跑车，改为内勤，协助贾队处理车队内部事务。这样一来，司机就少了一个，休假就成了问题。偶尔有司机去找贾队发牢骚，贾队就让他们直接去找王局长，弄得底下的人不知道活该怎么干了。有几个老司机吵着要休年假呢。”老张说。
“老贾不过问吗？”
“放在往常，老贾早就开骂了，说来也怪，车队的司机都还爱听这老贾的骂。现在突然没人骂了，士气就散了，怨言也就起来了。在过去，别说一个司机缺口，就是同时有个三五个人有事耽搁，也没见大家说什么呀。”
“你意思这根源还在老贾这。”
“是的，这次的事情好像对他打击还蛮大的。”老张忧心忡忡地说。
王丹平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渐渐看不懂这职场了。前面出了个老李，这边又来个老贾。这两人有相似性，都是一心为工作，任劳任怨，论工作能力，论资历都是专业领域里拔尖的；再说这性格，都是一根筋，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且不懂变通；再说现实处境，都属于兵头将尾，带兵没问题，可当将，好像诸事自己又无法做主，束手束脚；再说这时机，又都碰上直属领导调整，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也都恰好烧到了他两人身上。
“老贾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我想他自己能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放心吧，他也就是暂时心里有些不痛快，跟新任领导间还需要磨合，慢慢就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王丹平心里想着事，嘴上却安慰起老张来。
“当然，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希望如此吧。但是老贾那犟驴性格，我还是担心啊。”
“担心也没用。再说了，邮政局好几千人呢，离了谁地球照转，我想老贾也能懂这个道理。”王丹平说。
“只是苦了我们司机啊。本来这个模式就有问题，明知道有问题却不解决，眼看到的浪费得不到遏制，我是看着心急。”
“你要这样想，市局领导也不是吃闲饭的，他们站的高度更高，看问题也就更全面。邮政是个网络型企业，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市局办事自有市局的流章程，急不得。作为咱们来说，能够做到不偏不倚，把问题提交上去，也就尽到了一个员工应有的责任和义务了，至于怎么解决，啥时候解决，静待上级圣断吧。我相信，有你，有贾队长，有我这样的心系企业、一心为公的员工，邮政还是有希望的，你说对吗？”
“到底是大学生，喝的墨水多，分析问题就是透彻。经你这么一说，豁然开朗啊。别看我工作快二十年了，这看问题和分析问题的能力还真比不上你呢。跟你聊天就是开心。”张良民由衷地夸赞道。
“你快别这样说，我这些都只是纸上谈兵，论实践，跟你们比还差得远呢。”王丹平谦虚道。
车里的气氛开始变好。张良民便给王丹平讲过去车队里的一些轶事，王丹平听得津津有味，在王丹平的思想里，多听听别人的故事也是一种学习，因为这些故事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虽然回头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很荒诞甚至好笑，但是在当时，却又合情合理。通过这些故事，他领悟到日常自己在处理人际关系和处理事务时候，应该注意一些什么。
谁说上学没用，在王丹平身上就真实体现了上学的重要性。上学培养了他独立思考的能力，培养了他学习的习惯，也培养了他分析、汇总、整合问题的能力。他能把看到的，听到的融汇贯通，变成自己的处世之道。他无时无刻不在汲取营养，强大自己。这就好比滚雪球，刚开始是一小点最终变成庞然大物。
这便是知识的力量。
……
不知不觉中，凉水镇到了。秋收后，农民趁赶集，把一年播种的成果都拿到街面上来卖，换些货币，再购置些衣物、食盐、洗衣服等生活必需品。
凉水镇的街道便变成了农贸市场。平日里稀稀拉拉的街面瞬间忙碌了起来，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畜的嘶叫声、车辆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交织错落，让人只觉着吵闹，却听不清也分不清具体都说了些什么。
宽大的邮车缓慢前行，走一步停三步。张良民也不敢按喇叭，他曾为此吃过亏。邮车喇叭的声音巨大无比，那一次也是进集镇街道，为了赶时限，他摁了一声喇叭，把路边一位患脑梗偏瘫，正在恢复期的老头一下给吓晕过去了，搀扶老头的老太太一边把老头扶到路边躺着，一边扒到张良民的前挡风玻璃上，哭爹喊娘地让他赔偿。好在老头没事，挣扎着自己要站起来，老太太才放开张良民的车，回去照顾这老头去了。
这次经历，对张良民来说虽有惊无险，但是事情过后很久了，他的内心还充满了内疚和后怕。一来自己的一声喇叭确实给老头造成了很大的精神上的伤害，二来万一把人吓背过去，自己难道就不用负责任吗？
路途确实太堵，王丹平只好下车协助指挥，邮车晃晃悠悠终于开到了凉水镇邮政所。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秋色
支局长白丙华照例不在，邮政所只剩吴姐和小陈两人。小陈出来接邮车，偌大的邮袋对一个小姑娘来说拖动起来确实有些吃力，司机张良民便下车熄火帮她拉，今天王丹平也加入了帮扶队伍，小陈感激连连。
王丹平走进营业室，给吴姐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吴姐要给客户办业务，忙得起不开身。
今天由于逢场的原因，刘灵灵的营业厅也围满了用户。王丹平站在营业厅外，看着一身制服的她，还是初见时的模样，从心底升起一丝甜蜜。
刘灵灵看到他了，对他嫣然一笑，又埋头忙自己的了。王丹平便走进了营业厅，拨开人群，走到营业台席前。刘灵灵心领神会地从抽屉取出钥匙，王丹平拿着钥匙上楼了。
由于王丹平没有提前给刘灵灵说自己要来，这小房间也就因没来得及提前收拾而略显凌乱。女孩子的房间都乱，王丹平想到了赵婷的房间，再看看这刘灵灵的房间，却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也能够理解，女孩子的时间永远是不够用的，尤其是早上出门前的时间。为了让自己有一个精致的妆容面众，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要挨个用一遍，像个艺术家一样。多半刚刚收拾完自己，离上班时间也就差不了几分钟了，收拾房间自然就没有时间。
王丹平看着胡乱仍在床上的衣服，还有这桌子上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兀自笑了。他开始帮助整理房间，先是把乱扔的衣物一件件叠整齐放进衣柜，把脏了的衣服放进盆里，打上肥皂，泡上，再把这些瓶瓶罐罐都摆好。最后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好。
做完这一切，王丹平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被子里有刘灵灵的体温，还有他熟悉的气味。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刘灵灵这边一直忙到中午，逢场的时候，一般人们都集中在上午办事，吃过午饭后，人就渐渐少了，刘灵灵也得空能放松一下了。她给王丹平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干嘛呢。王丹平没有回复。
刘灵灵便瞅空溜上楼，王丹平蒙头蒙脑睡的正香呢。她见屋子已被他收拾整整齐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走近王丹平，把盖在他头上的被子往外拉了拉，她怕王丹平被自己活活憋死。
动静吵醒了王丹平。他迷离着睁开双眼，一张精致的脸堵在了自己眼前，两只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半圆，正对着自己笑呢。
王丹平伸开双臂，把这双眼睛揽进了自己怀里，藏进自己的衣服里。
“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刘灵灵委屈地说。
“怎么会，我就是把自己忘了也不会忘了你啊。”王丹平爱惜地拍了拍刘灵灵的后脑勺。
“还知道回来看我，算你还有点良心。”
“那是啊，这不一放假就赶忙跑回来了嘛！”
“我得下去了，你再睡一会，待会儿一起吃午饭。”刘灵灵挣脱王丹平的怀抱，恋恋不舍地下楼了。
王丹平也睡不着了，起床洗了把脸，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四十了，收拾收拾得吃午饭了。他就坐在刘灵灵营业厅用户座椅上，看着刘灵灵办公。
刘灵灵被他盯的不好意思了，不时拿眼睛瞟他，他便对着刘灵灵傻笑。
没人的时候，刘灵灵会骂一句：“白痴。”
时间刚交中午十二点，刘灵灵打发完最后一个客户就把营业厅外门关上了。午餐吃的简单，就在街边小吃店里，王丹平点了一份炒粉，刘灵灵点了一碗麻辣米线。
午饭时间留有半个小时，他们只花了十来分钟。还剩不到二十分钟时间，二人上楼了。刘灵灵一下就陷入到王丹平怀里，抱得紧紧的。她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自己嵌入到王丹平身体里一样，勒着王丹平快喘不过气来。
王丹平便也紧紧地抱住了她，静静地站在房间里，谁都没说话。
刘灵灵仰起头，脸上红扑扑的。脖子上的小方巾似乎系得过紧，让她呼吸短促。王丹平便把鼻子埋进刘灵灵长长的脖子间。刘灵灵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声。
四周空气仿佛凝结了，只听得见床头的钟表秒针转动时发出的滴答滴答声，还有二人砰砰的心跳声。
好久，二人分开。上班时间快到了。
“晚上去哪？”王丹平问。
“去树屋吧。”
“可惜天有些凉了，洗不了澡了。”
“没事，我不怕冷。”
“那我准备准备，这次不要吃泡面了。”王丹平说。
“跟你在一起，吃啥不重要。”
“好。那就听我的。”
“嗯。”
下午，刘灵灵上班，王丹平负责采购。考虑到时令的原因，晚上树屋一定会冷，王丹平买了一床毛巾被，厚厚大大的，可以对折起来，一面当褥子一面当盖被。还有，晚上说好了不吃泡面，他买了一袋二斤装的大米，一个军用饭盒。在渔具店里，他买了一张网，可以用来捕鱼。调料方面，上次准备的足够了，不再需要单独购买。他还买了一块大大的油皮纸。
所有东西凑齐，又是一大包。
下午四点半，赵婷就把营业厅的门拉上了。按理说需要到五点才能下班的，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她要珍惜跟王丹平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王丹平跨上自己的两轮摩托，朝着响水沟自己搭建的树屋方向驶去。
到达的时候，天色尚早，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午后的阳光已不再炽热，而是散发着醉人的暖意，让人很舒服。
山林里的树叶开始变黄了，有的变成了深红色。整个山林便像是被披上了一件五彩衣，努力向王丹平和刘灵灵展示着自己的新装。
在爬往树屋的花岗岩石壁上，早已落了厚厚一层落叶，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金灿灿的光。
小溪的水流较夏天更小、更安静、也更清澈了。积水潭处树叶盖满了潭面，只有流水冲刷处留着一片空白，咕嘟咕嘟冒着水泡，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吐着泡泡。
“哇，太美了！秋天午后的响水沟太美了！”刘灵灵站在石壁上，沐浴在夕阳里，把她满头的秀发染成金黄色。
她张着嘴巴，微微抬头，眼神被拉得很远很远。她被眼前的美景给迷住了。
好一副天人合一的美丽场景，王丹平恨不得化身为相机，按下快门，记录下这美好的时刻。然而，他攒钱购买相机的愿望至今还没实现，要不然这阵一定会带过来，好好拍上几张美丽的大片。
王丹平不舍得打扰这份美好，只是远远看着她。刘灵灵闭上了眼睛，仰着头，任由风儿吹乱这满头的秀发。她用鼻子轻轻呼吸，品味这山林的味道、这溪流的味道、这阳光的味道；她用耳朵倾听，听这微风吹落树叶的沙沙声、泉水敲击石壁的叮咚声、阳光晒干树叶脱水卷起时发出的咔哧声……
初秋午后的响水沟，美艳得让人窒息。
第一百一十九章 撒网
就这样，一路欣赏着美景，二人来到了上次露营的地方，还是在那个有着一大片平整的花岗岩水潭前，王丹平卸下了沉重的背包。他拉着刘灵灵一起坐下来，坐在被太阳炙烤后仍有余温的石头上。
树屋还在，只是变了颜色。上次刚搭建的时候，树屋是绿色的，生机盎然；经历过时间、风雨考验后，树屋变成了灰白色，两头微微泛黄。上次像是个年轻人，这次正值中年。
好在中年期的树屋依然坚挺，树干搭起的框架，竹制的悬空床，竹片编制的四壁和屋顶，还有竹叶铺就的床垫。
刘灵灵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奔向树屋。在这里留下了她青春的印记，是她终身无法忘却的记忆。她急急忙忙掀开竹制的门帘，爬了进去。先前铺在树屋里的竹叶都风干了，灰白灰白地翘起角来，脚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声响。
王丹平也跟了过来，他也想看看自己辛苦搭建的树屋现在的模样。
“呀，有人来过了。”刘灵灵叫喊起来。
“怎么的了？”王丹平站在地上，把头探进了。
“你看！这是什么？”刘灵灵指着扔在竹床上的一堆泛黄的纸巾，皱了皱眉头。
“确实是有人来过，还在这过夜了。”王丹平顺着刘灵灵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随意扔下的纸巾。
“咦~！真恶心。”刘灵灵嫌弃地扭过头，连忙往门口走。
“这应该也是一对情侣在这露营了，只是他们忘了把垃圾带走。我们收拾收拾，影响应该不大。”王丹平伸手接住了刘灵灵，刘灵灵顺势跳下了树屋。
“咱们晚上还住这吗？”刘灵灵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王丹平问。
“还住这啊，没事的，我们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再用清水把里面彻底清洗干净，这样就恢复干净整洁啦！”王丹平说。
“你说是谁这么没公德心，住也就住了，还弄得满地污秽。”刘灵灵气呼呼地说。
“其实你这样想，也许他们也像我们一样，一个大男孩想带着她的女朋友，只是想找个地方露营，刚好走到了这里，发现了树屋，然后在这里发生了浪漫的爱情故事，就好比我们当时一样。”王丹平说。
“……”刘灵灵羞红了脸。
“现在再重新搭建庇护所太耗时耗力了，这样也浪费咱俩单独相处的时间。我们只要清理干净就行了啊。”王丹平说。
“嗯，那咱们开始吧。”刘灵灵终于妥协。
王丹平便将树屋里面的竹叶全部清理出来，点一把火烧掉了。刘灵灵拿过水壶和毛巾爬进树屋一遍一遍地擦洗，直到她认为所有污秽都被清理干净为止。
刘灵灵跳下树屋，额头冒着一层细汗，对王丹平说：“好啦，终于清理干净啦。”
“你真厉害！”王丹平夸奖她。刘灵灵羞涩地笑了，像一个学生刚刚受到老师的表扬一般。
不远处有一片艾草，秋天树叶子落下，艾草就长得老高。王丹平便拿起柴刀卖力地割起这艾草来。
“你割这么多艾草干什么？”刘灵灵不解。
“你不知道吧，这艾草可是好东西，不仅能驱蚊、去除异味，还能杀菌呢。用它来泡脚可以治疗风寒，还能治脚气呢。不仅如此，它还能治疗小儿积食。用它来洗澡，还能治疗顽藓，总之用处多了去了。”王丹平一边割草一边回答。
“那你现在割这么多有什么用。”刘灵灵仍旧不理解。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方面，我们可以把艾草铺到这树屋里，不仅软和保暖，更重要的是香气扑鼻，驱蚊驱寒啊。另一方面，你刚不是嫌弃里面被人弄脏了吗，虽然你已经擦洗的很干净了，但是心里上一定还觉着膈应，我可以在这树屋底下，点燃一堆艾草，用它的烟雾来熏一熏这树屋，达到除味，杀菌的作用。”王丹平说。
“哦，原来这艾草这么有用呢。我来帮你吧。”刘灵灵也赶过来帮忙。
“这样，你没有刀具，过来也帮不了什么忙，还是跟上次一样，你负责生火吧，把水先烧上，刚才你擦床用的毛巾不也需要用开水烫一下嘛，不然你才不会用的，对吧。”王丹平说。
“那好吧。我去生火了。你弄完也赶紧过来啊。”刘灵灵接到任务，一蹦一跳的去找柴火去了。
这片树林倒下的枯枝很多，加上王丹平上次清理场地砍下的树木，现在早已干透了，自然成为了当下最好的燃火材料。不大一会儿，刘灵灵便收集了很多木材，前往巨石处燃起火来。
“天干物燥，小心别把树叶给点燃了。要是引发山林火灾，咱俩可就回不去啦。”远远地，王丹平冲着刘灵灵喊到。
“放心吧，我知道。”刘灵灵便远远近近找来了一些石头，围着火堆摆了一圈。同时她还把火堆附近的落叶都清理干净。
由于柴火都是干透了的，火烧得很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映在刘灵灵的瞳孔里，一闪一闪的，非常好看。
终于，王丹平完成了艾草的收集，他将大部分的艾草都铺在了竹床上。然后在竹床正下方的地面上，堆起了一小堆艾草，他走过来，拿起一根烧得正旺的柴火，把艾草堆点燃，一股浓烈的白烟就升腾而起，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艾香味儿。
为了防止艾草过快燃烧，王丹平用石头把艾草压住，不让明火起来，这样烟雾就能持续很长时间。一来给小树屋消毒去异味，二来也顺道把竹床上刚铺就的艾草熏的更加干燥，这样以来，晚上睡上去就会更舒适了。
忙完这一切，太阳距离落山还有一丈远左右的距离。这边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
王丹平来到刘灵灵身边，打开背包，取出下午刚买的军用饭盒，递给刘灵灵。
“把这个洗干净，把米淘了，准备做饭。我还得给你找菜去。”王丹平说。
“好勒，这个我在行。”刘灵灵温顺地按照王丹平的吩咐，做起饭来。
这边，王丹平脱了鞋，把裤脚挽起来，走进这片宽阔的水域，就是上次二人游泳的地方。
他用树枝把散落在水面上的落叶清理到水域的四周，然后上岸，拿出新买的渔网，对着湖面一网撒下。
渔网在空中撒成一个圆，沙地一声落入水中。身后的刘灵灵发出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