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故意撞的
云及出去后没多久,管尚轩也交了卷。偶尔关注云及的管尚轩自然看到了杜十一翘首偷看云及的试卷的模样。
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必要告诉云及呢?管尚轩纠结了好久,还是决定不告诉云及了。
万一他考试出现了压力,自己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儿。
见管尚轩出来,云及将考篮放在一旁的花坛上,“轩哥,这次的题如何?”
“比及上回,略难。”尚轩实话实说道,若不是其中有两道题他们有过讨论,他有人不会如此顺利的答完题目。
“那只能听天由命了。”云及怪笑道。
管尚轩打趣道:“非也,就你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不是。”
一旁的黑娃听了两人的对话,脸上露出一抹嘲笑。
呵呵!真是两个有趣的人,不过注定会败在我脚下。
黑娃盯着两人背影,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
这次的阅卷官可是他舅舅,舅舅许诺过,只要他写的不是很差,力保他举子魁首。
管尚轩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好饿啊,想吃的东西,也不知道朝廷是怎么想的,以前考一天还能自己带吃的,这次居然不许吃东西。”
“呃……我也饿了。”云及低头隔着衣裳摸着自己的肚皮,感觉肚子里正在呱呱叫着,只是声音较小罢了。
“你不知道,我交卷的时候,主考官看我的眼神有多严厉,那模样竟像是我过不了一般。”憋了半天,管尚轩还是忍不住吐槽杜十一。
云及回想起自己交卷的时候,杜十一很温和呀。但看管尚轩愤愤然的模样,云及打算不与他说实话。
“我们都一样,可能他天生就是如此吧。”
“哼,他这样让我很没底气,不过云及你也是如此,我就放心了。”管尚轩长舒了一口气,一个考官对考生露出那样的神色,会让考生瑟瑟发抖的好吗?祈求考官明日不要再这样了,他的小心肝儿受不了。
呃……万一我也不能过呢?云及在心里吐槽道。
黑娃不屑的撇过了脸,他不想和傻子呆在一起。
“酉时,日入,考试结束。”
听着熟悉的报时声,云及与尚轩走到考院门口。他们决定出去等待黄竹予与东门微生。
等到大门一开,云及与管尚轩立刻走了出去,门口两边站着陪考的以及看热闹的。两人迈着大步子,避免被人群给淹没了。
考试结束意味着里面的四百人被赶出来,所以,此时不走何时走?不走只能被挤走。
两娃子站在考院儿对面的屋檐底下,管尚轩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寻人。
书生们大多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少部分是单独行动。
“姜师弟!”黄竹予也在寻人,四下望了,才发现人在对面。他见到云及脸上立刻堆笑,提着考篮大踏步的走过去。不想,就在此时,一人从他侧边冲出来,直直的与他撞上了。
“啊,对不起。”那人惯性跌倒,不过跌的轻巧罢了。
黄竹予侧倒在地,右手啪得的按在地上,他当时就痛出了冷汗。
“你这人怎生的鲁莽?要是我师弟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叫你好看。”东门微生急匆匆上前一把揪住了肇事者的衣领,那力道用足了的。
“不,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人浑身战栗,面前这个提着他衣领的男的太可怕了。
云及与尚轩跑上来扶起黄竹予。
“黄师兄,可有伤到哪里?”云及焦急的问道。
“手,手痛。”黄竹予颤巍巍的抬起右手,他感觉这只手骨折了,手腕酸痛的没了知觉。
“什么?”云及与管尚轩对视一眼。
“去找大夫。”
周围的吃瓜书生已经围了上来,有人听到有受伤的情况,立刻给他们指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馆。
云及感激的看了看指路的人,又侧头对东门微生道:“东门师兄,抓着这个人,别让他跑了,若是黄师兄的手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要负责任。”
他分明看到这个人是故意冲出来撞黄师兄的。
当时黄师兄身旁根本没有人,这个人是突然从侧旁人群里出来的。
做了错事还想跑,没那么容易。
管尚轩提起黄竹予的考篮,与云及一起架着黄竹予往医馆走。
“伤筋动骨一百天呐,你这手骨头没折,只不过受到重创,怕是要痛上一段时日。”大夫给黄竹予瞧了瞧,随后在他手腕儿上抹了写薄荷膏。
一股子清凉的从皮肤渗透进了肉里。
黄竹予没有再看自己手,布满血丝的双眸扣住大夫的脸,问道:“明日我能否握笔?”
大夫只淡了口气,似摇头非摇头,良久不语。
不仅是明日提不起笔,往后五六天也休想提起东西来。
黄竹予得到了答案,双目呆滞的坐在凳子上,他低头看了看裹着薄荷膏的手,旋即抬眸愤恨看向罪魁祸首,薄唇吐出三个字:“你赔我!”
肇事者无辜的说道:“不是我,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又……又与我何干。”说着,那人如同耍赖一般,跳了起来。
“你胡说,明明是你故意撞上来的。”管尚轩呵斥道。
那人慌了,本来他可以撞了人就跑的,没想到这些柔弱书生中有会武的。他还没来得及抬脚就被抓住了。
“大夫,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迅速修复,我们是参加科考得书生,若是手不能握笔,那……后果。”
东门微生拉过大夫,小声地问道。
黄竹予好不容易等了三年才来参加考试,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再等上三年,依照他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毁了。
大夫叹了口气,道:“他这伤的还算轻的,至少没有断手,老夫这里有薄荷膏以及跌打损伤药贴,却都不是奇效药,伤筋动骨还得小心养着才行,请恕老夫也没法子了。”大夫说着说着摇摇头。
黄竹予彻底绝望了。
“东门师兄,这个人来历何处?”黄竹予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我也是参加科考的……”那人拼命的摆手。东门微生瞟到他的脚在向门口挪动,立刻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第255章怕明天提不起笔
“说,叫什么,家住哪里,有几口人,撞人有什么目的?”
云及还是第一次见到东门微生凶恶的样子。
“不说?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片刻便能让你体验天齐酷刑,到时候皮开肉绽,你自然会说。”东门微生一把将那人丢在地上,浑身气势全开,然后一步一步的就要提脚踩在那个人的身上。
“不……不要过来,我说我说。”那人浑身都汗湿了。
太可怕了。
身上有**的气质,他素来怕兵,方才感觉魂都快吓没了。
“我是蕙崇县人,叫屈直,家有六口,受人收买才犯下此过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小人之心,家中无力供我读书,无奈做此下贱行径。”屈直说着说着竟痛哭流涕,他迅速爬到黄竹予身旁,就要攀上黄竹予的腿脚,祈求他的原谅。
“对不起……”
黄竹予一脚将他踢开。
“谁?幕后是谁?”
他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人,唯一的还只是把谢方恒踢出书院罢了,如今谢方恒已经身在北方,难道……就是他的报复不成?黄竹予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谢方恒一肚子坏水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谢方恒用得着现在才来报复他吗?
屈直从地上爬起来,扯了扯衣裳,道:“我不知对方长什么样,那人的打扮看起来不像富裕的人,也没有什么其它特色,蒙着面。”
“各位大人有大量,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家里的人还指望我出人头地,能够帮衬家里,求求你们了。”
屈直不停的作揖。
黄竹予闭上眼睛,“东门师兄,这个人就麻烦你了,走正当手段吧。”
“不!你们出尔反尔,出尔反尔。”屈直大叫道。他抬脚就要跑,东门微生哪儿能放过他。
逮住屈直的后领,“劳烦童子取了绳子来,在下要将此人送至官府。”
药童立刻应了,去后房拿了麻绳。
屈直还在哇哇大叫,东门微生嫌烦,又威胁了一番,屈直这才不敢动了。
“还请你们二人帮忙照顾着,领了药送去云来客栈,我们在那里落脚,拜托了。”东门微生对云及与尚轩礼道。
“师兄放心去,我们会将黄师兄安全送达的。”云及与尚轩抱手道。
东门微生出门寻了一队巡查,亲自押送了屈直去州府。东门微生家族镇守锦州,他本身在锦州横着走也不为过。
云及尚轩还在医馆,黄竹予不肯走,一定要让大夫用足了药。
“大夫,我师兄的手明日真的不能握笔吗?”云及看着黄竹予被药膏包裹的手,那药膏气的味冲鼻子的很。
“理论上来说确实不能,实际上还得看个人。”大夫包好纱布,慢悠悠的说道。
黄竹予握了握拳头,觉得还行。
一般这种伤,遭难当时,骨肉皆麻痹,真正的痛还在后头。
这会子医馆没什么病人,大街上游走的基本上是用过晚饭后出来散步的,安静的出奇。
黎清站在客栈门口翘首远看,考院儿早就结束考试了,天也快黑了,云及和尚轩怎么还不回来?
燕青被黎清派出去找人,他在考院儿晃了晃,发现考院大门都关了。
“考院已闭,人不在。”燕青不知何时出现在黎清身旁,汇报道。
钟氏焦急道:“失踪了!”
她戴上围帽就要出去找,黎清拉住她道:“钟姐姐且守在此处,我去找,怕他们回来了,我们却不在。”
“好,你快去,把燕青、小巷都带上。”
黎清微微点头,小巷与燕青跟在她身后。
“你们找些腰间挂着考院儿标志竹牌的人问问。”黎清吩咐道。
“是。”
两人分开寻人。
“找到了,他们医馆。”小巷带着消息找到黎清,燕青也从某面墙后走了出来。他不善言辞,只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滔滔不绝。
“带我们去。”黎清现在满脑子都是云及受伤了的样子。
怎么会呢?
不过考个科举,能把自己考到医馆去?
“是两位少爷的同窗被人撞了,听说是伤到了手,给送医馆去了。”几人疾步走在街上,很快便找到了医馆。
踏进门那一刻,云及便注意到黎清了。
“娘亲。”
“清姨。”
“如何?伤的严不严重?”黎清点了点头,只一眼便确定了两个孩子的状况,于是径直走到黄竹予面前关切的问道。
“清姨,只差没断掉了。”
黄竹予明显的惊了一下,他没想到黎清进门第一句竟然是关心他的,顿时他充满怒气的心里暖暖的。
清姨给他的感觉就像母亲一样。
久违的母亲的温暖。
“嘿嘿,谢谢清姨关心。”
“伤筋动骨的,到底是谁干的?人抓着了吗?”黎清在来的路上听小巷说的,黄竹予被突然冲出来的人撞到在地,伤到手了。
“东门师兄抓去州府了。”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太棒了。
“那就好。”黎清转身对云及、尚轩道:“你们没事儿吧?”
两人摇摇头。
黎清在黄竹予的阻拦下结了药费,带着三个明天要参加科举的去了同福客栈,小巷和燕青分别去了云来客栈和州府,知会东门微生。
“娘亲,大夫说黄师兄的手伤的严重,明日恐怕不能提笔写字了。”
云及有些伤心,此事也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站在对面,黄师兄就不会穿过人群,也就不会屈直撞了。
“这么严重!”
“阿清,科考尤为重要,这孩子怕是……”钟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黄竹予在云及的房间,王婆正喂他吃饭。
“有人故意这么做的。”云及又说道。
黄竹予得罪了人?黎清心中只闪过了这个念头。
“幕后推手还没找到,但是肇事者被送去官府了。”
“我知道了,小白,你和尚轩明日后日都要分外注意着,让燕青和小巷跟着你们,燕青功夫了得,不会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嗯嗯。”
“姐姐,此事云及和尚轩也牵扯其中,恐幕后找孩子们的茬,买仆人的事儿就暂时搁浅了吧。”黎清对钟氏道。
第256章燕青是只人参精
钟氏没有办法,只能赞同。
饭后,黎清打包了一份给东门微生,让小巷和燕青送黄竹予回去。
“好好保重,手不要碰重物,也不可在外凉着,明日便可以自由活动了。”
黄竹予手上包裹着的药膏已经被黎清用温水清洗过一次,重新包好,弄了布条挂在脖子上。这样做可以防止手再受到二次伤害。
“多谢清姨,我省得了。”黄竹予想作拜别礼,却发现自己的手背绑着不方便,只好向黎清鞠了一躬。
黎清将他扶直了,小巷和燕青一个手提食盒,一个拉开马车的帘子。
夜晚,云及与尚轩都已经沉沉睡去,钟氏靠在她房间的床上绣着花儿,黎清站在窗前,看着秋末的月色。
天逐渐凉了,到处都可以看到枯萎的黄色。
不过该绿的还是绿,该黄的才是黄。
黎清伸出手接住一片飞舞下来的梧桐树叶子,那叶子恰在她两指之间,还略有曾经生命的气息。
“黄竹予的手明日会好吗?”黎清问身后之人。
“不能好全,拿笔不是问题,只要考场上写上一段儿便停下来休息就行。”燕青拿起了桌上的果子开始啃了起来。
“也好,一夜之间恢复会让医馆的庸医坐享其成。”燕青是山间的精怪,有灵可以修复,但不可多用。
黄竹予的前程就在他那只手上了,她也万万没想过居然有人想毁掉一个孩子的希望。
于心不忍之下,黎清只好让燕青使用非人手段帮他一把了。
黎清扔掉手中的枯叶,走到桌子旁,拂袖坐下,“奴仆的事儿做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只待一声令下。”
“真好,等科考结束,我就将他们领回去,只是这段时间要辛苦他们了。”
燕青道:“已经交代过牙行的,不会让他们受苦。”
“明日我做糖醋排骨给你。”黎清粉唇轻吐。
燕青闻言,双眼放光。
又有好吃的咯。
黎清见他这般馋样儿,不由得打趣儿道:“要是别人给你做好吃的,你是不是会跟着人家后头摇尾巴?”
燕青立刻板着个脸,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尾巴,生来人形,四肢健全。”
他千百年才修的的形,刚成人形不过几十年,便被神仙派来助面前这个女人一臂之力,报酬是位列山神,不老不死。
灵不可以长留人间,上头不知使了什么仙家手段,让他可以在人间自由活动。关键是人间修炼者还无法察觉。
对于人间修炼者而言,他这样的灵乃大补之物。
他本体乃千年人参,人参修炼成精,延年益寿。
今晚给黄竹予修复,不过用了他一根小小的不足为道的须子罢了。
“呃……是,你没有尾巴。”黎清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要睡觉了,肥仔都已经在枕头旁吹泡泡呓语了。
“记住我要吃三斤。”(w*)他的须子可贵了,必须要三斤糖醋排骨才能补回来。
燕青说完挥一挥衣袖,亦如他来时那般走了。
“噗嗤。”黎清坐在凳子上笑了老半天。
夜晚的风很凉,窗户半掩着,油灯在桌上闪着微弱的光,倒出屋中的一切事物的影子。
黎清盯着床帐,思绪却已经飘忽到了有几颗星子的天空。
“肥仔,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肥仔打着小咕噜,算是给黎清的回答。
她小时候心中有神的,随着对科学文化知识的摄入,她渐渐的将神给隐没在心底,留下一份无神思想。后来对古籍接触的多了,那种心中有神的思想又起来了。直到现在她彻底的沦为了有神论者。
黎清默默然,不管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只要还是她自己就好了。
今天燕青的修复能力对她的触动蛮大的,毕竟这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触及的范畴。包括她自己,何尝不是另一个“燕青”呢?
黎清只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便起身给孩子做饭了。
和昨天一样的。
昨晚问过云及情况了,大概过了午时五脏庙就会因为没有香火供奉而唱反调了。
这次黎清也毫无办法,她还没有能力可以买通考官,中途悄悄让云及出去吃个饭。
这显然不现实。
改革来的如此突然,让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只能早上让云及和尚轩多吃点肉了,肉的能量比较高,不容易饿。
这次燕青和小巷专门送两娃子去考院儿,等到考院儿开大门了再去接他们。
等他们到的时候,依旧是最早的那一批,孔隐达站在他们前面。
黄竹予和东门微生姗姗来迟。
“管师弟,姜师弟。”黄竹予说话的语气没有了昨日那么活泼的状态,估计昨夜未能安睡。
“你的手怎么样?可会影响今日?”管尚轩想拉起黄竹予的手看看,但想了想觉得不妥。
“好多了,能拿东西,只是有些许疼痛,不影响写字。”黄竹予抬起自己的右手,扭动着手腕儿道。
他也不知道,只感觉昨夜手腕儿处暖了一夜,早上醒来的时候,手竟然可以握笔写字了。
“太好了,真怕你今日不能参考。”云及高兴道。
见黄竹予没事,云及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净。
今日这一场考试,他终于可以轻松上阵了。
流程和昨日是一样的,云及走到他的位置上,杜十一今天来的出奇的早。
云及与他打了招呼,杜十一笑着摆了摆手。其他书生见了亦是如此,杜十一才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他烦不胜烦的回应着进来的书生。
要不是对姜云及产生了惜才之心,他也不会这么早来了考院,果然还是不能冲动啊。
照例发了考卷儿,云及没有着急写,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桌子。这位置似乎比昨日向前移动了半步啊。
之前桌腿下的地上有一块儿凹痕,现在这个凹痕已经在他身后了。
他抬头看见杜十一正怀着某种不太好意思看着他。
d(д)
防不胜防啊!
怪不得昨天管尚轩那么同情的看着他,原来考官真的会无聊成这样。
无聊到偷看考生写试卷儿。
云及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压下心中一突一突的情绪,慢慢研磨自己的墨汁儿。
第257章州试第二场
今日是第二场,考试内容为诗赋各一首,再加上一道史论题,一道经论。
一共四道题,却比起昨日那场难度提升了不是一个档次。
经义与基础背诵有关,那么今日的考题便是在昨日的基础上加考考生的能力了。
诗赋在云及看来不是很难,不过这次的诗限韵。
因为考试的重点不在于诗赋,而在于最后的史论和经论。
云及真是片刻也不敢休息。
诗题恐怕是考官为了应景,随便取了秋,以“秋华露浓”为题目,至于赋则取秋声,无疑是要以秋声为赋之内容了。
仔细思考之后,云及在纸上写下七律诗一首。甄别之后,没有韵律错误,练字也过得去,便誊抄在了考卷上。
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
云及已经极大程度的在为后面的两篇论文留时间了。
至于赋,云及不打算写多了,写一篇小赋,文辞尽量凝炼,他本来也不喜欢华丽的辞藻,倒是奇屈的或者清新的文辞才是他的心头之爱。
于是云及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姜子秋夜读书,偶闻有声自东南来者,悚然而听之,曰‘奇哉’!初轻飘以疏飒,忽嘈杂以纷然,其势如奔马狂狷,如波涛拍岸,铿铿锵锵,金器争鸣……”
洋洋洒洒四百余字,字字云及都满意。云及沉浸在自己的杰出创作之中,对于杜十一的眸光也不在意了。
杜十一看完云及写的赋文,当时就惊奇不已。
将来文士界又会出一名巨匠啊!
云及的赋不同于以前所有人的赋文,看其是赋,又若散文,散文之上又有对仗,无论从形式还是思想上都挑不出毛病来。
官家的眼神真不错。
为了不让云及怀疑,杜十一踏着悠哉悠哉的步子游离到别处去了。他看了好些人的考卷儿,写作的诗赋都不甚满意。
忽然他看到一人的试卷上竟然写着:“云想衣裳花想容……”想都不用想,这书生落榜无疑了。
最后他回到云及这里,杜十一索性也不避讳了。
他被那个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考生给气到了,要不是考场有规则,他早就将其轰了出去。
不审题的吗?搞什么垃圾?还抄袭李太白的名诗,当考官吃素的吗?
云及已经在思考史论题了。
“贾谊论秦之过为仁义不施,今问六国之过,盖为何过?”
这个题目的信息量很大,首先要求考生参考《过秦论》,随后又要反映过来,六国之国,而六国在秦朝之前,那么就要探讨六国为何破灭的缘故。
突然觉得很简单了怎么办?
云及心中闪过一丝窃喜,娘亲很喜欢乱史,尤其喜欢春秋战国。
连带着他也学了不少。
六国破灭的缘故,在十里塘的时候,娘亲看了《战国策》就已经问了他了。
尤记当时他答的是:“六国破灭,盖为不和。”
娘亲却摇头,说他没有找到真正的原因。
紧接着娘亲便给他讲了好几天战国故事,让他懂得了六国破灭真正的缘故。
是天时地利人和,六国抱守残缺,秦国懂得创新,只稍微巧用反间计,便逐个击破!
于是云及开始构造自己的这篇论文。
虽然知道真正的原因,云及也不敢直白的说出来。还记得当年在礼部,礼部尚书告诫他话不可乱言,稍不注意,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他可惜命了。
为了家人,绝对不敢以身犯险。
于是云及只留下了六国抱残守缺,而将秦国反间计这一条省去,写下一篇几百字的《六国论》。
此时日头已经过了正午,云及誊抄完史论文,肚子便明显感觉到酸了起来。
他饿了。
但是没办法,为了避免如厕,他连茶水都不敢喝一口。
经过黄竹予事件,云及对考院的水也产生了怀疑,万一喝了中毒,想想也就罢了。
整个考院没有人敢交头接耳,那些考官稳如石像,除了那几个高级点儿的,身上有官位的能走动之外,无人敢走动。
云及暂时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腕儿。
站了一上午了,脚也麻了,腿也酸。
“可以去墙边休息,如果你觉得来得及的话。”杜十一看云及辛苦,提醒道。
云及抬头看着杜十一,眼神里尽是:“真的可以吗?怕不是会被其他人用眼神戳死吧!”
杜十一给了云及一个肯定的眼神,云及这才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
特喵的,怎么不早说?他站了大半天了,很累的好吗?
云及快步走到墙边的凳子上,一屁股坐下,然后迎接到了整个考室六十九个人嫉妒的眼神。
就算云及起了个头,其他人也不敢动。因为他们顾虑着自己若是也去了,会不会过不了这一场?
万一被考官断定为肆意妄为,无视考场纪律什么的,那才是真人间惨案。
嫉妒归嫉妒,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不敢违背,那便是写完自己的题目。
科考试卷留白会被咔嚓掉的。
看在杜十一对他照顾的份儿上,云及也就不计较他的偷窥行为了。
这种行为在文士界可称不耻!
偏偏杜十一仗着自己主考官的身份肆意妄为。
云及心里对此是极度鄙夷的。
但他不敢说。
一刻钟之后,云及觉得自己差不多了,感激的看了一眼杜十一,便回到位置上继续答题。
两人全程眼神交流,居然还能意会对方的意思,也是神奇。
“酉正,日入,考试结束。”
云及收起自己的笔墨,将试卷交到主考官的案桌上,行了辞礼说了句客套话便提着篮子出去了。
这次他没有提前交卷,而是等到考试结束才交的,因为休息过,所以他中途的思维有些断片。
发誓以后再也不要中途休息了。
杜十一一方面很对云及的礼很受用,另一方面又感受到了压力,他一个人过了礼,其他人还不得一群群的来啊!
回不胜回。
正巧此时知州过来了。
“你且在此处,我去喝口茶。”杜十一对知州道。还未等知州做出反应,杜十一就已经溜之大吉了。
“诶……杜通判,你去哪儿?”知州无法,只能收起了考生的试卷。
没有人敢考试结束了还作答,被逮着了直接轰出去。
第258章云及的抽象思维还差的远
云及这次没有看到昨日那个黑炭一样的人提前交卷,心想他也是被题目所难。
管尚轩跟在云及身后出去的,他边走边问云及情况。
云及道:“还行,确实不太好写。”
“差点没完成,还好前头的我都检查过,没有问题,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最后一道题不要有疏漏。”管尚轩一手提篮子,一首拜神。
这次两人放聪明了些,不再是去对面了,他们站在靠墙的地方等待。
小巷目瞪口呆的在路边摊上坐着,看着燕青吃了六七碗馄饨。
注意到考院开门,他立刻在人群中搜寻了起来。
果然在考院靠右走的墙下看到了两位少爷。
小巷结了帐,带着燕青往云及与尚轩所在的地方而去。
“轩哥儿、云哥儿你们出来啦!”小巷跑过来,见两人站在原地等着什么人。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等得是同窗。
“他们还没出来,小巷哥,能不能帮我们买点包子馒头什么的垫垫肚子呀!”管尚轩摸着干瘪的肚皮对小巷说道。
小巷眼睛笑成一条缝儿,两位小哥儿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模样,今天八成也成了,他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好嘞。”
“加我一个酱肉包。”燕青对小巷的背影说道,小巷听到差点没有一踉跄。
知道这位云哥儿的陪读爱吃,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和主子吃一模一样的,完全不把自己当下人啊,还有这人是个实打实的饭桶。
最终几人在墙边吃包子,等待黄竹予和东门微生出来。
“昨日东门贤侄压了个人来州府,说是故意伤人,企图阻止考生参考,由于只有一番说辞而无证据,本官已经让他回来考试了,等州试完毕,你可准备一份状词,带齐认证物证,本官定会还你个公道。”知州宫德元拦住正要出门的东门微生,对他说道。
东门微生先是一愣,随后礼道:“微生多谢知州大人了,那人伤的正是我同窗黄竹予,昨日有目击证人,还有医馆大夫验伤,明日考完,即刻登堂入审。”东门微生指着黄竹予。
黄竹予手上还缠着纱布,里面裹着药膏。
今日写字时,每过半个时辰,他就得停下来休息一刻钟,好在今日思绪如泉,才堪堪写完了整张考卷。
宫德元顺势看过去,仔细打量了黄竹予的模样,眼前竟然有熟悉之感,于是问道:“沐州黄奕是你什么人?”
黄竹予一听抬眼看着宫德元道:“正是家父。”
“原来是黄贤侄,金城是我旧时同窗,没想到他的孩子竟然这么大了,后生可畏啊!”宫德元很是欣赏的看着黄竹予。
东门微生没有料到这两人是有渊源的,这别开生面的认人一幕,倒是有趣的紧。
“家父在家时时常提起旧时同窗,其中就有宫大人当年意气风发,还望宫大人原谅竹予未曾早些拜会之罪过。”
黄竹予没有前去拜会宫德元,是因为科考在即,他要避嫌。
万一考上了,结果被有心人爆出来说自己走后门,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会连累名声受损。
他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哈哈哈,我懂,如今天色渐晚,你们先回去休息,备好明日考试,黄贤侄的手要好好养着。”
宫德元看了看天时,决定等过了明日再请他们一叙。
“如此,竹予与东门师兄便不多打扰,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竹予再来叨扰大人。”
“去吧去吧。”
宫德元满面笑容的挥了挥手。
考院的人都各司其职,没有知州在里面掺和也能井井有条。
这几天着实苦了誊抄考卷的抄手门了,三日的试卷一千二百多份,要在三日之内抄完,必要的只能延迟发榜日期了。
“黄师兄,今日如何?”云及已经吃完了包子,还喝了水,久等之下才看到东门微生与黄竹予踏出考院的大门。
“今日一切顺利,昨日医馆大夫开的药有奇效,我今日不仅能握笔,还能写完考卷呢。”
燕青翻了个白眼,这种被抢功劳的事感觉真特喵难受。
“歹徒呢?”云及又问东门微生。
“被知州放了出来,没有证据,他又是参考的书生,身份特殊,只能等考完我们前去告他一状。”
抓不着幕后之人,那就拿那支箭出气,也算给暗处的小人一个警示。
几人一同去客栈吃了黎清和钟氏用客栈厨房做的晚饭,东门微生和黄竹予还打包带走了一份,说是晚上当宵夜吃。
没办法,清姨做的饭太好吃了。
真羡慕云及,可以经常吃。
云及也想啊,可是现在娘亲在家也不常做饭了,基本都是三娘在做。
燕青一路跟随护送,看着两人进了客栈大门,他才离开。
翌日一早,云及按照流程踏进考院,今日要考的,是策问,一道题。
云及第一次在科考场上遇到策论题。
娘亲昨日又给他们分析了策问,基本就是问国策,建设国家的政治性问题。虽然他们听着某些词句云里雾里的,但不可置否,娘亲说的话头头是道,完全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今日云及颇有些紧张,因为这种题,涉及到的都是国家大事了,他只活跃在西南蜀地一隅,对于天齐的某些政策实际上不太熟悉。
但是山长会给他们讲但每次都要想很久才能够明白。
拿娘亲的话来说,他所谓的全局观念和什么抽象思维达不到一种境界,所以无法参透什么其中的政治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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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一大堆他听不懂得话语,如同惊雷一般轰炸他。然后他竟然能够从中获得一些个意思。有时会惊叹,难道这就是所谓强者的世界吗?
他有疑惑,天齐的岁贡每年那么多,是如何凑出来的?
以及天齐的税制,特别是对商人的赋税,实在太可怕了。
赚十收三或四,甚至有些收五,完全不给商人活路。但是商人依旧踊跃,原因便是能够一夜致富。
云及对自家有多少财产暂时不清楚,只晓得娘亲用了好多年才弄出了如今的局面。他一心读圣贤之书,却对商事也有所了解,这些都来自于他娘亲的耳濡目染。
第259章屈直有罪
“问棉事?”这题目不就是在给他开后门嘛!云及盯着那题目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他有一种出题官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的感觉。
这次做的题基本上他都遇到过,虽然有些侧重点偏离,可是明摆着对他也是有利的。
云及很快定下了主题,接着进行框架构造。随后洋洋洒洒在草稿纸上写了三千字,写完后发现有些地方不合理,便圈出来修改。
娘亲曾经写作一本《棉桑纪要》,如今这本书被朝廷刊印拓版,基本整个天齐国的农事官都有一本。
不过朝廷无耻的用了自己的名号,当然也不敢太过于肆意,不顾民心所知。只在书末写了娘亲的名号,称锦州黎娘子。
所以现在但凡知道娘亲身份的人都称她为黎娘子。
云及当然看过《棉桑纪要》,娘亲说过,她写此书,不过是为了让这些不要成为口耳相传的东西。得在历史上留下点痕迹,让人们知道,凡可能的东西,能为民的东西,皆可记。
天下兴亡,物事更替,百姓想要的不是别的,唯衣食所安而已。
所以棉花推广种植,无疑让百姓可以有更多的衣穿有被盖。再则棉布比起葛布麻布更柔软更暖和,而且种植可得丝,由此全民皆可用。
丝绸是供给贵人家的,那么棉布便是是最好入寻常百姓家的衣料。
棉之于国,不仅仅是表面上那般简单,可以说其一定程度上能够使得天齐的整个国力提升。新的物质基础的产生能够推动整个天齐社会的发展。
几经修改,云及定下了稿子,提笔蘸了蘸墨汁,便在考卷上写了起来。
考卷的纸容不下他这三千字,无奈他只好问杜十一再要了两张纸。
他的字已经写的够小了,考卷的纸就三张,写下来需要五张纸。
考试很灵活的,如果考试不明白题意,大可去问考官,考官会酌情给考生讲解。当然一般情况下没人敢问,谁晓得考官会不会就记住你了,然后记为末等。
杜十一今日没有像昨日那般跳脱,他巡查了其它几个考室,以及露天考场。
除了一些不了解农事抓耳捞腮的,其他人都佝着脑袋奋笔疾书。
宫德元将杜十一拉到边儿上,小声在他耳边说:“这次阅卷必须延期了,否则这么多人连考几场,哪怕我们夜晚不睡觉,也看不完啊。”
杜十一眨了眨眼睛,嘴角一抽,说道:“可啊,延期吧,五天出结果就行。”你是阅卷官,我只是个组织考试的,你说啥都行。
当然,杜十一对于举子排名有绝对的控制权,谁叫他是通判,比知州官儿大呢!
不过以往来参与州试的,最多不过三百人,今年却有四百多,实在是世所罕见。
这也说明锦州的百姓过的比以往好了。
若是连饭都吃不起,谁送孩子读书?男子都是劳动力,一旦读了书,变成了柔弱书生一枚,谁还敢让他们下地呀?
“那下官就这么定下了,立刻张榜出去通知百姓。”宫德元对杜十一抱手一礼,心想自己还要给自家侄子一条功名之路呢,可不能把杜十一给得罪了。
下午,考生们陆陆续续交了卷。
云及几人提前交了等在门口,有一种考完就解放了的既视感。
“酉正,日入,考试结束。”报时之人敲响了铜锣,考院大门打开,一群书生涌了出去。
黎清和钟氏闲的没事儿做,亲自来接了几个考生。
云及迫不及待的将今日的考题说与了黎清听。
黎清诧然,那考官可真是……便宜了他们!
“走吧,今日请你们大餐。”黎清眼睛笑成月牙状,看着几个考生说道。
考完了,不管考得好坏,总算考完了不是?该庆祝!
“咚!知州宣,大家过来看。”两个小吏站在考院旁的布告栏处,敲锣提醒着行人。
“由于今年州考人数过多,特阅卷延时两日,五日后张榜公示,请各位考生相互转告,务必争相传达。”
一行人听了这布告,纷纷笑了起来。
这分明就是州府玩儿不转了。
黎清今晚做了几道大菜,吃的几人满嘴流油。
当然燕青的黎清单独给他准备了,一大盆糖醋鱼。
昨日他吃了那糖醋排骨之后,心心念的竟然是那糖醋味。这家伙跑到城外的河沟里抓了几条大鱼,愣是让黎清给他做了糖醋鱼吃。
钟氏以为这鱼是买来的,连连赞叹买的好。
天知道这其实是燕青伸手在河里捉的。
翌日一早,东门微生便请了云及尚轩前往州府,通行的还有医馆大夫,一大早的便敲开了州府大门,强烈要求州府审案。
知州宫德元正忙着阅卷,派了他的协助师爷来审理案子。
屈直犯了事,州试虽然让他考了,但他的人一直被州府控制着。
他没发儿跑路。
屈直一脸阴霾的站在堂上,他知晓自己逃不过,这一天始终都会来的。
“屈直,按天齐律法你收人钱财,谋害人命,虽未成功,但尤有伤害,论律当下狱,你可认?”
师爷不是正官,他站在桌案旁,堂上摆着知州的令牌,见令牌如见知州。
“屈直认,但屈直不想让这件事被家里知道,还请各位隐瞒此事,倘若有一天父母找来,就说屈直进京谋生去了,断了他们的念想吧。”屈直一拂衣裳,跪在堂前,声泪俱下。
“屈直有罪,多谢宫大人让屈直考完州试,屈直愿意被下狱,以此赎罪,还望黄兄不要再追究屈直的过错。”
这副模样,可真是感天动地,大义凛然。
“你背后之人若是知道你替他抗下了所有罪过怕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吧。”东门微生指着屈直的鼻子说道。
指人本就无礼,何况是指着别人的鼻子。
屈直除了双眼含泪,血丝暴涨,还有便是手指逐渐成拳了。
他身后之人,的确眼睛都不会眨,因为收下钱币那一刻,交易就已经达成,他们也已经毫无干系,两清了。
如今他失败了,让对方的钱打了水漂,还将自己给套了进去。
其实不管如何他都难逃一死。
因为那个人还掌握着他的家人。
第260章似乎有更大阴谋
“背后之人,我不会说的,总之你们小心,我一次不成功,他一定会找下一个人来的。”
屈直已经自暴自弃,反正横竖都是入狱,他何不再挽救一下自己的名声,或许对方就放过他了呢?屈直如是想着。
只可惜,这些人都是硬心肠,对于害人之人,绝不姑息。
“师爷,认证物证确凿,按照天齐律法处置了吧。”东门微生拱手道。
师爷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微微笑道:“按照天齐律法,他伤人未遂,又主动认罪,只需关上三个月。”
几人对这个惩罚很满意,屈直虽然可恶,但本质上不坏,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物罢了。
一旁的小吏呈上供词,屈直很干脆的签字画押,随后被人拖去了牢房。
云及没见过牢房,他也想跟着去看看,却被管尚轩给拉住了。
管尚轩摇摇头道:“我们回去吧。”
云及点点头,两人对东门微生与黄竹予做了拜别礼之后便离开了。
之前医馆大夫怕自己离开太久会误了病人的病情,呈上了一份证词匆匆走了。
云及与尚轩走在街上,身后跟着燕青。
锦州城比起乐旭县来说就热闹多了,街上的行人不断,到处都有叫卖声,店铺林立,街头小吃也十分丰富。
“没想到人心如此险恶,之前我们遭人暗算,现在黄师兄也是如此,这同样的作案手法不禁让我怀疑,幕后是同一个人。”云及手上拿着一串儿糖葫芦,红的发亮,煞是可爱。
后面的燕青手上拿了四串儿,听说黎清也喜欢糖葫芦,他决定忍痛给黎清一串儿,但是只黎清一个人有钟氏没有又说不过去,于是他决定再给钟氏一串儿。
好心痛噢!
“你是说幕后是谢方恒,亦或者是伏广德?”管尚轩有些惊讶,因为这两人在他们的世界里,已经快两年未曾出现了。
要说幕后是这两人,那他们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说到这里,管尚轩不禁打了个寒颤,若真的是他们,那么他和云及将会面临更大的阴谋。
敌人暗处操作,他们在明处,如此一来,便是防不胜防。
云及的想法与管尚轩的不谋而合,他琢磨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娘亲。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不愿意自家娘亲也卷进来,对方家大业大,搞不好牵连娘亲受苦。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云及道。
“可。”管尚轩道。“但是我又疑惑,以前伏广德不是对我们恨之入骨吗?怎么这次在科考上做手脚的不是我们,而是黄师兄?”
“谢方恒是黄师兄亲自赶出书院的,大概是这个缘故吧……或许伏广德真的不知情。”云及心中有不祥的预感,似乎这次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管幕后的人是不是伏广德一行人,他都觉得有诈。
似乎黄竹予差点断手只是杀鸡儆猴的操作罢了。
两人一路览尽了锦州城的风物,直到客栈。
“回来啦!”
黎清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五天之后才知道科考结果,为了避免麻烦,她还要再住五天。只是钟氏等不了了,她明日就要离去,原因是沐州那边的生意出了点儿问题。
瞥见管尚轩闪过的一丝落寞,黎清开导他道:“你娘去给你挣下家业,为的是你以后仕途更顺,孩子乖昂。”
管尚轩道:“我宁愿她多陪陪我,只可惜生意比我重要,我爹也是,读书比我重要,两人几乎一年四季不着家,而我也不能着家,因为每次都会出事。”管尚轩觉得十分委屈。
他真的是有家不能回,有爹娘不疼不爱。
好羡慕云及啊!清姨再忙也会去书院看他,再累也会帮他讲学解惑。自己母亲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陪陪他的时间总是有的吧!可是连这点要求都达不到。
“轩哥儿,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钟氏知道管尚轩心中不好受,她也如此。要是沐州那边的人能够消停点,她也不至于经常跑来跑去。
谁不想成亲后安稳度日呢?
她的轩哥儿从小就不在她身边啊!她的心也痛,可是任何事情都想将他们一家人分开。
“娘,我懂得的,你安心去吧,我有清姨和云及弟弟陪着,也不孤单。”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谁都知道他心中是万分不舍的。
“那好,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小巷和王婆我留在这,出门务必让小巷跟着,他是你的书童,同时也保护你的安全。”钟氏揉了揉管尚轩的脑袋。
管尚轩亲自将钟氏送到渡口,直到看不见船了,才转身。他摸了摸有些模糊的眼睛,道:“小巷我们回去吧。”
“公子看这是什么?”小巷将一只芦苇杆儿做的犀牛呈给管尚轩。
“犀牛!”管尚轩惊喜一笑。
他就喜欢这种小模型的动物,家里收集了好多。
“在哪里买到的?”管尚轩急切的问道。
小巷呼了口气,开心了就好,真怕因为主家大娘子走了,公子伤心郁结。
“是云哥儿做的。”小巷笑答道。
“云弟做的?怎么会,他啥时候会这些了?”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是云及做出来的,肯定是小巷为了让他高兴,因此而哄骗他。
云及的动手能力他是从小看到大的。
和清姨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确实是云哥儿做的,他昨日见你伤心,偷跑到客栈外二街上找了个手艺人学的,一晚上都在编织这个东西,废弃了好多个才堪堪对这个满意。”
管尚轩心里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还是云及弟弟懂他。
仔细端详,发现这个犀牛确实是新手编织,边角都不够老辣。
云及还真是,死小子,偷偷学了也不告诉他。
又四日,天还未亮,便有许多书生打着火把等候在布告处了。
今日是出榜的日子。
众人又兴奋又紧张。
考上的,便要准备明年春三月的省试,若是省试中了,紧接着便是殿试。
若是没有过省试,那便要重新再考举人。
没错,州试是一次性的,省试不过,州试作废。
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当然每年依旧有大量的人死在省试上。
第261章榜上无名
不一会儿,几个小吏便来张贴好了红榜,上面有名字的,都是入围了的。
管尚轩后背已经浸湿了,他紧张到手发抖。
云及看他紧张异常,安慰道:“轩哥会过的,我们不是核对过答案吗?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一想三年前我考得那次,榜单最后都没有我的名字。”
管尚轩回想起三年前的绝望,心中一阵战栗。鬼知道当时那个情景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躲在客栈里哭了一夜,并且暗暗发誓好好读书,三年后一定会傲视一众考生。
而事实上,他这次处在有信心和没信心的边缘。
有时候人的直觉真的会看到未来。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管尚轩和云及才到榜前看。
“快看,你在一等第九名,我就说嘛,轩哥一定行的。”云及高兴道。
管尚轩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在榜单上搜索起云及的名字来。
怎么回事?云及的名字呢?
两人找了数十遍,甚至让小巷和燕青来看,云及的名字这个榜单上根本没有。
云及心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他安静下来,笑道:“或许是我能力还不够,所以没有名字吧。”他拍了拍管尚轩的肩膀,又说道:“轩哥我们走吧,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娘亲。”
管尚轩迟疑了片刻道:“可是清姨不会不高兴吗?”
“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来参考又不是图名利,她不会不高兴,也不会伤心,更不会因此而嫌弃我。”云及撇了撇嘴巴,就差翻白眼了。
他娘亲,除非天塌下来了,否则面色都不会崩一下的。
不应该关心一下他吗?明明没考中的是他好吗?居然只想到了他娘亲的脸色。
云及在心里吐槽着,忽然心中忽然泛起了阵阵苦涩。
准备了这么久,结果临门的时候,失败了。
任谁也不好受啊。
他终于明白轩哥之前的感受了。
“杜大人这是这次州试一甲前十的名册,籍贯、祖宗三代什么的都在上头。”小吏将一份名册呈给杜十一。
“这上面怎么没有姜云及的名字?”杜十一疑惑道。
他翻看过姜云及的试卷,在场几百份中,唯有他的答案令他满意。
结果这个人没有入前十,这样的操作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谁竟然把那么有才的一份试卷给评出了前十。
“大人,您说的姜云及,整个榜上都没有名字,所以前十自然也就谈不上了。”小吏看了看自己的总名册。
这次州试四百余人,只收录八十九人。所以小吏很快便扫完了整个榜单名册。
“什么?姜云及榜上无名?”杜十一觉得他现在很生气,生气的想要捏死人的赶脚。
这不仅是在打他的脸,这是将他的脸按在泥地里摩擦了。
“开库,我要看姜云及的考卷。”杜十一对小吏道。
“这……大人,这规矩不可破呀!”小吏一脸难为情。
“哦?规矩,本官还不知道锦州的规矩吗?我现在怀疑这次州试有人作弊,开库!”杜十一几乎是吼出来的。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狮吼功,只在极度生气的时候才会展现。
小吏吓得急忙将手中的东西揣进怀里,然后掏了钥匙,走到库房打开了门。
杜十一抓着他的衣领进去,“找,找姜云及的考卷,我倒要看看是谁打了我的脸。”
小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原来这姜云及是走后门没走成功啊。他心里嘲讽起来,写的差也不能怪阅卷官了。
就算要走后门,也得有些实力不是。姜云及这后门走的也忒差了些。
杜十一看小吏不屑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讽刺道:“你懂个屁,姜云及是府试以及院试第一名,这样的人居然不配榜上有名,本官不信。”
小吏一听,两试第一,这就有点来头了,手中翻卷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些。
“大人,姜云及州试三场的考卷都在此处了,这些都是废卷,等三个月后便会销毁。”小吏把云及的考卷铺在架子旁的桌上。
杜十一拿起一看,这文是姜云及的,只是里面多了好些东西,还有些字词不通,让原本精彩的文章变得狗屁不是,这绝非当初自己在考场上看到的那一份儿。
而且这墨迹……
“随便找一个,拿过来。”杜十一吩咐道。
“好嘞!”小吏随便抽了一考卷,摆在桌上。
“你看,这两者的墨迹是不是不一样,我手中这一份看起来要新鲜许多。”
小吏点头道:“诶,是哦,而且这一份上面的字,小人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初学者照猫画虎。”
杜十一拍案,惊起一摊灰尘,“你说的没错,有人模仿誊官的字迹,写了一份假的考卷……”片刻后,杜十一气愤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吃干饭的吗?鲠着了还是噎着了,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做出来的糟心事,要不是吧本官明察秋毫,姜云及就被毁了,要是官家得知,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小吏吓得俯跪在地,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大人,冤枉啊,考卷收回来之后,我们连夜看守着,糊名,誊抄,阅卷都有专人看守,这所谓的掉包我们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啊!”
“去把姜云及原考卷找出来。”希望底板原卷没有毁掉,不然就算他有心,姜云及的名分也挽回不了了。
原卷是为了防止考试有小人暗箱操作,拿回来糊名誊抄之后便会锁起来的。
小吏找了许久,终于在万千考卷中找到了姜云及的。
“都在这里了,大人请看,这一份有没有问题。”
杜十一拿过一看,顿时松了口气,这一份倒没什么问题。
这就是姜云及当初的原卷。
“拿着我的令牌去通知那群蠢蛋,就说有些人不安分被我发现了,让他们立刻到前堂议事厅见我,不来者立刻参他一本,流放为止。”
小吏结果令牌,顿时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这位通判大人还真是,太耿直了。
杜十一拿着云及的两份试卷,加上旁人的随便一份,到了议事厅喝着茶坐等一群白痴。
可不就是白痴么?也不想想姜云及的身份。
当然也不一定是底下那群当官儿的做的,万一是小人呢?
没有证据,他不追究,但给姜云及正名,那是必须的。
第262章如何保住乌纱帽?
“不知杜大人这么急着召集我们来是所谓何事?”
宫德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难道说是暗中扶持侄子被发现了?所以这么急匆匆的召集他们来这兴师问罪的。宫德元越想越觉得是,不禁瑟瑟发抖了起来。
杜十一看他不太正常,也没顾及那么多,直接将云及的原卷摆在几个阅卷官面前:“你们来看这卷子,这一份考卷你们给什么评价?”杜十一问道。
几人围在一堆,看了看卷子,其中一位阅卷官拿起考卷,赞叹道:“这字里行间无不体现出这位考生的底蕴,可谓才气和能力兼备。”
其他人附和道:“刘大人说的有理,这字儿也写的不错,看起来有几分王羲之的风骨。”
“看他的棉桑策论观点也很实用,实为佳卷,若是他为州试考生,恐怕是第一名得易主了。”刘大人摸着下巴仔细思考后说道。
可是为什么杜大人要我们看这个?难道他想走后门,让自己的后生插进科考。可是现在名次榜单已经张贴出去了,就算想插入名字,那也顺应不了民心啊。
“呵呵,你们再看这一份。”杜十一将誊抄过后的考卷拿出来。
这卷子上的字迹就是工工整整的,如同活字印刷出来的了,但是仔细看来,又不太像誊抄官写的。
嗯?
这两份考卷怎么内容差不多,却一个天一个地呢。
几个阅卷官看向杜十一。
杜十一放下手中的茶杯,讽刺一笑,道:“姜云及在这次州试榜上无名,你们觉得是谁的错?把誊抄官找来,挨个挨个的审。”
姜云及!
宫德元忽然想起,姜云及是官家特赐的童子出身。而且听说他是乐旭县府试与院试第一。还好他给自家侄子只弄到第三名,若是弄个第一,恐怕连他也会被牵连进去。
这样的才子,怎么可能被他们放过,最有可能的便是遭人提前动了手脚。这考院布防已经足够严密,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那么只能有一个结果,考院中有内奸。
宫德元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自己失职了。于是主动承认错误道:“杜大人,下官一时失察,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是下官的错。”
杜十一摆了摆手,道:“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你们和我都活在陛下的耳目之下,还是想办法如何完善这件事吧,锦州虽然偏远,却也是陛下格外重视的地方,要是此事流到陛下耳中,我们的乌纱帽也戴到尽头了。”
话毕,众人皆惶恐。
不一会儿,下边儿的小吏传来消息,“各位大人,小人已经对比了誊抄官的笔迹,没有一个和这张考卷上的相似,他们的笔力无不精致成熟,同一字体,宛若双生,由此可得这份卷子上的笔迹来自于他人之手。”
“罢了,让他们回去。”杜十一示意底下的小吏执行任务。
等待小吏退下后,杜十一对阅卷官们道:“这份考卷在你们心中的价值如何?可列第几?”
几人窃窃私语之后,一齐道:“依照下官之看法,可为第一。”
杜十一鼻孔里喷出一个“嗯”字。
刘大人眼珠子转了转,接着说道:“究其缘故,还是我们失察所致,可是如果再贴一次榜,恐怕难以服众啊,这可如何是好?”
一边是才气名盛的姜云及,另一边是几百书生,以及锦州乃至天下百姓。孰轻孰重,自然分晓。
至于姜云及的考卷是何人做的手脚,他们已经来不及找到真凶,只能选个折中的法子。可是折中的法子又是什么法子呢?
杜十一坐回椅子上,手扶额头,沉思着。
“你们说说,该如何挽回?”
几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安静。
“这样,我们可以暗中宣布姜云及是第一,或者我们可以加录取,只要上榜就行了,也不用什么第一。”宫德元道。
“不行,姜云及的考卷是要呈送给礼部的,州试前十的考卷全都要呈送,届时礼部一看,姜云及连前十都没有,我们的乌纱帽同样保不住。”刘大人否定道。
“可是……”宫德元还想说什么,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毕竟他有把柄抓在这些阅卷官的手上。宫德元此时心中悔恨极了,若不是为了侄子那档子事儿,他也不会如此狼狈,有苦说不出来。
杜十一拍腿而起,道:“重考!”杜十一直起身子,对几人说道:“重新出题,就说这次经过查实,这次考题有所外泄,已经不足为参考,所以重考,还请诸位在考院儿再呆上一段时日了。”
“啊!”一众阅卷官顿时觉得人生一片灰暗,心中顺带着同情誊抄的那伙人。
“复州考时间定在半个月后,请诸位出题制卷,不得离开考院半步。”杜十一已经下定决心为了云及正名而不惜人力物力重新组织州试了。
也不是能说全为了云及。
考院出了内奸,他得想办法将内奸给抓出来,天齐科考从来容不得沙子。至于朝廷那边,只能先斩后奏了。
宫德元如遭雷击,特喵的,他侄子咋办,不可能再暗中使点儿手段吧!
侄子哟,你可害死你家大舅了,这次你家大舅不帮你了。
话说云及回到客栈之后,黎清并没有主动问他考得怎么样。她隐隐约约觉得云及栽了,所以就不主动提起。
管尚轩松了一口气,清姨没问就好。他还真怕清姨问了,云及会受不了。
表面上看云及挺正常的,可是他知道云及心里绝对是狂风暴雨。只等夜深人静时爆发了。
可黎清没问,不代表别人不问,就比如客栈老板这时候不太“友好”的出现了。
“小相公考得如何呀,可有中?”
管尚轩拼命的给客栈糊涂蛋老板使眼色,奈何他心向明月,明月却喜欢照沟渠。
“看这模样是没中哟,不过小相公年纪小,再等上三年也没啥,继续考就是了。”
客栈老板也不是那么不懂人心之人,他只是好意的想要劝劝云及罢了。
这些年他见多了参加科考都书生,自然也就懂得其中的门道。
第263章州试重考
黎清礼貌的笑了笑,道:“多谢掌柜,我家云及确实年岁小,才十三岁。”
“吼,十三岁啊,天才也不过如此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
“我与老板想到一块儿去了呢。”
正当黎清要继续讲下去的时候,云及忽然眼神亮堂了起来,“娘亲,我想吃你做的蛋包饭。”
黎清抚平云及褶皱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好呀,不过能不能成功我不确定哟。”
“就算做成了蛋杂饭,我也吃。”云及拉着黎清的手,扯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
最怕受了刺激的人没有情绪波动,见云及至少有了笑,黎清高兴的说道:“好,娘马上给你做。”她看着管尚轩道:“也给尚轩做一份。”
“谢谢清姨。”
“你们两个出去走走,散散心。”黎清眼神指示燕青寸步不离的跟着云及。
燕青会意。
“其实我觉得我不可能榜上无名的。”云及边走边说。
“有人做手脚?”
“我对自己写的东西心知肚明,而且有些东西很是新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被淘汰掉。”
云及的话语间透露着自信。
就当时主考官杜通判的表现看,他一定是写的不错的,就算不能进前十,也不可能榜上无名。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云及可以说是充满了自信。
可现实却当头一棒,这让他如何接受嘛。
“我也觉得奇怪,不如我们去找主考官问问。”
“下午,下午我们去找杜通判。”他还要回去吃娘亲做的蛋包饭呢。
“咚!”突如其来的敲锣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只听几个州府小吏走在街上,为首的拎了一面锣,边敲边高声说道:“州试作废,十五日之后重考,请有意参加者做好准备,知情者务必相互转告,错失机会后果自负。”
云及与尚轩对视一眼,十分不解,怎么突然州试的成绩就作废了呢?
“请问这位官差,州试为何作废?”管尚轩截留住其中一位官差问道。
那官差仔细打量了管尚轩,面无表情的说道:“上头发现有人通力作弊,试题外泄,通判大人震怒,由此作废,看你们的打扮像是参考的考生,还请好好准备,半个月后再次进行州试。”
“多谢告知。”管尚轩对那官差一礼。
“无需感谢。”官差说完,小跑进了大部队。
“居然会发生这等事,难道与你有关?”管尚轩小声对云及说道。
云及摆摆手道:“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或许是真的有人做了弊。”
“不管如何,于你都是有利的,那咱们下午还去找通判大人吗?”管尚轩道。
“当然去,我得知道为什么我不能过呢。”云及心中愤愤不平,他急切地想知道自己不能通过的理由。
从小到大参加科考一直顺风顺水,结果到了州试却出了个孬子事,必须弄清楚原由,不然非得寝食难安不可。
正在做饭的黎清听闻了此事,心中一阵窃喜。
看来儿砸的运气好到了极致,是有人庇护着呢。本来还在想该如何安慰,结果就有人送来的东风,替她完成了此事。
甚好,甚好。
结果一个不小心,蛋包饭做成了蛋杂饭。
emmm,儿砸说过他会吃的。
秋日的下午,褐黄色笼罩着锦州城。不是光的颜色,而是周围景物的颜色,仿佛一到了秋季,整个世界都变得昏黄了起来。
州府通判“办公室”。
“本官打算来找你的,不曾想你你先来了,说明你对今早有疑惑。”
杜十一坐在上首,云及与尚轩站在下首。
“大人英明。”云及抱手礼道。
“想必你们已经得到州试重考的消息了,确实有人外泄了题目,不然就只能牺牲你一个了。”
“云及此来是为了向大人解惑,我只想知道自己差在何处,如何补偿。”
杜十一没想到云及居然不问他名落孙山的原因,而是来求教的,顿时眉眼舒展开来。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姜云及是个正派的人,为他颠覆考试也值得了。
“你怎知你就差了?好好准备半月之后的州试吧,别的全都不要问。”杜十一看向一旁的管尚轩,道:“你是管尚轩吧,你爹当年也是我做主考官,现在那小子可腾达了,州试第九,也算承了你爹的才德。”
“大人谬赞了,小子年岁尚浅,还得多锻炼些时日。”管尚轩抱手道。
嘿嘿,被在通判这里刷了脸呢!州试就算考第二次,他也不怕被刷下去了。
杜十一微微颔首,道:“去吧!你们二人好生学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云及隐隐约约可猜到自己的考卷出了问题,但杜通判不说,他也很是乖巧的不问。
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从通判处出来,云及觉得整个世界清新又明媚。
“可惜了这么好的成绩,万一考不到之前那么好呢。”管尚轩甩了甩手吐槽道。
“放心吧!我们这算是走了后门,通判不会不让我们过的,哈哈哈哈。”云及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能走上后门。
不知怎么的就入了这通判的眼。
这滋味挺不错的,得把这个好消息马上告诉娘亲。
看着二人一脸轻松的样子,黎清挑了挑眉毛,“既如此,那我便包下客栈房间二十日,再派人送信回去,这段时日,你们就在此复习吧,有问题尽管找人问,我看那位通判大人就不错。”黎清说着说着,嘴角慢慢扬起。
杜十一,锦州通判,上京外任官,任期满了即刻调回上京任礼部员外郎。所以他这么多年也没带家眷过来的,原是要回去的。
这是暗门刚传来的消息。
云及受了他的庇护,除了承他的情之外,以后去上京也会再遇到。
不失为一条人脉。
他敢组织州试重考,必定不是什么宵小之人,黎清暂时不打算赠以谢礼,等到时机成熟,再思量吧。
“娘亲,我们还是回去吧,客栈太贵了!”云及担忧道。自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经得起这般耗费?
管尚轩亦是点头。
“你说的对,不如我们买个房子?”黎清突然说出来的话,着实惊呆了两娃子。他们想起了书院山下的村里那房子,不禁摇摇头,道:“娘亲(清姨),我们可以租房,不需要买的。”
真的不需要的。
话说娘亲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财大气粗?云及想。
第264章被诬陷作弊
州试重考对于那些没有上榜的人来说简直是福音,但是对于那些考上了准备省试的人来说就不妙了。
一下子当街高呼者有之,悲伤而恸哭者有之,骂人者也有之,百态尽显。
总之,今年秋天整个锦州城格外的热闹,除了行走的商人百姓就是书生了。
有书生富裕点儿的,看着自己上了榜,兴致勃勃的才在酒肆布置了一桌好酒好菜,准备招待同窗。结果被通知了这么个糟心事儿,气的差点儿把酒桌给掀了。
还有些书生因为盘缠没带够,无法负担得起接下来半个月的伙食住宿,便在街边支起摊子,一边背书一边替人写信。
至于抄书,那得等到考试结束后了。
最终黎清在锦州城租(买)了一小院儿,让仆人打扫了,直接入住。
“娘亲,这仆人什么时候买的?”
云及心里一串儿问号,这些年他知道娘亲赚了很多钱,哪怕是这样,但娘亲一直没有买奴仆。
没想到就着几天的功夫,娘亲已经物色好了。
“早就在训练了,今儿个派上了用场,你纪宁姨说的对,家大业大的是该有点仆人帮衬。”
管尚轩听到黎清说自家娘亲的名字,心中有片刻的温暖,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喜欢清姨提到他母亲。
娘亲开心就好,云及也就没在过问了,他和尚轩很快投入到学习之中。
姜氏收到黎清的信件之后,又立刻写了书信让人给黎清送去了。
自从燕青建立了暗门之后,黎清送信也不用再托人,直接让暗门信使送信,准确又安全。
姜氏是不知道暗门的存在的,她只知道那个送信的是黎清花钱顾的。
他们家啊,现在跟个暴发户似的,能用钱解决掉的都不事儿。
姜氏也就默许了黎清这种行为,原本她是心疼花出去的钱如流水的,但是现在她习惯了。
心疼又如何?她又阻止不了黎清暴发户的行为。
索性就放弃了。
黎清给姜氏的信中只字未提云及落榜一事,只说州试泄题作废。
此举意在避免姜氏担心。
不消几日,黎清便收到了姜氏的回信。内容是家中一切安好,无需挂念,问云及可安好云云。
黎清不打算回信了。
还有十来天他们就能回去,这一次云及不会落榜,黎清敢拿命来赌。
很快便是复州试,这次的流程还和上次一样,就连座位都没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便是来参加州试的人。
有些人存在侥幸心理,有的人却放弃了州试,但有的人本来赶不及上一次的,却误打误撞等到个重考。
于是这四百多人依旧是四百多人,可其中有些人却不见了,换成了新的人。
云及迈着小步子踏入考院儿,他依旧拿到了一号。
他感到周围的戒备明显比上次更严格,监考官也增加了。
尤其是存放试卷的地方。
看来上次是真的有鬼了。
他没能看到自己的原试卷与誊抄过后的试卷,不过也有可能是杜十一不想让他看到真相。
不过没关系,他凭借一点线索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虽然这个八九不离十他也不敢笃定。
考试题型和上次一样,变的是题目。
不知道是因为出了事儿还是什么的,这卷子做的云及有一种被安抚的感觉。
实在是太……不难了。
不光是云及,在场的都觉得没有上次的题目难。
照例是杜十一做主考官,这一次他没有一直盯着云及看,而是几个考室和露天考场来回切换。
不过停留在云及这儿的时间比较长罢了。
饿!
云及捂着肚皮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检查了自己的这篇策论。觉得没什么问题,便交卷了。
这次的策论题是论粮食,他写了一篇《食粮论》。
讲明民以食为天,要安定百姓得先让百姓有食物,能抵御饥饿,接着再施以教化,便能长久统治。
很中规中矩。
不过他也有画龙点睛之笔,精神上的食粮与物质上的食粮做对比。
发现两者皆重要。
云及踏出考场那一刻,竟然觉得浑身轻松。在门口,他和管尚轩与黄竹予等汇合。
之前黄竹予是州试甲等第五名,东门微生是州试乙等第一名,按总位置来看,是第二十二名。
他们也很疑惑,为何云及未能入榜,云及平日在学校的经常被讲经先生夸赞,但他并不因此而骄傲,而是更虚心学习。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州试不过?而且云及为州试准备了两年啊!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其中的因果,他们就被告知重考了。
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云及与州试泄题有关。
可是流言确实就如此发生了。
几人走到街上,却被人指指点点。
“看到没有,那个最矮的就是姜云及,听闻这次姜云及没有上榜,他们还去了通判大人那里,我猜州试作废与他有关。”一小伙子在几人背后指着云及说道。
“不对啊,听说姜云及是在通知了重考之后才去找的杜通判,咋可能是因为他呢?”
“嘿,你别不信啊,有人告诉我当时通判大人拿出了姜云及的考卷说他才是第一,然后一众阅卷官哪里抵得过通判大人一怒,只能想办法把姜云及的名字上榜咯,等着吧,姜云及这次一定是甲等第一名。”
那小伙子十分确定的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管尚轩一个转身,奔到那两人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
“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们做了什么心里没点儿数吗?”
管尚轩听罢就要上手打人,云及哪里敢让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上祸事。要是这打下去了,岂不是坐实了他走了后门吗?
“轩哥冷静,且让我来说。”云及一把拉过管尚轩,示意他顺顺气,别气坏了身子。
随后他对上那两人,面色分外坚硬的说道:“你们笃我有做阳奉阴违之事,那么是否可以听当事人之言?”
“但说!”反正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相信的。
“我并没有贿赂谁,更没有牵扯杜通判,我姜云及只会凭借本事科考,从未做出任何违礼之事,你们爱信不信,清者自清,此外还需要有贤明的人独具慧眼,不晓得你们做的哪类人?”
第265章一群混账东西
云及心中越发确定有人在暗中整他了。
黄竹予是个引子,伤手而已,自己才是大头。
那人是想要断了黄竹予的希望,然后再使点手段,比如考卷誊写上,从而葬送他的前程。
那幕后之人在云及心中唯一一个人选。
证据!就出现在这里。但他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更没有能力可以拿到证据。
那人算准了他只是无权无势的书生一枚,寒门之子,在官场无背景无根基。就算被断送了前程,也只能忍气吞声,毫无办法。
呵呵,销声匿迹两年,没想到还没有放弃。
云及在在心里恨道:“莫欺我,我记仇,今日之耻,他人奉还。”
“我们自然是那清正之士,你敢说你没有去找过杜大人?”那人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
云及呵呵嘲讽道:“我是去找过通判大人,可这几百书生,有多少没有去过?除了杜大人,还有宫大人、刘大人、马大人,你敢说你们没去?”
笑话,考生拜访考官这是一直以来的惯例好吗?在场的没有一个能够摆脱此事。
去拜访了,能不能见到那又是另一回事。他不过恰好受到了杜十一的接见罢了。
“你……简直巧舌如簧,反正流传出来的州试之所以重考,全都是因为你,你就是那个作弊之人!”那书生指着云及鼻子狠狠地说道。
周围的人一听,立刻围过来,将几人圈成一团。
这还得了,原来作弊贼在此啊!
“报官,抓他去见考官,此事绝对不能姑息。”
“对,报官!”
一声起,周围附和。
“住嘴!”东门微生气沉丹田,一声怒呵,直接碾压了整个场面。
顿时,周围安静如鸡。
“姜师弟乃才学品行兼优之人,绝不可能作弊,何况他根本用不着作弊。”东门微生道。
黄竹予将袖子里的手伸出来,举向天空,也道:“对,姜师弟是我洛阳书院山长弟子,怎么可能作弊?”
“我云弟乃乐旭府试院试第一,哼!作弊,未免太瞧不起他了。”管尚轩鼻孔都快气的喷出气来了。“更何况,我与云弟终日一块儿,他未曾离开我半步,你们说他作弊,他如何作弊,我是死人吗?”
“这……你!”周围的人一时答不上话来,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姜云及竟有如此背景。
“你和姜云及是一伙儿的。”
管尚轩气极,怒道:“滚!”
黎清正在自家小院儿里闭目养神,忽然丫鬟春华传来云及消息。
挖槽!
滚!
老娘的儿子竟然被诬陷了。
叔可忍,婶可忍,娘不可忍!
黎清迅速冷静下来,分析此事的严重性以及前因后果。
“燕青可在场?”黎清问。
春华答道:“在场,保护着小公子安全,绝不让人趁虚而入。”
“云及表现如何?”黎清又问。
“小公子表现极好,临危不乱,有大人风范。”
“如此,那就没什么事儿了。”黎清进屋整理了衣裳,对着镜子往头上插了一只金簪子。
这簪子是御赐之物!上面有皇家雕刻印记,州府有好些是上面派来的人,定然识得此物。
“走,给我家娃撑场子去。”
云及的品性她再清楚不过了,何况云及的学识对付区区州试绰绰有余。
还用得着抄?
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暗箱操作,看来云及之前给自己树了敌人啊!她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接收到。
云及这孩子长大了,心里有了小秘密,知道心疼娘亲了,怕给家里惹麻烦。
殊不知麻烦一旦爆发,他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能力解决。
“杜大人,姜云及被人当街给围了,好些人以为是姜云及作弊才导致州试重考,所以现在正一街成了几方对峙的局面。”小吏抱手汇报道。
“什么?混账!”杜十一拍案而起,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还连累了姜云及?“要是他作弊,本官还会允许他参考?一群混账东西。”
小吏下意识的点点头,问道:“那么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传本官令,此事与姜云及无关,谁再敢谣言,立刻取缔考试成绩,三年不得录。”这些个白痴,全都是吃糠长大的吗?脑袋里装的都是豆腐渣。
“是。”
才肃清了一个内奸,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是被传了出去。
这要是传到了陛下耳朵里,指不定得要了多少人的脑袋。可有些人他越将其往正道上引,他缺越不听话。
所以没法子了,正本清源,斩除祸根为上。
“来人,把宫德元和他那什么外甥给本官带过来。”
屋外立刻有两小吏上前弯腰抱手接了任务。
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以为他不知道?杜十一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震的流了满桌。
黎清赶到现场的时候,周围的书生和吃瓜小民都被清散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还想吃瓜的百姓逗留着。
“娘亲。”云及看着自家娘亲带着人走来,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黎清伸手覆在云及手上。
这孩子冷汗都急出来了。
“没事了,没有人可以冤枉你。”黎清柔声道。
“嗯,没有做过的事,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话说娘亲怎么知道?
云及一瞬间卡壳,他家娘亲就像个神,自己还在发生的事儿呢,她在家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带我去拜访杜大人,我想见他一面。”
黎清头上带着围帽,遮住了她的面容,春华站在她身后,警惕的盯着四周。
“清姨,方才就是杜大人派人来驱散百姓的。”东门微生适时说道。
黎清微微倾头,让东门微生黄竹予以及管尚轩先回去,她要亲自去过问此事。
几人也知自己徒留无益,便辞别了黎清和云及。
黎清派小巷和春华送他们回去,燕青雇了马车来,黎清与云及上了马车。
哪怕是短小的距离,上门拜访也不能只身走去,这规矩就是如此。
马车停在了杜十一的居所门口。
燕青小跑进去送了拜贴,不一会儿便有一管事模样的人出来相迎。
宫德元与他外甥李善站在一旁。
“民妇拜见杜大人,宫大人。”黎清福身一礼。
方才进来时,管事已经告诉了她两位当官儿的特征了,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人。
第266章从“善”如流
“你就是姜云及的母亲?”杜十一站在上首,打量着黎清的身形。
黎清并未将帽子摘下,待到有人问她时,她才将围帽拿下来,大方答道:“正是妇人。”
杜十一猛然瞥见黎清头上那支金钗,瞳孔微微一缩。
“不知黎娘子来此所谓何事?”
“妇人听闻有人当街指责我儿是州试重考的始作俑者,故来问明原由。”黎清没有直视杜十一,而是略微向下,似敛眸而又非。唇角勾起,面色没有指责之意,但也未笑。
她并未介绍自己,但杜十一够说出她的名字,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云及受到杜十一礼待。除此之外,自己的名声确实在天齐如雷贯耳。
“那你以为谁是作弊之人呢?”杜十一顺势问。
黎清摇摇头,觉得很好笑。杜十一这话问得就很没道理了,她一个身外之人,哪里知道是谁做的。
“妇人自然不知。”黎清答道。她很不喜欢自称妾身,就算她知道妾身本是自称,但她也不用。
杜十一心里想着:不知,那就别问!
妇人又怎会懂得这其中的弯弯曲曲?还是早些回去纺棉织布吧。
但他看着黎清那支刺眼的金钗,由此不敢流露半点出异样来。
远在锦州能够与陛下有过交流,还做出了惊世之成就,哪怕陛下并没有赏赐什么名号,此人也是不能轻视的存在。
搞不好这个女人与陛下有一腿……咳咳,扯远了!
杜十一接着说道:“此事乃我们考院的过错,还请黎娘子不要着急,本官会解决此事,还姜云及一个清白。”他一脸假笑,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宫德元,道:“你说是不是啊,宫大人?”
宫德元立刻低头答道:“这是自然,本官附议杜大人。”
“既然云及是无辜的,我也就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方才得知是大人派人给小儿解了围,妇人感激不尽。”黎清的小手指勾了勾,一旁的燕青将手中端着的托盘给杜十一呈过去。
那是黎清给杜十一准备的上门礼。
杜十一坚决推辞道:“还请黎娘子收回,本官对此一盖拒绝。”
“还望大人收下,小儿给大人造成了困扰,烦大人的地方很多,若是大人推辞,妇人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偿还呢?”
黎清三寸不烂之舌刺激杜十一,她不想云及欠了这位通判官的情。
多次拒绝无效,杜十一只好收下了黎清的礼物,转身便让他的侍童拿了一小盒子送给黎清。
礼尚往来嘛!
孔夫子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话一点儿也不假。
姜云及的母亲活像一个人精,她头上戴的正是御赐之物,这是来告诫他姜云及的身份的。手上送的也是价值不菲,他收不收都得受人诟病。
于是他只能选择收下,并且当场交换礼物,以将他的损失降到最低。
这也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是没错的。
宫德元在一旁看着,手脚冰凉。
这个黎娘子身上有一种气势丝毫不输于老谋深算之人,还有一份与商人的奸诈相似的感觉。
姜云及有这样的一位母亲,也怪不得他能早闻名于人了。
黎清带着云及离开后,宫德元立刻让自家外甥跪下。
“你做了什么?”宫德元又气又怕,他家姐姐大出血而死,就留下这么个外甥。这外甥还是他看着长大的,没想到竟然做了让他蒙羞的事。
“舅舅,我什么也没做啊。”李善跪在地上,觉得自己分外委屈。
他想起来了,刚刚那个书生是上次州考时提前交卷,出来和另一个对话那个。
没想到他就是姜云及。
他曾经看到过姜云及写的诗,总觉得姜云及写的诗有股子郁气,怎奈何人家考试厉害呀!
“宫大人,瞧你这话说的,你难道没有错?我们才讨论过的事情,你转眼就告诉你外甥,你是爽了,看看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说什么?”杜十一袖子底下的拳头捏紧。
忍住!
不要生气,生气是魔鬼。
不要生气,生气变老。
简直是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啊,杜大人,我……”宫德元缩了缩脑袋,这确实是他的错。
“随后你外甥便将此事给传了出去。”杜十一沉默片刻,讽道:“您可真行啊!还有你做的什么事,以为我不知道?我杜十一活了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
宫德元面色如死灰,李善颓然的坐在地上。
“杜大人呐~我这都是迫不得已的啊,我姐姐走的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我若不管,他就什么也没了啊。”宫德元忽然涕泪横流,抱着杜十一的大腿开始哭。
“杜大人~求求你高抬贵手哇~”
宫德元,你特喵是个官儿,是个外任从五品知州。
好想打人啊!杜十一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李善还是头一回见自家舅舅如此模样。
狼狈?
暖心!
一切犹如万彩灯花一样在他心里闪过。
“大人,李善愿意承担罪过。”李善跪直了身子。
从小到大,都是舅舅护着他。他才不至于被后母所欺,庶弟算计。
如今舅舅居然为他抱着别人的大腿苦苦哀求,他为何又不能主动承责。
姜云及考卷之事确实是他放出去的,只不过他也没想到会被以讹传讹,成了姜云及作弊导致重考。
宫德元伸出袖子擦了擦眼,横铁不成钢的看着李善。他那么努力,结果败给了猪队友。
“舅舅,李善错了,李善自己承担,多谢舅舅这么多年来的关心与爱护。”李善朝宫德元磕了个响头,接着对杜十一道:“杜大人,李善自愿取缔这次科考的成绩,三年内不参考。”
他知道自己的弱处,若不是舅舅一力扶持他,他也不会在半个月之前的州试中位列第三了。
杜十一神情放缓,道:“你倒是比你舅舅实诚,这次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科考凭你的本事吧,是什么就是什么。”
李善心下一喜,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便听到上方的杜十一道:“外面的流言,由你摆平,张榜之前,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不好的言论,一句也不行。”
第267章云及初改变
杜十一又看向宫德元,那神色表明这话也是对他说的。
“是是,李善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的。”没办法呀,通判的分位品阶比他的高啊。
黎清与云及坐在马车内,马车在街上晃悠晃悠的走的很慢。
云及始终都低着头,他不敢看黎清。黎清就这么微笑着盯着云及,她倒要看看云及埋不埋的住这“公开”的秘密。
许久之后,云及抬头试探性的说道:“娘亲。”
“嗯?”
“是有人在背后动手,所以这次……”云及小心翼翼地说。
“嗯。”
“他们没成功,而且我也不在乎谣言,只是我不想他们的言论影响到娘亲,所以……”我才没有说的。云及越说越小声。
他知道名声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一个人的名声坏了,就没有人敢信任与交付任务给他了。
但是他的名声比起娘亲一个女人的名声来说,当然是娘亲的更重要。
不过好在他们只是骂他,而没有波及到他的家人。
“噗嗤!”
“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整天想些什么东西?”黎清伸出食指戳了戳云及的脑门儿,笑道:“没有人可以败坏我,懂吗?你在外行走,万分注意的应该是你自己,而不是我或者你奶奶,你要记住,我和奶奶是你坚实的后盾,如铜墙铁壁一般。”
“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少写诗,多写文章,写了也不要到处传,避免你的情绪外露,与人交善,留下一个心思,避免以后发生不必要的事。”
黎清一直说,云及一直点头。
他觉得娘亲的话说的太对了。
“在外人面前只可露出一分,剩下的九分掩藏起来,这样就没有人找得到你的弱点来攻击你了,平时自信一点,开朗活泼一点,强势一点,这样的人没人敢找茬。”
黎清想起她那一世听说过很多校园欺凌事件,被欺凌者无一不是胆小怯弱,遇事不敢声张的。
云及平日里交友圈子太狭隘,喜欢安静读书,偏偏又能给人不同寻常的感觉。
这就无形之中助长了被欺负的概率。
这是由于家庭造成的,云及离有父亲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由于家庭角色的缺失,再加上他目睹过父亲的遗容,他心中始终有刺扎着。
云及再聪明也因为有些东西没有补上而变得自卑。虽然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是作为母亲的黎清却一清二楚。
“就像这样。”
黎清挺胸抬头,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着舒服。配上浑身的气质又令人觉得深不可测,同时还记恨不起来。
“我明白了。”
从这一刻起,云及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变化,看起来又亮眼,又不好惹的样子。
黎清自己都没想到云及的领悟力如此的出色。
“儿砸!”
“娘亲!”
两人相视一笑。
云及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他站定后伸手去扶黎清。
“小白,这几日你大可去街上逛逛,杜大人那边会辟谣的,躲在屋子里不出去才会让人觉得有鬼呢!”
黎清在云及踏进门槛,她边走边对云及说道。
春华在黎清下车那一刻便布置好了吃食。可以说,黎清现在过上了老佛爷一般的日子。
饭后,云及与管尚轩躲在屋里说着悄悄话。
“我娘没问我与谁结仇。”云及道。
管尚轩眼眶子里尽是诧异,“清姨居然没问我们在书院与谁结了仇?委实不正常。”
云及眸子一转,或许娘亲是在保存他的尊严,毕竟与人结仇是十分不光彩的事。
“万一对方还变着法子暗中使手段怎么办?我们如今有这样的运气,可不代表将来也有啊!”
云及叹气道:“我也想一举将根源连根拔起,但谁也没有这个实力,何况根本没有证据。”
“敌动而我却不知道。”管尚轩颓然的坐在板凳上。
“难道轩哥没有发现从始至终他想对付的都只有我和黄师兄吗?所以你不必牵扯进来。”云及拍了拍管尚轩的肩膀,继续说道:“他们也只敢在这种事情上耍手段,不敢对我家怎么样,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是安全的,但你是无辜的。”
管尚轩打掉云及的手,怒道:“难道老子不配和你同甘共苦?”
????
云及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管尚轩道:“他对付谁?仅仅是你吗?我看未必,说不准下一个就是我了,只可惜我爹尚在上京,还是个七品小官,帮不了什么。”
“尽量别牵扯到家里面。”云及道。
管尚轩表示赞同。
只可惜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是他们可想象的那样。
流言一天天散去。
云及走在街上也没有人再敢明里指指点点了。
他遵照黎清的意愿,在张榜之前多多出去走走,又认识了许多人。
孔隐达算是其中一个了。
他们本就是认识的,只不过相互了解不深刻罢了。
上次州试孔隐达就排在乙等第四名,一个不算太好的成绩。
他也只求过,因为他的某些思想太激进,差点院试都没过的他能够过了州试,的确很幸运了。
结果一不小心,州试要求重考,他又不可能不考,于是第二次他发觉发挥的明显没有之前那场好,只能听天由命了。
“孔兄,听闻城外的九华山秋景不错,我们打算待会儿前往,不知可有兴趣?”云及转动着手腕儿上的菩提子,面上带着笑对刚从客栈出来的孔隐达说道。
“有何不可?”孔隐达答道,“对,外出游玩没有酒怎么行?待我沽酒去。”孔隐达豪爽道,转身便钻进了一旁的酒肆。
黄竹予和东门微生身后跟着小厮,他们手中提着食物。
云及与尚轩也带了好吃的。
他们几人准备去搞一次秋游,最近野菊旺盛,到处都飘洒着一股菊香,那气味是苦中略带清香。
黎清让燕青与小巷跟着去,于是除了孔隐达,他们都带了小厮。
燕青手中的篮子里有熟食,他忍不住偷吃了几块儿,被小巷瞧见了,却丝毫不觉自己有什么问题。
他一脸傲娇的抬起下巴,睨着眼睛看小巷。
哼!
有本事你也如此呀!
傲娇。
(ˉ ̄~)切~~
第268章溪水抓鱼
“秋高气爽,菊色参黄,妙哉!”黄竹予瞧着旷野上一片菊花,不由得感叹道。
有秋蝶蜜蜂在其中翻飞,配上林间鸟鸣,溪涧泉水之声,格外和谐。
小巷与东门微生的小厮搭好了烧烤架子,将炭火点燃。
不一会儿便传来了烧烤香。
燕青从马车上搬了矮桌与坐垫,让几人席地而坐。之后他便守在烧烤架旁。
小巷如防贼一般防着他。
“你小子可不许再偷吃了,该给小公子他们吃。”
燕青抽出一串儿肉来,吹了吹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着话。
“我与你们不一样,别把我们俩对齐了。”
“哼!”小巷不服。
哪里不一样了?还不都是伺候人的。小巷翻了个白眼,对方是姜家的人,他是管家下人,管不着别家的。
“你家的小厮真有个性。”黄竹予忍不住调笑云及道。
云及解释道:“他不是我的小厮,是我娘雇来保护我的,我娘交代过不限制他的自由,所以他做什么我都不制止。”
几人恍然大悟,直道:“原来如此。”
这年头但凡是有点武力的,都有些小习惯小脾气,也难怪他谁是有些乖张了。说乖张也倒是过了些,就是太爱吃了。
“这次约你们出来,不仅仅是为了秋游赏花赏景,犹记前几日发生的那些事,我与子凌都有疑惑,这就可否方便告知?”说完,黄竹予端起一杯菊花茶吹了吹,递到嘴边饮了一口,存齿生香。
云及看了看管尚轩,看他微微颔首,于是对其余三人道:“今日我说的万万不可传出去,可能是有人暗中换了我的试卷,导致通判大怒,才有了后来重考。”
孔隐达倒吸一口凉气!不曾想着其中还有这等阴谋。
“特别是孔兄,还请孔兄不要外传。”云及一双眼紧盯着孔隐达,认真地说道。
“在下不是乱嚼舌根之人,酒品如人品一般坚守底线。”孔隐达真诚道。
云及怕的是孔隐达成为第二个陆饮卓。
他的后背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小人了。
“这次云及一定会上榜,并且名位不低。”管尚轩一脸凝重,接着说道:“若是众人再次怀疑你该如何是好?”
云及满不在乎的摇摇头,道:“证明给他们看就是了。”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连夜写了文章诗词,倘若有人再度诬陷,娘亲会帮他将这些东西暗中散播出去。
还有考院那边,他们一定会采取措施的。所以他根本就不惧怕谣言卷土重来。
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
小巷将烤好的肉端上桌,本来有两盘的,被燕青抢走了一盘,好在燕青吃了一盘就很“识趣儿”的不吃了。
燕青掏出刀子削了一根木棒,跑到溪水里捕鱼去了。
几人吃了烤肉,饮了菊花酒。之后见燕青捕鱼有趣,索性就放开了,跑到溪水边去,学着燕青捕鱼。
只见燕青将裤腿卷起,站在溪水里,双眸紧紧地盯着水里游动的鱼,手中的木棒削得溜尖,只待最佳时机一举拿下。
“哗啦!”
燕青举起木棒,上面插着一条背黑的鱼,鱼整个身子拧动着,不停的挣扎,甩出一串串水花。
“燕青威武。”云及鼓掌呐喊。“有口福了!”
( ̄ ̄)
“我的,你们没有,要吃,自己捉。”燕青一字一顿的说道。
“……”
“……”
于是几人拿了燕青给他们削出来的棍子,在微寒的天气里踩进了溪水里。
燕青抛出个不屑的眼神,悄悄抓了几条活的,抢了小巷的食盒养着。
拿回去给黎清,做糖醋鱼吃。
吸溜~
小巷不敢再计较燕青,气鼓鼓的拿了燕青叉出来的鱼,处理后烤了起来。
溪水里几人抓鱼抓得热火朝天。
“诶诶诶,管兄,你脚边有一条,别让他跑了。”孔隐达指着管尚轩脚边,喊道。
“噢,好好好。”
管尚轩觉得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这水太凉,他都被冻的瑟瑟发抖了好吗?
待他缓了缓,再度低头时,孔隐达所说的鱼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孔隐达失望的看向了别处,管尚轩也只好另寻目标。
“云弟,你面前,面前有,快。”管尚轩忽然瞥见云及面前混浊的水中有东西在动,立刻喊道。
“嘘!”云及竖起一根食指,最后双手紧握木棍,对准那微微波动的东西。
孔隐达正在他们身旁,见了鱼,自动凝神屏气,生怕吓跑了那小东西。
“中!”
云及喊除了出了声,结果木棍提起来时,却什么也没有。
“哎呀,真可惜。”
黄竹予因为叉不到鱼,而疯狂的到处乱戳,溅起堆堆水花。
“刚刚我明明戳到鱼了,结果被我愚蠢的放走,我真是个二傻子。”黄竹予自嘲道。
东门微生一人站在岸边,他的眼神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企图抓着一两条,也好打个牙祭。
“这水里有诸多小鱼,不如我们将其赶往一处,一网打尽?”
孔隐达适时说道。
“此法好。”管尚赞同的轩附和道。
燕青看着几人如同傻缺一样在溪水里,轻轻咬了一口烤鱼。
嗯~好吃。
小巷烤了半晌,结果燕青只给了他鱼头鱼尾,真是气死他了。
不过他最心疼的还自家公子,秋天了,天已经不热了。
可他们执意要下水,他拉都拉不住。
黄竹予带的小厮很无语的看着吃东西的两人,一个护卫一个侍从,把自己主子当猴看。
不过,这感觉确实挺不错的。
于是那小厮也坐在那里欣赏起主子们的群魔乱舞。
看得津津有味。
“抓到啦!”云及兴奋的提起自己手中的武器,上面有鱼在挣扎,那鱼流出了些鲜血,渐渐的不在抽动。
有一就有二,一条就能两条。
“走,烤鱼去。”东门微生先走上岸,两个小厮立刻上去,一个接下鱼,另一个拿了帕子。
这时燕青抱了柴火,烧出了篝火。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子,秋冷还敢学他泡水,病了又得怨他了。
几人围着篝火烤着,马车上有干净的衣裳,云及与尚轩先换了,再让孔隐达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