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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仙楂     状元是我儿砸txt下载     状元是我儿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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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嘤嘤(ಥ_ಥ)

    看过书的小可爱能不能帮我在外头的书评区留下长评,不,短评也行,读后感也行。我一个长评都没有,最长的还是自己写的,求求你们了▄█▀█●

致歉读者

    对不起,由于沙雕作者操作不当,忘记了科考流程,把州试错写成省试,再次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ಥ_ಥ▄█▀█●▄█▀█●

    是渣渣不认真,渣渣悔改,悔不当初。

    县试,府试,院试,州试,省试,殿试

    ▄█▀█●(。ò∀ó。)渣渣跪了

第1章送葬

    正值阳春三月,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空气中飘洒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青草香,令人贪恋。阳光明媚,周围的山峦像是渡上了一层金辉,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显得可爱极了。

    几十人的送葬队伍缓缓爬行在曲折的山路上,眼见的就快到挖好的墓地了。

    妙趣的天气与时而呜咽时而鬼哭狼嚎的唢呐声交相辉映。

    这踏青正好的暖阳照在身上令人感到森寒无比,使人毛骨悚然奇异力量贯送进了每个送葬人的心里。

    黎清双眼肿成核桃,裹着一身麻衣孝服,手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盘,里面堆放有五谷,颜色各不同,最中间的谷子上插着三炷香。她走在端公以及道士的后面,脚步沉重。

    身后跟着她的婆婆姜氏。姜氏被人搀扶着,一路上哭得撕心裂肺。

    队伍中间,被八个人抬着的黑漆漆的棺材里,装着她被大石头压死的秀才丈夫姜汤臣。

    也有人为之动容,偷偷的抹眼泪。除了道士的敲锣打鼓,经文超度,婆婆的撕心裂肺,以及抬棺材之人的嘿呦声之外,便没有多余的声音,大家都低着头好似沉浸在一股悲伤里无法自拔。

    不管是真心也好,逢场作戏也罢,回头都是要给钱的。

    姜家三代单传,主外男子大多早逝,比如黎清的公公在姜汤臣五岁那年染上时疫去了,留下姜汤臣和年轻的姜氏。就在前不久,刚刚考上秀才的姜汤臣居然被突然滚落的山石砸死了,留下黎清和五岁的孩子。

    听说此事的人都在想,这难道是姜氏一脉躲不掉、逃不开的宿命?

    黎清恍眼一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云及。五岁已经是懂得生死的年纪,得知父亲去了,哭闹了几天之后,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似的,呆愣的跟在自己身边,一刻也不想离开。柔嫩的小手,一只紧紧拽着她的孝衣,一只握成拳头。

    姜氏一门两寡妇!不,连上婆婆的婆婆,一门三寡妇。

    在这个十里塘村可是头一份儿,出尽了名头,甚至连外村人都隐约知道了。

    曲曲折折,跌跌撞撞,总算是到了墓地,黎清不动声色的呼了一口气。

    墓地旁早就有人守着了,丈夫突然意外归去,根本没有是先准备墓穴,这墓穴还是请人新挖的。

    “东方青龙寻白羽,亡灵入土得安宁,乘舟跨过忘川水,一碗孟婆汤,来世终兴旺,管他那魑魅魍魉……”黄袍道士手持法器铃铛,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时而清稀,时而含糊不清,一边让人将云及带走,小孩子体弱,冲撞了煞气就不好了。

    而后指示黎清将手里的五谷撒进墓穴里,黎清低头照办,顺便流出几滴眼泪来,颤抖的手缓缓的撒着豆子等粮食。

    观葬之人纷纷摇头,觉得很可惜,可惜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了,天公不作美,竟然成了寡妇。

    黄袍道士看了一眼天色,似乎今天的太阳异常刺眼。估摸着时辰到了,大喊道:“此时正是下葬的好时机,葬!”

    黑黢黢的棺材可不轻,这会子都累了,虽说冲撞死人不对,但是这死人的棺材绝对不轻!大家喘着气。

    “啊,儿啊!你怎么舍得,舍得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啊!儿啊!我可怜的儿啊~啊~”姜氏被人拼命的拉着,要是没人拉,她估计得跳坑里头去了。

    因为去世的不是长辈,所以一些下葬的礼俗便省了。

    道士手持铃铛法器手舞足蹈,念着亡灵经文,黎清则是将白面饼子洒向众人,按照当地习俗,谁抢到了会有好运。但是抢饼习俗又不能笑,不然就会冲撞亡灵,黎清看着一群人哭哭啼啼的抢着饼子,内心别提什么滋味了。

    “姜婶子,节哀啊!姜郎确实去了,让他安心走吧。”邻居王氏边抹眼泪边劝导,两个女人哭成泪人儿。

    “啊,我儿怎么那么命苦,才考上秀才啊!前途一片明朗,可是为什么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姜氏哭天喊地。

    黎清看着这一幕,眼眶又湿润了,鼻头一酸,扑上前,哭道:“婆婆,郎君啊……”黎清看了一眼墓穴,已经开始填土了。

    “婆婆现在只剩下我们相依为命了,婆婆你要振作起来。”寡妇门前是非多,黎清昨日便已经想清楚了,她不会嫁人,她要让儿子完成“丈夫”的心愿。

    “婆婆,我们还有云及,他才五岁,我们要振作起来,我想着这也是郎君的心愿了吧。”黎清抱着姜氏,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依照姜氏泼辣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黎清近身的,但是这次不同,黎清居然给她一种依恋的感觉。

    姜氏又哭喊了半天,直到还剩最后一点土,按照规矩,这必须由家人自己来,黎清颤巍巍的接过铁锹,一点一点的埋上。姜氏整个人都已经处于崩溃状态了,根本拿不起铁锹。

    丈夫死后,她含辛茹苦二十年,终于孩子成人成才,岁月将她磋磨成一个刻薄老太太,可是她好歹有个盼头,这个盼头在一夕之间支离破碎,她怎能不伤悲,她的儿啊!她可怜的儿啊!

    能怪谁?怪老天爷么?老天不公啊!姜氏一门三代单传,三代寡妇啊!她婆婆也是丈夫早死,最后郁郁而终。

    现在轮到她儿媳妇了。

    “可怜噢,这姜氏一门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代代如此呢?”

    “或许是得罪了天上的神仙。”

    “咦,怎么会得罪神仙,要得罪,也是得罪了阎王爷啊,阎王要你三更死,绝对活不到五更。”

    前来观葬的人群窃窃私语。

    姜氏虽然痛彻心扉但又不是糊涂虫,顿时火冒三丈。

    “谁在乱嚼舌根?我儿还没埋呢,就想欺负到娘头上了?神灵?老娘要是不得神灵庇佑,还有现在的姜家?”姜氏声气尖锐中带着沙哑,一脸凶煞,令人畏惧。

    人群里的长舌之人瞬间蔫儿了,默默的低头不做声,只想早点儿把人埋了,好回去吃丧席。

    姜氏满脸泪痕,紧紧抓着黎清的手,瘫坐在坟前,黎清则是俯跪着,姜氏是长辈自然不可能跪在儿子的坟墓前。黎清就不一样了,作为妻子,在这个夫权社会,姜汤臣就是她的天。

第2章发誓

    “我要你在汤臣的坟前发誓,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嫁人,好好守着云及,守着姜家。”

    姜氏眼圈肿胀,双目通红,里面仿似有凶光乍现,紧盯着黎清。看她那个架势,若是黎清不答应,就要将她给吃了似的。

    黎清真的被这个婆婆给吓着了,这是什么情况?

    送葬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

    “姜氏这是什么意思?逼着这个年轻小媳妇活守寡一辈子?”

    “走她自己走过的路么?”

    “这……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

    黎清愣了好半晌,她也只是来到这个世界才两天而已……真正的黎清早就与亡夫双宿双飞了,她只不过是来自异世的一缕亡魂罢了。

    其实不嫁人也好,她本身也接受不了和一个古人结为夫妻。而且,自家不也受过伤吗?何必纠结。

    一穿越,免费赠送新手大礼包,小包子一枚,也不错,送终的人都有了。

    前世没能寿终正寝,凄凄惨惨的。今生还有了儿子,只是婆婆表面上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过她会怕么?都死过一次了,还怕啥?

    要先活着,搞清楚时代状况才是真的。

    “你发不发誓?”

    姜氏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捏的黎清的手又酸又痛。

    黎清抬头看了一眼姜氏那扭曲的面孔。姜氏水痕敷面,发丝枯浊,有杂草穿插,依稀可见白。

    岁月的蹉跎和生活的不易,在这个女人脸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年近五十若六十。

    黎清答应姜氏的要求,而今犹豫只是为了保持人设。她总不能突然之间性情大变,古代小寡妇被逼着在丈夫坟前发誓,除了爱,谁会接受?不过看原来那个黎清对姜汤臣是爱的,不然也不会伤心过度,奔赴了忘川,随他而去了。

    “你敢嫁了人,老娘就带着云及一头撞死在汤臣的坟头。”姜氏甩开黎清的手,指着她的脑袋,恶狠狠道。

    “……”

    黎清无语,但是按照原主的记忆,这个婆婆虽然泼辣了些,对待黎清还算挺不错的。黎清坐月子时候正值秋收之际,她硬是没让黎清下过床。

    至于现在这般模样,多半是姜汤臣是死让她受了大刺激了。

    人设,一切为了人设。这里毕竟是自己不熟悉的古代,原主也是个温柔的女子,要是突然性改变,必定会引得怀疑,认成了妖孽俯身,浸了猪笼就……

    #emmm……我的人生还没正式开始就结束了。#

    于是黎清缓缓伸出右手翻出四个手指头,一字一顿道:“我姜黎氏对着亡故的夫君发誓,此生绝不再嫁,一心一意的守着云及,守着这个家,若违此誓,不得、好、死。”没有人发现黎清咬字和腔调有什么不对,都将其归结于伤心过度。

    她初来乍到,古代语音系统终究还是与现代有区别。好在这里说的话并不是全方言土话,而是官腔,所谓官腔便是官话,即古代“普通话”。

    黎清很庆幸,还好不是讲方言,不然她就算身负身体的记忆也无从开口。

    姜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你也别怪我,云及失去了父亲之后,不能再没有母亲,而且我这个老婆子也没个几年了……”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黎清低着头,将面容掩盖在麻衣孝服的帽子内,柔声道:“婆婆,我省得的。”

    “发誓了!居然真的发誓了!”人群又开始骚动。

    “这姜氏也忒狠毒了,啧啧啧,又不是前朝,还盼着贞节牌坊呢。”一旁有个小妇人啧啧道,眼神里充满着嫌弃。

    对于这些,姜氏已经不想管了,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想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这边道士只管敲锣打鼓超度,这些家事,无伤亡灵,他自然管不住着。

    “点火!”

    黎清将点燃的火把挨向了纸做的各种玩意儿上,这些都是农村丧葬习俗,黎清小时候见过,自然懂得。都是妇人用剪子和浆糊糊出来的一些寿衣、家具等,是要烧给亡夫的,以保他阴间顺遂,活的跟阳间一样。

    古代人对生死很看重的,黎清前世对此做过一点点研究,但是那毕竟是纸上谈兵,这会子见着真事儿了,压下心里的悸动,做出伤心透了的模样。

    做完了这些,黎清再趴在坟旁哭了会儿,才在众人的搀扶下,回了村子里的家。

    厨子已经开始各种忙活了,都是村里会做席面的,有男有女,女的打下手,男的掌勺。

    姜氏回来后吩咐黎清跟着道士做最后的超度,她则是去检查自家的粮食去了。这些做席面的不知轻重,万一拿走了家里的其他粮食,她定然要哭骂一番的。

    这顿席面名为祭奠席,奠席也叫离筵,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顿席面意味着人真的离开了,永远离开了。

    黎清亡夫姜汤臣也有几个同窗好友,可惜只在第一天来了一次,留下了些零碎银子便走了。黎清这具身体还是原主的时候请理了那些零碎,足足有八两之多。

    这就欠下了一份情。

    姜汤臣在世的时候最喜助人,这就是好人得到的回报。

    黎清必须将这份情给还了。

    这次葬礼办下来,林林总总还是花了接近三十两银子。

    收来的份子钱有十二两,家里还是掏了十八两。这些账都是黎清悄悄算得,不知道姜氏那里有多少,反正黎清自己这里只有五六两银子了。

    未来的路还不知几何。

    在这个没有很多肉的年代,这个席面做的还挺有声有色的。桌子上放了三盘肉菜,其中还有炸鱼。掌勺厨子很厉害,炸鱼居然只用了一点点油,其他的素菜和拌菜都很不错。黎清端着一碗饭扒着,这几天着实累坏了,也饿着了,守灵的时候,那一跪就是一天不停。

    据黎清观察,做饭使用的是铁锅,吃的也不是糠饼子,而是粗粮馒头,还有白米饭。从周围的植被农作物景象来看,这里必定是江南富庶之地。

    最让她惊讶的是,菜品中竟然有土豆,醋溜土豆丝。

    或许是因为时空不同了吧,这里不是所谓的华夏古代,而是一个名叫天齐的朝代。

    黎清的记忆里,天齐朝建国百来年,眼下是第四代皇帝。往上走是一个名叫卫的朝代,再往上便是黎清这个异世魂魄所熟悉的朝代了,从先秦到唐朝,一个都没落下。前朝卫朝是少数民族政权,因着是马背上抢来的国家,很多汉人都不买账,建国六十年不到,就被现在的天齐推翻了。而天齐则是汉人的政权。

    也就是说,历史从唐朝断掉了,没有五代十国,直接来了个少数民族大统,可是他们又把自己作死了,才有了现在的天齐。

    天齐这个国家,重视人的发展。对女子没太多束缚,像黎清这样的亡夫女子,是可以在婆家或娘家的张罗下再嫁的。

    黎清出生于隔壁十块田村,与十里塘村隔了一条宁河,家里哥哥是秀才,所以连带着她也识得字,读过一些书。

    诸如四书五经之类的,黎清在做姑娘的时候,也是看过的。

    好在是读过书的,黎清也不必解释自己为什么认字儿了。

    宁河是泉机山脉深处的雪水发源而来的,一直流到十里塘村时,已经是宽阔的大河了。

第3章娘家人

    黎清现居的家,门口有条小河,是宁河的四级支流。虽然是小河,但是水流却不小,里面有很多鱼。每年朝廷都会举众人之力放一批鱼苗下去,这所谓的众人之力就是平民百姓的税负。

    她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主意识却是自己的,与这些人相处仍是不习惯。特别是语言上,她已经很努力学习这里的所谓官话了。若不是有原主记忆傍身,她恐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这里人说话总是带着文韵,黎清自然明白,古代的大白话嘛!

    在研究古人生活的时候,也曾幻想过与古人相处的模式,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之时,却心慌得就像折了翅膀的飞虫,满地打滚。

    黎清无法,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她已经死了,但是又活了。还活在了这样的时代。悠然自得的田园牧歌式生活,不正是生前千般万般念的么?

    就顺应《论语》那句:既来之,则安之。

    “娘亲。”

    小孩子糯糯的声音传来,是黎清的儿子姜云及。黎清前生没有孩子,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母亲的天性,听到云及的呼喊,她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云及,可有吃饭?”

    这几天姜氏将云及托付给了邻居王氏,让她帮忙照看着。办丧事本就很繁杂,两个寡妇自然无法多多顾及到云及,只能将云及暂时放到其他人家里头养着。

    “娘亲,云及有好好吃饭。”

    见云及乖巧的模样,黎清放心了许多,这几天她恍恍惚惚的也没太多关注孩子。

    “云及真乖。”黎清将云及搂在怀里,软软糯糯的,很小、很轻。云及在黎清怀里微微颤抖。

    “……娘亲,爹爹真的走了,娘亲不要再离开云及好不好?”

    黎清鼻头一酸,孩子何其无辜,而她只不过是窃取了别人身体的小偷罢了。

    “娘不走,娘会长命百岁,看着云及长大。”黎清一边轻轻抚摸云及的背,一边安慰。

    云及将头埋在黎清的胸口,感受着来自母亲的温暖,平静了许多。小孩子总是容易疲倦,不过一会儿云及便睡着了。黎清起身将他抱进屋里的木床上,掖好被子,便跟着忙碌起来。

    前来帮忙的同村各司其职,总算在午时末将所有前来吊唁之人送走了。最令黎清感到奇怪的是从始至终都没见到过原主的娘家人。

    姜氏从房里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用红纸包裹的铜钱,按照礼俗,是要分发给前来帮忙的同村的。姜家人丁单薄,姜氏一族嫡系支脉也只留下了姜汤臣这一家,好在他死之前留下了种,不然姜氏这一支在这十里塘村便绝后了。

    姜氏虽然在外面落了个泼辣名声,但是待人处事方面很有一套,三言两语就将人恭维的连连道谢,收拾好自家的东西,三两下搬回了家。

    村子里做大酒宴席的时候,碗筷桌椅都是各家凑的,办完之后,再搬回去便可。

    这会子人都走了,道士做完最后一场法事也收拾东西走了。偌大的农家院子只剩下邻居王氏和自家孤儿寡母。

    “王家婶子,最近多谢你们家了。”姜氏难得面带微笑,拉着王氏的手拍了拍,随后从怀里摸出一吊钱来,放进王氏的手心。

    “这,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王氏连连推辞,拒不接受。“我家那老头子已经拿了,不能再拿,这些钱留着给云及以后读书用,可不能这样乱花。”

    “王姐姐,承蒙这么多年你家的帮衬,如今我儿汤臣去了,留下这孤孙寡母,若是不接受,那我以后可不敢再劳烦你了。”

    姜氏将钱一把拍在王氏的手中,生气似的转身,朝黎清使了个眼色。

    黎清赶忙帮腔,“是啊,王婶儿我家云及还小,性子弱,以后上学堂还需您孙子礼越多多照顾。”

    王氏这才收起银钱,并且打定主意以后多帮衬姜家些,一个寡妇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汤臣这孩子功成名就,还娶了妻子,这日子应该越过越好才是,没想到天命不破。

    她和姜氏同一个月嫁到十里塘村,两个新妇又是邻居,自然玩到了一起。瞧瞧,姜氏以前多温柔的人啊!

    命运啊,真是奇怪。

    王氏与姜氏辞别,回了不远处的自家。她家借过来的东西已经让丈夫王忠杰和她儿子王先民送回去了。

    “你跟我进来。”

    姜氏面无表情站在门口,朝黎清招手。黎清前脚踏进门,后面跟着一声儿,那尖锐的声线,差点没让黎清跌倒。

    “哎呦喂,我嘞个奶奶嘞,我女婿去了,我居然是最后得到消息的嘞,我勒个老天爷哦。”

    敞开的院门外,传来黎清亲娘黎周氏的怪叫声儿。

    周氏也不等黎清招呼,直接冲进来拉着她的手,眼泪刷刷的落下来。“儿啊,这么小的年纪就成了寡妇,以后怎么活得下去哟,这该死的贼老天,汤臣怎么就犯七杀成了短命鬼了?真害苦了我儿啊!”

    黎清从记忆深处调取了关于周氏的记忆,发现这周氏可真有意思。还未等黎清回答,姜氏从房间里冲出来,一把抓过周氏是手从黎清手上甩开。

    “说谁儿子犯七杀呢?你说谁儿子短命呢?我儿子可是秀才。”姜氏一脸凶恶,周氏这大嗓门儿说什么都可以,但是在自家还说自己的儿子,简直不可饶恕。

    姜氏如同一头失去了幼崽的母狼一般凶狠,双目赤红。

    黎清没有料到姜氏会发那么大的火。再看周氏,似乎不甘示弱,伸手拉起黎清,对姜氏一阵数落。

    “你儿子不是短命是什么?还秀才,秀才也要有命。也不知道你姜家是造了什么孽,一门两寡不算,现在还把我女儿坑进去了,不是短命是什么?估计是上辈子坏事做尽,老天看不下去了。要我是你,早就三尺白绫,了结了算了,别再祸害我女儿,居然逼着我女儿坟前发誓,终身不嫁,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有你这么恶毒的婆婆,我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老娘就是要给我女儿再寻个良人,与你家撇清关系。”

    周氏自持姜汤臣已经没了,他儿子最大的对手没了,便肆无忌惮的前来准备给黎清再寻一门好亲事,也不在乎姜氏是否愿意了。

    谁知道姜氏这个老妖婆,竟然逼着她女儿在死鬼相公的坟前发了誓,气的她气血上涌,怒气冲冲,上来就骂,也不管言语过激与否了。周氏看来,自家女儿死了丈夫,那就根闺中姑娘差不多了,找个男人嫁了才是正头。

    姜氏仿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都气笑了:“呵!感情你是来抢我儿媳妇的,。”

    姜氏一脚将周氏踹倒在地。

    震惊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让黎清猝不及防。姜氏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掀开黎清,朝地上的周氏扑去。

    敢上门来抢她儿媳妇儿去嫁人?她当年花了那么多彩礼迎回来儿媳妇儿,眼见夫妻两个恩恩爱爱的,这个老不死的时常上门离间,企图打击汤臣考学,这会子居然还敢上门抢人,信不信老娘打死你。

第4章逼迫(一)

    姜氏冷笑两声,老娘早就想打周氏你个老不死的了!既然你急着上门找打,老娘今儿个就不客气了。

    亲家又如何?周氏以前的行为就不配做自己的亲家。

    “啊!天杀的,你住手,这个泼妇住手。”

    周氏被姜氏压着赏了好几个耳刮子,像印章一样的红印子盖在一张老脸上,格外清晰。

    姜氏做惯了农活儿,力气自然是有一把的,而周氏仗着自己丈夫是个读书人,在家里吃吃喝喝“娇生惯养”的,这种情况下,只能是被动挨打的份儿。

    “儿啊,还不快来救老娘哇,老娘要被打死了啊!”周氏疼得哇哇叫,朝院子外的墙角处喊了喊,顺带指责姜氏,“姜氏,你这天杀的,是不是也这么对我女儿?我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泼辣婆婆,还有什么活路哇?”

    这么一说,姜氏下手就更重了,不仅出手,连脚都用上了,拳打脚踢。不过片刻,周氏猪头形象初具雏形。

    在周氏喊出那一声儿的时候,黎清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在叫她,正当她准备劝架的时候,余光撇到墙角有一抹黑影。

    还有人,定是娘家人了。

    记忆里,周氏并不是一个好母亲,周氏是个典型的重男轻女。对于她来说,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女儿命如草芥。原主不是傻子,早就察觉了,和周氏根本不亲近,甚至渴望脱离周氏的牵制。

    姜汤臣为了和原主落得个清闲安宁,掏了半身家底不说,还把考学名额让给了原主的哥哥,生生的再等了一年才考上秀才。

    天齐底层考学是有名额限制的,必须要有德高望重的老师推荐才行。每年官府都会分派给村学以名额,一般老师选择的都是手底下的能者前去。

    本以为嫁人了,就脱离了周氏的控制,也可以逍遥自在一些。可是没等小两口甜蜜两年,这周氏竟然上门来,想要离间两个的感情,让汤臣在考学上再慢他儿子一步。姜汤臣是原主哥黎有良考学上最大的竞争对手。

    原主好歹是读过一些书的,明事理,没让周氏得逞,这件事婆婆姜氏也是知道的。

    这时听墙角的人慢慢走出来,是她娘家哥和爹。黎清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黎宴明见黎清既没有拉开她婆婆保护自家娘,也没有出来恭敬的迎接他,顿时一脸不爽,眼皮子耷拉下来,有了计较。

    “云及,醒醒。”黎清轻轻摇醒儿子。云及擦了擦眼睛,发出蚊子般扭捏声。“娘亲。”

    “云及乖,现在娘亲要交给你一件事儿,如果办不好,娘亲就永远见不到云及了。”黎清在云及耳边轻声说。云及慌了,泪水在眼眶子里滴溜溜打着转儿:“娘亲不能离开云及。”一双小手紧紧攀在黎清身上,生怕她消失不见。

    黎清轻轻抚摸他的背:“云及偷偷的从后门出去找王婆婆,请她找里正和村长过来,娘亲就可以永远留下来,守着云及了。”

    “真的?”云及一袖子擦掉还没来得及掉下来的眼泪,望着黎清,希望得到她的确定。

    “是,不过要悄悄的,能做到吗?”

    “好,云及能做到。”

    黎清打开后门,让云及出了去,目送云及小小的背影渐行渐远。她转身出了屋子。

    有些东西,还是早些处理了为好。

    “小妹,你看着娘被这个无礼泼妇打,不上前帮忙便罢了,居然还无视我与父亲,你就是这么秉持孝道的?”

    黎清刚走出门,一阵聒噪在她耳边炸响。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瘦削的长袍交领男子拿着一把闭合的扇子指着她,面露凶光,嘴巴虽在鼻子下面,却有些歪,整个人看起来邪里邪气的。虽然记忆里有这个人的样貌,毕竟没有真实的来的冲击大。

    “大哥。”

    黎清喊了他一声儿,全然不计较这个男人之前说了什么。

    “小妹,果然是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我以为你连自己的双亲都不要了呢。”黎有良不依不饶,在他看来,黎清这是不孝,不孝的女子能拿来做什么?

    黎清心里冷哼,说她?瞧瞧这就是周氏的秀才儿子,自家老娘被打成那样都没有去拉一把,倒是在这里数落起她来了。不仅仅是黎有良,连他爹黎宴明也没有任何反应,放任姜氏对周氏拳打脚踢。

    自持一个读书人的身段,对于这些妇人间的事儿不管不顾,在黎清的眼中,这样的男人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渣男。

    不过黎清自然不能用她灵魂的现代思维来解决问题,于是故作委屈道:“大哥,你也知道我婆婆凶名在外,我一个是他人的媳妇,一个是母亲的女儿,夹在中间,帮哪边都是于理不合,大哥,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说着说着黎清竟捂着脸小声儿啜泣起来。

    “你……”黎有良劲咬牙齿,想说什么,最终将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捏着扇子对姜氏呵斥道:“不知亲家娘打够了没有?是不是要把我娘打死了才心安?”

    其实姜氏早就打够了,只是装模作样的,她想看看黎清的反应,最终果然没让她失望。

    这个儿媳妇心里始终向着自家而不是娘家,这就够了,也不枉自己在她嫁进姜家这些年,待她这样好了。

    姜氏施施然起身,周氏躺在地上,已经衣衫杂乱,头发散乱,眼神零乱,总之一个字,乱。

    只见她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四肢随意摆放在地上,仿似已经和身体分开了一般。

    姜氏也不是全身而退,虽然周氏力气上不如她,但是她脸上也遭了殃,好几条血痕明晃晃的躺在略显苍老的脸上,身上不知道有多少青青紫紫的伤痕,黎清却没见她吭声儿。

    是条汉子。

    “呵,抢人都抢到老娘家里来了,以为老娘好欺负?”姜氏丝毫不惧两个男人,眸子里尽是血丝,红彤彤的一片,像是血杀之后的母狼。

    这么多年的亲家关系了,虽然一个在十里塘村,一个在十块田村,中间还相隔了一条宁河,但是她料定了黎家主事儿之人不敢对她动手动脚。

    读书人的喜欢靠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只可惜这招在姜氏面前毫无用处。

    “什么抢人?我与爹娘只不过是听说了妹夫去了,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没想到赶过来的时候,已经下了葬,这件事就是亲家娘的不是了,亲家娘居然没叫人送个信儿来,害的我们没有给汤臣送最后一程。”

第5章逼迫(二)

    “少在那里装好人,老娘还没老糊涂,早就送过信儿了,渡口李大就是证人,是你们等我汤臣下葬之后才来,一来就没安好心,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姜氏双手叉腰,往旁边呸了一口,被周氏抓落的发丝垂在脸庞,这还是白天,若是夜晚,倒像那孤魂野鬼,索命之人,浑身煞气满满。

    黎清上前,准备扶起周氏,毕竟这个是原主的亲娘,若是自己再无表示就得落下个不孝的名声。谁知道周氏毫不不领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黎清推倒在地上。

    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痛,不用看也知道破皮了。姜氏赶忙将黎清拉起来,翻看手一看,血珠缓缓析出来。

    “天杀的,周氏可真是一个好娘啊!天啊,我儿子刚走,就来抢人啦,还要不要脸啊。”姜氏跑出去,拼命大喊,本来村子就不大,姜氏这么一喊,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热闹了。

    “大家伙来评评理,这就是我家的好亲家,我家汤臣还尸骨未寒,就来抢我儿媳妇回去嫁人了,我儿媳不从,连血都打出来了。”

    姜氏虽然是个村妇,但也懂得先发制人的道理,说简单一点就是恶人先告状。

    众人眼光是雪亮的,周氏被打成那个惨样儿,估计姜氏这次也是豁出去了。不过这也是人家的家事,不好管,咱好好吃瓜就行。

    “亲家娘,你这是含血喷人,我看大伙儿应该给我们评评理吧,看看姜氏把我娘打成什么样了?”黎有良指着地上的周氏,目光却面对着吃瓜村民。

    “打,那是她活该,一来就骂我儿短命,骂完了还给我扣一顶虐待儿媳妇的帽子,最后还要把我儿媳妇弄去嫁人,大家听听,我儿汤臣上午刚下葬,下午他们就来抢人了,这是一个亲家该做的事情么?还说什么前来吊唁,怪我没给信儿,嘿,老娘就奇了怪了,汤臣刚出事不过一个时辰,我便让人带了信儿给你们,你们怎么就才知道?”

    “亲家娘,我们确实才知道,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不曾想汤臣他已经葬了。”

    黎清看着她那看戏已久,方才出声儿的爹黎宴明,忽然觉得真讽刺,周氏还躺在地上呢……但是周氏不想让她扶起来,她对自己儿子使眼色,黎有良会意,这些统统落在黎清眼里。

    原主的记忆里,周氏在明面上待她也不薄,至少让她认了字儿,在吃穿上没有苛待。

    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周氏竟然放任原主哥哥欺负原主。原主经常挨打。不仅是哥哥,周氏偶尔在黎宴明那里受了气,也是要打原主出气的。原主终于熬到了出嫁。

    周氏自然心气儿高,几经选择之后,听了黎有良的建议选择了姜家,原因是姜汤臣是黎有良在这个小地方科考唯一的竞争对手。妹妹嫁过去可以迷惑竞争对手,而且姜汤臣家境不错,还可以趁机捞一笔。

    比如原主的彩礼,周氏一分都没拿出来,全做了私库。只给了黎清少量嫁妆,装个门面。毕竟以后会成为官家人,羽毛是要爱惜的。

    姜汤臣爱原主,为了她甘愿晚一年考秀才。姜氏也没说什么,原主可是生了姜家的后代啊。

    说不定再努力几把,就能多几个孩子。

    黎清什么都可以忍受,唯独不能忍受在这个时空拥有这样品行不端没有道德的家人。她可不是原主,鉴于血缘,不得不与之周旋。在她这里只有原主空的壳子,灵魂已经换了。

    这样的吸血鬼,还是灭了比较好。不能灭掉,也要想办法老死不相往来,免得害人害己。

    “就算如此,你们在我儿尸骨未寒之时,就来抢我儿媳妇,这个怎么算?别以为你们的花花肠子我不清楚,呵,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言下之意,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没啥文化咯。

    见姜氏意有所指的样子,黎有良缩了缩脖子,这时地上的周氏爬起来,抱着自己的双臂,道:“我嘞,我来找我女儿,这个女人嘞,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打成这个样子,还有没有王法啦!是不是我女儿平常也被你打来打去?你说,是不是?”

    “我打你女儿?你问问你女儿我打过她没?不要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老娘没糊涂。”姜氏作势还想打人,被黎清一把拉住,黎清摇摇头,和她眨了眨眼睛。

    黎清复去拉周氏,周氏却挣脱黎清的手,将她推到黎有良面前,结果黎清很不小心的,一脚踢过去,正中黎有良小腿。黎有良吃痛,理智下降,一巴掌拍过去,正好打在黎清脸上。

    那啪的一声,像是打在了众人的心里,飕飕的疼。

    黎清只觉得脸皮发麻,脑袋发懵,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旁边顺势一歪,砰的倒在地上,溅起些许灰尘。

    “你这赔钱货,小贱人竟然敢打我,信不信哥我今天打死你。”黎有良挽起袖子,作势就要对黎清拳打脚踢。

    “有良!”黎宴明大喊。他不明白今天儿子怎么如此冲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亲妹,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影响仕途啊。这要是被采风之人给看见了,到时候科举根本参加不了,别说加入官家体制了。

    黎有良被黎宴明吓得惊醒过来,发现自家妹妹趴在地上,半边脸都肿了,自己的手还在发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己刚刚冲动失言了。

    “妹妹,妹妹你怎么样?”黎有良惊慌失措,想要扶起黎清。

    “你、走、开,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黎清撑着站起来,脸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愤恨的说道。

    “小妹,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再见到你。”黎清捂着脸,眼泪不经过大脑催促,直接滴落下来,那是痛的。

    “还想拿我回去换彩礼不成?别忘了我已经是姜家的人了,你从小打我,还没打够?”黎清这个话声音有点含糊,只身边几人听清了。

    姜氏没想到黎家竟然暗藏着如此龌龊的事儿,自家儿子生前也提过儿媳妇身上有伤痕,儿媳妇只是说年少贪玩儿,调皮所致,没想到竟然是这些黑心大萝卜给打的。姜氏赶忙上前扶着自家儿媳妇,扒开她的手。

第6章主持公道(一)

    黎清嘴角渗血,黎有良那一巴掌让她的口腔壁蹭破了皮,出血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痛?娘先委屈你一阵儿,等收拾了这几个渣渣,给你讨回公道。”

    姜氏虽然在黎清耳旁小声嘀咕,但是黎清感觉她的怒火已经包不住了。自己这一巴掌是实打实的挨下去的,别的不说,血可以证明。

    再看周氏,就算姜氏如何打了她,她都没蹭破点皮儿,流下一滴血,姜氏可把着劲儿的。黎清微微点头,赞同姜氏的做法,本就是苦肉计,后面就看姜氏如何演了。

    “当着老娘的面儿,打老娘的儿媳妇,老娘一日没休她,她就是老娘的儿媳妇,是云及的娘,你们打她,当老娘是死人么?”姜氏扯了两下袖子,单手叉腰,霸气侧漏,狠道。

    “她是我女儿,我想打又怎么样?一日是我女儿,一辈子都是我女儿。”周氏挺着胸膛,眼眶子有些浮肿。

    “我还替我女儿抱不平呢,有你这样恶毒的婆婆,我女儿没少挨打吧!你这个挨千刀的,我就想接了我女儿回娘家住几天罢了,她还那么年轻,你居然逼着她坟前发誓啊!”周氏哭的那叫一个惨。

    “你放屁!我就算去讨饭也不会苦了我儿媳妇儿,哪里恶毒?我看你恶人先告状,还是读书家的娘子,信不信老娘今日打死你!”

    姜氏说罢欲动手。

    却没想到周氏更横,“你来啊,以为老娘怕了你?笑话。”周氏没等姜氏动手,便欺身而上。

    “啧啧啧,这一家子哟,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真是有辱斯文……”

    “这是怎么回事?亲家跟仇人似的,这怎么说姜秀才刚下葬吧,亲家就来抢人了?。”

    “听口气,倒像是真的。”

    一群吃瓜群众唯恐天下不乱,扎成堆,议论纷纷。

    眼看着两人就要扭打在一起,只听得一声粗犷的中年男子吼斥:“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一高大中年男子从人群后方走来,吃瓜群众像划开的水流一般,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那中年男子,身穿褐色布衣长袍,深灰色的领边约摸二指宽,窄袖挽了几圈,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衬。腰间插着一只小烟枪,黄铜做的烟枪头子在阳光下油光满面的,腰带上吊着个小烟袋。

    头发高束,用灰布包着,插了只桃木雕刻的簪子,眉毛浓而密集,眉间皱成川字,略带花白的胡子搭在嘴上,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而颤动。

    这正是村长姜奎,姜奎一脉是姜氏一族的一个分支,与姜汤臣这一支在曾曾曾祖时是一脉,后来分开了。两支在一个村落里各自发展,互不利益冲突。

    后来姜汤臣这一支慢慢的人口日渐凋零,而姜奎拿一支则是人口新旺,大部分到邻村大叶柏村发展去了,只留下姜奎一家在十里塘做个村长。

    算起来,姜奎的辈分比姜氏还高,黎清应当叫姜奎一声儿大爷爷。

    两支大族谱还在一起,但是各自都有小族谱,只需要每二十年去大叶柏村姜族祖祠报备。原本姜氏一族祖祠在十里塘村的,可是后来大部分姜氏族人都搬过去了,族祖祠也迁移过去了。

    黎清看姜奎后面还跟着里正孙传芳,以及邻居王忠杰(王大叔)。王婶儿哄着云及进了里屋,黎清心里很温暖,王婶儿想的周到,孩子不适合看到这样的场面。

    “村长,您老来了。”

    “村长都来了啊。”

    “里正大人,里正大人也来了。”

    “看来姜家这事儿还不小哇。”

    姜奎在村民中的威望是很高的,家里大儿子姜晓辉是村学里的夫子之一,二儿子姜明辉是镇上寄春楼的掌柜。

    姜奎因着对于母亲很是孝顺,举孝廉被县令任命为十里塘村村长,平时谁家有困难也乐于帮助,没和谁红过脸。

    姜奎笑着和村民们打了招呼,随即恢复严肃。

    里正大人孙传芳是村里的另一家大族,孙传芳年轻时候是县里衙门的师爷,临老了退下来,做了十里塘村的里正,专管十里塘村九十六户人家的田亩税和人口户籍。

    这边王婶儿提了几条板凳出来,村长和里正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不但没有显得没礼貌,反而突显了官威,唬住了人。

    毕竟黎有良是个秀才,有官才的文化人儿,同时他又是隔壁村儿十块田村的,两个村子一直存在着竞争关系。

    大家都是种植桑树,养蚕出丝,缫丝成线,最后织布。

    但是生产有余,销量有限。

    丝绸生产与各村政绩挂钩,所谓政绩自然是税收,每户纺织出来的丝绸布料卖与城里的绸缎庄子,每隔一段时间,县衙里便会上门收税。村里的收土地税,城里的收人头税,以及货值税。

    自然,羊毛出在羊身上,绸缎庄子税钱的来源,还在于织户身上。

    往大了说,锦城是有名的织秀大城,每年上供给皇家的蜀绣绸缎不计其数,还有南来北往的商户以及漂洋过海的海商会购置大量的绸缎。

    回归小的方面,自然是谁家好,谁卖的多呗,然后谁家政绩才好,谁才能在县令那里扬眉吐气。两个村子互不相让,每年争斗,几乎是不相上下。第一是个好名头,为了这个名头两个村子轮番使绊子,这会子隔壁十块田过来闹起来了,村长和里正帮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姜氏与周氏在姜奎与里正孙传芳过来时便息了气焰。周氏呸了一声,躲去了黎宴明身后,姜氏则是拉过黎清,笑眯眯的对板凳上正襟危坐的两人说:“是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阿清啊,快去倒水。”姜氏朝黎清使眼色。

    黎清会意,捂着脸的手耷拉下来,露出嘴角的一丝血痕,随后作了个揖,说了句:“大爷爷和孙爷爷稍等。”说罢转身欲走。

    “不必了,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快些解决了为好,茶水晚些喝也没啥。”姜奎见黎清半边脸红肿,还未换下的丧礼发髻都歪了,不动声色的挑了站在不远处的黎家人一眼,颇有些心疼。

    好歹也是入了姜家的族谱的,姜家正经媳妇儿。

第7章主持公道(二)

    娘家人当着婆家人的面儿打了人,这算个什么事儿哟。且不论之前姜氏如何打了周氏,姜氏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再者周氏也有错。

    他出声儿之前,已经在一旁观察了,许是众人的心都在这边看热闹呢,没人注意到他们在一旁站了半天。

    姜家这一支单传了三代,上头早就没了族老,自己在十里塘村姜家的辈分已经是最高的了,虽然是个旁亲,但是替这新寡妇主持公道已经足够了。

    至于里正,他来本就是个打酱油的,况及此事也与户籍粘上了点儿边。

    “这……那便委屈您二老片刻了。”姜氏说完,转身指着黎家人哭诉道:“他们见我儿新故,便上门要将儿媳带回去,物色新郎君,我可怜的儿上午才入土为安呢,他们简直没良心。”姜氏越说越觉得悲愤,这几天堆积起来的怨怒统统在此刻迸发,犹如涛涛洪流喷涌而出。

    “我儿媳感念亡夫恩情,顾及云及年少不知世事,在我儿坟前发誓,不再嫁人了,好好养育云及,可是我家这好亲家吊唁迟了不说,还说我儿短命,更要不顾我儿媳清儿的命啊,简直就是一窝子黑心肝儿。”

    姜氏哭声感天动地,黎清嘴角抽抽,婆婆果真戏精,那誓言不是你逼着发的么?

    不仅仅是黎清,在场的知情人皆是身躯一震,姜氏颠倒黑白这般厉害?

    “姜氏你胡说,我们什么时候说了这样的话,我们确实是得到消息迟了你看,来晚了,清儿是我妹妹,怎么可能要她的命?不要信口雌黄。”

    黎有良自持读书人的身份,说话文邹邹的,还头头是道,这会子气急了,亲家娘都省了。

    在他看来,黎清死了丈夫,自然可以再嫁了。

    天齐朝也没那么多守孝虚礼,女子丈夫亡故,不用守孝三年,娘家人要是看不顺眼,可以遣散回婆家。也可以娘家人上门讨要回去,当然也得看婆家和当事人同不同意。

    但是他忘记了,像这样上午埋了人,下午就来要人,却是于理不合的。再怎么也应当等上三月,届时再来要人,便也好歹有个由头。

    “老娘再说一句,早在汤臣出事那天,就已经给你们带过信儿了,我儿汤臣方才下葬,你就来抢人,这不是逼着我儿媳自尽么?”

    姜氏转身,摊手对姜奎,那表情,似急,似痛心:“大家都知道,她可是发过誓的。村长您给评评理,这黎家的人,跑我这儿来抢人,还有理了?我是心疼我儿媳啊!怎么摊上这样的娘家人?”

    “你……”黎有良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周氏欲站出来吵闹,被黎宴明紧紧攥着。黎宴明心里已经论定此事无好的结果了,之前确有欠缺考虑,倘若他们能等待些时日,也不会如此糟糕。

    周氏自然知道黎宴明打算小事化了了,可是县丞大人的礼已经收了呀,见不到人,如何面对县丞大人?

    而且当年黎清美貌的名声是在外的,十里八乡都想要娶到这个媳妇儿,可是黎家人为了黎有良的考学,将她许配给了姜汤臣。

    黎有良与姜汤臣是同窗,在他的灌输下,姜汤臣自然对黎清多有爱慕,两人在一起,就是那么顺理成章。

    这会儿黎家人已经收了县丞大人的礼,若是不把人带回去,黎有良必然就得罪了县丞大人全家,后果可想而知。

    黎有良有些慌了。他只是和父母说务必要把黎清带回去,还灌输了很多寡妇的是非给周氏听,顺便引经据典,说服了父亲黎宴明。

    他们之所以着急着要将黎清接回去,是因为黎有良听说姜汤臣已经死了,正好县丞大人第二子多年无子,要找个能生养的妾,干脆就与他通了气儿了。因为县丞大人要的急,便没做过多考虑,没想到他这个妹妹的婆家人如此难缠。

    他不知道,更令他绝望的还不是这个,是黎清这具身体已经换了芯子。

    “好了,你们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姜奎摆摆手,与里正对视一眼,道:“姜黎氏,我有话问你。”

    姜氏扶着黎清赶忙上前。

    “本村长问你的话,你必须如实回答,在场的父老乡亲,以及里正大人,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黎清点头应了一声。

    “他们的话可有真假?”姜奎意味明显,双方各执一词,这个祸事的根源,还在黎清身上,当年姜汤臣大婚,还是由他主持的,黎清的品行,自然有所耳闻。

    “这……”黎清回望了一眼,犹犹豫豫的模样,让姜氏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你不要害怕,如是说来便是。”之前沉默无言的里正孙传芳道。他看那黎家人,越发的不喜,自己在县令衙门当过师爷,断案没有几百桩,也有几十,看人还是有些眼力劲儿的。

    黎清的哥哥黎有良,五官长的不顺,眼神暗露幽光,是个会算计的。黎宴明站的笔直,身上倒有一股子书香之气,只是脸部僵硬,眉间带有一抹阴郁之气,抹霎不开,自持正派,却令人感觉冷漠,无法亲近。周氏小眼睛飘忽,五官没什么硬伤,只是周身带着小家子气,目光短浅。

    这一家子就黎清看得顺眼,黎清本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孙传芳也是喝过她喜酒的人,黎清还给他敬过喜茶,不过那会儿的黎清还是怯生生的新婚小妇人,现在看来,黎清却比当年更具有韵味了。

    那眉眼悠黛,眸光若秋水含波,这几天没少哭,眼睛还是微红的,眼皮子还红肿,令人怜惜。

    “是。”黎清这才放下心来,将整件事事无巨细,全都叙述出来。说着说着声泪俱下,渐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势。

    村长瞪了一眼黎有良,表面上想的是和平解决,心里早就将那三人问候了八百遍。

    “原来是这样啊,这也太欺负人了嘛,怪不得姜氏要发脾气呢。”

    “姜氏可真厉害,打架的一把好手。”

    “见怪不怪好不好?你那次没见到姜氏发脾气,你招架住了?”

    “我又没和她吵过,简直有辱斯文……罪过,罪过……”

    “不过这姜黎氏也是够可怜了。”

    “是啊是啊。”

    群众的力量果真是伟大的,黎清悄悄挑了挑眼。

    本来有巧媳妇儿在家纺线织布的,听说有热闹可看,轻飘飘的放下手边的纺车,一个个的小步趋过来,站在一堆,仰着脖子观看。

第8章主持公道(三)

    “此事我与里正大人商议之后,已经有了结果。”姜奎示意黎清站到一旁,咳嗽了两声儿清了清嗓子。

    众人都竖着耳朵听着。

    姜奎扫视过去,目光停留在黎家人身上,面色冷然,手指敲了敲腰上的烟袋,随后负手而立。

    “姜黎氏的娘家人,你们的所作所为,本就于理不合。你们没有问过姜黎氏的意愿,便在一旁与姜氏吵吵闹闹,决定她的去处,有违书生之气节,不成体统,殴打姜黎氏,使她受到伤害,实在太过……”

    黎有良越听越不服气,前面不合礼法之事,他也认了,但是后面两条,他可不认。“那我娘呢?我娘被姜氏殴打成这样?”黎有良拉过周氏,那不成形的脸展露在姜奎面前。

    “此事一码归一码,姜氏与周氏的恩怨待会儿再算。”里正道。他的意思是赔点钱币就可以了,如果黎清此时归娘家,不就是打了他们十里塘村的脸么?花了聘礼娶回来的媳妇,最后落得人财两空,想想都气人。

    “我妹妹肯定是愿意回去的,这些年在姜家受苦受累的,回去也好享清福。”黎有良走到黎清面前,拉过她来,小声说道:“你可要仔细着了,回去嫁的可是县丞家的二少爷,过得是少奶奶一样的神仙般的日子,在这里守寡一辈子,有你受的,到时候,娘会天天上门闹,你可仔细掂量着,小心你的皮。”

    与黎清说完他才大声说:“清儿,你和我们回去吧。”

    “所以现在,我们要询问姜黎氏的意愿。”姜奎早就洞悉了。若黎清选择了回去,那是脑袋有坑才做得出来的。“姜黎氏,你可愿意回去?”

    的吃瓜群众差点儿笑死,姜奎顾忌着面子,面色严肃,只是内里笑得不可开交。

    方才还打了人家一巴掌,这会竟然说人家在婆家受了苦,姜氏待黎清如何,他们这些人心知肚明,只是懒得说而已。

    “黎清自然是……”黎清慢慢道。

    黎有良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不愿意的。”黎清缓慢吐出这四个字。

    黎有良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变了一副面孔道:“妹妹你当真不愿?”威胁的意味十足,那语气,让黎清感到背脊发凉。

    “妾身夫君不过亡故三日,下葬不过几个时辰,守孝都还没来得及,就跟哥哥回去,你是想让人戳我的脊梁骨吗?”最后一句话,黎清咬字极重,令人生寒。黎有良却从中听出来了黎清责备的意味。

    “我已在亡夫之墓前发誓,永不再嫁,否则不得好死;再就是我根本不想回去,婆婆待我自然是好的,哥哥与爹娘这般急不可耐,是想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难道哥哥希望戴上逼死妹妹的罪名?然后考学第一轮便被刷下去,若是没记错,就在明年哥哥便要参加科举……若是我婆婆一闹,她最多就是落了过疯妇的罪名,而哥哥你……将永不录用。”

    黎清步步紧逼,黎有良步步后退。

    黎有良拳头紧握,似乎是百般隐忍,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拳头。黎清料到黎有良不敢再次动手,这种人渣,品行不端,就算自己不说出去,朝廷的人也会调查个清楚,左邻右舍可不是吃素的。

    当初县里只分了两个名额来,黎有良等不及了,所以动用了写见不得光的手段。毕竟另一个他惹不起,只有姜汤臣一个可以让。压着姜汤臣让出来的名额才先考上了秀才,若不是汤臣有心让他,他怎么可能有机会?

    “姜黎氏自己的决定,你们可有异议?”姜奎盯着黎宴明,这才是黎家的长辈,黎有良不过是拿出来冲锋的长矛,看黎宴明不动声色的模样,姜奎莫名其妙得不爽。

    都是做父母的做哥哥的,为何你们就如此优秀?问都不问一下,仿佛女儿就是一件货物,卖了还要强买回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一时之间,场面竟然安静下来。

    黎宴明站在一旁面色越发的黑,要是放在以前,自己的话黎清哪有不听的道理,就是因为把握住了这一点,他们才有恃无恐的前来,甚至连县丞家的聘礼都收了。

    难道这些年,黎清在他们面前做出来的都是表象?

    黎宴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心惊,他这个女儿,似乎已经慢慢的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而他们还不自知。

    太可怕了。

    “黎清,你当真不愿?”黎有良想做最后的挣扎,“如果你不回去,那就是眼中没有我们娘家人,你是想与我们断绝关系吗?没有娘家人撑腰,你有没有想过,在姜氏面前讨生活,会有多惨?”

    这些年姜氏对他们完全没个好脸色,每次周氏被他怂恿前来打探姜汤臣的情况时,都看到黎清忙前忙后,姜氏宛若老佛爷一般,坐在大堂里喝茶嗑瓜子儿。

    因为黎清很有用,他们顶多说两句,也没怎么管束,毕竟嫁出去的女儿,已经是别人家的了,爱咋地咋地。

    所以他们才断定黎清在姜家过的不好。让她回去当少奶奶,享清福,绝对能成。可是现实当头一棒,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噗嗤~”黎清笑了,笑黎有良狂傲自大。都不知道他满腹经纶,书生意气怎么修炼得来的?怪不得喜欢走歪门邪道的路子。

    “哦?你是想用他们来威胁我?”黎清指着黎宴明与周氏,周氏见黎清这个态度,很想冲过来,但被黎宴明阻止了。

    “我姜黎氏既然冠上了姜姓,自然是姜家人,我娘家哥哥和母亲如此逼迫我,甚至不惜以断绝关系威胁我,但凡有点骨气,都不会屈从,很抱歉,阿清绝不遵从。”

    黎清退回到姜氏身边,姜氏赶忙伸手挽住黎清的胳膊,心下确是狂喜。就算阿清要嫁人,也得是我姜贺氏给她张罗,黎家那群白眼狼,没一个好的。

    “大爷爷,这糟心的事儿就劳烦您帮忙了。”黎清笑笑,将主持公道的事情托付与于姜奎。

    “当年我果然没看错人,看你大爷爷我的吧!”

    姜奎说完,立刻端起一副长辈的气势,慢吞吞地走到正中央,威严道:“黎清是入了我姜氏一族祖族族谱的,我姜家正经媳妇,早就是我姜家的人了,只要她不愿意,没人能够动她,今日我作为村长,也是姜家族老,自然要为她说一句公道话,你们黎家早就在她出嫁那日就在族谱上写明了,出嫁随夫,冠以夫姓,为夫家人。”

第9章主持公道(四)

    “你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人弄走,是觉得我姜家无人吗?只要我一句话,我姜氏的族老,必定立刻赶来,届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若是姜氏的族老都镇不住你们,那我就讲豁出我这张老脸,把你们十块田村的黎氏族老请过来,我们细数一下黎家辛秘。”姜奎说完,甩袖负手而立,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黎清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上姜氏的手,给了她一个安了的眼神,旋即上前说道:“你们想要断绝关系,我给成全你们,只求以后我还有个安宁的日子。”

    姜氏趁机道:“不如我们就趁今天立个文契,以后我儿媳妇与你们黎家老死不相往来。”

    “你们,小清你真的如此绝情断义?父母尚在,就想藕丝断斩,实在有违礼法,此事我们黎家做不来,亏你们做得出?”

    黎宴明再也站不住了,事情居然已经上升到这样的高度,与他们的预期明显不符,自己若再不站出来,恐怕再无挽回的余地。

    “爹,我在叫您一声爹,这不是我那好哥哥,以及我的好娘亲心中所愿?您觉得这不是在逼我?而是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让我即刻动身回娘家然后嫁给谁?”黎清边说边哽咽,“我与夫君感情甚好,我就想一辈子为他守节,你们何苦逼迫?”

    黎清的眼泪刷刷刷的落下来,她缓步走到黎有良身边,小声说道:“若是你们不答应,我就将你这些年做过的事,以及你和娘以前怎么待我统统都抖出来,给世人听听,这就是贤良的秀才,即将参加科考的秀才拥有这样的品德,你说考官会让你过吗?”

    “你……黎清……”黎有良心悸一阵,恍然大悟似的,道:“你不是黎清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妹妹呀,那个被你从小欺负到大的妹妹。”黎清摸着脸上的泪水,突然微笑起来。“哥哥不认识妹妹了?要不要我来帮你回忆一下,七岁时,哥哥打破了爹爹心爱的灯盏,诬陷是我做的,我被罚跪祠堂三日,八岁时哥哥将邻家弟弟打破了头,诬陷是我做的……”

    黎清说的十分小声,大约只有黎有良能够听到,旁人只能隐约听到嘀咕声。

    “够了。”黎有良大骇。

    “哥哥,我的好哥哥,我还没说完呢,想要我再成为你们争权夺势的工具,不可能,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同归于尽,这些年我也受够了。”黎清怕咬字不清,每个字都说的极为清晰刻板,这样在黎有良眼中恰巧显得阴森,黎有良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黎清见效果已然达到,便缓步走到周氏和黎宴明身旁,哽咽道:“爹娘若是还认我这个女儿,以后便不要再扰我清净了罢,逢年过节我这个做女儿该孝敬的,我会一分不少的奉上,至于以前的糟心事儿,条件如上,若是能够做到,女儿便不会追究,逼我再嫁,女儿不会同意的。”黎清转身准备走,忽的想到什么似的,又转过身来,道。

    “如今夫君已故,娘自当好生照顾大哥,不必担心有谁能够阻挡大哥考学了,但是女儿还想奉劝娘一句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说罢黎清便请姜奎以姜家族老和村长的名义,写下一份文书。

    笔墨之类的,家里有读书人,自然不缺。

    文书内容不外乎就是,黎家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逼迫姜黎氏做任何其不愿之事,也不得随意扰乱姜家生活,以后大路各走一边,互不相干,黎清不会少了娘家的孝敬。

    文书只字未提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之事,算是黎清留下了几分薄面,给黎家一个台阶下。

    姜奎亲自按下了印章,再由里正传与黎宴明及黎有良,事实上方才黎清的威胁起了作用,虽然不情愿,但是黎宴明还是怕断绝关系,这件事对黎有良升学有着致命的影响。

    若是不同意,还真怕了姜氏闹了,这样的丑事传出去了,恐令人笑话。

    最后黎清按下了手印,虽然她会写字,但是还未熟悉原主的字体,怕露馅儿。

    她之所以会请姜奎和孙传芳前来,是怕黎有良来硬的,如今家里没了男丁,两个弱女子有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姜奎作为一村之长,又是姜氏族老,肯定帮亲。

    里正是管理户籍和税收的,这会子姜汤臣去了,家里相当于重新洗牌。原先靠着姜汤臣庇佑,家里的田地都是交半税,也不用服役。现在家里的田亩是要交全税的。当然女人也不用服兵役。

    这条条框框的,都要修改,户籍上姜汤臣的名字也要当着亲人的面亲自消除。

    “如此我们便告辞了,你好自为之,若是以后家里有了大事发生,可来寻我们。”黎宴明抛下这句话,对姜奎可里正行了个虚礼,便拂袖如风,独自一人出了院门。

    周氏见大势已去,给黎有良使了眼色,气冲冲的跟了上去。黎有良自然没脸多留。

    吃瓜群众见没戏可看,陆陆续续走了一批人,剩下的都被姜氏赶了回去。

    对于这样的反应,黎清只是笑笑,黎宴明的语气,直让人退避三分,哪里还敢有事上门求他。

    这些人于她来说,只是陌生人罢了,包括姜氏和这具身体的亲身儿子姜云及。来世不明,一些威胁因素,尽早剔除为妙。

    若是娘家人能够对原主有一丝的情谊,她也不至于这样对待,可惜娘家人就是一群虎狼,喂不饱的那种,随时可能反噬自身,她才不要做原主那样憋屈。

    其实原主也是蛮拼的,婆婆也很疼她,每次周氏来,或者黎有良前来,婆婆姜氏都很配合她演戏,把坏人的戏份全部揽过去,这一点就值得黎清去心疼姜氏了。

    “多谢大爷爷和孙爷爷为黎清主持公道。”黎清行了重礼,但是她还是不习惯于跪下,双膝还未粘地,就被姜奎给扶起来了。

    里正笑呵呵的摸着胡子,“这下好了,你们倒是可以好好合计一下今后的日子。”

    “是,还请孙爷爷为我们算明我家的田亩税值,以及人头税,还有就是我夫君的户籍。”黎清说到姜汤臣的时候,哽咽了起来。

第10章后续

    “唉!你还是要放宽心啊,以后这个家就要靠你撑着了,云及还小,你婆婆也不太省心。”孙传芳戳了一眼姜氏,旋即道:“放心吧,税值已经弄好了,至于户籍,这一页是不会撕去的,只消你亲眼看着我在上头落一个印章即可。”

    孙传芳从怀中摸出一枚印章,沾了灰色的印泥,又从小提箱里面拿出一本略微泛黑的黄色簿子,翻开找到姜汤臣那一页,将印章盖在他名字的下方。

    黎清这才认出,上面竟然落了已故二字。随后孙传芳在后面写了皇帝的年号,德武二年春。看字体,有几分风骨,却也不像大家的,应当是自成一脉。

    “我知你认字,便不念了。”孙传芳收起家什,道:“至于税值,你家里有三亩桑田,一亩水田,还有三分干地,桑田税和水田税一样,二百钱每年,一共是八百钱,三分干地不足一亩,你也没有其他地了,便不算钱。”

    所谓的干地,其实算作自留地,也称作菜园地,家家户户都有一点。姜家的菜园地就在院门外,离小河不远,用了竹篱笆拦着,以防鸡鸭,里面有些白菜和莴笋。

    “若是有困难,尽管提出来。”

    “多谢孙爷爷,家里尚且还有余粮,不必为此事而担忧,再加上有新布将成,解决了燃眉之急,所以今年大概还有好光景。”

    黎清这话令孙传芳很满意,从之前那事儿的处理上,就能够看出黎清是个极其有主意的人,倒也不怕姜家过不去。

    再不济还有个姜氏在,姜氏作为一个女人能够稳住姜家,还培养出了一个秀才,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那我们就放心了。”

    “时候不早了,还有些事情处理,就不多留了,你们好好收拾,尽早走出来。”姜奎看到一切似乎都很圆满,扫视了院子中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局,意识到多留不便。

    孙传芳亦是如此,况且他们还是外男,确实不能久留。

    两人推辞了黎清晚饭邀请,喝了两口茶,并排着回了自家。

    此时已经夕阳几度红,残影带枯萎。

    姜氏谢过了邻居王婶儿,说什么也要留她家吃饭。说是帮了大忙,不吃就是嫌弃,王婶儿推脱不了,与姜氏一起收拾了院子里面的残局,王家男丁则是帮着修了院子里的篱笆。

    王婶儿的儿媳妇儿王洪氏则与黎清一起做晚饭。两家的孩子在一块儿玩儿,六岁的王礼越这会子带着云及玩着一只竹蜻蜓,屋子里时不时传来笑声,引得黎清翘起了唇角。

    黎清做饭在现代人看来是一般水平,但是在这里就成了中上水平。这里又油盐酱料不缺,更重要的是铁锅炒菜,不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见黎清这般会做餐饭,烧火打下手的活儿自然落在了王洪氏的身上。

    饭好了,院子也干净了,由于男女有别,但又嫌人太少,不好分桌,就让王婶儿和王洪氏将座位隔断。她们身边都是自家人,正好把姜氏和黎清保护在中间,一顿饭默默吃下来,倒也轻松。

    两个孩子都是贪玩儿的年岁,却懂事的吃饱了,乖乖坐在座位上等大人们吃好,才有礼的下桌。

    于是姜氏和王氏又开始进行商业互吹。

    送走了王家人,黎清瞬间放松下来,点了小油灯,把碗筷收拾了,才端着灯进屋子。

    姜氏已经哄了云及睡了,见黎清进来,她精神抖擞的穿上鞋子,道:“跟我来。”和之前是一样的话,只是被娘家人打断了。

    这会子夜深人静,再没有人阻挠。

    姜氏接过油灯,轻车熟路地点燃了云及屋子里的那盏,才拉着黎清进了她的屋子。

    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摆放着一个小案几。

    “我问你,你可是真心的?”

    黎清点头:“夫君爱我,婆婆护我,我有何理由不真心?”

    “可是现在汤臣不在了。”姜氏眼角有了泪花。

    “我还有云及,我们还有云及,那是汤臣和我的儿子,您的孙子。”

    “嗯,既然你想的这般清楚,我便不再多问了,免伤和气,如今我们余钱不多,以前汤臣还能拿点回来,现在只能靠自己了,你可知会吃多少苦?”

    姜氏微微叹了口气,这一叹,似乎蕴藏着她这些年来的诸般不易。

    “婆婆不必忧心,我自会解决的。”黎清道。她难道还会赚不到钱?脑袋中有着千千万万赚钱的法子,供云及进学,以及自家开销是足够了。

    姜氏拿了一个带锁的盒子出来,打开后,将盒子推给黎清,道:“这里是我这些年存的银子,不过百两,我拿出十两来供云及下半年进学堂,再拿出五两作这几个月的开销,剩下的依旧存好。”

    黎清见姜氏居然能够放开银钱来与她说,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姜氏真正的接纳了她。姜氏也是个苦命之人,这会子自己来了倒不要她再受太多苦了罢。

    “我这里还有个几两银子,只是汤臣同窗那里,还有个天大的人情,等机子上的布织成了,便去城里一趟,还了吧。”

    “这是自然。”姜氏听及汤臣二字,面上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又忽的幻灭了。

    黎清低下头。将盒子盖住,退还给姜氏,让她收着。嘱咐她宽心,未来的路还很长,两个弱女子需全力以赴。

    姜氏身子微微颤动,黎清给她掖好被子,便轻手轻脚回了屋,黎清刚进门发现云及瞪大眼睛盯着她。那眼睛在油灯的照耀下,格外明亮。

    这分明是泪花闪闪。

    “娘亲。”

    “云及。”

    黎清坐在床沿上,摸着云及的脸,不过五岁的年纪,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有肉感,黎清撸猫似的享受。

    “云及,娘亲给你取个小名儿,叫小白怎么样?”

    “呃……”小白好像小动物的名字哦。

    “睡吧,反抗是无效的,以后宝宝就是娘亲的小白了。”黎清将云及往里面拢了拢躺在他身边,手臂自然枕在他脑后,云及感受到来自母亲温暖的气息,很快陷入睡眠,也没在纠结小白这个称呼。

    趁此机会,黎清将原主的记忆再次梳理了一遍。

    其实她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是两个人,她却完全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按照现代的科学说法,人的记忆储存在脑子里几个区域。

    这么说来可能与神魂无甚关系,但是她的意识为何会到这个世界?黎清刚开始来的时候有过害怕、惊惧,可能是因为人本身适应能力足够强大的缘故吧,渐渐的她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本来她也怀疑过自己在做梦。

    但是根据现代对于梦的科学研究,以及自己实践经验来看,这不是在做梦,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会疼、会饿、会心痛……

    回顾了原主的记忆,黎清还发现里面没有原主和姜汤臣的感情部分。看来是被带走了。

    眼下,她与原主最大的不同便是性格和一些生活小习惯,看来得再走一步险棋……

第11章山水田园

    黎清是一个文学博士,本科历史,跨专业考研到古代文学,专门研究先秦至唐宋文学,博士攻读中国古典文献学,最后二十七岁留在读博学校任教,拥有学神一般的前半生。

    在学校开设一门古代文学课程,刚接手一个国家级的研究项目,不知道怎么的心慌了一阵子,最后医院查出癌症晚期,随后交往了四年的男朋友跑了。

    她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机,就没电了。

    在失意消沉过一段时间之后,她便重新振作起来,全身心投入研究当中。这一切她一个人抗下来了,天知道多么痛苦。遗产什么都安排好了,研究成果涉及到的一部分论文已经写出来,交给了自家导师。父母那里有弟弟接上,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其实也不算死于癌症,她是猝死的。高强度工作,天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有课出去上课,没课就工作,吃饭也对付,还没等癌症发动总攻就死翘翘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她死的不轻不重。

    学文的或多或少会信死后有魂灵,何况她还做过几年的佛道伦理研究,正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体验一下魂灵的世界,谁曾想黑暗过后,竟然来到这里继承了原主的终身蚂蚁花呗。

    黎清认了。

    男朋友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弃她如敝履。使她对男人产生了不信任感,所以才会答应姜氏终身不嫁。

    现在这具身体健健康康的,才二十一岁,大好年华。

    这辈子就这样过着前生向往的生活了。

    山水田园,种花织布,养包子。

    黎清将自己的目标大体撸了一下,就算她很幸运的再活上五十年,这五十年的时光,一定要惬意才行。

    想到此处,黎清搂着云及带着笑意逐渐进入梦境。

    十块田村,黎家堂屋,一站油灯忽闪忽闪的正绽放着它的娇艳,屋子里照出了三个黑影,那影子的主人,正是黎家三口。

    黎有良的娘子梁氏已经哄着孩子睡去了。

    三人坐在桌旁。

    “得光,如今可怎么办才好,县丞那里可要得罪了。”周氏凄凄然。(得光,黎宴明字)

    “爹,我……”黎有良自知有错,他的那点道行在这个喜欢一言不发,一发惊人的爹面前,耍不了什么宝。

    “你二叔家有个妙龄女子,未曾婚配。”黎宴明拿起竹签,拨弄灯芯,面色并未有波动。

    “可是……二叔能同意?”黎有良不确定了,要是今天成功的把黎清弄回来,也不至于如此胆战心惊。

    黎宴明料见黎有良还不死心,道:“以后少掺和你妹妹的事,也不要妄想去得到什么,你和你娘那点小弯弯曲曲对付以前的清儿还可以,现在不被她反咬一口已是万幸。”

    “可是……”黎有良还想反驳两句。

    “够了,明日去你二叔家坐坐,后日私塾开学了,就不要指望我再出马。”黎宴明放下竹签,转身进了屋子。他在镇上马员外家开办了私塾,专门教导马员外的子子孙孙。

    周氏身上涂抹了药膏,怕黎宴明嫌弃,自己铺了地铺。涂药的时候,他们才想起来,没有向姜氏索要医费,肺都要气炸了。

    “阿良啊,听你爹的昂,娘就当没有生过那忤逆不孝的玩意儿,你呢也放宽了,就说那不孝的染了病,不能嫁人,等明天你爹说服了你二叔,再去和县丞大人商量。”

    周氏怕黎有良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便提前上了眼药水儿。

    “是,娘我省得了。”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也不管周氏今夜是否能睡得安好,转身进了厢房。

    翌日,昏暗的云层遮住了俏皮可人的阳光,风止不住的吹,黎清伸了个懒腰,意识还有些朦胧,清新的空气钻进她的鼻息,让她瞬间清醒。

    新的生活即将开始,种花、养猫、采桑、织布……多么美好的日子啊。

    黎清掀开被子,穿好衣裳,走出门去,发现姜氏已经在做饭,屋顶炊烟袅袅。

    她才真正的打量起自己的家来,这栋房子是木头梁,以及木头柱子撑着,有四间是竹屋,两间石头垒起来的,竹子那边是草盖顶,石屋那边则是瓦。呈现出九十度折叠的模样,整体上看就像是四合院的一半。

    记得是姜汤臣仰慕古人才学,央求姜氏将石屋旁的两间朽坏的木屋加盖成四间竹屋,一间做新房,一间做书房会客之用,剩下的就是云及的屋子,以及织机所在的屋子了,姜氏则居住在石屋里面,几间屋子各有门相通畅。

    厨房不在主屋里,另外有个小隔间,做厨房之用。

    不过黎清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猪圈呢?从始至终,她好像没看见猪圈,不要说猪圈,她连一只鸡都没看见。

    好像没养。

    不过这不是农村吗?难道这是一个假农村?记得自己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一起在村里生活,家家户户总养着一些家禽……所以,这里没有,真的好奇怪哦。

    姜氏见黎清站在院子里发呆,出声儿喊道:“杵着干啥?快去净脸,我去把云及叫起来。”

    家里有井,绕一圈到屋子后方,那里铺着一块儿石板,上面摆着一个木盆,里面有半盆水,黎清把水倒了,拿过一个小木桶,往井里一扔,提上来半桶水,倒进盆里。

    这些在她眼中俱是古董,十分好玩。

    她又把桶扔进了井里,提起来,把水倒了,再扔……只感觉手上一松,心里一紧……

    ⊙▽⊙

    木桶慢慢的从她视线里消失,与深色的井水融为一体,接着是绳子,片刻之后,全被淹没……糟糕?。

    药丸,药丸,药丸……

    黎清赶忙用盆里的水敷了脸,折了柳枝弄点牙粉刷了牙,跑到前厅去。

    内心纠结,要不要和婆婆说。

    万一婆婆怪罪下来,打她怎么办(⊙o⊙)!或者是不给饭吃。但是木桶总得有个交代吧。

    几秒之后,黎清决定暂时不告诉婆婆姜氏木桶的事儿。她转身步入厨房,将饭菜盛出来,摆上桌子。

    米粥里面放了面粉疙瘩,没见着红薯,菜是坛子里的泡菜萝卜和昨晚没吃完的菜。

    姜氏拉着云及往后井去了。

    黎清:药丸,药丸,药丸……黎清如同乖宝宝似的,端坐在桌旁。

    只听见姜氏一声:“阿清啊,咱家那桶去哪儿了?”

    (⊙x⊙;)

    “在井里……”

    黎清表示她瑟瑟发抖,赶紧到屋后。

第12章在井里

    “奶奶,娘亲又把桶掉井里了,呵呵。”云及笑眯眯的说。

    黎清听到这个又字,觉得十分不妙。回忆了才知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是第四次。加上今天早上这个,井底已经躺着四个桶了。

    “阿清啊,不是和你说好了我早上把水打给你么?盆子就摆在这里,你……唉,简直是气死个人了。”姜氏恨铁不成钢似的咬牙切齿。

    “婆婆,我错了。”黎清拉着姜氏的胳膊。

    “还叫婆婆。”姜氏的脸似乎拉得老长,有些不高兴。

    黎清秒懂:“娘,娘您别生气,待会儿我找个长竹竿儿,把桶勾上来。”

    姜氏听到那一声儿娘,才缓过神色,对黎清道:“以后打水的事我来,家里可没那么多桶给你耗。”

    干了坏事儿的黎清:“……”乖巧ヾ(^。^*),以后绝对乖巧。

    饭后,姜氏去同村柳二爷家购置木桶去了,柳二爷一家两代木匠,以前是在城里干木活,帮人修屋,年纪大了,人家不要他了,他也是个硬气的,自己回到老家靠接私活养活一家人,他儿子也子承父业。黎清洗了碗,便开启她的织布大业,顺便教云及读书。

    云及早在三岁就起了蒙,在他爹的影响之下,学习上很是用功。

    《千字文》已经学完了,能说会写,《三字经》也能够顺畅的背下来。这些都是启蒙读物。

    其实黎清很是同情云及这娃子的,三岁就已经学习小学二年级以上的知识了,现在才幼儿园大班的年纪,就要求学习《论语》了。这是姜汤臣在世的时候给云及定下的目标,让他在六岁生辰之前,背下《论语》全本。

    “娘亲,这个字我没见过。”

    云及拿着《论语》给黎清看。

    “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这个字念鄹。”

    云及“噢”了一声儿也没多想,又跑到一旁读起来。黎清笑着摇摇头,也罢,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黎清这才仔细看了这台在她眼里就是古董的织布机,这台机子支撑着姜氏养活了她和姜汤臣,还让姜汤臣去了学院。

    现在轮到她来用这台机子养活云及,顺便送他去学院上学么|ू•ૅ㉨•́)ᵎᵎᵎ云及上学院是很有必要的,自己虽然是个高学历,还专门研究古典文学,但是古代和现代始终不同,何况自己还想愉快的玩耍呢,像这种‘妈妈这个字怎么读啊’的问题,还是交给夫子吧。

    黎清现在努力的从记忆中将如何织布这个技术活拿了出来,多次运转之后终于上了手。梭子穿梭在细密堪比发丝的经纬丝线上,经纬线穿插成网,最后肉眼看不到一丝缝隙。伸手扯了扯,感觉略带弹性。

    这是一个十分神奇的过程,黎清一时玩心大起,脚踩得欢快,手投的也欢快。

    她很后悔只在博物馆里匆匆的看过这种机子几眼,便抛在脑袋后面了,没做过过多的研究,只能认出这个是不能提花的那种,只能织造出素绸,不过就算是素绸也能买个一二两银子。

    可想而知,染色、刺绣之后,一匹布得有多贵了。

    《孔雀东南飞》有言刘兰芝“三日断五匹”。这只是个艺术上的虚数而已,在这个小手工家庭里,一匹布至少也得一个月。

    丝绸以丝滑、柔软、亲肤为特点,吸光特别强,面上柔和有光泽,抖开还能飘逸。

    穿上丝制衣裳,整个人不是典雅,就是浑身有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味。

    这些在家里可都是钱,自然是穿不起的,黎清家里穿的大部分葛布、麻布做的衣裳,或者是棉布。棉花这玩意儿可不好伺候,难度堪比养蚕,只有少量贴身的用的,再多是不行的了。

    也是,历史拐了个弯,黄道婆还不知道在哪个杂倃呢,新式织布机根本没有。这会子棉花也没有推广种植,锦城的棉花种子都是外商带来的,民众试种之后发现这个适合填充被子。有能者发明了棉花纺织,但是由于其实在难伺候,所以效率特别低。

    玩儿了好一会儿之后,黎清才将速度慢下来,这玩意儿估计得伴随着她好些年,还是不要随便玩,把兴致过了就麻烦了。

    姜氏的房间里有个刺绣专用的架子,上面有染过色的绸缎,还有绣了一半的百花争艳图。这个是城里的绸缎庄子领下来的活,姜氏作为与其长期合作的老客,自然也有了些门道,绸缎庄放心大胆得将这副可能会上贡的百花争艳交给了她。

    要上贡的东西自然是经过了层层选拔的,所以百花争艳不止姜氏一个人秀。

    就这样混了大半个上午,姜氏提着一个新木桶回来了,专门从屋子里拿出一根特长的绳索,一头捆在木桶上,另一头拴在后院的石板底座上。

    长度刚刚好。

    黎清:“……”

    您老用得着这样么?

    姜氏回头白了一眼黎清说了句:“我放心了。”

    “娘亲,昨日礼越哥哥约我玩儿,我去了。”云及将书小心翼翼的放回书架上,跑出来对黎清说。

    “去吧,不要忘记一旦王奶奶家燃起了炊烟就得回来。”黎清点了点云及的额头道。

    “嗯嗯,娘亲,孩儿会的。”

    看着云及迈着小短腿奔跑的背影,黎清一脸宠溺的亲妈笑。

    这是我的孩子啊。

    “阿清啊,这布怎么织成了这样?”姜氏一脸心痛,在屋子里呼唤着黎清。

    黎清:“什么?”

    她的心一突一突的,不是吧,我刚刚织的布不合格???闯祸了。黎清晃悠悠的走到姜氏面前,小心翼翼喊道:“娘,可是哪里出了错。”见识过战斗力爆表的姜氏,黎清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她忍不住动手怎么办?

    “我可怜的清啊。”姜氏一把将黎清抱住,竟然哭泣了起来,黎清措手不及,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汤臣走了,之前你还安慰我,现在看来,你才是最需要劝慰的,以前多灵敏的一个人儿……”

第13章神秘

    黎清满头黑线,原来是这个缘故么?她瞥了一眼机子上有些放飞自我的丝绸,那丝绸不怎么平整,凹凸的样子似乎在嘲笑她这个白痴。

    手抚上姜氏的背,轻轻的拍打,道:“娘,我没事儿,会好起来的,只是这布?”

    “这几天不要织布了,还好你织的不多,我还可以拯救一下。”

    “呃……”

    “什么都不要说了,春雨过后,田埂山野的野菜长成了,今天晚上给云及做野菜团子吃,你这几天多出去放放风,实在是无趣,便去桑田里面看看桑树近况。”

    黎清:“好……”我敢说不愿意吗?其实她心里在撒欢儿呢,可以出去看看了呢。上次送葬情况特殊,没有多留意。这次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看看了。

    这里没有吃晌午的习惯,晌午若是饿了,就着茶水吃些蒸好的馒头便是。黎清揣了两个馒头,提着篮子便出了门。

    一路上遇到一些人,多半是带着怜悯的目光,甚至有人说些难听的话,她也不在乎这些,都笑着打了招呼。她有一种感觉,原主留下的记忆没有完全与她的意识融合,她做事老是出错就可以看出来了。

    那布织的不符合姜氏的要求,这是按照自己的记忆来织的,若是原主来织,肯定很漂亮。

    怎么样才能不让姜氏看出了端倪呢?毕竟自己的生活习惯和原主差别实在太大,这几天的还能解释成伤心过度,但是以后呢?

    ……

    黎清漫步在田埂上,这里水田众多,田埂上多种桑树,一排排过去全是新绿,枝桠还没有伸出来多长,但那股萌动的感觉却再也藏不住了。

    深呼吸一口,甜丝丝的青草香混着山花的和暖阳的气息钻进鼻孔,黎清感觉五脏六腑都得到了舒展。

    真是一览烟光好春色。

    合上眼帘,心思放空融入天地,从此以后,这里就是她的乡了。

    要说野菜,黎清小时候吃过不少,经常和外婆去山上采摘,做成野菜团子、野菜汤。有时候,生病了,也是外婆采了草药送过来,煮了汤药吃。所以她认识不少野草。

    正是春三月,这些个野菜都长的很喜人,一般是田埂上比较多,但是黎清不打算在田埂上多留,她想去看看山林,那个更加原始的地方。

    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一直往山上走,黎清就地取材,折了树枝作拐杖,将篮子挂在身上。这种篮子很人性化的设计——提手上栓了绳子,可提可背。

    要说这山,那可就有名了,这条山脉是著名的宁河发源地,大山脉叫泉机山脉,远远望去依稀可见雪顶。而黎清所在的这座山比起来就逊色多了,宁山是泉机山东南处的一座小山,就是这座小山也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上面没有雪。

    村里的猎户时常成群结队在山上打猎,时常收获颇丰。除了吃点,还能够赚些银钱,若是遇到好物,他们的皮子比起肉来更值钱。

    实话,这山林的深处是有一些猛兽的,前些年还出现了猛虎吃人。只不过被县令寻来的能人剑客给杀了。

    这些年安宁了不少。

    春天遇到长蛇的机会不多,黎清也不担心遇到些不该遇见的,沿途采了半个篮子的野菜。小时候也曾漫山遍野的疯过,寻常的野菜草药也认识不少,所以姜氏交给她的任务不难。

    爬了许久的山,黎清已经薄汗附身,里衣有些湿了,便找了快空地坐着,啃了个馒头。

    这样的日子才是惬意,没有科研,没有教学,没有男朋友丑恶的嘴脸,轻松自在悠闲,美滋滋。靠着树根睡了一觉,悠悠转醒的黎清发现日西了,便提了篮子准备往回走。

    忽然一阵金光闪过,黎清下意识朝光源处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朵金色的花,在夕阳的照耀之下,异常闪耀。黎清顿时兴趣大起,迈步过去,伸手想去摘取那花,谁知一阵金光刺进了黎清的眼,一时之间天旋地转,脚起踏空,整个人直愣愣的跌入了深渊。

    手上的菜篮子在惯性的作用下,甩了出去,掉落在草丛上,正是方才金花所在的地方,采摘的荠菜、蒲公英等散了一地。

    乍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金花?

    ……

    “我们这么做真的好么?”

    “难道还有更好的方法?”

    “真不明白……”

    “去去,闭嘴,上头的事儿休要妄议。”

    地面上升起阵阵云烟,两个野人打扮的小矮子从地面钻出来,朝深渊里盯了几眼,眼珠子都快顶出眼眶子了。“不会死了吧?”

    “怎么可能?走走,完成任务领赏去了。”两人推推嚷嚷的消失在地上,又是一阵青烟。

    黎清掉下去那一刻,满脑子都是:“贼老天,老娘的悠闲小日子还没捂热呢?”

    “天选者。”

    “你是,你是菩萨?”

    黎清抬头仰望,上面是一朵金莲,金莲上站着一个气质美女,五官精巧,头带白纱,手持净瓶,浑身散发着柔和的荧光,在这有些暗沉的深渊里显得格外美。

    等等,这个世界玄幻了吧?这不是我认识的世界,完全打破了老马武装的三观啊,先是自己魂魄回到了过去,随后又遇见了“菩萨”,要不是确信自己有过一段过往,确定自己研究过佛与道,她都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三年前我预测到这方世界……”

    “得嘞,你想干嘛?”一般听到这样的信息,注定没啥好事儿,不是拯救世界,就是拯救世界的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抱歉,穿越就造反,她还没那个志向。

    “我……”

    “拯救世界的事情我不干,就算是杀了我也不干。”

    那气质美女似乎叹了一口气道:“让我把话说完行不?”

    黎清道:“说罢。”

    “你是天选到此生界的,你的目的就是培养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让他走上人生巅峰。”

    “气运之子?是个什么玩意儿?难道……”黎清脑袋里装的是她家那傻孩子……不会吧?

    “那孩子承载着这个世界的未来。”而我们世界正处在转型的关键时期。气质美女在心里添了一句话,这句话不能说给黎清听到了,黎清绝对会秒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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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326/ 第一时间欣赏状元是我儿砸最新章节! 作者:仙楂所写的《状元是我儿砸》为转载作品,状元是我儿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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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是我儿砸介绍:
【新书《快穿之倾九》发布了】
【传说中的无CP】
穿越到古代小寡妇身上,黎清表示她只是想过清贫小日子,至于其他的通通都不想管。
怎奈何寡妇门前是非多。
前有亲娘逼嫁,后有恶霸占田,又有妒妇耍手段。
黎清,看着老娘长的好欺负哇?信不信踢死你。
蠢儿子:“娘亲威武。”
有一天。
黎清:“娘,您在做甚?”
姜氏:“建个树屋给云及玩儿。”
几天后。
蠢儿子:“娘亲我要下来,快给我梯子,呜呜呜。”
姜氏:“你娘采桑葚去了,自己乖乖把书背完,奶奶给你梯子。”
黎清躲在树屋下听着儿子哀怨的读书声……哈哈哈,笑死了。状元是我儿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状元是我儿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状元是我儿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