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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地狱的步兵全文阅读

作者:芸豆老豆     来自地狱的步兵txt下载     来自地狱的步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来自地狱的步兵全文阅读

第2章 遭遇

    “都明白了?那就开始吧。”

    没有战前动员,没有谆谆教导,史密斯上尉好像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士气是什么。他用刻板的语气分配任务,确认所有人的武器装备,以及反装甲装具的配备情况后便把人往战场上赶。

    说是上战场,其实战场就在坑道和掩体中。地表已经被轰炸夷为平地,任何坚守地表的企图都同自杀无异。

    我们所能凭借的只有结构复杂且各处都设置了狙击点的掩体通道。把敌人引进来打,这是能够守住阵地的唯一办法。

    我是义勇军,说难听点就是武装平民,没有受过起码的军事训练,分配给我的任务是协助其他人战斗。

    万天豪用和解的表情企图靠近我,我转头假装没看见,大个子哼了一声便离开了。等到上尉安排好战斗事宜,转身时,现场只有我们两个人。

    “为什么不去战斗岗位?”,冷冰冰的眼神,无起伏的语调,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明智。

    “回自己的岗位去!”,他准备离开。

    “可是,班长是个胆小鬼,他只会把我推在前面而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鼓足勇气说完后,我心里跳成一个儿。确切的说,我的解释只是一种推测。既没有证据,也没有实际发生过。仅仅是凭借直感,我判断不能同班长一起战斗,他是个随时出卖战友的人。

    上尉看了我好一会儿后,点点头,“好,你就跟着我战斗吧。”

    临时散布出去的探测器发现了数以百计的登陆艇、登陆舱在离开阵地不到十五公里的地方着陆。

    “敌人竟然把集结点放在如此靠近阵地的地方,真是太小看人了!”,经过一处狙击洞时听到有人抱怨。

    “小看你怎么了?难道你还能突袭他们的集结点?”,另一个嗤之以鼻。

    “我们有能力突袭敌人的集结点吗?”

    我试探着问上尉。

    “不可能。专心即将开始的战斗,其它事情不用去想。”

    冷冰冰的回答让人丧气,我开始怀疑他会不会用这种语气让我去死。

    我们不停的跑动着,上尉让我带上一枚音源感应雷,一具自动榴弹发射器,以及十五枚榴弹,其中有五枚是烟雾弹。弹药的重量几乎把我拖垮,可是他还是不停的催促我跟上。我们在阵地坑道各处打转。

    就在我以为自己肺快要炸开时,他终于停了下来。这里的顶盖被炸塌了,仰头能够看到不规则的红色天空。金属结构和钢筋从破口边缘延展开去,就像我们的阵地,虽然主体结构还在,内部却已经千疮百孔了。

    感应雷放置在破口处,用混凝土碎块草草掩埋起来。

    破口处,传来引擎的隆隆声,敌人正在接近。

    “敌人上来了,各单位注意隐蔽,不要恋战。迟滞敌人,保存有生力量。”

    上尉在通讯中的语速很快,给他冷冰冰的形象抹上了一丝感情色彩。

    呼啸声不断,随后是连续的爆炸。响动从头顶传来,我诧异的抬头,看着不断下落的灰尘和小泥块。

    “敌人的支援炮火在做最后一次急促射。放心,这种程度轰不踏顶盖的。”

    上尉丢下这句话后,向一处狙击洞跑去,我赶忙收敛思绪,咬牙跟在他身后。

    这里的坑道设计可以供陆战师通行,宽广的道路能够并排行驶三辆战车。坑道距离顶盖的高度足以让近地攻击机腾挪。我们的狙击洞位于壁面凹陷处的死角,方便狙击手探身攻击,撤退时有拐角掩护,也不虞被低空攻击机封锁退路。

    头顶的震动消失好一会儿了,引擎的轰鸣愈加接近。入口处响起急促的爆炸和抢声。

    战友接火了。

    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同敌人面对面的交火。

    不一会儿传来气流的呼啸,通讯回路里的惨叫,短促而凄厉。

    “火焰喷射器。它们是有备而来。”,上尉的话让我联想到轰炸中被烧死的战友的遗骸。尸体萎缩成正常的三分之一一,四肢呈现不自然的扭曲和僵直。这还只是那些受到波及战友的惨状,更多的伤亡,没有留下尸体。人体连同装备一起被极高的温度气化。

    枪声只持续了一会儿便停止了。爆炸声和气流的咆哮一直向我们所在方向靠近。不知道刚才狙击的兄弟们,是否有人成功转移。

    “自动榴弹,目标岔路口,发射!”

    上尉的话音刚落,事先调校好的自动榴弹发射器发出咚咚咚的出堂声。三连发,坑道岔路口腾起浓烈的烟雾,阴暗的坑道里,特殊的烟雾遮蔽了包括夜视仪、红外探测器、微光放大器等等探测设备。头盔上配备的战术观瞄器成了摆设。岔路口的影像只剩下模糊一片。

    炙热的火龙猛的窜出,在岔路口肆虐。热浪随着气流滚滚而来,我闻到了粉尘被碳化的味道,浓密的烟雾经不住炙烤,徐徐散去。

    纤细的影子在烟幕中闪动,我不确定那是什么,准备看仔细些,上尉的突击步枪响了。短点,三发动能射钉以高音速破开不到两百米的距离,空气的啸叫刺耳又有节奏,影子应声折成两截。

    “快走!”,上尉夹着榴弹发射器窜了出去。我来不及考虑他为什么跑,也跟着,踉跄着逃了出来。背后混凝土碎块四散,烟雾和火光充斥着狙击洞。

    我们俩差一点就被堵在里边。

    “他们的榴弹会拐弯?!”

    “蠢货,那是制导炮弹。”

    我们没命的跑向五十米后的第二个狙击洞,背后火龙正在前一个狙击洞里称威。用眼角的余光瞥到这一幕,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新的狙击洞里,榴弹发射器放在定制位置,瞄准了坑道的拐角。

    “呼……呼……刚才那是敌人吗?瘦小的很。”,帮助上尉安装好剩下的两枚烟雾弹,我再也忍耐不住,出口询问。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敌人,没想到是那样纤细的影子。难道是女人?

    “它们不是人类,是人形,是机器。”,上尉对我的提问很不耐烦。他一边鼓捣发射器的角度,一边敷衍我。

    “机器?怎么可能?哪有那么聪明的机器?”

    呼啸声离开了前一个狙击洞,正在靠近拐角。咚咚,两枚烟雾弹发射出去,拐角模糊一片。

    火龙又一次窜了上来,紧跟着是沉闷的爆破音。

    “不好,走!”

    这次上尉没顾得上榴弹发射器,只是拽着懵懂的我撤离。

    碎石和火光爆发出来,我还在考虑敌人是不是女人的问题。

    “这里守不住了,我们绕过去。”,上尉的命令简洁有力。我看着远离的背影,把到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跟在上尉身后狂奔。

    没有了榴弹的拖累,跑动变得轻松一点,我握住突击步枪的手在微微发抖,终于可以亲子上战场杀敌了。

    借助对地形的熟悉,我们绕开突入的敌人,成功迂回到他们身后。

    火龙还在推进,隆隆的引擎声从我们身后传来,地面随着震动上下跳动着,走路像是在软垫上蹦哒。

    敌人的增援到了,我们被夹在两股敌人中间。转身避开是不可能的,上尉拉着我就近窝在一处墙角。他掏出准备好的迷彩遮蔽毯子把两人都盖上。

    遮蔽毯虽然能够屏蔽大部分的电磁探测,却很容易被肉眼分辨出来。沙地迷彩在坑道中太显眼了,要在几米远的距离骗过敌人的眼睛,简直是开玩笑。

    我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双臂紧紧抱住步枪。

    随着震动的临近,我甚至能从盖毯的下缘缝隙看到被战车碾压,崩开的石子在来回跳动。履带同负重轮间碰撞的响动就在耳边。

    我敢打赌,敌人战车离开我们最近的距离不超过十米。

第3章 攻击机

    “掩护我。”

    遮蔽毯猛然揭开。我回过神来时,上尉的身影已经冲向战车。

    他抱着攻顶型坦克雷,正努力贴上去。

    我下意识的举起突击步枪,对准转身的纤细身影一顿扫射。高音速的射钉随着突击步枪的跳动在空中飞舞,散乱的火线组成火网,兜头罩住机器步兵的上半身。

    果然不是女人,我思绪中带着遗憾。

    机器步兵扭动身体规避,动作之敏捷远超正常人类。可惜它面对的是个菜鸟,突击步枪发射的火力并非一条直线,射击角度散乱且无从预测。

    火星在纤细的机械身体上散布,它在闪光中瓦解开来。

    另一个机器步兵扑了过来,我调转枪口,持续扣动扳机,咔哒声响,却不见有火舌喷出。

    该死的,没子弹了。

    侦测器冷冷的注视着我。咔哒声就像死神的脚步,逐渐逼近。

    橘黄色的火鞭抽打在纤细的身体上,它以怪异的姿势向后仰倒,速射磁轨抢并发出亮白色的闪光。能够击穿中型装甲的火力无奈的被掩体顶盖吸收。

    黑影闪动,有人拖着我向侧面跑动。是上尉。他的力气很大,我几乎被他扔向坑道旁的单兵掩体。

    更多的机器步兵聚集过来,亮白色的弹道汇聚成光之激流,只要擦到就会把人体撕开扯碎。

    冲天的金属射流自上而下,贯通了敌人战车脆弱的顶部。橘红色的利剑撕开战车装甲的同时引爆了车体的能源核心。

    攻顶型反坦克雷发动了。

    绚烂的烟火吞没了十几米范围内的一切。我俩挤在供单人使用的掩体里,尽量远离出口。

    热浪烘烤着作战服,步兵装甲在灼烧下开始溶解,耳机响起生命维持装置的鸣叫。感受到背后的高温,闻到布料燃烧的焦糊味道,我想起了蜷缩成团的碳化尸骸。热浪在消退,两个灰蒙蒙的影子踉跄着退出掩体。

    敌人的重装战车在燃烧,满地的零件碎片。机器人步兵们散乱的倒了一地,不再有威胁。

    看着战果,我心里却没有喜悦,只想喝一杯清甜的冰水。

    水是没有的,战斗还要继续。我们顾不得休息,四处搜寻反装甲雷和榴弹发射器。敌人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加迅速,寻找装备的路上还要不时规避侵入的小股敌军。上尉没有再找到合适的攻击机会,我们只能像老鼠一样被撵的到处逃窜。

    枪声和爆炸声在坑道中回荡,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安全的掩蔽所。看到上尉也同我一样大口喘着粗气,不时做出干呕的动作。我意识到他同样也是人。

    敌人来自于比邻星殖民地,是一群狂热的****分子。他们那让人发指的暴行公布在网路后,我决定参军。

    懵懂的我,决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卫这个星系。

    当大部分人都在争相逃往内太阳系,以求远离战火时,我选择了相反的道路。

    我的行程在火星停滞下来,前行的航路因为战争无法通行。我只能留在火星等待机会。

    终于火星保卫战开始了,成千上万的热血青年加入到了义勇军队伍。其中就包括我。

    可是,战争并非如想象的那样单纯。

    洋洋洒洒的百万大军,在舰队失去制宇权后沦为待宰的羊群。据称能够抵御一整支宇宙舰队饱和攻击的行星防御力场,不到半天工夫便失效了。未做好准备的阵地暴露在歼星舰的直接打击之下。

    热核武器加上动能弹头,以及行星炸弹的联合攻击,使阵地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所有地表设施都被抹去,浅表的掩体也逃脱不掉覆灭的命运。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

    我所在的3123阵地,凭借高规格的地下掩体,在轰炸中艰难的生存下来,不过阵地上的十五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三成。

    3123阵地位于地下指挥部主通路的关键节点上,要想向指挥部进军,就必须要通过阵地的火力范围。

    战斗初期敌人借助空中优势,企图绕开3123阵地,直取指挥中枢。

    对空防御系统发挥了威力,密集的火雨重创了敌运兵艇群。随后由阵地为核心,展开的电子战,信息战更是严重削弱了敌人攻击部队的补给线。

    至此比邻星舰队的攻势被遏制住,守军看到了希望。

    3123阵地被敌人看做眼中钉。战争初期肆虐全球的歼星舰群集中向阵地发动了高密度的行星轰炸,企图把阵地从火星表面抹去。

    结果,我们依旧生存,战斗还在继续。

    上尉推醒了我,他做了个收音的姿势。特殊的引擎声传来,那是旋翼破开空气的啸叫。

    “隐形攻击机,注意不要轻易露头。他们的阵列雷达和微波探测装置能够发现掩体后躲藏的人。尽量待在钢筋包围的建筑里,要保证面对战机的方向有金属屏蔽你身上的微电流信号。”,上尉一边用随身的被动源接收器探查周围各波段电磁信号的分布强度,一边向我介绍应对攻击机的办法。

    我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心里一阵感动。

    旋翼的震动出现不久,各个狙击点便被强大的低空火力压制住。制导炮弹不停呼啸着。抵抗的枪声逐渐停止。守军士兵不是被干掉,就是隐蔽到更深处。

    一度喧闹的通讯回路沉寂下来。旋翼声混合了战车履带碾石的响动,敌人新一轮攻击拉开了序幕。

    上尉开始行动了。他嘱咐我帮他协防左侧后,冲了出去。他的行进路线很奇特,不是直线前进,而是走复杂的之字线路。他不时停下来摆弄侦测器。估计是寻找避开攻击机视线的安全通路。

    旋翼声越来越接近我所在掩体,枪声和爆炸声再度密集起来。那是战友们绝望的呐喊。

    不时有单兵防空导弹拖着白色的尾迹在半空掠过,空爆不断。可是,旋翼的呼啸依旧。明知没用,我还是紧握住突击步枪。

    上尉努力前进着。我注意到,他行进的方向上,有我们埋设的感应雷。

    磁轨抢的亮白色在上尉身边飞舞,他被发现了。利用掩体和烟雾弹,他一跃而起,做最后的冲刺。

    旋翼在头顶徘徊。半空中,间或有掉落的碎屑被无形的东西阻隔,攻击机的影子一闪即逝。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防空导弹都打不到它,这家伙竟然做到了光学隐形。

    上尉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外,他拼命的奔向那块塌陷的顶盖。

    急促的砰砰声中,制导炮弹带着曳光,沿着不断修正的轨迹追了上去。

    爆炸掀起的烟尘遮蔽了我的视线。

    攻击机还在射击,它的身影随着每次射击只显现几秒钟。更多的单兵导弹飞射过来。攻击机即将隐去的影子正向顶盖的破口处机动。

    面对众多的导弹,它企图从破口处溜走。

    火柱贯穿坑道,四散的火花如烟花般美丽。攻击机无奈的在火柱里翻滚着,装甲机体如纸片般脆弱柔软。防空导弹群,像是狼群嗅到了血腥,一个劲的聚集过来。空爆弹头泼洒雨点般密集的弹片。攻击力在空中被切割、撕碎,化作无意义的金属块掉落下来。

    我出神的观赏着眼前的绚烂,随即被意外的念头惊醒,“上尉在哪里?他不会被残骸活埋了吧!”

    提起突击步枪,我急急的奔向顶盖破口。

第4章 正式编制

    感应雷依靠声音和震动引爆。攻击机化作四散的碎片云,覆盖了大片的区域。

    阵地上的交火停滞下来,攻击机爆炸、落地的动静显得格外明显。

    通讯回路里传来欢呼,能听出来,那是即将溺毙的人,猛然间发现救生圈就在手边的喜悦。轻武器、无后座力炮、榴弹发射器等等守军装备齐齐的发出怒吼。

    半空中火线交错凌乱。我拼命奔跑着。上尉被埋在残骸下面,必须把他救出来。

    现场有着浓烟和呛人的焦糊气味。满地的焦黑零件,机体蒙皮成为攻击机唯一遗留的完整部位。能源核心的爆炸在继续,殉爆弹药的燃烧还未完结。我不顾半米高的火墙,忽视了带着金属臭味的空气,在现场疯狂搜索着。

    几个小时前还是陌生人的上尉,这时候就像遭难的亲人,让我揪心不已。我终于有些明白战友间出生入死的感情了。

    残骸的温度极高,步兵战斗服和战术手套不足以完全隔绝高温。手被烫伤了,脚面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我没有放弃。

    手脚并用,加上突击步枪的枪托,我终于挖到了包裹在步兵战斗服里的人体。费尽吃奶的力气,把黑色的人形拖到安全地带。

    好一会儿,随着剧烈的咳嗽,人形终于恢复了意识,上尉还活着,激动的眼泪不争气的喷涌而出。

    通讯回路里传来好消息,敌人退却了。他们在留下几辆重装战车和成打的机器步兵后,结束了向阵地的进攻。

    地下四层的避难所被用作休息区,椅子不够,大家就席地而坐。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轮流喝着装在大桶里的清水。疲劳感侵袭全身,坐下后就不想站起来。

    在这里,因为击退敌人而带来的好心情被残酷的现实击的粉碎。我们这一区,原本剩下的六十多人,能够活着回来的不足二十人。阵地其它区域传来的情报也差不多,为了击退敌人的进攻,我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可能守住下一次进攻,我们撤退吧。”,万天豪提议,他是幸存者中,拥有最整洁战斗服的人。他身边没有人跟随,战友们看向他的神情,普遍带着异样。他对周围人等的目光并不在意,鼓起灵活的舌头试图说服上尉。

    “不能撤,这次是火力侦查,他们的人类士兵还未上场。这时候撤退会让他们猜到我们已损失惨重。”,上尉脸上裹着绷带,脖子上涂着烧伤的药膏,看上去很滑稽。不过没人笑他,没人笑话真正的战场英雄,哪怕他的形象再可笑。

    “话都是你说的,这次是火力侦查,下次敌人的进攻会更猛烈,就靠我们几个人,有屁用啊!”

    “万天豪,注意你的语气!”,训斥的话脱口而出,随即发现不妥。他毕竟是个上士,而我甚至不能算是正规士兵

    ,我根本没有资格训斥他。

    果然,他转过脸来,面带着不削和蔑视。

    “我以为是谁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原来是赵平啊!刚才的战斗,你跑哪里去了?我这个班长为什么连你根毛都没看见,是不是躲在角落里发抖呢?现在安全了,就蹦哒出来狐假虎威,你真的以为老子没法制住你怎么地?我们班无法发挥战斗力就是因为你小子。看老子不把你送到督战队去,毙了你!”

    我被他的抢白一时间噎得说不出话来。战友们投来异样的目光让我心里十分难受。他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班里的兵也是事实,现在我真是有口难辩。

    万天豪个子很大,不由分说的上来就要拽我。不知内情的战友们在一旁冷眼旁观,没人帮我。

    “万上士,还是先向大家介绍介绍,如何在战斗中保持作战服的整洁吧。”,上尉把手搭在他的肩头,偌大个的汉子立刻矮了半截,他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

    “上尉……我在处理自己班里的事情,你未免管的太宽了!”,满脸的油汗,万天豪还在嘴硬。

    “你们班里的事我当然管不着。不过你是在同我的兵说话,你骂他逃兵就是在骂我这个连长。刚才正是他把我从火海里拖出来的,那样要算逃兵,这里的人都该进军事法庭!”

    “他……他是我们二连的……啊呀,上尉轻点,大家都是自己人。”

    “什么?他是你的手下,我怎么不知道,查理,查数据库,看赵平到底属于哪支部队。”,上尉吩咐后,通讯士官连接了部队的人事数据库。

    “赵平,战前招募的义勇军出身,现隶属于三连一排一班,军衔列兵。”

    “咦!”

    万天豪同我都惊讶的出了声。他是奇怪我的编制什么时候跑三连去了。而我则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正式编制的一员。

    随即我恍然了,一定是上尉,他帮我谋到了部队的正式编制。我对战友之情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我带着自豪,甩开万天豪的大手。

    “哼!你们班的战斗力,决定于你的胆子。”,眼看着他的脸色发青,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人就是这样,一旦被承认,便有了认同感。原来总以为自己是平民,那什老子义勇军就是武装老百姓的同义词。虽然希望保卫家园,不过军队如何如何,在我总觉得是其他人的事情,没有迫切感,也不会有太强的危机意识。现在我是列兵了,已经是宇宙军正式的一员,虽然属于最低层次的成员。部队面临的危机,当前战局的紧迫,战况的发展,一下子成了我自己的事情。即将面对的更凶猛的进攻,着实让我忧虑起来。

    上尉以指挥官的身份向前指发去战场评估,并要求派出援军。随后的协调会上,他要我们做好思想准备,“现在战局危难,即使有援军也不会太多”。他要求我们立足现有兵力,尽量搜罗反坦克雷和感应雷,熟悉地形,记熟每个狙击洞的位置。“兵力劣势的情况下,我们要充分发挥本土作战的优势,同敌人打运动战,玩机动防御。”

    这时候的上尉,不再是那个表情冷漠的连长,他热心的向所有人讲解战术要点,不厌其烦的解释士兵们的疑惑。休息室里的阴沉气氛被热烈的讨论一扫而空,让我欣喜的事,战友们开始认同我这个菜鸟,不时有人同我打招呼,我有疑问也能找得到人询问。

    两小时后,上尉宣布所有人,除哨兵外,强制休息。我躲在行军毯里独自一人兴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掩体上层传来咚咚的闷响,我一骨碌爬起来,右手自然的握住突击步枪。

    上尉等人已经在忙碌了。查理坐在终端前联系前指,士兵们有条不紊的整备手中的武器,已经有人从外边回来,拖带着成箱的榴弹。

    休息室外,上尉正同一个我不认识的军官交谈,他身后是着装整齐的大兵们,看人数足有一个排。估计他们就是援军了。

    “敌人正在集结,前指要求各单位做好准备!”,所有人都停下正在做的事情,动作整齐的好像排练过一样。短暂的停滞过后,场面爆发性的热闹起来。有人忙着补给弹药,有人争抢榴弹发射器。通讯士官紧张的调试备用回路,医护兵逐个发放止血药包。而我默默的站在上尉身后,这里就是我的岗位。

第5章 侦查

    我跟在上尉身后,气喘吁吁的前进。真没想到,轻装上阵的上尉,跑的那样快。估计要比起逃跑速度,我两个都比不上。

    敌军的火力准备还在继续。每次磁轨炮落实在掩体的顶盖,都会激起贯穿地底深处的回响。咚咚咚的,敲得我脑仁痛。

    据上尉说,这不是歼星舰的手笔,而是轨道上,那些战斗舰的主炮在射击。

    自从我们熟悉以后,他就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史密斯上尉,而是能够托付生死的兄弟。他的脸色很差,这说明了局势的严峻程度。敌人战斗舰加入到轰炸的行列,预示着我们的舰队彻底被打败了,至少在火星要塞的附近,比邻星舰队拥有绝对的优势。

    我们只能困守火星的表面,成为了一支孤军。

    我很想问,下一步会怎样?万一援军不来了,我们永远坚守下去吗?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问出口。

    磁轨炮拥有恐怖的动能和贯穿力,相比于行星轰炸以及核子武器,它的杀伤范围很小,却能够威胁到最坚固的掩体。只要有大口径磁轨炮在卫星轨道游弋,理论上行星表面就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再坚固的指挥部,也可能在一两次的轰击中被贯通。

    就在刚才,我俩越过第三层,一枚磁轨炮弹穿透了前面两层的混凝土顶盖,在击穿了第三层的地板后一直贯穿下去。直径五米左右的空洞透射了整栋掩体。上尉说,只有位于我们正下方的指挥部,用星舰装甲覆盖的地方能够抵挡磁轨炮的攻击。可以说,磁轨炮的每一击,都是直指我方指挥部的,这会严重削弱守军指战员的士气。

    我通过第二层的空洞望向直达地底深处的贯通破口,忍不住吞下口水。想象着被磁轨炮直接砸到的可悲场景,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上尉带着望远镜,我背上微波通讯机。

    这是第二次上地表侦查了。

    阵地处于敌人的干扰中。除了微波通讯能够在极短距离使用,通常的无线通讯方式都已瘫痪。我们不得以,使用微波加有线的方式完成信息协调和沟通。

    相对来说,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阵地的全频谱干扰极大的削弱了敌人的通讯协调能力,战争在这里倒退了近千年,重新回到轻武器统治战斗的时期。

    这次侦查,就是古老战术的延续。我们要用肉眼确认敌人的兵力配置和进攻方向。

    掩体表层荒芜一片。正值火星的夜晚。灰暗的云层挡住了星光,温度下降到摄氏零下130度,任何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有瞬间被冻伤的可能。全封闭式作战服加上供氧设备,让我们如同进行太空漫步的宇航员,臃肿且行动迟缓。

    曾经密布坑道、防御设施的表层阵地,就像经过了数万年的风化,一切都只剩下轮廓。间或可以看到风化了的人形尸骸,他们也像经历了万年的岁月,看不出性别,甚至连人形也很难维持。看到他们,我不禁想,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我的问题注定没有答案。

    艰难的行走在凹凸起伏的地形上,我在心里祈祷不要遇上敌人。我不想变成这些尸骸中的一员。

    “上尉,要是敌人发动行星轰炸怎么办?我们不可能及时回到掩体里。”,我不愿被看作胆小鬼,可是心里的疑惑一直挥之不去,终究还是讲了出来。

    “他们不会再发动轰炸,除非他们想把登陆部队一并抹掉。”,上尉回答的漫不经心,他正忙于用望远镜寻找敌人的集结地。

    “如果我们打败了登陆部队,是不是又会有轰……”

    我被推了一把,在天旋地转中掉落到堑壕里。艰难的爬起身来,上尉已经沿着堑壕在快速移动。我端起突击步枪跟了过去。

    阵地上的风极大,周围都是气流的呼啸声,很难辨别有什么东西在向我们靠近。快到拐角时,上尉放慢脚步,我们互相掩护着谨慎推进。

    我暗暗叫苦,既不希望自己被掩护时发生交火,那样被人当靶子的感觉很不好受。我又不希望掩护上尉时交火,自己的枪法自己知道,能够不把射钉打到他身上已经很了不起了,更别提掩护作战了。

    纠结中,两人轮替前进。终于红外光谱捕捉到激光瞄准光束在前方的坑壁上摇曳。

    我们俩以跪射的姿势严阵以待。

    “注意隐蔽,关掉主动源瞄准器。”,上尉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我慌张的关闭瞄准器,却怎样也无法调出被动准星时,红色的瞄准光速停止了摇曳,对方警觉到我们的存在。

    坑道内安静下来,风声的呼啸消失了一般,我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

    僵局持续了几秒?亦或者几分钟?汗水湿透了衣服,我不敢眨眼,生怕眼睛闭上后再也没有机会张开。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我既担心关键时刻手指发僵,又担心错误的激发走火。僵局几乎要把我逼疯了,我甚至想要就这样冲出去,枪声响了就一了百了。

    “哪里是地狱?”,上尉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开枪。

    “地狱不就在这里,在我们脚下。”,加密通讯回路里,传来嘶哑的回答。

    “自己人,小心误伤。”

    上尉收起枪,发现我还端枪在那里紧张。于是他一只手按住我的枪身,一只手卡住扳机。

    “好了兄弟,自己人,放松。”

    拐角走过来了的人影,穿着我军制式的战斗服,头盔面甲下看不清样貌。

    “菜鸟?”

    “嗯,太紧张了,多经历几次就好。”

    我惭愧的低下头,觉得在关键时刻拖了后腿。

    来人是隔壁区域的斥候,他向我们指明了敌人的集结地后,消失在荒芜中。他是个老兵,淡定从容。

    “我什么时候也能变成他那样。”

    “只要你活的够久。”

    上尉坚持要用亲自观察敌人。我们在离开集结地一公里的距离找了个反斜面开始侦查。

    火星的气候受到了轰炸的严重影响。沙尘、异常的电磁辐射、雷暴加上战斗双方的干扰信号。在这里除了肉眼,以及少数微波探测装置,任何先进的感应设备都不过是一堆垃圾。

    在我眼里,黑漆漆的地平线上什么都没有。不过上尉就不同了,他仔细观察着什么,还不时的在终端上做些记录。

    “你真的能看到敌人吗?我怎么什么都没发现?”,我忍不住问道。

    “注意细节,留意观察漆黑背景下,夜色的变化,再通过被动感应器分析电磁信号的分布,就能大体预测出敌人的位置,数量,甚至是种类。”

    上尉头也不回的一边观察记录,一边解回答,我愈发佩服他们这些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了。

    特别的啸叫刺破云层,盖过了狂风。上尉停下侦查作业,仔细倾听。

    随后他开始快速的收拾东西,并催促我跟上。

    “快走,这是敌人重炮在射击,火力准备后他们就要进攻了。”

    上尉的语尾伴随着有别于我所知的其它类型的爆炸。震耳发溃的巨响几乎把我抛离地面,橘红色的火球不断在阵地远处升起。密集的火球连城片,形成了十多米高的火墙向我们的方向推进。

    “看样子不会打到我们吧?”

    “会的,如果不跑,炮弹一会儿就会落在我们头上,即使不被炸死,也会被震死。”

    上尉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我努力咽下艰难分泌的口水,顾不上身体要求休息的信号,踉跄着跟上。

    我可不想被重炮砸到头上。

第6章 阻击

    强化外骨骼配置的单兵便携式能源核心,不到五公斤的动力系统能够支持步兵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奔跑两个小时。

    我俩不顾惜能源核心的稀缺,把外骨骼的机动辅助性能调至最高。三十公里的时速使我们刚好在重炮覆盖掩体入口前撤进函道。

    冲击波几乎是追着我的屁股推进到函道里。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着我前进。要不是上尉拉着我滚进路旁的藏兵洞,也许我会一头撞死在坑道的拐角处。

    全覆盖式头盔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可是在敌人重炮火力的覆盖下,这点阻隔相当于没有。爆炸的霹雳在耳边炸开,我都来不及抱头就人事不知了。

    从裂开似的头痛中清醒过来,口鼻处粘粘的,血腥味道让我反胃。眼冒金星的状态好一会儿后才渐渐消失。

    我躺在休息室的地板上。身边整齐的摆放着我的步枪。

    “上尉!”,我猛地坐起。头晕目眩,又躺倒在地。

    一只小手搭在我的额头,动作温柔,触感细腻。

    “女人?”,晕眩还在继续,我无法睁眼。

    啪的脆响,感到额头被人甩了一下。

    “体温、脉搏都正常,你只是有些脑震荡,多躺一会儿就好。”

    气哼哼又不失温柔声音,是那样的好听。

    “果然是女人。”

    额头上又挨了一下。

    等到我感觉好一点,挣扎着坐起来,身旁没人,难道是在做梦?

    “赵平,你能动的话就跟我来。”,一个叫查尔斯的下士进来叫我。

    我认识他,是三连的兵。

    “没,没问题。对了,上尉怎样了?”

    看着我,查尔斯笑了。胡子邋遢的脸庞显得粗豪爽朗。

    “你都快成上尉的跟屁虫了。放心,他没事,正在布置战斗。这次你有配合,看我不把外星佬打出屎来!”

    “你得先确定外星佬们会拉屎才行。”,旁人的调侃引发哄堂大笑,我们借助笑声暂时忘却了战争的阴霾。

    跟着查尔斯,我再次变身搬运工。背着一枚沉重的反坦克导弹,外带一具发射器,走路都显得困难。下士背上了发射器和三枚导弹。看他轻松的模样,我不禁为自己的体能着急。和平时期怎么没好好锻炼身体,现在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为了贯彻机动防御的思想,我们没有固定的防线,只有粗略的区域划分。上尉要求我们在保存有生力量的前提下,尽量迟滞敌人。

    战斗一线位于地下一层,经过强大的火力清洗,加上敌人地面部队的层层推进,地面层是守不住了。我们把机动防御的第一道防线设置在掩体一层的入口处。

    这是条由大块装甲构件加固的宽阔车道,足可以容纳三辆重战车并行。

    两名火力协调员隐蔽在那里,他们负责引导第一轮阻击。

    我同查尔斯缩在离开一线不到五百米的反斜面坡道处,便携式发射器已经张开,处于随时激发的状态。

    “听好了小伙子,动作要快,一旦导弹发射,别管什么战果,收起发射器就往横里跑,你跑的越远,生存的希望越大。我会往反方向做诱饵,只要躲过敌人的第一轮打击,就过去同你汇合。听懂了吗?”

    看我点了点头,他还不满意,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听懂了吗?一旦发射,你要做什么?”

    “就横里跑,不看结果,头也不回的往横里跑,等你来汇合。”,我大声回答着,感觉这样做很傻。

    查尔斯露出笑脸,“好小子,咱们步兵要的就是这种气势。”

    就在我哭笑不得的应付查尔斯的奇怪理念时,地上传来不一样的震动。大胡子放开我直扑反斜面,我也好奇的趴在他身边。由于没有望远镜,通过目镜显示器,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烟尘。

    “好家伙,来了!外星佬的步战车和坦克,真正的突击主力呢……嘿嘿!”,查尔斯嘴上不饶人,可是从他欠缺豁达的笑声里,我听到了恐惧的情感。

    从我的角度,能够看到两名火力协调员,分别藏在入口掩体的死角位置。两人也同查尔斯一样,正聚精会神的观察敌人攻击部队的动静。

    随着震动逐渐接近,我的呼吸开始紊乱,不得不借助深呼吸维持状态。

    细碎的沙沙声,好像动物在沙地行走,间或有断断续续的空气啸音出现。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望向查尔斯。他正专心倾听着,神色变换不定,估计他也不明白。

    通讯中传来上尉的大吼,“制导式破片弹!注意隐蔽……”

    橘红色的爆炸在两道防线之间升起。无数弹片向外飞射。我只来得及把头低下,冲击波便掀起数米高的泥墙,把我掩埋。

    来不及带上呼吸器,我差点被泥沙呛死。好不容易挣扎着在口鼻部位清理出可供呼吸的空间,却怎么都摸不到呼吸器,焦急的挥手中,破坏了珍贵的呼吸区,我再次被尘土呛得几乎失去意识。这次索性不找呼吸器,用双手剥开覆盖的泥土,成功把头探了出来。

    空气中充斥着带着苦涩味道的焦糊气味。

    目镜破碎了,眼前黑乎乎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糊住。急切的擦拭,除了把双眼弄得生痛,一点用也没有。我焦躁的想要大喊,可是喉咙干涩的发不出声。好一会儿后,用随身水壶清洗眼睛,视力才得以恢复。

    隆隆声就在耳边,我赶紧缩起身体。敌人庞大的坦克在不到三百米的地方驶过。

    不小心踏翻了松软的土堆,滚落的泥土引来坦克炮塔的极速旋转。黑洞洞的主炮瞄准了泥块落地的位置,辅助武器的瞄准激光在土坑边来回扫描。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一定是这满身的灰土救了我。不然凭借坦克的感应雷达,是不会错过任何活着的单兵目标。

    我告诫自己要冷静。在深呼吸两次后,发胀的脑袋才恢复思考能力。

    我这才有机会观察四周。

    导弹发射器扭曲着,一半埋在泥土里。

    离我隐蔽的地方十米左右,残破的半具尸骸跌落在那里。上半身不见了,露出白色的脊椎骨挂着肉条在混浊的空气中摇曳。

    阵阵的反胃,我忍不住干呕,却没有吐出多少东西。虽然内心极力的否认,但是理智告诉我,那就是查尔斯。这个粗豪有趣的汉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没来得及向可恶的敌人发射哪怕一枚导弹。

    我极力不去想,刚才还活蹦乱跳,小伙子小伙子叫着我的战友,就这么没了。连一遗言都没有。

    恐惧攥住了我的心,让我无法动弹。敌人的坦克,以及两辆步兵战车从拐角处通过。其中一辆步战车停下,陆续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下车集结,这些步兵不是机器,是真正的人类。

    我自嘲的笑了笑,该死的,上战场足有一个月,战友死的差不多了,我才第一次看见真正敌人的模样,真是窝囊透了。亏得在参军前,我还幻想自己纵横战场,所向披靡呢。

    爆炸和火球刺得眼睛生痛,一枚榴弹落在人群里。两名敌兵飞了起来,整齐列队的敌人步兵慌忙散开,各自找寻掩体回击。步战车上的极速炮甩出火鞭,抽打的两百米外的坑道拐角火星四溅。

    枪声响起,一名没有及时找到掩体的步兵倒下,头盔爆裂开来。红白物质喷了一地。

    坦克被吸引过来,细长的主炮猛然回缩,利闪过后,拐角处腾起火光和浓烟,碎石四处飞溅。更加细小的步枪火线织成火网,同坦克一起把拐角区域笼罩在烟火中。

    “啪”,清脆的枪声中蕴含着冷静,穿透浓烟,一名步兵倒下了。他中枪的部位是也头部。敌人开始慌张起来。步兵们尽可能把身体缩在掩体下,很多人仅把手探出掩体盲射。坦克和步战车缓缓靠前,持续用高速的火力压制拐角处的狙击。

    两具装备了火焰喷射器的机械步兵冲了上去。

    压制的火力更加凶猛起来。

    冷静的枪声再次响起,一具机械步兵,连同他的喷射气瓶一起化作火球。

    可是还有一具机械喷火兵进入了攻击位置。

    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为依旧坚守拐角的战友提供掩护。只要现在举起突击步枪,一个点射,那个冷静的狙击手就有机会撤下去。

    虽然那样做的后果,是我自己的位置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

    理智告诉我,现在就射击,用自己的命换取那个战场老兵生存的机会。他比我这个菜鸟更有用,我们不亏。

    身体不听使唤,手臂僵直的连握枪都做不到。我愤怒的大喝,想要用吼声吸引敌人的注意,可是,枪炮声和爆炸声轻易的掩盖了我的努力。

    前一次阻击战时看到的火龙再现。它转过坑道转角,把烈焰燃烧到阴暗处。现实和通讯回路中同时响起嘶吼,那是被烈焰炙烤的狙击手,他最后的呐喊。

第7章 反击

    有很长时间,我处于失神的状态。任外界爆炸连连,敌人在眼前走动开火,就好像在看一场知道结尾的电影,丝毫提不起劲来。

    那个狙击手的嘶吼萦绕不去,持续折磨着我的神经。

    是我害了他。

    如果我能够开枪掩护,他就能活下去,就能够杀死更多的敌人。

    而我,一个菜鸟,连枪都握不好。反倒活了下来?

    讽刺的是,我这样待着,陆续有敌人从我眼前走过,最近的甚至不到两米的距离。愣是没人发现我。

    亦或者,他们早就发现了,只是懒得理我这个废人。

    可恶。

    只要在后面来下狠的,这些家伙就会知道,他们犯了天大的错误。

    可恨的是,我做不到,敌人近在咫尺时,我连指头都动不了。

    真他妈的,我就是个废物。

    耳机里响起上尉的声音,干扰很重,他的命令断断续续的。

    我没心情听他说什么,只觉得自己愧对他,不配成为他的兄弟,我辜负了他担保我转正的心意。

    气氛发生了变化。嚣张得到处放火,在我们阵地上恣意横行的敌人部队开始收缩。

    一辆步兵战车被浓烟和烈焰所笼罩。那两辆四处开炮的坦克慌张的后撤。它们的炮塔神经质的旋转着,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畏缩不前。

    180度的方向,轻武器的火线集中过来。敌人步兵开始依托地形和坦克的掩护防守。不断有人被榴弹波及,倒下后再也无法站起。

    耳机里传来嘈杂声。有呼叫侧翼掩护的,有要求榴弹炮支援的,间或夹杂了爆炸声和枪声。

    反攻了?

    敌人不是占优嘛。我们充其量不过五十来人,哪来的力量反过来吃掉这些敌人?更何况他们还有坦克和步战车。

    像是要抽我的脸,通讯中传来两翼包抄的命令。

    果然更多的轻火力从阵地两侧方向集中攻击敌人的突入部队。密集的火网一时间打的敌人步兵不敢露头。

    嘶嘶的呼啸声中,五道白色的尾烟轨迹向阵地中心汇聚。坦克慌忙机动规避,烟雾弹和干扰箔条扰乱了我的视线。

    这些是反坦克导弹。

    它们没有受到箔条的干扰,穿透越来越浓烈的烟雾,分别射向两辆坦克。

    离开坦克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战斗部脱离辅助推进器,导弹们逐个进入最终程序。

    第一枚导弹从目标的侧后方向,以水平位置向敌人的重战车猛扑。坦克发现了来袭的导弹,不过它只来得及回转不到30度。爆炸和烟雾中,导弹击中了炮塔的侧面。碎片四射,火光包围了半边的炮塔。

    几乎就在第一枚导弹爆炸的下一刻,第二枚导弹进入最终冲刺阶段。它从同一辆坦克的前方,以地面夹15度发动攻击。

    火光闪动,导弹在离开目标还有几米的距离被战车上的自动防御榴弹击中,火球把坦克笼罩在浓烟里。

    还有三枚导弹同时击中了另一辆目标。刺目的烟花中,重装战车解体,装甲板、零件、负重轮以及履带在半空飘过,随即更激烈的爆炸来自于坦克自身弹药的殉爆。拥有最厚重装甲的炮塔叶子般在空中飘荡,它翻滚着坠落在阵地的外围。

    “干得好!”

    我不禁拍手大叫,战友们默契的配合给了外星佬狠狠的一击,查尔斯的夙愿达成了。

    “现在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知道我们不好惹吧!”

    我开心的忘乎所以。

    烟雾散去,细长的炮管在伸缩间射出火之利箭。

    阵地的一角腾起小小的蘑菇云,那个方向上射来的火线立刻少了几根。

    引擎轰鸣,受伤的钢铁巨兽猛窜上缓坡,主炮的鸣响就是它的咆哮。

    又一个方向上升起了浓烟。它还不罢休,扭转炮塔,炮口焰把巨兽映照的愈发狰狞。

    耳机里传来战友们的惨叫。

    我愣在那里,左手还维持着握拳庆祝的姿势。

    我们不是胜利了吗?敌人的坦克应该被击毁了呀?那个被烟雾笼罩的战车,不是和它的同伴一样,解体了吗?

    为什么它还能动,且表现的愈发凶残。

    我嘴巴张的老大,发不出声音。

    恐惧拽住了我的心脏,呼吸都要停止了。

    好难受。

    看着坦克在肆虐,外星佬的步兵也变得嚣张起来。很多人不顾密集的火力,肆无忌惮的站在空旷处射击。

    好难受。

    想要做些什么。好想起点作用。不想像个废物那样再次缩在角落里哭泣。

    机械步兵的身影出现了,这些都是装备了喷火器的种类。他们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他们要去烧死那些抵抗的战友们,去烧死那些远比我勇敢,比我更有用的人们。

    不能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我不想在后悔中苟活。哪怕是死,哪怕只是一颗石子投入汪洋。

    我不能再退缩了。

    身体照例无法动弹。

    深吸一口气,前倾重心,我像轱辘般滚下斜坡。

    身体自然做出应激动作,我重新获得了行动能力。

    突击步枪在手,是时候用它射击了。它一定觉得憋屈。在我手里鲜有发挥威力的时候。

    天杀的机械步兵,该死的喷火器,就是在这些东西面前,我成了懦夫。

    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战友死去。

    可恶,看我能干掉几个。

    趁着敌人注意力都被两侧的火力吸引,我站起身来。

    不用找掩护,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站着射击。

    如果有人发现我,并转过枪口,也算我起到吸引火力的作用。

    瞄准喷火步兵背后的背包,短点射。

    突击步枪发出咔哒声,没有火舌喷出。

    怎么回事?

    再次瞄准,射击。咔哒声响,该死的突击步枪连个屁都不放。

    我盲目的,不停的扣动扳机,没有发射出哪怕一颗子弹。敌人越来越猖狂,他们重新组成突击队列,喷火步兵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来自于两侧,集中攻击敌人的火力变得愈加零散。

    耳机中传来上尉变了调的嘶吼。

    “导弹,谁有反坦克导弹?反坦克雷也行,谁去把那个铁家伙给掀翻……”

    他仇恨的目标,那辆受伤的主战坦克,它的炮塔右侧面凹陷进去,反应装甲消失不见了,它的炮塔顶部,主动防御榴弹和辅助速射炮扭曲成一团,像是丑陋的挂饰,在炮塔顶部晃荡着。

    真是辆好运气的坦克。

    它的运气导致了我们的不幸。阵地上的反击功亏一篑,现在战士们像猎物一样被追杀,屠戮。

    我不能接受仅仅因为运气,我们就要面临覆灭的结局。

    看它挑衅似的停在阵地的高处,不停的向各个方向发射致命的炮弹。长管坦克炮的每一次伸缩,都会掀起火焰的风暴,人造的气旋中它显得威风凛凛又不可一世。

    “你嚣张什么!”

    我被激怒了。这家伙像个靶子一样待在高处,还违反战场守则,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是欺负我们没有手段对付它,是看准我懦弱不敢开火怎么地?

    我简直要发疯了,胆小也罢,懦弱也好,现在轮到这么个死物来挑衅我。

    我无法接受。

    它离开我不到50米。开动力辅助,只要不到五秒钟就能到它跟前。

    问题是我手里没有武器,倒霉的突击步枪就是根棍子,怎么打都不响。

    愤怒在我胸口燃烧,视野里血红一片。

    我要找到武器,哪里有武器?

    我想起同查尔斯带来的发射器。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也不管什么隐蔽,什么潜行,就这样大模大样的奔向扭曲在弹坑里的发射器。

    导弹毁了。

    发射器也毁了。

    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细长的圆柱体出现在眼前,竟然有一枚导弹躲过了炮击。欣喜中我搂住它,像是搂着梦中的爱人。

第8章 英勇

    敌人在嚣张,钢铁巨兽在肆虐。

    喷火兵释放的火龙在掩体间穿梭,耳机里传来战友们的惨叫。

    我专注的挖掘脚下的浮土。

    备用发射器放在哪儿?

    必须找到那具发射器。

    炮火突袭时,它就搁在我的身边。

    既然我还活着,说明发射器也不会有事。

    关键是它埋在哪里?

    我这该死的脑子,完全没有印象。

    我们的发射阵地选在临近出口通道的反斜面上。可是阵地上的反斜面那么多,到底是哪个?

    发射器被浮土掩埋,应该不会太深。只要挖下去半米,就知道有还是没有,也许要挖一米?或者更深些?

    我在战场的边缘,敌人部队的后方,一个人忙碌着,凌乱着,焦虑着。

    我拼命的找,死命的挖,还不时回头确认那枚导弹完好的放在那里。

    生怕一回头,导弹不见了。

    几次挖掘没有结果。急得我满头是汗,恨得我用拳头捶打地面。

    枪声逐渐远离,爆炸还在持续,身后传来旋翼切割空气的呼啸。

    气流把我掀翻,地上的浮土弥漫成小型的沙暴。

    好不容易翻过身,仰躺着,我看到攻击机悬停在正上方。

    这是一架倾转旋翼机,同先前击落的隐形攻击机不同。它是被设计来专门提供对地火力支援,必要的时候起到威慑作用的重火力型号。

    攻击机浑身包裹着装甲,倾转旋翼引擎分布在战机的两侧,机腹挂载着速射炮、火箭巢、导弹、集束炸弹,甚至还有特种吊舱。

    感觉它把军火库都挂在身上了。

    我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侵略者。战机腹部的速射炮不断喷出光之利箭,火箭巢间隔着对地面目标实施轰炸。

    一开始还能听到战友们呼叫支援,随着攻击机腹部的特种吊舱缓缓转动,通讯回路瘫痪了,只有不祥的静电噪音鼓动着耳膜。

    难道大家都死了?

    我又一次什么忙都没帮上,真是没用。

    自嘲、失望、愤怒、无力感等等负面情绪柔和在一起。

    我自暴自弃的撇开视线,不愿看敌机疯狂杀戮的模样。

    圆柱形状的发射器,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在我身边。

    我的脑子一定是短路了。花了足有半分钟我才理解看到了什么。

    原来它一直在我脚下,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被负面情绪侵蚀的麻木大脑,开始艰难的转动。好像有浆糊在脑袋里,思考问题缓慢且迟钝。

    最终防线被启用。

    爆炸声连绵不断,气浪化作白色的气环在半空扩散。

    远远的看到这副光景,我的第一反映是,阵地完了。

    大家都死了。

    没有谁能逃过立体式的打击。

    长长的叹息中,金属射流冲天而起。嚣张的钢铁巨兽遇到了克星。

    攻顶式反坦克雷。

    一定是有人把雷布置在坦克附近十米之内。

    金属射流化作天降的利剑,穿透重装坦克脆弱的顶部。钢铁巨兽浑身喷溅着火花。它颤抖着,在一片殷红中解体开来。

    随着震天的爆炸声,炮塔飞得老高,差点砸到掩体的顶盖上。

    我的视线随着飞舞的炮塔上移,看到攻击机腹部闪动着炮口焰,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机身。

    攻击机在报复,它在攻击那个干掉坦克的战友。

    视线下移。

    人影在堑壕中飞奔。

    高速机炮吐出的火舌沿着地面一路追了上去。

    就差一点。

    人影差点成功跳进掩体里。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被火线追上,大口径速射炮轻易撕碎了猎物。

    “不!”

    最后的刹那,通过那再熟悉不过的战术动作,我认清了战士的身份。

    数次帮我脱离险境。替我担保,让我转正的,好似大哥般的史密斯上尉。他就这样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心里满是悲怆,却没有哭泣的欲望。

    哭泣无法拯救谁,也不可能杀死什么人。

    哭泣只是懦弱的表现,是逃避的借口。

    我不需要逃避。

    我无处可逃。

    我不再允许自己逃避。

    必须要做些什么,要为上尉报仇。

    拿起发射器,检查一应部件完好。瞄准装置自检完毕,一切正常。

    攻击机还在咆哮,杀人的火箭把最后的防线打成一片火海。

    我有条不紊的做着发射准备,心无旁骛。激活战斗部,把沉甸甸的发射器抗上肩头。

    我内心充满了渴望,渴望成为上尉那样的勇士。我的内心很充实,充满了压抑已久愤恨。

    我要把所有的抑郁、愤恨、沮丧等等让人厌恶的东西,一并发射出去。

    敌人的步战车经过。车顶的速射炮塔转动着,指向我。

    我没动,没有做出规避的姿势,就好像身旁的战车属于自己人。

    我继续完成瞄准程序。

    速射炮迟疑着没开火。操控员一定是在在怀疑,他害怕打错人。

    随着瞄准程序进入最后阶段,我的脸上洋溢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导弹在尖啸中发射出去。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复仇之心已经随着导弹直扑向敌人。

    速射炮指着我,没有开火。我好像听到了操控员的大喊,“喂,你打错目标了!”

    “没有错,我打的就是这该死的攻击机!”

    我转过头,看向步战车,嚣张的向它比出中指。

    终于,我也牛气了一回。我不再是胆小鬼了。

    虽没人看到,但是我已经可以挺起胸膛,面对自己大声说:

    “我不是懦夫!”

    爆炸和气浪把我抛向半空,世界在旋转。

    我看到了燃烧着的攻击机。

    看到了开火的步战车。

    我还看到两侧的堑壕里,埋伏着的战友们。火线交错纵横,爆炸的烟幕和闪光不断。

    强大的冲击来自于身侧,我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到了颠簸。

    再次醒来时,眼前是刺眼的白光。模糊中什么都看不清。

    有人报出一组数字和我的名字。

    声音很好听,就是休息室里的那个人,一定是个女人。

    迷迷糊糊中又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许多人的声音,感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渐渐的外界的声和光变得遥远。

    彻骨的寒冷,能够冻结灵魂的寒冷成为我唯一能感受到的知觉。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觉的就这样睡过去也不错时,柔软小手的触感重新把我唤醒。

    阵地上果然有女人。

    暖意从手腕流入渐趋冰冷的身体。我感到说不出的受用,忍不住想要哼出声来。

    眼前光影流转,有人在走动,有很多人在走动,他们是谁,长什么样子?

    我看不清。

    他们在说话,但是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清。

    清醒和模糊的界限上,听到有人说再见,看到有人向我挥手。

    他的声音,我很熟悉。他的动作我很怀念。

    “再见了,上尉。”

    我实在太困,支持不下去了。

    最深沉的黑暗中,我找到了宁谧的梦之乡。

第9章 病床

    “妈妈,好痛呀!我受不了了,妈妈…妈妈…”

    耳边萦绕的嚎叫让我心烦不已。

    隔壁床的伤兵成天哀嚎,让我有了骂人的冲动。

    虽然知道他也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是在战斗中受了伤的勇士,应该得到尊敬。

    不过你能消停几小时,让我安静会儿不?

    一边腹诽着病友,我还要忍受身上那股奇痒和剧痛相交互的折磨。

    现代医学能够做到,只要送上手术台,存活率高达九成以上的奇迹。

    理论上,任何战场回来的伤兵,及时送回医院的,都能幸存下来。

    话是这样说,不过,这样的定论是有条件限制的。

    创造奇迹的医院必须是设备齐全,拥有稳定能量供给的地方。

    也就是说,战地医院,并不具备起死回生的能力。

    受到装备条件,以及能源供给的限制,这里的救治效率,低落到了让人担心的程度。

    没有封闭式休眠仓,缺少好几种昂贵的辅助药物,像我这样,本来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痊愈的伤员,不得不在医院中苦熬,且愈后的伤残率居高不下。

    为了增加治疗的效率,尽可能降低战争对于人力资源的侵害,医院使用了细胞活性化的治疗术。

    这是种在简陋条件下也能开展的实验性医疗技术,虽然治疗的效果很不错,但是活性化的细胞会给受术者带来极大痛苦。这种痛苦是任何麻药都无法针对的生长之痛。

    为了治疗内脏的大面积衰竭,我接受了细胞活化治疗,痛痒交替的情况,便是治疗的副产品。

    医院座落在地下深处的掩体内。这里的环境因为能源供应紧张,空调设备无法全力开动而显得闷热潮湿。

    来到这里后,我便同阵地以及部队失去了联系。

    压抑的重病号房有两张床位,满满的死亡气息。成天同医疗器具,疼痛,以及病友的哀嚎打交道,我都快要疯掉了。

    隔壁床安静下来时,是这些天难得的充实时光。我从他那里了解到战争开始之初的一些情况。

    他是受到核子轰炸波及,身体承受了过量辐射而送来的伤兵,是个没有见过敌人真面目的可怜家伙。

    他回答了我一直以来的疑问,行星防御系统到底怎么了?

    遍布行星的立场发生器,为火星张开了强大的护盾力场。

    行星轰炸、核子攻击、甚至星舰主炮都不可能突破力场直接打击到行星表面。

    敌人要想攻击火星,必须派遣陆战部队,强行登陆。届时火星上的百万大军会教育他们做人。

    这是开战之初,火星政府的对外宣传,其中就蕴含着火星当局对行星护盾的信心。

    “正因为护盾十分强大,大家都很放心,以为行星轰炸之类的,在火星不可能出现。”,病友露出自嘲的神情,显然他当初就是这么想的。

    敌人先是以信息战手段,暂时瘫痪了局部防守部队的通讯和索敌能力。再以大规模的登陆战为诱饵,吸引守军注意。

    他们利用信息战部队恢复行星圈内控制权的二十分钟时间,派出特种兵空降足有七十五个之多的力场发生器基地,同时展开强攻。

    敌人的空降作战相当成功。七十五个基地中,有五十三个被完全占领,剩下的也暂时失去了作用。

    这时候守军才反应过来,派遣精锐的快速反应部队,去夺回失守的发生器基地。并派出舰队警戒行星的低轨道。

    收复各处基地的行动出奇的顺利。夺还部队兵不血刃的接收了被敌人主动放弃的沦陷基地。

    守军中,并非没人怀疑其中有阴谋。

    不过在惊险的拆除了大批自爆装置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次有惊无险战术攻防,危机已然过去。

    真实的战况正在守军的怠惰中快速脱离控制。

    比邻星舰队,借着立场护盾失效的短暂时间,在各个基地上空埋伏了歼星舰。

    他们为了行动的成功,不惜牺牲了一整支,15艘的驱逐分舰队,把守军的太空舰队诱离了行星低轨道。

    病友是隶属于火星方面军,212快速机动部队的一名通信参谋。

    他参与了043号基地的夺还战斗,也是第一批发现情况的官兵之一。

    战场协调指挥部首先发出警告,有大量歼星舰出现在行星的低轨道上。

    各基地接到紧急命令,要求他们第一时间完成发生器的再启动,恢复行星护盾。

    就这样,大部分基地紧急重启立场发生器时,省略掉了耗时的系统内存自检步骤。

    正是在系统内存中,驻扎了针对智能中枢计算核心的特种病毒。

    分布在火星表面不同地域的53套护盾发生器的主控中枢,同时出现核心计算资源不足,设备假死的现象。

    各基地的夺还部队,是火星守军中的战略机动部队,是主力中的精英。

    他们配备的信息战分队迅速做出反应。在5分钟内,所有病毒清除完毕。

    可是力场护盾无法立刻恢复,各基地的控制中枢,需要进行重启,设备接续,以及联调测试等等,耗费了大量的时间。

    直到歼星舰群发动核子轰炸,绝大部分基地的控制中枢还未完成重启作业。

    没有护盾的掩护,缺少合适装备的情况下,代表了守军最精锐部分的大批快速反应部队损耗在了最初的核子轰炸中。

    发生器基地大部分被摧毁,火星表面失去了面对太空战力时最大的仪仗。

    重病号房重又沉默下来,我不知道如何评价围绕着行星护盾所发生的悲剧。

    行星轰炸给部队带来的损失太大了,护盾发生器的失守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们3123阵地上,曾经的15万部队,绝大部分人被来自于行星低轨道的轰炸所吞没。

    我见过太多被核火焰炙烤成碳的尸体,看到过太多因突然处于真空,而涨成气球模样的可怜家伙。

    安慰的话,我说不出口。

    明知不是他的错,我也理解他们尽了力,可就是无法原谅没能守住护盾的他们。

    “我知道,你怪我们没能守住护盾发生器……可是,如果换作是你们,换作任何其他人,又有谁能做的更好呢?”

    “……”

    我无言以对。

    第二天活化治疗后,他的哀嚎明显的减少了。我还向他道贺,说他终于快好起来了。

    他哼哼了两声算是回答。

    第三天的治疗后,隔壁床上没有了声音,我喊了好几声没有回应,于是叫护士过来查看。

    他的身体依然活着,大脑还算健康,不过人已经没有意识了。

    后来他的病床空了出来,护士告诉我他成了植物人,已经执行安乐死了。

    看着隔壁空空如也的病床。

    我突然有些后悔。

    我应该告诉他的,其实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

    我甚至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许多话埋在心里,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第11章 见识

    中年军人的气场强大,估计军衔不低。

    可是经历了刚才的事件,让我对于上位者有了抵触,内心深处把他同那些人看作一伙。

    蒋菲及时闭嘴,我却有不吐不快的需求。

    “难道我的说法有错吗?一旦战争失败,原本的社会秩序要重组,利益要再分配。权利、财富、资源会流向胜利者。这其中损失最大的自然是所谓精英们,而于迥然一身的人,胜利和失败又有什么不同?”

    我越说越带劲,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

    “就像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状态,有什么可失去的?我又害怕失去什么?这样算来,我真不该参军。”

    蒋菲猛的站起身来,一脸想要反驳的神情,憋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气哼哼的坐回去。

    蒋菲的样子,更加坚定了我的观点。

    我用挑衅的眼神盯着中年军人,好像他才是真正的敌人。

    中年军人很认真的听我讲完,他用力的摇了摇头。

    “听上去有些道理,却经不住推敲。”

    “哦,那请说出你的高见。你看看我这身衣服,基本上算是全部财产了。敌人打胜了,又能从我这里夺走什么?除了这烂命一条。”

    “我们太阳系,可不只有精英和穷人。再说,你拥有年轻的身体,这是劳动的本钱,谁又敢说你不会是另一个首富传奇。他们要了你的命,也就夺走了你成为传奇的可能。”

    “……”

    “除了精英和社会低层,剩下的就是中产喽。”,蒋菲加入进来,听口气他很赞同中年军人的话。

    “不是那么简单。社会的复杂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甚。通常说的富裕、中产、贫穷的分类只是已知社会结构很小的一部分。真实社会的不同纬度,不同方面,有着各种样的人,他们的利益,立场各不相同。”

    “哦,那你能举例子,都有些什么纬度,什么样的人?这同我们参军保卫国家又有什么关系?”,中年军人客观的态度冲淡了我对他的恶感。感觉上他更像个负责任的长者,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精英。

    “这样的例子很常见。从种族看,比邻星人大多是古地球雅利安种族,而我们太阳系则是蒙古利亚人、高加索人以及尼格罗人为主要种族。一旦比邻星人胜利,他们必然会扶持太阳系中同他们有更近血缘关系的高加索人,提高这个种族的社会地位,降低其它种族在社会分配中的比重。”

    “……”,我同蒋菲两人大眼瞪小眼,这些知识超出了我们的认识界限,对我们来说,好像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

    “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我们星系中的高加索人,也就是我所属的种族,应该欢迎比邻星人的入侵才对。为什么我会加入到抵抗的行列呢?”

    中年军人喝了口水,继续侃侃而谈。

    “事实同那个预期完全相反,像我这样的高加索男子,不会为比邻星人,也就是雅利安人的到来感到高兴。哪怕他们来了之后,本种族的地位会提高也无法改变我们的立场。”

    他的观点对我来说是那样的新鲜,以至于先前的不愉快事件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我们用眼神催促中年军人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这就要从性别的层面去考虑。战败后雅利安人理所当然的会向我们星系是索要各种资源,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女人。不管是胜利者的炫耀,还是种族优化的考虑,都会有大批太阳系的女人通过各种渠道被胜利者搜刮走。”

    我不喜欢他把女人比做资源,蒋菲也对他的观点皱起眉头。

    中年军人看出了我们的想法,于是解释到,“从纯粹的宏观角度看,不光是女人,包括我们男性,以及未成年的孩子,都是资源,是人力资源的一种。我这里采用这个分类方式,是为了让你们更直观的体会到不同的层面和立场。”

    “从性别的层面,女性自然会成为胜利者大量索取并挥霍的重要资源。那么他们会无差别的对待所有女性吗?当然不会。他们首先看上的,以及会主要选择并索取的,正是同他们更加相近的高加索女人。这个结论在人种学以及心理学上早有定论。既然是这样,作为高加索族的男人,我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女儿、姐妹、甚至是母亲沦为他们的玩物吗?如果我不想让这些事情发生。参加国防军,抵抗侵略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看我们不说话,他继续延伸他的观点。

    “至于其它层面,还有从社会阶层方面,也就是你们提到的富裕、中产、贫穷阶层考虑问题。这三个阶层中,富裕层自然不喜欢有人抢夺他们的既得利益,中产层又如何?虽然他们的利益在我们星系现有的贫富差距下,是无法同富裕阶层相比拟的,难道他们就愿意有人来掠夺他们本就不是很多的财富吗?同理放在贫困的阶层,哪怕是只有一件外套作为财产的赤贫,谁又会愿意看到有人把这唯一的外套抢走?”

    这时候我已经完全信服中年军人的观点,并渴望着他继续为我解惑。

    “另外,从年龄层次考虑,年纪大的人不喜欢改变,他们会成为反对入侵者统治的重要力量。中青年又如何?他们会投入侵略者的怀抱吗?显然不可能……是否有保卫家园的需要呢?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当然有需要。在我们太阳系内部,社会结构的各个方面,我们有着太多的利益牵扯,这都需要我们去守护,防止侵略者恣意掠夺……”

    我已经听的入了神,直到他说完,端起水杯大口喝水时,我还在回味他的观点。

    他仅凭借几句话就坚定了我的立场,洗清了我心中的疑虑。让我意识到,并且坚信,只有打败侵略者,我们这些太阳系人才有未来。

    同样的事情,蒋菲努力了一个星期也不见效果。

    这就是见识的差距

    通过中年军人的一席话,我认识到,即使是迥然一身,在现有的社会体制下生活,也远好过在敌人的奴役下苟活。

    蒋菲的神情激动,面色潮红,他也在中年军人的观点里,找到了自己的宝藏。

    我们俩像孩子般缠住中年人不放,他没有不耐烦,说能够坚定我俩抗战的决心,他就没有白说那番话。

    就在我们聊的热闹,打算从他那里榨取更多的见识时,一名军官打扮的人兴冲冲的跑进休养室。

    他四处学么,随即往我们所在的方向跑来。

    “将军,您在这里做什么?敌人有新动向了,快同我一起回指挥部吧,参谋长可是急得要上吊呢!”

    什么?

    将军?

    偌大的修养室安静的能够听到钢针掉落。

    一众人等,包括我和蒋菲,都在用手托住下巴。

    大家脸上只有一种神色,那就是不可置信。

第13章 英雄连

    最终我被分配到新编2205步兵师服役。列兵克莱默和我同属于一支部队。

    别看他自己不想当兵,他对战斗英雄却有着近乎信仰的崇拜。

    前往部队的一路上,他殷勤照顾,弄的我有要求也不好意思提,生怕给他找麻烦。

    不同于想象,2205师的驻地竟然比医院还要深入地下。

    潜入地下超过十公里,环境又发生改变。徐徐的微风下,空气同外界无异,也不再潮湿。

    这里道路宽阔,人工照明柔和,散射率奇高,巨型隧道的壁面不但经过加固,且有很好的打磨修饰。

    整体给人感觉不是在地下,而是来到了都市的外围。

    到这里后我们不再步行而是使用代步车前往部队驻地。

    随着地上车的行程,外界的景色又变。

    宽广的,看不到边界的巨大空间内,庞大的城市坐落其中。

    树状结构的建筑错落分布,人造的云雾弥漫穹顶,光影辉映伴随着繁忙交错,犹如城市血液的交通输送网络显现出城市的律动。

    看到久违的景象,我惊讶的合不拢嘴。

    代步车无法继续使用,我们换乘架空轨道列车。

    熟悉的生活好像又回来了。

    身边传来抽噎声,原来是克莱默忍不住哭出来了。

    我没有斥责他,反而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因为我自己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有哭。

    列车穿越了整个城市。沿着城市重要的轴线和构架,一座座漂浮在半空的磁轨炮台从列车两边掠过,似乎是在提醒我们,战争并未远离。

    被炮台惊醒,我摇了摇头,抛开过往的回忆,才发现这里同真正都市有着很大的差异。

    首先是人少。

    确切的说,这里除了我们根本就没人。

    虽然公共交通系统非常健全,运输网络也是川流不息的样子,但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公交系统都是空载,而运输网络中,行驶的也都是无人载具。

    其次是刻板。

    城市正在以不正常的,极高效率运行着。没有交通堵塞,没有示威游行,没有缤纷的广告和霓虹灯。这里的每个细节都在千篇一律中显得不合常理。

    “真好啊!我以为永远都见不到这副景象了……”

    克莱默陶醉在城市的景致里。

    我本想同他讨论自己的发现,看他如此陶醉便不忍扫他的兴。

    审视这怪异的都市,我错觉面对的是个巨大的墓场。规律和繁忙掩盖的,是死气沉沉。

    莫名的心悸,伴随着脖颈处冷瘦瘦的。

    我不再想待在这里,希望尽快离开。

    来到师部驻地,看到往来的士兵们,让我松了口气。

    真要是一直待在无人的城市里,我非要疯掉不可。

    2205师部驻扎在离开城市不远的巨型通路节点上。

    这里临时构筑起工事,设立了指挥部和营房。看上去一应设施俱全,却好像欠缺了什么。

    我仔细分辨,才发现这里的兵缺少凌厉的气势,事实上其中的大部分人欠缺士兵应有的活力。

    师部位置也让人匪夷所思。

    步兵师不是用来保护城市的吗?把驻地缩在城市的后面算什么?用城市来保护部队?

    新编师,顾名思义是战时临时拼凑的部队。也许人数上是个整编师,其中的实质内容,是否能够及的上和平时期的一个旅,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虽然我有了思想准备,可是实际来到师部报道,所见到的景象还是让我心生郁闷。

    入目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师长更是个大腹便便,长得像街坊面包店老板式的人物。

    这哪里是军队,分明是养老院的人穿上了军装。怪不得一个个没有精气神,这样的军队能打仗吗?

    在指挥部等待师长的接见。我抽空打量了师部的中枢。

    这里表面上看,像那么回事,可是内部空空荡荡,只有桌子椅子充门面。

    应该在师一级指挥部常设的网络交互设备,信息战设备,综合情报协调设备等等一概没有,反而在会议桌上多出了花花草草,鱼缸盆景之类,老头们平时打发时间的东西。

    我记得向人事军官提出要上战场的,可没说要来养老。

    一腔热血被兜头的凉水浇的透,我差点站立不稳,年老的参谋赶忙扶我坐下,提醒我注意身体,我真是欲哭无泪。

    对这里克莱默显得很满意,他很快同老头们打成一片,我俩也就此分别。

    不一会儿师长来了。说是去视察一线部队情况,不过我个人以为,他应该是躲在哪偷闲,亦或者刚睡醒午觉。

    师长同其长相一样,和蔼可亲。他知道我有战功在身,对待我更加的殷勤。

    可是我怎样也高兴不起来。

    一番鼓励的话后,我甚至没能记住师长的名字。

    浑浑噩噩中由一名怎么看都快60岁的参谋带着我前往所属的一线部队。

    这里的行动都依靠代步车,确实比上面方便不少。

    我隶属于师直属特务连,二排一班,任班长职务。

    据说这个连是师属尖刀部队,在战时负有重大使命。

    听老参谋介绍时我忍不住想笑。抑郁的心情才算有所转变。

    这么个大部分由老爷子组成的,连后备役都不如的部队,需要什么尖刀连?

    一想到要带着十来个连路都走不动的老爷子上阵杀敌,我又笑不出来。

    全师能够在战斗压力下保持不崩溃已经是奇迹了,还打算去打别人吗?

    连部位于师部所在通路外延的交通节点上。正好卡住了城市通往地底更深处的主要通路。

    难道2205师的任务不是保卫城市?而是控制通路?

    可这么个新编师有什么战斗力,又能保卫什么重要的设施呢?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我们来到了连部。

    这里正在开会,满屋子的人。

    我被开会人群的构成所惊到了。

    相对于师部,这里是另一番景象。清一色正当年的军官,一个个眼神锐利,神色从容,哪有师部那种垂垂老矣的迟暮感觉。

    从军官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判断,都是经历过生死的老兵。

    师部那些老爷子,一个排不定能够干的过这里的一个兵。

    “经不住念叨,我们的一级自由战士来了。”

    主位的人站起身来,他友好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其他人纷纷投来友善的目光。

    好像上尉站在我的眼前。我一时以为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确定他长的同上尉完全不同。

    可是他们给人的感觉却很相似。

    达蒙中尉,也就是连长,是个友善的尼格罗人。他皮肤黝黑,闪烁着健康的光泽,高大雄壮的好似一头健壮的公牛。

    经过简单的交接,我算是正式在特务连报道了。

    连部会议临时中断,改为了欢迎会。

    军用水壶里盛满清水,桌上摆了些罐头之类的食品。安排虽然简陋,但我很知足。

    战争年代,能够有这些已属奢侈。

    达蒙中尉首先向我解释了2205师的林林总总,让我有了恍然的感觉。

    新编2205师确实如我看到一般,是临时拼凑的部队。全师平均年龄33岁。

    看似正常。实际上大部分兵源由55岁以上男子,或者15岁以下的少年组成。

    听到这样的人员组成我不禁咋舌。

    “火星没人了吗?竟然要用到老人和孩子上战场!”

    “我们成年男子虽然没有死绝,不过数量上已无法支撑必要的军队数量。不光是老人和半成年的孩子,以后连女人都要被征召起来。”

    涉及沉重的话题,连部的气氛转为阴郁。

    连长转身向我介绍二排长。

    我的直属长官是个黑瘦的青年,两眼不时隐现精光,像一头危险敏捷的豹子。

    阮少尉是我的同族,他冲我点了点头,隐约的杀气随之消散,我回应以微笑,只是表情有些僵硬。

    “能问下,我们师,为什么会有特务连存在?我想说,我们连同师里的兄弟单位,在人员配备上很不同。”

    我说的委婉,却有抑制不住的疑惑泄露出来。

    虽然有映射全师上下都不中用的嫌疑,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这里是养老部队。”,阮排长惜字如金。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我们都是战场英雄,包括你看到的特务连的所有人。这里是由等待受勋的人组成。”

    “全部由英雄组成的连队?”

    看我皱着眉头,连长换了个说法。

    “没错,你所在的不是什么特务连,应该叫做英雄连才对。这是种变相的保护,对于我们来说也是种福利。”

    “可是,情势危机,我们真的能就此离开战场吗?我还是想要上阵杀敌,在这里……我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

    连长哈哈一笑,打了个让我安心的手势,“如果战斗需要,我们可以随时参加战斗,英雄连的称呼,可不是什么花瓶摆设……”

    跟着阮排长来到二排的驻地。

    二排负责守住城市通往地底深处最右侧的通道,实际上相当于驻守在全师的最左翼。

    至此我已确定,我们师的任务不是防守这座巨大的城市,而是守护城市身后,通往火星深处的战略通路。

    隐隐约约间,我似乎抓住了什么,又说不上来,感觉真的很糟糕。

    来到我所属的一班,清一色的老兵,各个气息深沉,满身的戾气。

    面对他们,我露了怯,毕竟我只是个义勇军出身。

    所幸大家对我很友好,特别是对我义勇军出身,却能立下如此战功称道不已。

    一班加上我共计10人,一问之下果然各个身具战功。

    有善于狙击游走,一人歼灭敌人整排的麦克斯。

    沉稳如山,连续击毁三辆步战车的伊万。

    身具信息战天赋,成功入侵敌人师指平台的陈斌。

    勇猛刚强,在肉搏战中一人力敌五人的林肯。

    坚韧不拔,钉在阵地上三天三夜的方虎山。

    睿智果敢,传奇的工兵埋雷手罗斯。

    业务近乎无艺术的后勤兵亚当斯。

    英雄的炮火协调员爱得莱德。

    勇闯火海的通信兵格莱斯。

    还有战场女神,医护兵卡琳。

    刚听说英雄连时没有太多感触,实际接触后才发现,一个个都是狠人,我不由得又担心起自己的威望来。

    我这样的,真的能当他们的班长吗?

    “没良心的,不认识我了吗?”

    叫做卡琳的医护兵径直走到我面前。她把脸靠的很近,我们的鼻尖几乎相碰。

    我下意识的往后躲开,不明白这个女人什么来头。

    仔细看,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短短的金发,自然卷儿,绿色眸子忽闪忽闪的。

    我没怎么接触过女性,她猛的靠近,让我既紧张又兴奋。脑子好像短路了,一片空白。

    “喂!别太过分哦,我们可是见过好几次的,我还救过你的命呢!”

    她在说什么?见过她,救过我的命?

    我在哪里见过她?模样完全没有映像,但是声音又是那么熟悉。

    这么漂亮的姑娘,见过后又怎么可能忘记?

    卡琳不依不饶。她抢步上前,我不断后退,直到把我逼得摔倒在地。

    我满脸通红,又摸不着头脑。

    班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时,她做了个心痛的姿势,“真是让人伤心,他真的不记得我了。男人真的都是那么不靠谱吗?”

    我愈发的疑惑了。

    她的声音,真的非常熟悉,我们到底在哪里见过?

第16章 逆转

    “什么!没有撤离!这怎么可能?他们是怎么躲过轰炸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通讯回路传出前指某位将军的怒吼。曾经威严可畏的声音里,我听出了一丝惊慌。

    比邻星登陆部队一反常态。他们在行星轰炸时没有真正退去,而是埋伏在火星表面。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逃过轰炸的,不过行星轰炸本身是由他们实施,相信要躲开这种轰炸也绝非不可能。

    为了避开轰炸,我们的地面部队自然是回到掩体内,而空军部队则是飞上高空规避,待的轰炸告一段落后他们才会回归。

    敌人正是抓住地面部队进入地下,航空部队躲入高空的机会下手。

    他们在战机进出掩体的通道内布置了工事爆破装置。

    来自于半空的残骸火球正是着了道的空军战机。

    虽说只有一架战机坠落,影响却很深远。

    敌人在最后一架战机进入时炸毁隧道,塔尔西斯战区航空部队,痛失出击通路。

    虽然地下掩体四通八达,战机群不至于被完全困死,但是要把机群迁往新的出击隧道却需要时间。

    “万一敌人不顾伤亡和修整,立刻发动登陆作战,我们将很被动。”,达蒙中尉点出了当前最大的危机。

    也许这只是一次意外,也许敌人的潜入部队是误打误撞的接近出击隧道后又延误了撤离的时间窗口,也许……

    就在我为地表战斗的战术失误寻找借口时,前指传来紧急联络。

    塔尔西斯上空有大批登陆艇集结。

    我们的战机群无法阻止这次登陆了。

    前指要求,各部队做好接触战的准备。

    我再次走出连部时,心情同先前截然不同。

    几个小时前,还急冲冲的要去排里报喜,当时认为战役的胜利就在眼前。没想到情势变化的如此迅速,现在对于胜利再无信心。

    抬头望向坠机的方向,火焰映红了人造的云雾,犹如血液在半空流淌。

    我的心不禁紧了紧,又要看到地狱浮屠的场面了。

    这次还能如此幸运的生还吗?

    回到驻地,反登陆失败的消息已经传开。战士们却不见有多么沮丧。

    不愧是英雄聚集的部队,我在心中暗下决心,不能再懦弱了,要向特务连的平均水平看齐。

    两天后,地表作战的部队陆续撤回,敌人在塔尔西斯登陆成功。

    虽说没能保住初战的成果,不过敌强我弱下,这也是正常结果。部队的士气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随着战斗从地表深入地下,在要塞中已经能够听到陆军重炮轰击的隆隆声。

    接触战已不可避免。

    排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大家默默的做着准备,不再有平时的谈笑风生。

    要塞的夜晚是由智能系统控制的照明和浓墨色的云雾形成。

    随着火星自身的日夜节律,这里的日夜一同变化着。

    为了避免被偷袭,以及最大限度的给敌人制造障碍,从今天起要塞只有黄昏。

    人造的夕阳在驻地的建筑上洒下一片斑驳。

    已经是凌晨三点,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到处维持着傍晚华灯初上的模样。

    这种怪异的环境下我实在睡不着,信步走出作为休息室的掩体建筑。

    落日余晖中,工兵部队正在拆除遍布要塞的空轨系统。长长的金属单轨在激光切割下轰然坠落,激起小小的尘爆随风飘散,只留下虚无一片让人有种难以名状的失落。

    医护兵卡琳轻巧的从另一间休息室中走出,她的表情凝重、认真。

    “你也睡不着吗?”

    我走上前去,选了个很傻的话题。

    也许我这辈子都学不会如何同女生相处了。

    “真是句废话,这样子不受女孩子欢迎哦。”

    “果然很傻是吧,我就知道自己是个无趣的人。”

    虽然心里明白,可是被她当面评价很傻时,我还是感到莫名的难过。不由得想起学生时代,没少因为不善于同女生打交道而闹出笑话。

    卡琳向我打出个安心的手势,“是有点傻,不过傻的可爱……你放心吧,还是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你不用安慰我,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我这辈子都没有女人缘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得沮丧,也许是战前的紧张所致吧。可是同女生讨论自己没有女人缘,总感觉连自己也开始讨厌这样的性格了。

    “怎么会呢,至少我……”

    “快看!那是什么?”

    一个小黑点在半空掠过。要不是它的飞行轨迹一看就是经过仔细规划的,说不定我会把它错认为掩体顶部落下的小碎石。

    “无人机,快发警告,敌人要来了”。

    卡琳的反应要比我冷静的多。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她已经通过个人终端向排级通讯回路发出了警告。随即她便奔向临时的医务所,那里是她的战斗岗位。

    看着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狙击塔的拐角处,我很想叫住她,问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喜欢我这种傻瓜吗?

    看着她的背影在匆匆中消失,我恨死自己的懦弱性格了。

    黑点在半空画了个弧线。各色的火线闪动间,它挣扎了一会儿后便一头栽入兄弟部队的阵地。

    排级通讯要求所有人进入战斗岗位。

    我还在想,就一架无人机,最多侦查用的,不至于如此过激反应吧。

    半空传来密集啸叫声。无人机坠落的地方,腾起浓烟和火柱。肉眼可见的气环在要塞上空扩散。

    随后爆炸声传来,震耳发聩的重音几乎把我击倒。我摸索着套上封闭式头盔,隆隆炮声造成的震撼才减弱下来。

    正想打听是谁的阵地遭到炮击,伤亡如何时,头顶的尖嚣声再次响起。

    下意识的重新躲进掩体,却没有听到爆炸声。

    愣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第二次的炮击来自于己方。

    我打算去看看班里的其他人,希望不要有人受伤才好。

    还未走远,新一波的炮弹尖啸又来了。阵地上火花四溅,我不得不第三次回到掩体。

    这就是陆军间的较量。我暗暗的为敌人如此高频率的攻击节奏咋舌。

    炮击毫不停歇的持续了半个小时,当我以为炮声还要继续下去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脑袋里还在嗡嗡做响,我们接到师部的消息,要求各单位抽调医护兵前往支援三团二营。

第17章 突袭

    直到第二天凌晨,卡琳才回到医护室,我不等她那疲惫的身影进门,便迎了出去。

    “怎么样,二营不要紧吧?”

    靓丽的金色卷发无精打采的蔫在她的额头,她白了我这个班长一眼,很不给面子的把所有人都撵出了医护室。

    随着门重重的关上,留下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

    “娃娃兵们悬了。”

    陈斌叹了口气,脸上的忧色愈加浓重。

    由于科技兵的身份,师长让他在闲暇时作为二营的文化教员,他同娃娃兵们有最多的交集。这种师生情谊有时候不下于战友之情的。

    我也为那些十来岁的少年兵们担心。本以为预备队的位置相对安全,没想到敌人还没见到,他们就先挨了炸。

    示意格莱斯去连部打听情况,我走上去,想要安慰他。

    陈斌摇了摇头,径自走开了。

    我没有恼怒,只是觉着自己这个班长当的很失败。

    格莱斯从连部发回消息。三团二营遭到了次声波炮弹的打击。

    一轮急促射,几乎所有炮弹都落在了他们的防区。

    那里有狙击塔的保护,孩子们的宿舍也都设置在坚固的高塔内,安全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一枚次声波炮弹击破了高塔的大门。杀人的声波沿着楼道在狙击塔内肆虐。

    也许是为了壮胆,孩子们都挤在了第二层相邻的一排房间内休息,事发时楼层的三防门没关。

    多重细节上的错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炮击结束,二营长带着人视察伤亡情况。

    他想着去安慰那些被吓坏了的孩子兵,顺便给他们教教路子。

    没想到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满屋子的血肉、内脏以及不成形的尸骸。

    二营长是个退伍老兵,见过血也杀过人,不过他还是受不了那恐怖的景象和内心的自责。

    在前往师部汇报的路上,开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们师在开战之初便折损了整营的兵力,而且还是那样一个少年营。即使以英雄连战士们的坚韧神经,也受到了影响。

    特务连上下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感到生命在战争中的脆弱,我不免开始怀疑起抗战的意义,一度坚定的信念再次出现了波动。

    敌人日以继夜的发动猛攻,隆隆的炮声就没有一天停歇过。

    为了突破要塞防线,尽快消灭深埋火星地底的全频谱干扰中枢,他们已不顾伤亡了。

    经常可以看到满载伤兵的重卡向后方撤送伤员。不时的有补充兵力在我们附近集结,很快这些新来的部队便被送上一线。

    反倒是我们师,名义上是预备队,却不曾接到过战斗任务。除了开战伊始损失了一个营的兵力外,绝大多数时间都处于观战的位置。

    这天我惯例到连部探听消息,却没有在情报室看到连长,据说连长按耐不住性子,去师部要求分派任务了。

    听到消息,我有种莫名的期待。一直处于看客的位置,眼见着无数的战友倒在血泊,或者重伤而回,又看到数不清的兄弟们走上一线,而我们特务连,既不是什么老弱,更有着强于一般部队的素质和技战术水平,却缩在特等席上观摩战斗。

    内疚感、负罪感一天强似一天。

    很多时候,见到刚来的新兵,我都不好意思同他们对视,生怕被问及为什么一直没参加战斗。

    重炮的尖啸在半空掠过,仔细聆听尖啸的强度和方向能够判断炮弹的落点。

    随着尖啸的不断靠近,我心中的狐疑变成了确信。

    在我跳起来警告其他人之前,已经有人在大叫重炮打击,注意隐蔽了。

    没有时间回到自己的防区,我就近在连部的掩体隐蔽。

    通讯员是唯一坚守岗位的人。他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拼命联系师指,要求师部提供情报以及电磁对抗支援。

    忍受着天地间好似无处不在的隆隆声。头痛欲裂下,我恨不得现在拔出配枪对准自己脑袋来个一了百了。

    这不是一般的冷炮或者校射火力,而是密集的炮火准备,是敌人进攻前必有的套路。

    这太反常了。

    我们地处战线的后方,在要塞防御战中,这个位置相当安全,连炮兵阵地都要在我们前头。

    虽说要塞的纵深不过100多公里,全境都处于重炮的覆盖范围,不过敌人通常不会花费大量弹药对付大后方。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固定的隐蔽位置而且所有的重要设施、装备都有掩体保护。

    以密集炮火覆盖这里,除非运气极好,无非是浪费弹药罢了。

    我不认为,敌人登陆部队的炮弹,多到可以随意浪费的地步。

    作战终端收到连部的紧急命令,各单位战斗准备,士兵接敌后不用请示既可开火。

    这次的炮火急袭一定包含着敌人的险恶阴谋。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即使含混在爆炸声中我也不会弄错。倾转旋翼特殊的破空声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隐形攻击机,敌人的女妖战机就在附近,快准备防空!”

    由于待在连部的掩体里,我的大叫声引起了连副和教导员的注意,他们看了看我,互相交换了眼神后,好像下定了决心。

    连部随即发布了防空、反隐作战指令。

    我打心底里佩服英雄连的军官们。他们不但反应迅速,且长于当机立断。我只是个小小的班长,他们凭我的一句话就抓住了危机的重点,并做出最适当的应对。

    我自问处于他们的位置,不会相信一个下属在慌乱中的叫喊。

    命令发布后不久,高平两用机枪那亮绿色的火线,以及单兵防空导弹的白色尾烟开始在我们连的阵地上纵横。

    炮火准备已经停止,我抓紧时间往回赶。

    天空中出现了连串的猩红色光珠,这是战机干扰弹正在迷惑我方的防空武器。

    我很欣慰,这至少证明敌人的偷袭破产了。

    对地火箭巢发射的明黄色的光焰、速射炮吐出的火鞭,以及自动防御榴弹发射时的烟幕把阵地上空点缀的斑驳、缭乱。

    对于如此浪费火力的攻击方式我是再熟悉不过了,敌人不但出动了女妖战机,地狱火攻击机也在出击序列。

    难道偷袭不成,他们要强攻吗?

    我时刻注意着两边是否有敌人攻击机的影子,亦或者如死神般的引擎轰鸣声。

    那种眨眼间发现攻击机出现在身边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直到最近我的噩梦中还会时常蹦哒出地狱火攻击机来。

    我们阵地的前面是1团的阵地,侧翼是2团在防守,3团因为失去了2营被调回师部建立联合防区。

    要回到二排的防区,最近的路是在2团阵地上抄近道。

    快要抵达二排阵地,左手方向,二团1营的阵地燃起一片火海。至少在三个方向,有6架地狱火在向他们喷吐火舌。

    我的位置恰好能够目视这些地狱火攻击机。

    没有想过用突击步枪去硬撼这些空中坦克,我第一时间用目镜观测器捕捉敌机的画面和坐标。

    我已经不是战场雏鸟,很清楚一个人在空旷区域等同于靶子。可是机会实在难得,而且读取敌机坐标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我紧张的把每一架敌机套入目镜显示器的光圈,耐心等待光学测距仪得出读数。

    无线通讯系统早已瘫痪,我转动头盔,用光瞄系统代替收发器,向最近的狙击塔楼发送情报。

    一架、两架……四架,胜利在望,敌人没有发现我。心中止不住的狂喜。虽然不是亲手消灭敌机,不过这样如同现场直瞄引导的战斗方式,也是首功。

    前几个月击落的敌机,连自己都说不清算不算战功,被人称赞时总觉得是投偷了上尉他们的功绩,心里没有底气。

    这次不同,是我冒险在战场上为防空系统做的引导。我终于可以无愧于这个班长的职位了。

    第五架战机突然做了大幅度的机动规避动作。我无法再用观测器套住它了。眼睛的余光中,原本呈扇形分布的敌机群开始降低高度,阵型也变得散乱。

    他们提前做战术规避,我被发现了。

    恶寒流遍全身,身体再也无法保持直立的姿态。

    我几乎是扑倒在地上,就势向附近的半地下式藏兵掩体滚去。

    强烈的光焰,巨大的冲击,我感到自己被抛飞出去……

    身体轻飘飘的,也许我已经死了。脑后传来温柔细腻的触觉,感觉好舒服。

    “这就是天堂吗?好像不如传说中美好嘛……”

    额头传来熟悉的抽打声,“你个没良心的,由老娘服侍,还挑三拣四的,小心让你尝尝地狱的味道。”

    自觉嘴角的笑意收不住,我舒展身体,侧过头,让脖子更舒服一些。

    “你还得寸进尺了!看老娘不修理你。”

    那个声音气急败坏起来。

    她发出威胁。我等着她动手,却终究只是在额头轻拍一下。

    我得意继续享受脖颈处传来的温柔细腻。

第18章 暮色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休息室里。

    室外爆炸声起伏不断,床边整齐的叠放着战斗服。床头摆放了一些罐头和压缩饼干。

    想起了少年兵们的惨状,我猛的坐起,看到合金门紧闭着才放下心来。

    腰部传来锥心的痛,痛得我差点叫出声。

    意识到是伤口崩开了,赶紧拉开贴身的衣服,确认伤口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你还挺要命的嘛。”

    清脆好听的声音来自于身后。

    “果然是你,那时候就是你为我急救的吧?”

    “所以说你个没良心的,满脑子想着占便宜,根本没想过救你的人是谁吧!”

    “哪有?我可是什么都没想。”

    “信你才怪。”

    卡琳一边数落着,一边利落的帮我检查伤口,确定伤口没事后,她露出放心的表情。

    我脸红到了脖子处,非常感动,觉得女神这个称呼真是太适合她了。

    “你的命真大,被女妖战机锁定了还能不死。”

    “什么?”

    “你真的以为自己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她的音调陡然拔高,情绪很激动,而我却很莫名其妙。

    虽说她担心我的生命,这让人感动,但毕竟是我自己的命,反应干嘛那样激烈?

    现在不是鼓励为国牺牲嘛。

    “我的命,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话,我就知道错了。

    恨不得打自己的耳光。

    英气勃勃的脸上,被激动和愤怒所占据。

    她眼里含着泪水,咬着嘴唇,好像在努力克制自己。

    最后她失败了。

    “你的命?你知不知道,就为了你这条命,兄弟们豁出去打掩护。为了把你从战场上送下来,菲利普掉了半个脑袋,布莱切特被碾成肉酱。他们付出一切救你下来,你却不把命当回事!”

    “……呃,这个,我没有……”

    “你的命同我没关系,是吧?你身体里流的血,有我的一份。因为血色素过低,我差点被俘,你知道一个女兵被俘后会发生什么事吗?即使这样你还坚持你的命同我无关?”

    “……”

    我无言以对,我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情。

    原来我的命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

    外界的炮声和爆炸声还在继续,休息室内,安静的可怕,我不敢看她。

    砰的关门声响,道歉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我这倒霉性格,真是混账。

    针对二团阵地的低空突袭一直持续了十五个小时。

    敌人好像认定了这里是塔尔西斯的弱点,疯狂的发动攻击。

    最后一轮进攻时,他们甚至派出运输艇,把整个陆军重炮营送到了战斗一线。

    极近距离下,重炮营对二团的阵地发动了精确打击。

    基本上由老爷子们组成的二团伤亡惨重。

    团长阵亡,教导员阵亡,六个正副营长交待了一对半。

    可是老头们十分的顽强,硬是顶在阵地上死活不退。

    师部早已下达后撤命令,预备队的一团也顶了上来,二团的兵就是不退。一营打的只剩下十二个人,还在坚守阵地。二营和三营也都减员过半,就是这样的局势下,二团愣是没有让敌军突击部队拿下哪怕一小块落脚地。

    眼看着敌人的运输艇起起落落,他们的快速机动部队却只能在不到一公里的弹丸之地机降。

    随后各个兄弟部队提供的电磁压制,以及地底深处,来自于行星级别的电磁压制的力量,让突袭部队受到极大的影响。

    无差别的电磁压制下,各类侦查、火控系统的屏幕上都是雪花一片。

    上到指挥官,下到每个士兵,都得放下高科技兵器。

    每个参战的人,都要用眼睛去看,耳朵去听,凭借双手去测算。

    战斗方式回归到数千年前,战士们在血与火中战斗。

    仗打到这个份上,敌人的突袭部队后继乏力。

    他们在丢下十来架战机,数十辆战车,以及近百具尸体后撤退。

    不过撤退之路可不是康庄大道,大批复仇的守军已等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敌人撤退后的好几天,都没有发动像样的攻击,可见这次防守反击打的多么的漂亮。

    新编2205师受到了战区的通令嘉奖。

    老爷子们的二团成为了英雄的战斗集体,授予二团倔老头团称号。

    被荣誉刺激的那些老头子们,见谁都把胸脯拔的挺挺的。

    让我意外的是,这次胜利中,我个人因为关键时刻的表现,再次获得了战斗英雄称号。

    虽然太过贪心,让敌机群事先有了准备,导致六架地狱火全数逃离,可是也因此破坏了突袭遽然发动时,敌人最为凌厉的一击。

    事后战况总结会上,连长就分析,说我的引导攻击,是挫败敌人突袭的转折点。之后敌人再没有类似的机会能够扭转战局了。

    不过我本人却因此,获得了福将,这个别扭的绰号。

    虽然在不同场合,我多次表示,不接受近乎玩笑的外号。

    可惜事与愿违,福将的绰号,以及我因为踩到香蕉皮意外滑倒而捡回一条命的无稽之谈,竟然在部队中流传开来。

    不管走到哪里,看见我的人,无论阶级、年龄都会爆发出狂笑,让我无奈至极。

    战斗还在继续,几天后敌人又卷土重来。

    我的皮外伤好的很快。第三天便能下地活动,一周以后就可以参加战斗了。

    对于我个人来说,不用回野战医院才是最让人高兴的事情。

    自从那通发泄后,卡琳老是躲着我,让我准备好的道歉没有述说的对象。

    不过我也因此明白了自己这条命背负着什么。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想法不再出现在脑海里。

    至少,我的牺牲要对得起那些为我而死的兄弟们,不是杀一两个敌人就能应付了事。

    “福将,带着你的人集合。”

    接到排长的通讯让我哭笑不得。好像福将的绰号理所当然的取代了我的名字。

    对于这次集结,我们心里多少有些准备。

    连长上次去师部的说服很成功,据说师长答应,会为我们争取战斗的机会。

    看来师长准备兑现他的陈诺了。

    让人意外的是,到排里集合后,阮排长没有训话,也没有说明,只是让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以隐蔽行军姿态离开现有的阵地。

    “那阵地怎么办?我们都走了,万一敌人突袭……”

    “不用你操心,做好准备,马上有的打了!”

    阮排长的话让我们都是一个机灵。

    有的打了,难道是我们主动进攻?

    保持隐蔽行军状态,大约往三团阵地运动了两公里左右。

    这里有一处加了顶盖的部队集结专用掩体。

    一排和三排已经到了,另外有五辆步战车以及一架多用途运输机正在等待我们。

    不用再解释什么,都明白了,这是要主动进攻了。

    不是说我们的任务是坚守,要拖住敌人吗?

    达蒙中尉一挥手,一排、三排涌向步战车,而连长同他的警卫,以及我们二排就要搭乘运输机了。

    带着满腹的狐疑,我们鱼贯进入运输机。

    机腹的空间比想象中还要窄小,40多人加上装备,把这里挤的满满当当。

    随着引擎声轰鸣,一阵失重感,我们出发了。

    笨重的运输机摇摇晃晃的好像喝醉了酒。

    我坐在舷窗旁,看见各色的火线,还有防空导弹的尾烟向我们集中过来。

    “敌人的防空火力!”

    我紧张的跳了起来,却被人以极大的力量按了回去。

    “知道,别瞎叫唤,坐下!”

    排长的斥责下,我讪讪的坐下。却无法按心。

    忍不住转头望向机身之外。

    更多的各色火力从我方阵地射出,一丛丛的形成道道火墙,将来自于敌人的火力纷纷消耗在火墙里。

    运输机钻入金色的云雾中,我才长舒一口气。

    “兄弟们,现在宣布此次行动的目的和我连在行动中的职责。”

    心说来了,终于要揭秘了。

    自从行动开始,我便一直处于疑惑中。

    像我们这样的精英部队,最合适的任务是进攻。前期的准备,以及部队运输载具都支持我的观点,这是一次攻击任务。

    可是在要塞防御的环境中,面对优势数量和技术水平的敌人,我们真的有进攻可打,真的需要进攻吗?

    如果不是进攻任务,启用我们部队,摆出这样的排场,到底要做什么呢?

    “大家也看到了,这次行动,是标准的攻击配备。我们将和兄弟部队一起,配合战区的装甲突击力量对当面之敌实施打击。”

    没有人说话,我却能够感受到,

    无声的喧嚣正在战士之间传递。身边的战友们,一个个皱起眉头。

    是啊,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攻击行动。

    当前的局势,我们的攻击行动到底有什么用?我们既没有力量撕开敌人的防线突围而出,也不没有可以里应外合的援军。

    至今为止,我们任何行动的目标就是迟滞敌人,拖住他们,为外间的主力舰队争取时间。

    发动反击的意义何在?

    冒然进攻,除了消耗自身的力量外,没有任何意义。

    “相信有人会问,此次行动的目的何在?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是的,我在此要告诉大家,前指为什么要打这一仗。不是为了战功,也不是为了出口恶气之类,同战斗无关的事情。此次行动的目标,是最大限度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要打痛他们。只有这样,敌人才无法全力进攻。我们要使得敌人每次发动攻击时,都要考虑如何防御,要让敌人把有限的资源,分出很大一部分在防守上。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线的压力,才能拖延更长的时间。一旦主力舰队准备完毕,才有我们报仇的机会。所以请各位稍安勿躁,遵照前指的命令,打好眼前这一仗。”

    一切疑问都得到了回答,理应安心作战的我,却怎么都无法真正放心下来。

    总觉得,前指发动攻击,不光为缓解防守压力,他们有更深刻的理由。

    而且这个里是绝不能对普通士兵说明的。

    舷窗外,要塞上空的暮色是那样的不吉利。昏黄的流光预示着黑暗即将降临。

第20章 冲锋

    “长官,轮到我们上了。”

    慢条斯理的讲话节奏让人抓狂。不过很奇妙的,魂不守舍下,听了他的话,心中的仿徨消失了不少。

    麦克斯是我们班里的狙击手,战斗英雄。

    前期阻击战时,他利用坑道和掩体,一人消灭了整排的敌人步兵。是个让人敬畏家伙。

    不过他的外表,同魁梧、伟岸等形容词相去甚远。

    细长条的个子,精瘦精瘦的,三十岁左右,没有留胡须,模样像个温文尔雅的学者。

    谁又能想到,他会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呢?

    “敌人狙击手厉害,也不知道有几人,你有什么提议?”

    我并非刚愎自用的人,更何况我也没有独断的资本,对于自己有几量重更是心知肚明。

    “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不到几分钟时间干掉了一个班,只有一个人吗?”,信息战专长的陈斌不太相信。

    “是的,只有一个人。我能感觉出来,那是个孤独的猎手。”

    麦克斯的形容让我想起深入丛林的猎人。按他说的,我们岂不是野猪之类的猎物了。

    “别担心,我可以对付他。”

    有人能够主动抗下重担让我轻松不少。麦克斯的战绩也让我对他充满了信心。

    “不过,我需要有人当诱饵,把他引出来。”

    刚放松下来的我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心里腹诽,话不能连着说吗?

    “行……由我来做饵。”

    “不,我去。”

    一直沉默的林肯打断了我的话。

    虽然我是班长,有决定权,但是他的言语中带着毋容置疑的威严,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攻击方案确立。

    麦克斯主攻,林肯诱敌,我同陈斌两人火力压制。

    先前的七个弟兄离我们太远,一切发生的又太快。

    从他们死前的行为,只能判断出狙击手的大致方向。

    按照麦克斯的说法,他需要知道确切的位置才行。

    这就要靠诱饵战术来实现了。

    我总觉得麦克斯也是把自己也当做一个猎手了。不然任何正常人都是无法一口气冷静的连杀近四十人。

    我们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而是做出刚刚抵达,就跑来占据有利地形的样子。

    为了演的尽可能逼真,需要把身体暴露在狙击手的射界内。

    麦克斯表示,对方是个标准的独行侠,不会一上来就开枪,而是要确定好目标的人数、装备,规划好撤退路线后才会发动。

    可是明知正暴露在敌人枪口下,随时会被人爆头的情况下,还要保持行动的自然,真是困难至极。

    我是费了好大劲才维持住腿肚子不抽筋,向前冲刺的步伐也无法做到毫无挂碍。

    陈斌同我相仿,他冲刺的姿势也很别扭。

    麦克斯和林肯两人就表现的不像正常人类了。

    一个闲适淡定,搞得好像出游度假般,在敌人的射界内摇来晃去。

    我在心里吐嘈,战场上看到这么个家伙,大家一定都会躲得远远的吧。

    怎么看他的行动动都充满了诡异。

    哪有把战场当后花园闲庭信步的。

    说不定那个狙击手为人谨慎,就此离开了也不一定。

    转念考虑,吓走敌人未尝不是好事。虽然不能为那七名战友报仇,却能顺利完成任务,也是不错的结果。

    另一个家伙则是行动飘忽且速度奇快。

    他眨眼间就跑到七人遇难的地方。

    这时我们三人还没有到位。

    按照既定策略,是四人同时抵达现场,做出发现同伴尸体的样子,再一齐卧倒。

    可是林肯这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家伙,他先到现场,其它几人还远远在后面,这戏怎么演得下去。

    他的身形也是一滞,终于意识到当前的尴尬状况了。

    怎么办?

    后面三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果我们现在前进,就是明知道有狙击手还没事人般长驱直入,摆明了是设了套让人钻,敌人会提前准备。

    如果后退,就是把林肯卖了。也许下一刻这个沉默的家伙就会被爆头。

    时间过的飞快,我紧皱眉头,急得汗水浸湿了脖颈,却还是举棋不定,是进是退,到底该怎么做?。

    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火线闪动,林肯翻身栽倒。

    他被击中了。

    我恨得紧咬牙关,好像这样就能改变他被击中的事实。

    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他冲在前头的,是我害了他。

    我深切的体会到,班长作为战斗单位最小的负责人,真不好当。

    后悔、自责、重压等等情绪柔和在一起,化作愤怒涌上心头。

    我挺起上身就往前冲,却被陈斌一把扑倒。

    倒下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花,头盔传来来锐器划过金属的声音。

    趴在地上,我惊的一身的冷汗。

    几经生死,却都是在无意识的时候发生。像现在这样,看到爆头的子弹掠过眼前还是第一次。

    什么仇恨、牺牲、大无畏之类的东西,统统被恐惧所取代。

    我只觉的手脚冰凉,脖子上凉飕飕的,也许死神的镰刀正架在我脖子上。

    “班长,现在该怎么办?我愿意做诱饵,我们给林肯报仇。”

    我按住陈斌,“诱饵由我做。”

    就在我们两人争做诱饵时,身旁有人霍的站立起来。

    “麦克斯!你疯了吗?快趴下!”

    他对我的命令充耳不闻,端着抢以标准的站立射击姿势,木头般戳在那里。

    覆盖式头盔屏蔽了他的表情,可是我能感受到他的专注。

    他屏蔽了其它感官和思想,专注的盯着某个目标一动不动。

    陈斌想要爬起来拉他,被我一把拖住。

    “你干什么?他这是在找死,我要去把他拉回来!”

    陈斌向我大吼。

    “闭嘴!要死早死了,他现在还没事,敌人也没开枪,说明他们卯上了。”

    我的判断没有任何证据,可我就是确定,现在正是这么个状况。

    麦克斯一定是抓住了狙击手向我开枪的机会,成功把握了敌人的位置。

    只要对方露头,或者身体有大幅度的移动,一定逃不脱他的枪口。

    麦克斯是个优秀的狙击手,我相信他不会给敌人第二次机会。

    “现在包抄过去,如果对方不动,就由我动手。”

    我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这是信心带来的勇气。对方只有一人,且被麦克斯看死了。

    他有两个选择,要么死在麦克斯枪下,要么死在我手里,这是个必胜的局面。

    我甚至为那个孤独的狙击手感到可怜,谁让他碰到了我们英雄连,碰到了我们班的麦克斯。

    意外方向上人影突然跃起。我的第一反应是,敌人不止一个。

    这时候来不及多想,必须要有人抵住这个意外的敌人。

    麦克斯的状态微妙,一旦他转移目标,就轮到我们被动了。

    没有料到胜负的天平转换的如此之快。

    我没时间考虑万一还有其它敌人在附近怎么办,向陈斌丢下一句掩护我,便冲了上去。

    只看着一道影子。

    好快的速度。

    我不敢放松,打开强化外骨骼的辅助功能,全速向人影的方向冲过去。

    即使无法逮住他,也不能让他干扰麦克斯。

    身后传来突击步枪的射击声,短促的点射,在前面的阵地上掀起一簇簇烟尘。

    突然一个身着比邻星战斗服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不过他所在方向并非黑影的位置。

    怕什么来什么,原来还有第三个敌人在。

    我举枪便射。

    我对自己的射击技术没信心,不敢连射,只能用单发模式点射。

    露头的敌人缩了回去。

    可恶,没打中。

    我一边诅咒自己的射击技术,一边继续前进。

    打不到就用手雷,那玩意儿不需要什么准头。

    我虽然不是正式的步兵出身,可是在英雄连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学到了不少实用的步兵战术。

    只要让我贴近了打,绝不会有敌人的好果子吃。

    那个家伙再次露头,我又一次停下点射。

    射钉在离开目标甚远的地方嵌入一堵矮墙。

    该死的射术,我手里的枪比起烧火棍也好不了太多嘛。

    很奇怪的是,那个敌兵正在射击其它方向,难道那里有我们自己人吗?

    我已经狂奔了超过两百米,距离露头的敌人不到五十米。

    这家伙,又一次直起身来,向其它方向开火。

    哼,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你会后悔的。

    我咬着牙继续狂奔。

    敌人又一次躲进掩蔽处。距离他只有不到30米了。

    这个距离上,我不会失手。

    拽出手雷,在腰带上轻轻一擦,保险在清脆的咔哒声中掉落。

    这是我从伊万那里学到的快速扔雷手法。

    可惜了,伊万一身的本事,却不明不白的死在运输机上。

    找准目标甩手扔雷。

    我毫不停留的继续向矮墙移动。

    这个方向既能避开手雷爆炸的破片,又能防止敌人把雷丢回后,被自己的雷炸到,还可以让我处于进攻的有利位置。

    英雄连学到的技巧就是实用。

    轱辘声中,雷被扔了回来。

    哼,怎么会让你炸到。

    几秒钟时间,距离缩短到十米之内。

    爆炸声在背后响起,我听到了弹片横飞时发出的尖啸。

    这个距离上,不需要枪法,可以毫无顾忌的连射。

    掩体旁,敌兵愣在那里。

    他肯定没想到我会来的这么快。

    发愣是瞬间的事情。

    敌兵矮下身体,手里的突击步枪倒持,这是打算同我肉搏。

    看动作,应该是个老手。

    我又怎么会给他机会。

    举起枪,枪口指向前方。

    面甲遮住了他的表情,可以想象,那一定是错愕中带着惊慌的神情。

    突击步枪调到连射模式,扳机扣下就不再松开。

    高致密的合金射钉喷射而出。

    眼前的人体破布般在那里抖动着,鲜血喷溅,不明所以的呜咽声好似来自幽冥。

    咔哒声中,我打完了一整梭子。尸体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

    随着敌人倒下,我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我额头位置。

    终于要结束了,我闭上眼睛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第21章 来袭

    等了十几秒,既没有剧痛,也没有飘飘欲仙的升天体会。

    难道我属于下地狱的类型吗?

    可是我这辈子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一下,怎么就轮到我下地狱呢?

    也许是,为我而死的人太多了吧。

    想到这里心如刀绞,大家救下的这条命,终究没能成就什么,我对不起他们。

    我真是个窝囊废。

    “班长?你在做什么?”

    麦克斯的声音,难道他也死了?

    是了,敌人比料想中更多,他没能幸免。

    真是可惜了这个英雄的狙击手。

    不过他进地狱也属正常。谁让他把杀人当做狩猎的呢。

    想到黄泉路上有人做伴,刚才还孤寂凄凉的心不由得平和下来。

    不知道能否见到上尉。他杀了不少的人,也没资格进天堂吧?

    “班长,醒醒,现在不是做白日梦的时候,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陈斌这家伙,他怎么也死了?

    我真倒霉,死都没个清净。那家伙总是别人欠钱没还的脸,真不想同他一起上路。

    “他这是在等死。不愧是班长,连去死都那么有前瞻性。”

    林肯你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事儿就坏在你身上了,知道不?

    要不是你冲的太快,我们至于都落得个地狱相聚的下场嘛。

    “你还有脸说风凉话!”

    我是真的愤怒了。

    睁开眼,瞅准林肯就扑了上去。

    奇怪,他的脖子怎么是热的,死出热度的鬼魂,估计他是第一个吧。

    周围安静下来。我抬头看到几个手下愣愣的盯着我。

    林肯被我卡着脖子,一脸懵相。

    麦克斯露出不确定的神情,弱弱的问道:“班长,你……是不是疯了?”

    “难道……我们还活着?”

    话问出口便知道自己错了。

    歇斯底里的笑声甚至引起了几百米外,方虎山等人的注意。

    用光信号告诉老方,这里一切顺利后,我严令三人把先前的话忘掉。

    看他们又点头又摇头,却还挂着笑意的脸,我意识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二排,乃至整个特务连都有谈资了。

    真是没脸见人了。

    林肯还活着。他述说了事情的原委。

    他先利用假摔躲过了致命打击,并趁着麦克斯看住狙击手的机会,打算包抄敌人的侧翼。

    没想到对方还有同伴,也就是被我在近距离打成蜂窝的那个老手。

    “那家伙一定是看你枪法烂,才没把你当回事儿。”

    枪法烂的形容听上去非常刺耳。作为一名步兵,射击确实是我的硬伤。

    可这能怪我吗?我可是半路出家。

    “那个狙击手怎样了?”,我企图把话题从枪法上转移开去。

    林肯向我指了指。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他什么意思?为什么指着我。

    转头看向麦克斯,他正用目光向我致敬。

    “什么玩意儿,你们有毛病啊!我是问,那个狙击手怎样了?”

    三人一齐看向我,脸色古怪。

    他们是怎么了?还说我疯子,自己才不正常吧。

    “敌人狙击手被干掉了?”

    三人同时点头。

    “被谁干掉的?麦克斯还是林肯?”

    三人又一次看向我。

    我恍然,随后惊讶的张大眼睛。

    “我干掉的?怎么可能?在哪儿?怎么做到的?”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三十米距离,有五枪同时穿透两具人体。别人我不清楚,至少我是做不到的。”

    麦克斯投向我的眼神里有着崇敬,不似在开玩笑。

    “可是,我明明看到那家伙的枪口指着我。”

    “他的枪指着谁都没用,因为那时他已经死了。我亲自检查的,他是死不瞑目。”,陈斌满脸的不可置信,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怪物一样。

    “不愧是班长。”

    木讷的林肯很郑重的对我说道。另外两人赞同的点着头。

    枪法奇臭的我,怎可能完成一枪两命的神迹。因为运气而让人佩服,让我觉得他们的恭维更像讽刺。

    通讯兵格莱斯向我们的方向狂奔过来,远处方虎山等人也在转移阵地。

    怎么回事?

    我了解方虎山的性格,沉稳且坚毅,他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把他逼的离开战斗岗位?

    注意到奔跑中,爱得莱德不断向我发出光信号,我赶忙打开观瞄器,耳机里传来电子合成音。

    “快布防。接到前指通知,敌人的快速反应部队即将在我们这里强行机降。”

    好像要印证情报的准确性,隐约间,隆隆的引擎声正向我们接近。

    “快上去,在高架路建立阵地”

    利用那三套攀岩吊索,我们分批登上高架路。

    上面的视野十分开阔,能够监视远近的多条主干道。却不是个易于防守的位置。

    至少有两座狙击塔,一条空轨对这里构成居高临下的威胁。

    我不敢托大,派麦克斯监视狙击塔以及附近的高架道路。由罗斯配合方虎山建立机枪阵地。

    格莱斯则是奔前忙后,重新设置通讯节点,陈斌也被我派去帮忙。

    一伙人从机降区域向我们阵地急行军。

    是连长以及三排。我让爱得莱德用光信号示意他们协同作战,得到的回应是,三排将在这个区域布防,让我们提供居高临下的火力支援。

    我看到卡琳还跟在达蒙身边,嘴里泛起酸味。

    引擎声更近了。

    我顺着爱得莱德所指,看到敌人阵地方向,密密麻麻的小点从半空突入。

    “我去!这么多!”

    想模仿将军那样,在接战前讲些豪言壮语,可惜看到成群的攻击机和运输艇袭来时,我除了咽口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个营?不,一个旅的快速反应部队!快看,那是重型运输艇,估计他们把坦克也直接运上来了。”

    爱得莱德也算老资格的战士。

    他曾经冒着豪雨般的炮火,为我方重炮群提供激光直瞄引导,是英雄的炮火协调员。

    即使是他,这时候的嗓音也显干涩难听。

    我怔怔的看着铺天盖地袭来的敌人,无从应对,脑中一片空白。

    半空中,敌攻击机排成线行阵列从我们头顶越过。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卧倒。

    阵地后方的半空中,敌攻击机群受到了我方战机的挑战。

    霎时间半边的天空为互相追逐的攻击机、成批的导弹尾烟以及橘红色的火球所占据。

    绿色的是高平两用重机火线、猩红色的是磁轨炮弹道、亮白色的调制光束以及防空导弹的白色尾烟组成了密集的火网。

    大批的运输艇,无视我军布设的死亡之网,强行实施机降。

    运输艇群释放出如云一般的干扰弹幕,猩红色的光晕柔和了夕阳的昏黄,把天空染成暗红。

    数不清的敌人战士从运输艇上或是系绳着陆,或是直接跃下,很多人依靠一次性的喷射背包完成这单程票式的机降过程。

    天空中的每个火球,都会有数不清的敌人战士飞散出来。其中绝大部分,在空中时还挥舞着四肢,落地时已经在砰的响声中化为一堆肉泥。

    敌人不顾巨大的伤亡,不断有新的运输艇加入登陆行列。

    渐渐的,大群的步兵,好比地漏旁的污垢般,越聚越多。

    阵地处于战场的外围,视野极佳,距离却太远。

    包括三排在内,只有高平两用机枪和单兵防空导弹可以威胁到运输艇。

    射程有限下,我们对于核心区域的战斗所能起的作用有限。

    眼看着成编制的敌人陆军部队机降成功,四处出击。友军的防线被敌人割裂、包围。

    我们既无法对远处的敌人实施火力压制,也无法把掌握的敌军分布态势情报共享出去。

    连长不断派出通讯兵联络友军部队,尝试各种方式沟通前指,希望能够用情报共享的方式协调陷入混乱的友军。

    不过,到现在为止他的努力收效盛微。

    三个人影急冲冲的向这里跑来。麦克斯第一个发现他们。

    他用狙击枪瞄了一会儿,便转开枪口。

    “什么人?”,我狐疑的望向来人。

    “……大人物。”

    听麦克斯报告,真有种上去掐死他的冲动。这小子语速也太慢了点。

    三人已经来到阵地之前。来人是个军官,以及两名战士,都穿着我们的制式战斗服。

    三人带着个大箱子,像是在寻找什么。

    当他们接近高架路,军官向我们的阵地一指,三人便抬着箱子来到高架下面。

    “口令!”,不等三人回答,哒哒哒的三发短点,高平两用重机的大口径盖帽薄壳弹在三人身前掀起一阵尘土的风暴。

    “别紧张,自己人。我是172装甲旅的战术参谋,金永泰。”

    “别废话,口令!”

    哒,单发点射,打的三人惊恐的后退。

    方虎山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参谋军官就放松警惕。

    我毫不怀疑,只要说不上口令,三人会立刻被打成蜂窝。

    “口令是月石。兄弟,小心你们的枪。”

    “对不住,我们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听到口令正确,我赶忙打圆场。心里却是腹诽不已。敌人大举进攻,他们却跑来碍事。

    三人在我们的帮助下很快上到高架路上。

    “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效劳谈不上,请帮忙把这个安装好。”

    两名士兵打开箱子,是一台样子奇怪的机器。

    “跳频协调仪!天啊,你们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陈斌奔了过来,想要仔细观察,却被士兵所阻止。

    “我以为你们想要帮忙。如果不愿意接受帮助,请直说。”

    我虽然不待见陈斌,却不允许其它人欺负他。

    金参谋看出我的不虞,解释道,“真不好意思,这套设备很贵重,整个战区才不过三十套,我这边也要多加小心的。”

    “哈哈,真好,有了协调仪,敌人再多也有能力把他们赶走。”

    陈斌的断言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看着这么个不起眼的设备,我满心的疑惑。

    它真的能扭转战局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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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地狱的步兵介绍:
这是个义勇军辗转成为将军的故事;是个懦弱少年变得坚强的故事;是个凡人企图拯救太阳系的故事;
他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有人说他的运气无敌;有人说是他勇猛无匹;而他自认为是受到了地狱诅咒。来自地狱的步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来自地狱的步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来自地狱的步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