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樊楼诗案
“呃！”云及嚼着饼，一时之间卡壳了。
#娘亲说的很有道理怎么破#
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吃软饭，可是现实就是要逼迫他啃老。
云及不得不再一次向现实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对了，我也有一件事和你说。”黎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扇子，道：“你外祖那边昨日和今日都来过，很不幸你不在，所以没看到好戏。”
“他们是不是来抢娘亲的？”
黎清话音刚落，云及愤然起身，一脸紧张。
“我这不是安好无损在你面前吗？别激动，听我讲完。”黎清暗呼一口气，道。
看来当年的事给云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自己对于云及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觉得她也没干啥呀！
云及可千万不要成为妈宝男啊。她这个做娘的可是无辜的！
“都是小事，依照现在你娘的地位，他们怎么还敢公然抢人？只不过打打秋风，要我多关照关照你舅舅罢了。”黎清说的云淡风轻。
云及松了口气，紧张感也少了不少。
“要说关照，也轮不到娘亲来，以后我来就行了，只要娘不会觉得心痛。”云及眸底闪过一丝暗流。
谁也别想抢走他娘！这个世界也没人配得上他阿娘！除了他爹。
“我为啥心痛？”黎清不明所以。
“我这不是怕娘亲见不得外祖家受苦嘛！”
黎清恍然明白了云及的意思，立即说道：“顺其自然吧，别主动攻击，不然不管是心里之罪，还是明面上的罪孽都得由你自己承担。”
“嗯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云及答道。
云及还是每日国子监走一趟，然后抽空送点好吃的去别院，也不与师兄们多交流，毕竟都忙着备考。
然后就是归家。
黎清没事儿时，便和姜氏出去走走。现在出门都是挑那种有巡逻队的绝对安全之地。再也不去什么外地商户云集的小巷子了。
转眼就是清明节后。今年清明节还是没逃脱下雨定律，所以节后也是阴云笼罩，阳光稀疏。
姜氏和黎清坐在芋头酒楼里悠哉悠哉的喝茶听书。
“你们听说了吗？”
“说什么？”
“我也是偷偷看到我家官人邸报上所说的，是有人在樊楼作诗，被监察史一纸上书，说是暗中讽刺当朝，现在好多人被牵连进去了，幸亏我家官人官儿小，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不然这次多半也凶多吉少哇。”几个妇人聚在芋头食肆的二楼说着些黎清感兴趣的话。
这不就是文字狱吗？
“听说有两个文渊阁大学士，还有谏议大夫，国子祭酒，哎呀，我也记不清楚了，反正官家这次动了大怒，虽说刑不上大夫，但进去是避免不了的。”
牵动了这么多人？
怕是伤筋动骨了。
黎清对正在兴致勃勃听着说书的姜氏道：“娘，我突然想起有事儿还没处理完，您先玩儿着，吃了饭再回来，我让三娘留在这儿陪你。”
姜氏见黎清一副颇为焦急的模样，挥手示意她去，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黎清看了一眼三娘，三娘颔首低眉，表示会照顾好姜氏的，黎清这才放心的离开。
“春华，去打听一下，这次所牵连的官员有哪些？背景资料，前因后果，统统备齐。”黎清一出芋头酒楼，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平时喧闹的大街，今日的热闹比之前少了一半不说，街上随处可见军士。
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手持刀枪剑戟，在大街小巷飞速流蹿。
黎清并没有回德宁坊，而是瞬移去了国子监，告知了燕青此事，让他保护好云及。
天子一怒，尸骸遍野。
抬头看天色，似乎天空也越发阴暗了起来。大部分路人的脸上都能看到慌张，他们匆匆行路，想着早点归家，等这场风波过了再出来游荡。
黎清想，还是让姜氏回去更为妥当。
怎么样让姜氏回去？当然靠演技。黎清当下装作自己伤还没好，在芋头食肆打包了一桌子菜，带着姜氏过了几道安检才回到家里。
“阿清，咋回事儿啊，怎么我们一出来天都变了！”姜氏意有所指。这些门以前没有守卫的，随意进出，今日却要层层过检。这是发生大事儿了啊。
黎清道：“不久之后，娘就会知道了，现在别问，安心吃饭。”
因为朝廷出了大事儿，顾长风今日被迫停授课业，去面圣了。现在燕青寸步不离云及，而云及也从顾长风口中听闻到了些风声。
他想快点回家见到自家娘亲。
外头太可怕了(oo)。
“娘子，打听到了。”
见春华脸色不是很好看。黎清拉着她进了屋，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诗会，四月的清明诗会，好些朝中文士都去了，然后大家就作诗，好些人放荡不羁，就将诗提在了樊楼酒家的墙上，恰好其中有人涉及到一些禁忌，就被监察御史逮着给奏了上去，紧接着好些文士官僚开始攻击监察御史，甚至不惜写诗替那题诗于墙的官员申冤，然后陛下就怒了，今日处决了好几个人，还左迁不少，一时之间，朝上朝下人心惶惶。”
春华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黎清道：“这是邸报上的处决以及受牵连的名单，管相公亦在牵连之列，他为好友写了抨击诗文，现已经被贬出京了。”
“什么？！”
黎清拿着那张纸，猛然跌坐到了板凳上，差点掀翻了桌子。
她瞪着眸子打开了那张纸，一眼就看到了管飞鸿的名字，被贬为荆州团练副使。
钟姐姐怎么办？轩哥儿马上就要殿试了。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事，平日里管飞鸿不是冲动之人，怎么就……
黎清眼眶微红，紧紧捏着那纸，直到汗水逐渐浸湿了纸张，才放下来。
“人走了吗？”
“今早被押送出城了。”
“面都没见到，他还那么年轻，才三十五岁，六品官到芝麻官，这得是多大的打击?”
“可知道轩哥儿现在的情况？”黎清再问道。
“还不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没来得及查。”
“找府中小厮，马上去宣德坊看看，回来汇报情况，当务之急是确保轩哥儿不要崩溃。”黎清冷静道。
“是。”
第360章被贬出京
“阿清，出什么事儿了。”姜氏见府中人影攒动，像有鬼追着一般，连忙跑来见黎清。
“没事儿的，娘。”
“是不是云及出事了？你不要瞒着我，我能承受，多一个人想办法啊！”姜氏眸子霎时间就红了。
有什么人竟然能使得自家那么淡然的儿媳妇都满面愁容。
除了云及，还能有谁？
要是出事的真是云及，黎清可不会安然的呆在家里了。就连黎清自己都没有想过，要是云及受到了伤害，她会做出怎样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来。
“不是云及，是管大哥出事了，他被牵连进了樊楼诗案，现在已经被贬出京城，去了荆州，朝廷这场风波来的迅猛，我担心轩哥儿会经受不住。”黎清拿出那张邸报。
姜氏瞪大双眸，不可思议的看着黎清手上的邸报。
“这……这……”姜氏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黎清扶着她缓了缓。“这可怎么办呀！伊宁要是知道了，定会大病一场，伊宁就这么一个儿子啊！阿清，想想办法，怎么办？”姜氏抓着黎清的肩膀声泪俱下。
“娘，我这就想办法……”她没有办法，为今只能先找到轩哥儿，确保他的安全。
黎清最怕的，就是管尚轩会想不开。
姜氏第一次恨自己没用，在上京这样的高门之所，她恰如蝼蚁，帮不上一点儿忙，只能干着急。
“等我们找到轩哥儿，还要劳烦娘好好看着他，莫要让他做了傻事。”黎清放开姜氏，让三娘扶着她。
自己从衣柜里拿出了轻便的衣裳，能够供骑马所用。
“我得亲自前去打探消息，娘就在家中，若是云及回来，勒令他不许再出去。”黎清边走边对姜氏说。
“好，娘就在家，你小心点，若是实在没办法，我们就只能放弃了。”姜氏目送黎清和春华蹬上了马背，自己一个人在家来回踱步。
“紧闭大门，任何打探消息的，都不可放进来。”
整个上京都知道，姜家和管家是亲友关系。现在管飞鸿糟了难，姜家势必会有所波及。
对于这一点，姜氏拎得清，立刻封闭了府门。姜家的门上，已经挂上了姜府的匾额。这是黎清在官家封赏之后命人挂上去的。
且说黎清策马到了宣德坊，让守门的小厮开了门。见到的确实急成一锅粥的东门微生黄竹予和周小花三人。
管尚轩不知去了何处。
“清姨，看来您是知道那件事了，管师弟不见了，我们已经找了一圈，以为他回来了，结果没有。”东门微生道。
“平日你们爱去的地方都找过吗？”黎清问道。
她现在也着急，已经叫暗门传递消息下去，全城搜索了。暗门找人也是需要时间的，这会子还没有消息递过来。
“找过了，这个时候了，管师弟绝不会去喜爱的地方。”黄竹予走上前说道。“姜师弟这会子应该还在国子监吧，希望他不知道这件事。”
“你们就留在这里，商量下如何劝慰尚轩吧，人，我去找，找到了叫人来告诉你们。”黎清扫了三人一眼，道。
“好，我和小花留在这里，东门师兄和清姨一起去，东门师兄会骑马。”
“行。”
黎清带着东门微生，跑在上京的大街小巷，在上京到处骑马已经是扰民了，但黎清顾不了那么多了。
好在东门微生马术不错，而自己的马十分有灵性。一路下来，未出任何事。
“出城！今早管飞鸿从哪个门出去的？”黎清问道。
东门微生愣了一下，旋即道：“荆州是在南方，出城一定走的是朱雀街的城门。”
“行，我猜他应该去追他爹了。”黎清坐在马背上，骑了大半天的马了，她好累啊！
该死的，要是被她知道幕后推手是谁，她一定要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这樊楼诗案，特喵的不和上辈子历史上的乌台诗案这么像，没有幕后，她绝对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不服。
“爹！”管尚轩一路摸爬滚打，终于看到了他爹的马。后面还跟着两个侍从，其中一个是管飞鸿的小厮，另外一个则是朝廷派的送官。
因为是犯事儿被贬谪，幕后有些不放心，派人跟着出城。
“阿轩，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写信给你，让你宽心么？你看看你……哎呀！”管飞鸿鼻头一酸，拘着眼眶的泪意，轻轻拂下管尚轩脑袋上的杂草。管尚轩这是追了一上午啊。
只一夜，管飞鸿恍若老了十岁，胡茬子张了整个下巴和嘴旁，眼睛里的神采也不复往日，就连身子都有了些佝偻。
“爹！”管尚轩只是哭，除了哭着再看看管飞鸿，他别无办法。
“是他们强行给你安的罪名，对不对？是那些人见不得爹的才能，所以才想方设法的贬谪爹的对不对？可我们碍着他们什么了啊？为什么官家那么武断的就定了爹的罪，凭什么啊！”
“轩哥儿慎言！”管飞鸿赶紧捂着管尚轩的嘴巴，叫他不要乱说话。“刚才那番话，足以断送了我们两个人的前程！”
管尚轩哭的像个猴子。管飞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管尚轩，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一切都来的太迅猛。
监察御史的奏折刚送上去，下一刻，他就被赶出了上京。
他……其实还算幸运的了，至少命还在，可那位亲笔写诗的还有呢？他全家三十三口人啊！男的服役，女的官奴。而他自己呢？身首异处。
这是何等的冤枉啊！就凭那监察御史的一番无耻言论，影射政治，谋逆之罪就出来了！
“轩哥儿，听我说，眼下你就要殿试，好好考，不要白费了这段时间的辛苦，下一次就是三年之后了，爹的未来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但你的未来，还可期啊，一定不要放松，越是逆境，就越要站起来。”管飞鸿抱着管尚轩郑重的说道。
“爹，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过了殿试。”管尚轩对管飞鸿保证道。
“好，爹等着你在翰林院给爹写信，到时候爹给你寄荆州特产。”
管飞鸿破涕为笑，：“都什么时候了，爹还有心思管这些？”管飞鸿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以及一张全国通行的银票，接着说道：“爹，这个你拿着，荆州偏远，其荒凉比锦州还过及十倍，您一定要保重，我会修书给母亲，锦州与荆州不远，娘一定会帮衬的。”
第361章此去经年
“保重，你一个人在上京，好好保重。”管飞鸿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十七岁的他，已经长的和自己一般高了啊。
男儿的顶天立地出来了。
“爹放心吧，上京有云及和清姨在，我不会吃苦的。”管尚轩一边擦眼泪，一边对管飞鸿摆手。
管飞鸿一步三回头，一旁的送官催促道：“还请管大人早些上路，荆州那边可需要你了。”
“爹！”管尚轩追上去，紧紧攥着管飞鸿的手，不愿意松开。他眸子里全是泪水，已然是浸透了下巴底下的衣衫。
“轩哥儿，好好保重，待我任期满，就和你们团聚。”管飞鸿瞬间觉得，他对天齐朝廷失望了。
官场尔虞我诈，偏生他又是太子一脉，这次只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管飞鸿对自己的处境分外清除。
希望尚轩能够明白那封信中所写的内容。官者终于天齐，不作人事。
“保重，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管尚轩伸出袖子，擦了擦脸。目送着三人上了马，一骑绝尘。
“清姨，为何我们不立刻出去，说不定还能送管大人一程。”东门微生和黎清站在草丛里，两人的马在后头吃着青草。
“非常时期，非常之人，尽量不要接触，哪怕是朋友，管大哥身旁有朝廷派来的人，在没搞清楚他是谁的人之前，我们这样冒然现身，必定会遭受牵连。”
东门微生点点头，“清姨说的有理。”
“走吧，轩哥儿需要有人去安慰他。”黎清就人走远了，率先走出草丛。
管尚轩正蹲在地上，整头窝在膝盖上，双手抱着脑袋。
黎清只想到几个字：弱小、孤独、又无助！
“尚轩。”
黎清站在管尚轩身旁，轻声喊道。
“我爹被贬荆州团练副使，清姨，他还能回来吗？”管尚轩抬头问道。
“能，不出三年，你爹一定回来。”黎清安慰道。管飞鸿只用了两年多，从八品主事升职到六品司郎中，这可不是一般政绩能够做到的哇，足以见得管飞鸿有政治才能。
不过是荆州团练而已，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快起来，我们回家，我修书给你娘，让她在锦州那边想想办法，荆州就在锦州隔壁，家里有你娘在，你父亲必然不会过得凄苦，一切还得等你殿试之后再说。”黎清将管尚轩扶起来。“你一定要振作，殿试无论如何也要考过，这是你父亲和你娘的期望。”
“清姨，我就是不明白，我爹他只是写了首诗讥讽此诗而已，怎么就落得个这般下场，倘若如此，那不是什么话都不能说了吗？还要朝臣进谏做什么呢？”管尚轩起身，指着远方的天空说道。
这可是令天下人寒心的事啊！
他知道官场险恶，但也不能这样是非不分吧？这算不算错勘贤愚，算不算皂白不看？
可怜了他的阿爹，就这么被贬到荆州去了。
荆州是什么地方？乃文明未开化之地，南方蛮夷之处，比锦州更加艰险。朝廷那些人是想要他爹身死啊!
黎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管尚轩，说实话，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一场政治事件。燕青已经在帮她收集这次政治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被波及之人，只待她回去做分析了。
历史都是胜利者写的。后世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也只会说是党争引起的文字狱罢了。
而真正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呢？
已经流血了。
说好的刑不上大夫，可事实上呢？一旦涉及到皇权政治，便是尸骸遍野啊。
黎清动了动嘴，还是安慰管尚轩道：“你且好生读书，万事多留心，剩下的有清姨在。”
管尚轩试干泪水，又看了看黎清和东门微生，转身凝视着路的尽头。那里竟然连管飞鸿的一点儿影子都没有了。
“回去吧。”管尚轩低下头，心中暗道：“阿爹，我会努力为你平反的。”
因为只有两匹马，但有三个人，所以三人打算走路回去。
“最近你搬过来和云及一起住，我给你留了房间，在上京，我这里安全。”黎清道。
野外的风比城里强了不少，黎清一路骑马，发髻已经有些散乱，风一吹，那头发不受控制似的往她脸上贴。黎清佛开头发，看向管尚轩。
“不了，清姨，就住在宣德坊挺好，有师兄们一起。”管尚轩看着东门微生，对他施以祈求的眼神。
“清姨，我们可以照顾好管师弟的，就让管师弟住在我们那里吧，备考也容易些，毕竟人多力量大嘛！”东门微生嘿嘿笑道。
管尚轩附和着点点头，接着说道：“清姨，谢谢你，我还是在宣德坊，已经和师兄们约好了一起备考殿试了。”
“行，到时候，我让云及多来看看，给你们送东西过来。”管尚轩有自己的心思，黎清怎么好意思破坏他们年轻人的事儿呢？
不过黎清还是要对管尚轩施以绝对关心。管家就这么一个孩子，和姜家一样是一脉单传，若是管尚轩在上京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和钟氏交代？
“谢谢清姨。”管尚轩对黎清深深一礼。
还好，还好他还有亲人在。不是他一个人在上京苦苦挣扎。
这边，送官将管飞鸿送到十里亭。
“管大人，下官就送到此处了，以后的路，就是管大人自己走咯。”送官在亭子旁，对管飞鸿一拜。
管飞鸿亦是回礼拱手道：“洪大人请回吧，这亭子也没个喝茶的摊子，请恕我无法奉茶一杯了。”
“无妨，此去经年，还是的好生保重，留条命回来吧。”送官说完摆摆手，拂袖而去。
管飞鸿盯着送官的背影良久。
“老爷，咱们就这么把少爷扔在上京了吗？”小厮躬身问道。
“不这样，又能怎样？轩哥儿有黎娘子在，危及不到性命，只是我可怜的轩哥儿，以后得遭人非议了。”管飞鸿一想到此，不由得热泪盈眶。
“走吧。”
春风是令人沉醉的，可在这荒郊野外无人处却显得格外渗人。两只人影，渐渐远去。
第362章晚上给你加鸡腿
黎清将两人送回了宣德坊，留了些银钱，吩咐小巷照顾好管尚轩，接着自己翻身上马回了姜府。
云及正在府中来回踱步，他回来之后才听说了轩哥的事，结果奶奶死不让他出去。他只能在院子里望着外面的天空干着急。
“娘亲，外面怎么样？干爹如何？轩哥呢？”云及见到黎清，赶忙迎了上去。他现在只想知道轩哥和干爹的情况。
“你干爹已经南下荆州了，而尚轩现在宣德坊，明日下学之后，你自己去看看吧，再过几天就是殿试了，好生安慰，别出了岔子。”
“嗯嗯，人没事儿就好。”云及松了一口气。
云及最终还是等待不得，拉了淮安去了宣德坊，黎清对此不再阻拦。之前不让他出去，是怕他捣乱，让事情越发发得严重。现在以成定局，何况云及也没那本事。
春华对燕青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黎清一个人坐在书案旁，看着纸上写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一份，就不是邸报上所写的那样了。邸报上面写的是给天下人看的，而这些暗地里的小道消息才是真相。
“监察御史是左丞相的朋党，而左相一直大力扶持的是大皇子，大皇子以勇猛果敢著称，闲暇时也读诗书，是个能文能武的人，太尉是他的老师，这一次也有太尉暗中出手。”燕青盘腿坐在垫子上，抽出管飞鸿匆忙间给黎清的信，打开递给黎清看。
“管飞鸿是太子的人！”黎清看向燕青，希望从他的口中知道确切的答案。
“没错，现在朝廷分为两派，一派是太子一脉，而太子虽然平时显露的是一贯的温文尔雅，并且也以仁德著称，其暗地里确实一个不折不扣的主战派，他身后站着右相顾长风，太傅以及枢密使等，大皇子一脉与之分庭抗礼。”燕青虽然在言语间只说了个大概，但黎清却依然将全局了然于胸。
“大皇子是保守派的。”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燕青一脸不可思议的瞧着黎清。
“我猜的。”黎清淡定的说道。之前你不都说了主战派了吗？相对的肯定有个保守派，或者还有一个小小的中立派。
这么简单的逻辑！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出来。
令黎清惊讶的是，太子居然主战。她不是没听过太子的名声，而是觉得这也太不符合太子的人设了吧？传闻中的太子可是温柔的能出水的人。
而那个大皇子像个莽夫！
结果两个人的主张竟然完完全全相反。
而天齐之所以会出现主战和保守，是因为北方有个北蛮盘踞，北蛮混迹了少数民族，以及前卫朝余党，是扰乱天齐的最大因素。
天齐与之周旋百年！大小战争不断，直到十几年前签订了盟约，天齐岁供北蛮，两股势力才逐渐有了缓和。如今天齐和北蛮的矛盾再度加深，战火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在不久的未来，天齐一定与之有场生死恶战。
“行了，知道你聪明。”燕青很要面子的挥了挥手，接着说道：“最近朝堂上不太平，边境上出了点事儿，传到了上京，陛下真在火头上，偏生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你说火气往谁身上堆？被小人物稍微一推动，就犹如山洪爆发，听说太子现在被陛下禁足了，小喽死的死贬的贬。”
“这么说来，果真是炮灰了，政治场上的事，犹如风雷变换。”黎清打开管飞鸿送来的信，之前因为太急，没来得及看。
现在打开，又是一种感觉了。
上面全是管飞鸿的托孤之言，感人肺腑。黎清提笔写了回信，跟着寄回去。
“为了云及的安全，未来要打的生死仗可不少哇。”燕青感慨道。
“所以派你过来协助我。”黎清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着实惊了燕青一把。
“你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黎清唇角提起，道：“推导出来的。”这么多年，当真以为她是傻子么？
“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赚点钱，以后云及在朝廷待不下去了，远走高飞便是。”
还是在上次病发的时候，她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和她说：和旅游一样。
当时她就觉得耳熟，后来一次又一次强行的思考这声音的来源，一次又一次的排除推演，终于把目标锁定在她获得异能那晚。
然后有关于那晚的记忆如同解封一般显现了出来。
她就是觉得有人踢了她一脚。
那都是真的。
喵了个咪！
所以她的任务是让云及搅动风云，还得保住他的安全。这就是这个世界所谓的气运之子。
气运之子往往有大作为。
不会是云及未来会颠覆朝纲，灭掉天齐吧？
？？？？
这件事她思考了很久，左思右想都没觉得自家蠢儿子有重建国家机器的能力。
为了平复内心，黎清生生的背了三遍《道德经》，方才决定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然后管飞鸿就出事儿了。
燕青对黎清的说法嗤之以鼻，道：“云及乃真大丈夫，怎么可以逃脱呢，有祸也要自己扛。”
黎清不以为意，顺手将收集而来的资料折叠好放入床下暗格，面色恢复严肃，“密切注意朝中动静儿，我相信你会拿到朝中的一手消息，这些都是我们未来的依仗，我和云及的未来都在你那里了。”
燕青傲娇道：“我办事你放心。”
“晚饭给你加鸡腿。”黎清说完，转身出了门，姜氏还在外头等着她回复呢。
“阿清，咋样啊？飞鸿没事儿吧？”姜氏抓着黎清的胳膊，眼中的焦急不是假的。
“都没事，管大哥外放了，至于轩哥儿，云及已经过去瞧了，人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姜氏扶着椅子坐了下来，从上午的惊魂未定，到现在终于大石头落地，中间心中历经了多少波折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等这次轩哥儿殿试上榜，也不枉鸿哥儿身处荆州了，好歹也有个盼头。”
“是啊！”黎清赞同道。
第363章前途尽毁
“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喊也不应，东西也不吃。”黄竹予等三人站在管尚轩门口干着急。
云及趴在窗户旁，狠心戳破了窗户纸，从小孔里看里边儿的情况。
“嘘!”云及食指伸在嘴唇上，示意几人安静。大家都跑到那小孔处看房间里。
一眼过后终于松了口气。
管尚轩坐在书桌旁，手中拿了卷书，看起来像是在研读书籍。
没有上吊就好。
就怕遇到想不开的。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现在一群人在他面前说只会徒增烦恼。”周小花道。
几人赞同的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去到院子里，开始分析起这次事件。
“我打听到了些消息，说是诗作里有讽刺当政的意思，然后那位写诗的朗大人就被抄斩了，而轩哥的父亲又写诗讽刺了这件事，所以受牵连贬谪。”东门微生撑着下巴说道。
“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我朝尤为开放，对官吏也是纵容到了极致，不晓得朗大人到底是写诗葬送了自己的命，还是另有缘故。”
“绝不可能是写诗造成的。”周小花笃定的说道。
“此话怎讲？”
“我朝开国以来，就已经形成了以文治天下的惯例，对于文官，朝廷是绝对不会采取杀之的手段，这位朗大人，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司马政，最近边境不太平，朝廷有意大量囤积马匹，这其中好像出了点什么岔子，挺严重的，再加上讽刺诗落到了官家头上，正好撞上，他不死谁死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周小花瞟过几人，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都是没经历过官场的愣头青书生而已，他从小在上京城长大，是宗室子弟，对这些官场的尔虞我诈是清清楚楚。真的是因为其失职吗？怎么可能。最近上头两派斗得厉害，这件事也显示出太子暂时输了一局罢了。
朝廷对宗室有限制，为官也不能做核心，所以他干脆跑到遥远的锦州读书，认识了这样一群朋友。没想到，他也还有再回来的一天。
云及低下头仿佛若有所思。
管尚轩一个人在屋内聆听着外面人的动静儿，当他听到自己的父亲其实是被连累的，心中的无限怒火喷出，化作五指紧握。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气劲儿一松!整个人瘫在桌旁。
无论如何，是他父亲写了讽刺诗，讽刺了官家杀大夫这件事，不是吗?国法铁条，触犯其中，还能给申冤的机会?父亲这辈子恐怕都再无晋升的可能了。
夜深了，院子里的老槐树在凉风里沙沙作响，院子里一片寂静。下午的时候，管尚轩从屋子里出来，给了几个师兄弟一个难看的不能再难看的笑容，让几人放了心。云及亲自去隔壁菜馆子订了一桌酒菜，给管尚轩压惊。
见他从悲愤中走出来了，云及才离开。
“大人，今天送管飞鸿的时候，他那儿子愣是徒步追了上来，在我面前上演了一场父子分别的好戏。”洪生躬身小心翼翼地说着。
只见黑暗处竟然坐着个人，那人身穿一身黑色便衣，翘着个二郎腿，端着刚泡好的上等龙井，悠哉悠哉喝着。
“哦?管飞鸿的儿子，是不是那个叫管尚轩的，听闻他是这次省试年纪最小的，才十七。”
茶杯里冒出青烟，在幽暗的光芒底下，竟然显得尤为人。
“是的，就是他。”洪生应道。
“年纪小小，却才华出众，可惜了，摊上这么个爹，前途毁尽。”那人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低沉，不徐不慢的说道。
“大人这?”洪生不解。
“这是官家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懂吗？”
“下官明白了。”洪生低头拱手道。
天光阴郁，眼见的就要下雨了，黎清赶忙让人收了晒在院子里的土豆片儿，这些都是准备做成炸薯片的。
因为朝中事忙，今日云及不去顾长风那里上课，却和齐琅世子有约，黎清让他带上今天出的第一锅薯片去。两人约见的地方是在淮水旁的茶楼里。
二楼雅间，云及将薯片从篮子里取出来，对齐琅道：“这是我娘炸的，送给你尝尝。”
“此乃何物？”齐琅二指捻起一片，放入嘴中，一股子土豆的鲜味儿配上五香花椒的刺激冲击着他的味蕾。齐琅眼神一亮，点头道：“好吃。”
“这个叫薯片，我娘做的，我也会。”云及笑道。
“黎娘子果真奇人耶！”齐琅连吃了三块儿，感叹道。
“世子认识我娘?”云及也拿了薯片吃了起来。两人之间有默契，没那么多规矩。
“上次花夕宫宴，远远儿的看了一眼，听了那些后宅妇人们的议论之后，对你娘算是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我娘是我最崇拜的人。”云及一提起自家娘亲就两眼冒星星。
“看得出来。”齐琅微微一笑。
“这次约你出来，是带你见世面的。”齐琅虽然只有十岁，但他心思可不像个小人儿。说话和云及有的一拼，只是在学问上不如云及，这都是身在皇室锻炼出来的口才。
“见世面?”
“等着吧！还好你带的薯片够多。”齐琅会心一笑。
“小世子殿下。”
“小世子。”
不一会儿，雅间外头两个人走进来，齐琅起身介绍道：“这两个是我朋友，现在你也是我朋友，我们朋友间认识认识。”
云及起身对几人一礼道：“二位仁兄安好。”
“呵呵，这位是卫国公府嫡孙子上官云飞。”云及跟着齐琅所指之处看去，只见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男子正向他抱手。云及亦是回礼。
“这位是老师的孙子顾苍玉，他们两个都有个妹妹，我也有妹妹。”齐琅挑眉说道。
“哈哈哈，女子不方便出门，所以都没带来。”齐琅接着说道。“本来还想给你介绍认识认识，他们两个的妹妹和我一般大，却已经是惊艳才绝的上京美人了，至于我妹妹，尚在襁褓中，你就别肖想了。”
“呃……”云及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364章来，打打马球
“早就听闻姜云及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如想象的一般，当年你被赐予童子出身，我正想找你比试一番，谁曾想你竟然已经回去了，错过拉拢京都才能的机会回去了！”上官云飞拉了椅子，就那么一坐，指着云及似怒非怒的说道，像极了横铁不成钢的样子。
“可不是嘛，我们二人找你找的好苦。”
“啊？”云及惊讶万分，当年还发生了这种事啊？
“别急着惊讶，这次也是他们想见你，看你们聊的开，我也是高兴的。”齐琅拿了薯片吃了起来。
“当年事我们就不追究了，过了这么多年，终于逮到了人，也算作人生一大幸事，来，与我们比试一番。”顾苍玉半仰着头，斜看着云及。
“不知二位想比什么？想到两位等了这么多年，我深感愧疚，如今两位盛情，云及自然不好推却，不如就放开胆子与你们打成朋友。”
见云及这般坦诚，上官云飞与顾苍玉相视一笑。
顾苍玉道：“我看过你写的诗词文章，觉得你我不相上下，不知你还会其他什么？”
“我会的不太多，不知二位不比诗词，比什么？”云及笑道。
“哦？你还会什么？”
“我会写诗填词，舞剑下厨，弹琴和歌，不知二位想比什么？”
“你会蹴鞠打马，投壶射箭吗？”上官云飞率先问道。
“我不会。”云及摇摇头。
“这你都不会？”上官云飞抬脚蹲在椅子上。
“不瞒你们说，我前不久才会学会骑马的。”云及瞧了一眼上官云飞放荡不羁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
此人乃真性情也。
“要不，我们教你？不久之后上京将会举办马球赛，就在端午之前那天，我们还差个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经过调查，他们发现姜云及特喵是个妖孽，不足三日就学会了骑马，本身还有武功傍身，简直是为打马球量身定做搭档。
“我们不是要比试吗？”怎么跑偏了？云及疑惑不解。
“咳咳，诗词嘛，我们不比诗词，但其它的我们会的你不会，你会的我们不会。”上官云飞干咳了两声，尴尬道。
“为何不能比诗词？”云及追问道。
“这个……这个……”
“因为大家水平都差不多，也不想争个高低，比来比去也没有意思，还不如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齐琅朝上官云飞眨眨眼，打圆场道。
“是啊，世子说的没错。”上官云飞拼命的点头。
云及也下意识的跟着颔首，总感觉他们是另有所图。
玩儿飞花令不好吗？来个诗词接龙呀！干嘛要去打球？
“姜兄是不是还没见识过上京的马球运动？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去瞧瞧如何？”
顾苍玉一脸猥琐的笑，就要拉上前拉云及。
“走吧，我们去。”齐琅端起薯片，就要往外走。
“这是什么好吃的？”上官云飞注意到齐琅手中的东西，不等回答，直接拿起一片放进嘴里。
“好吃！”上官云飞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连吃了好几口，然后才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顾苍玉也拿了吃，觉得滋味甚是不错。
“云及带过来的。”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一脸懵比的云及。
“这东西哪里有卖？”上官云飞期待的问道。
“大概城南的遇食斋吧。”娘亲在上京新开的专门卖糕点的店铺。
“行，回头我叫人去买。”
“这是我娘做的。”云及觉得之前已经对世子说出了实情，便不能对这两人有所隐瞒。
“哇哦！以后上你家吃。”顾苍玉眼睛亮晶晶的。
“随时欢迎。”云及笑道。
“走，打马球去。”顾苍玉拉着云及的手腕儿向楼下跑去。云及很少与人这般近距离，有些不习惯。
“骑马会不？”
再说不会我打死你！
云及点点头，翻身上了马。
这才乖嘛！
顾苍玉翻身上了另外的马，齐琅年纪小，便由侍从带着。
几人很快到了城北马球场。
云及觉得很奇怪，他来时是坐的马车，何时多了一匹马给他？这分明就是串通好了的，就是为了让他到马球场。
大型被骗现场！
挖槽，遭骗了！
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上马球场，居然还编了那么多理由。
云及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过，留下大片的羊毛纷纷扬扬洒落。
行吧(__)，奉陪到底。
“姜兄，这里是昌平公主姑姑家的马球场，我已经和她说好了借来用用。”上官云飞是卫国公府的孙子辈，他的姑奶奶是皇后上官氏，自然昌平公主是他姑姑了。
“每年昌平公主都会举办马球赛，谁拔得头筹就会有丰厚奖励，那场马球赛连陛下和娘娘都会来观赏，一共分了两个场，我们父亲那一辈是一个场，我们这一辈另外一个场。”齐琅道。
“是啊是啊，到时候很多闺阁小姐会打马的都会下场一较高下，只为拔得头筹，甚至……”
“咳咳，这也是一个相亲现场，很多未曾许配的姑娘都会在此处觅得如意郎君，嘿嘿嘿！”顾苍玉不坏好意的看着云及。
“……”
云及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马球分两队，每队十人，其它人已经挑好了，就差一个主攻了，世子只有十岁，还不能参加这么危险的游戏，所以我们找上了你。”
什么比试那都是假的，目的还是为了能够夺了那马球头筹。
从头到尾都没询问过他的意见，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他之后要做的事。好嘛，也是算定了他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往前冲。
“你们教我吧。”
得到了云及的答案，几人立刻喜笑颜开。
“好嘞，姜兄走起，我们先和你讲规则……”
等马绕了马球场三圈的时候，云及已经可以拿着长柄球槌球而动了。
“姜兄，还说你没学过，这简直了！”
简直捡到宝了。
哇咔咔咔，端午马球赛头筹，非我莫属。
顾苍玉和上官云飞心里同时暗爽。
“嗯？这不是很简单吗？会骑马，上手很快就可以打了。”云及方才已经将规则熟记于心，剩下的就是脑子带动手了。
第364章过河拆桥
“我可以理解成你在说笑话吗？”上官云飞翻身下了马，走到云及跟前，伸出脑袋来，对云及说道。
什么叫会骑马，上手就可以打了？
他苦练了三个月才有了现在的成绩，结果，人家围着马球场绕了三圈，就会打了！
这算什么？
算不算人比人气死人？
“随你。”云及翻了个白眼，随手将长柄球杆儿交给一旁的小厮，也翻身下了马。
几人来到亭子里喝茶。
“可以啊，姜兄，深藏不露哇。”顾苍玉笑呵呵的拍着云及的肩膀道。
“姜兄这段时间好生练习，等端午节前马球赛，咱夺了昌平公主的头筹，让官家看看上京好儿郎的风采。”上官云飞大笑道。
“那本世子就只能在一旁为你们加油助威了，等过几年，本世子也与你们一块儿驰骋球场，玩儿他个痛快。”齐琅世子小手往桌上那么一拍，竟也显露出一股子豪迈来。
云及也跟着笑起来。
他恍然感觉到了同龄人之间的乐趣。
“我观姜兄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谁欠你银子呢，这会子见到姜兄笑容如此灿烂，着实感人，姜兄以后要多笑笑才是。”上官云飞嘴里吃着土豆片，空了只手出来捏了捏云及的脸。
云及：？？？
这是啥子情况？
挖槽，老子神圣不可侵犯的脸蛋儿~
娘亲再调皮也只揉他的头，现在他被外面的小子捏脸了！
云及反应过来，一爪子拍掉上官云飞的爪子，伸手捏上了上官云飞的脸。
“上官兄说的不错，云及一定照做。”两人互相捏着脸，一旁的世子和顾苍玉目瞪口呆。这两人怎么就互捏起来了？
卡壳片刻之后，四人笑了起来。
“好哇，姜云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上官云飞捂着自己的脸蛋儿，嘟着嘴，幽怨道。
“嘿嘿嘿，谁叫你捏我脸的？我这个地方！”云及指着自己的脸蛋儿，郑重道：“是我未来媳妇儿才能碰的，哪里轮得到你这种大老粗？”云及傲娇的侧身抄手。
“哟呵，未来媳妇儿，哈哈哈，在哪儿呢？”顾苍玉听了了云及的话，也跟着起哄起来。
姜云及可真有意思。
“就在将来啊！总之这是我家媳妇儿才能摸得，以后不许碰。”云及笑眯眯得。
“知道，知道，诶，兄弟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啊？上京的闺阁女子我基本都认识，什么温柔千金，古灵精怪的小娘子，总有一款适合你。”上官云飞挑眉，靠近云及，贱兮兮的说道。
“就不劳烦上官兄了，我还小，以后再说吧。”云及短期茶来，猛灌了一口。他只觉得热得慌，感觉心都快热化了。
“咦惹~姜兄这是害羞了啊。”上官云飞见云及脸红脖子红的，揶揄笑道。
顾苍玉道：“上官兄就别为难姜兄了，说咱的正事儿，端午马球赛姜兄参加定了哈，到时候让整个上京都看到我们的风采，我们已经向昌平公主借到了球场，每日傍晚时分都来练习，姜兄一定要到场。”
“行了行了，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姜兄哪儿能不答应呀？你说是不是呀，姜兄。”上官云飞趴在云及肩膀上，戳着云及的脸道。
“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反悔，我们两在应天书院读书，以后下学，我们就来找你，至于世子殿下嘛！他有自己的任务要做，我们呢就不打扰了。”
“你们这些个没心肝儿的，我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好的帮手，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齐琅佯怒，指着上官与顾二人道。
“嘿嘿，真不是我们过河拆桥，是你老爹不许，太子殿下不许，我们能咋地？”上官云飞奸笑道。
“我做不到每天都去。”云及觉得还是要把事情说明了，不然几天吃力不讨好。轩哥的事才刚发生，他这头就天天跑去打马球，这不是在给轩哥添堵吗？
而且他今日有些行为实在是太任性了，得缓缓。
“没事儿，你要是有事，咱就自己练，不强迫你哒！”顾苍玉点点头道。
“好，我不能去的日子会让随侍通知你们，他对国子监和应天书院都很熟。”云及笑道。
上官云飞左看右看，都没看到云及所说的随侍。
“他在暗处。”云及抿嘴笑。
在暗处偷吃！
云及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心有些突突的，自己这也算是晚归了。当时在茶棚里做好约定之后，上官云飞与顾苍玉愣是要拉着他上酒楼吃一顿，说什么吃人嘴短。
他不明白，顾长风是个比较正派与迂腐的人了吧，怎么就教出个这么跳脱的孙子？至于上官云飞，那是卫国公府的孙子，他不知卫国公府的人怎么样，但总觉得这两人确实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他来上京这么久了，一直埋头读书，每天国子监、宣德坊、德宁坊三点一线。现在多了个马球场，成了四点一线。
以后的日子恐怕要过成网状。
云及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慌。要是娘亲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质问他：慌什么？
人就是群居动物，长时间不与外界接触只会变得越来越狭隘。
唉。
他不怕过成网状，只怕以后会面临一系列的麻烦。缘由就在于从十岁那年开始，他的生活就开始不平静了，什么陷害层出不求，偏生对方还没有留下任何足以用来对峙的把柄。
以后要是见的人多了，自然就会越发的受人制约。
而且上京还有潜在的危险因素谢方恒、伏广德。
这些人一直没个动作，但他可不认为这些人是改邪归正了，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
云及前脚踏进门，下一刻就面对上了自家奶奶幽幽的眼神。云及心头一紧，长吸了一口凉气，准备迎接自家奶奶的连环轰炸。
“回来啦！今日去了何处？玩儿的可好？”姜氏手上拿着个披风，迅速寐下诧异的眼神。云及还没开口，披风就已经落到他身上了。“累了吧，烧了热水给你。”
奶奶竟然没有骂他！
平时少不了要说几句的。
自从他去了书院，让娘亲和奶奶两个在家朝夕相处之后，自己在奶奶心中的地位就直线下降，到了最末端。
第366章暗夜谈心
奶奶凡是都会以娘亲为先，他这个亲亲宝贝孙子则已经被抛出了奶奶绝对维护与关心的范围之内。
他现在都没找到原因。
或许是娘亲魅力太大？
云及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着对姜氏道：“谢谢奶奶，奶奶以后别在门口等我了，天黑了累了就去睡觉。”接着云及解释道：“今日世子介绍了两位好友与我认识，我这才回来的晚了些。”
“是吗，那我们家云及可要好好把握呀，对方一定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首先看得不是身份，而是对方的品行与学识，可别把一些心思不纯的人给召回来了。”姜氏边走边说。
“嗯嗯。”云及很是乖巧的点着头，表示自己一定严格遵守姜氏的教诲。
云及躺在床上，想着自家奶奶今天没教训他。
不对，娘亲呢？
今天奶奶反常的亲热，让忘乎所以，竟没发现娘亲不在！
难道方才奶奶等得不是他，其实是他娘？！
怪不得看奶奶似乎眼神有些飘忽。
“……”自闭了。
“少爷，这是娘子让我们送来的。”秋彤端了个篮子进来，那篮子被青布盖着，云及掀开布发现里面是骑马所用的护膝护腕儿。
娘咋知道他今日骑马了？
云及疑惑的盯着秋彤，秋彤放下篮子，低头微微笑道：“是燕青回来告诉娘子的，娘子马不停蹄的出门给少爷购置了这些物什，方才才回来。”
“怪不得不见她，原是如此。”云及伸手抱起篮子进了内屋，欢欢喜喜的试了这些装备。每一件儿都很合身。
云及脱下护膝，走出房门，问了小厮，便直奔黎清所在。
“娘亲，奶奶！”云及登上亭子。黎清和姜氏正在那里看星星顺便拉家常。
“小白来啦，试了吗？合不合适？”
“很合适。”云及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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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小白长大了，也要步入另外的圈子了，你自己小心些，这世道说好也好，说险恶也险恶。”黎清给姜氏拿了块儿酥饼，自己也拿了块儿吃了起来。
云及自己寻了凳子边点头边说：“我会注意的。”
娘亲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就要做一个独当一面的人。
哈哈哈，终于有机会养家了！
云及正乐呵的忘乎所以，黎清以为是他收到了自己送给他的礼物太高兴了，也跟着笑起来。
自家娃子太傻了，快点长大，娶个媳妇儿给她玩儿吧。
“云及明日也不用去国子监是吗？”姜氏问道。
“是的奶奶，明日我准备在家温习功课，轩哥那边我帮不上忙，殿试之前就不去看他了。”
管尚轩是要殿试，自己就是去了，也说不出个什么来。而且此时他正在伤心头上，自己去了反而激起他的伤心事来，让他越发不自在，云及暗暗想着。
“我和你娘明日要去大慈恩寺，要不，你也去？”姜氏用的是询问的语气，略带一点邀请。
云及想了想，还是决定陪她们去，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才好。
姜氏放下手中的酥饼，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手，道：“就这么定了，明日你早些起来。”
“好的，奶奶。”
三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亭子里观看着上京城上空的天象。今天晚上的月亮像个钩子，在云里时隐时现，周围只有几颗星子，和偶尔掠过的几只飞鸟。
怪不得娘亲喜欢观看天象。
这种安宁的时光真是太美妙了。仿佛灵魂都得到了洗涤与升华。
姜氏已经昏昏欲睡，黎清让三娘扶着她回屋睡了。
现在才是重头戏。
“小白。”
“在呢。”
“你在压制着什么？”
“！”
一阵风吹来，桌上的油灯瞬间熄灭，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沉，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但谁也没有去点燃那盏灯。
娘亲怎么知道他在压制？他压制着什么？压制着他的天性，让他变得看起来沉郁，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会在人前犯错。
今天他见着了上官云飞和顾苍玉，这两个同龄人。他差点就没忍住天性，差点飞了。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桐子油的气味，黎清没有转头，她的眼睛还盯着天上那轮在云中挣扎的弯月。
“小白，大胆些，在人前，在人后，娘亲希望你都不要太累，你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谁而活，是为了你自己，娘和奶奶现在终于活出了自我，可年岁已经过去，你还年轻，别走我们的路，这是我们的愿望。”黎清已经没有转头看云及。
“娘！”不知不觉，云及脸上已经布上了泪水。
娘亲都知道！她一直很清楚。
“放心去吧，天塌下来有娘顶着，谁也奈何不了你，谁也欺负不了你，不必因为你的身份而却步，你不比任何人差，也不比任何人低贱，不配得上这世间一切的爱与享受，不用在别人面前战战兢兢，为娘已将你前路上的一切障碍扫尽，未来的路就看你自己怎么走了。”
沉默，又是许久的沉默。
黎清亦不再言语。
良久之后，灰暗中的云及发出淡淡的一声：“好！”
顷刻间，压在云及心头的阴霾被一扫而尽，他觉得他的身体在叫嚣，在呐喊。
他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油灯，一小簇火苗冉冉照料了这片空间。
“我休息去了，娘亲早些休息。”云及说完，风似的跑下楼去。
回到屋子里，云及一把抽出自己的木剑，在屋前的空地上舞了起来。
黎清撑着下巴看着云及小小的身影在院中耍剑。
这孩子……大晚上的。
秋彤和淮安两个坐在屋檐底下看着自家少爷在院子里舞剑。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少爷从观景亭下来仿佛陷入了癫狂状态。
猛然想到大娘子还在上头呢！难道大娘子骂少爷了？
想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大娘子从不骂人的。
这一夜，云及在院子里舞了多久剑黎清就看了多久。
她在等待，等待云及敢于露出他的天性。
云及的天性一直被他压抑。他现在越发的沉闷，不像小时候那般可爱了。
这是黎清最不想看到的。
第367章大慈恩寺
昨夜的云和月消失在昨夜，今日清风出暖阳，正是踏青好时光。
准备准备，姜家三口坐上了去往大慈恩寺的马车。
大慈恩寺建庙已经几百年，比天齐国还老。整个寺庙经历了许多起起落落，历经了三朝，还被战火毁坏过。走了大运，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逐渐发展成为如今的盛况。
现在的大慈恩寺香客云集，香火鼎盛。那里风景尤甚，许多文人雅士都回去庙里参拜，并留下点足迹。
听说大慈恩寺内有各色形态的佛像成百上千，大小僧人几百，占地面积甚广。
黎清就想着，反正没有地方可以玩儿了，不如就去参观一下这个比五A级景区还牛逼的地方。
她现在正在干一件事儿——著书。
详细的记录下她在这世间看到过的东西，让一些历史上消亡的延续下去。
因为她知道，很多东西没了，对后世来说是一件很痛心的事情，千古的遗憾。
这个寺庙也可做考察之后，写下来。
“阿弥陀佛，施主请进，不知施主是否需要小沙弥引路？”
之所以和尚会问黎清这样的问题，是因为黎清方才在功德箱内投了一百两，这已经算众多香客中土豪的了。
“劳请大师安排，我与阿娘犬子第一次来贵寺。”黎清比照着和尚的手势，作揖还了一个。
“请施主稍等。”那守功德箱的大和尚对黎清作了揖，转身去里边儿领了个小和尚出来。
“施主安康。”小和尚对姜家三口作了一个揖，随即道：“请施主们随我来。”
很明显训练过的赶脚。
黎清怎么都想觉得天下寺庙一般黑。
“我寺院子众多，有专门佛陀坐镇，我观施主带着读书郎，不如先去文殊院拜拜文殊菩萨。”小和尚说着面色恭敬的作揖。黎清知道那是给文殊菩萨的。
“还小师父安排。”黎清拉着云及对小和尚说。姜氏一脸的欢喜，她怎么就忘记了在家供奉一尊文殊菩萨呢？待会儿走的时候，一定要请一尊文殊菩萨像。日日拜拜，说不定云及科考那天文殊菩萨现身保佑了。
文殊菩萨乃智慧之象征。浑身紫金色，形如童子，五髻冠其项。右手持着一金刚宝剑，能斩群魔，断一切烦恼。左手持青莲花，花上有金刚般若经卷宝，象征所具无上智慧。而他的坐骑是一狮子，狮子乃勇猛的象征。
云及要是得到了文殊菩萨的醍醐灌顶……
“咳咳！”黎清一路走一路听着小和尚的讲解，且不料自家老娘站在那儿不动了，半天也没跟上来。姜氏正胡思乱想着，被黎清的咳嗽声打断。猛然醒过来，才发现已经落后了那么多，连忙提步追了上去。
“阿清，等下我们问问小师父有没有文殊菩萨的小像可以请一尊走的。”
姜氏口一出，黎清瞬间明白了姜氏的想法。
“可呀！”反正家里供奉了观音和元始天尊，加一尊文殊菩萨也没啥。
家里可是三家齐聚了的，可不就是儒释道齐了么？云及学儒学，在她的教导下对佛道也有一定的了解与看法，姜氏常年供奉观音，而由于她的关系，家里还有个元始天尊像。
“三位施主，寺庙确有小像，待会儿施主离开时可去来时停留处找大师父请上一尊，那些小像都是主持方丈开化过的。”
首次来此的香客都会有这么个福利，当然也只有她们提起时才会给，没提起倒也省了。
一路从文殊院到最后的千佛堂，走过了弥勒佛殿，弥勒佛殿与天王殿在一处……呃，没错就是四大天王。四大天王与其它佛长的不一样，他们面目狰狞张扬，还体型巨大。
这是佛教的四大天王，分东西南北自四尊，分别有自己的职责。
黎清看到了一群僧人在如来佛像面前念着经文，大体上听出了他们念的经文是波若密多心经，黎清忍不住也跟着念了两句。
一到这处殿宇，引路小和尚便更加恭敬了。这会子见到一群大和尚念经，他也低头默念。
黎清倒不是个信佛的，但姜氏是呀。姜氏正一脸诚恳的跪在蒲团上，对如来佛行了个叩拜大礼。黎清和云及无法，也只能跟着姜氏一起。
她的思想并没有姜氏这般有诚意，文化断裂过，再加上科学文化的冲击，她们那一代，哪里会信这些？
云及虽然是个土生土长的，但他从小接触道家比佛家多，心头也是不信佛的。云及被无名道长影响过三年，他的心思早已步入了自然之道。
佛教的叛逆者进入了寺庙，多半就是冷眼旁观这芸芸众生像。
待到三人起身，小和尚见日头到了，便将三人引向了寺庙中的休憩之地。
“我寺的斋饭在天齐寺院中乃一绝，施主们可尝尝。”
“还劳请小师父安排。”黎清对小和尚一礼道。
“娘亲，这寺庙景致不错，待会我想去看看名人大家留下的真迹。”云及拽着黎清的衣袖摇了摇。
“去吧，自个儿留意着时间，该回来就回来。”黎清的意思就是不和云及一块儿了，云及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孩子了，可以寻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她不会做任何的阻拦。
“好嘞。”云及很干脆的应道。
果然如那小和尚所说的一样，大慈恩寺的斋饭很好吃，都是素菜。火候掌握的很好，清淡之下锁住了菜品原本的鲜味，吃在口里清脆多汁。
饭后，姜氏和黎清与云及分开了，姜氏要继续拜佛，黎清自然舍命陪君子。寺庙中人不少，云及会水会武，出不了啥事儿。两个大人也就放心云及一人独自游耍。
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不需要再拴在裤腰带上，这是黎清的内心独白。
姜氏自然也是这么想的，男孩子嘛，知礼节懂道理就可以独自行走天下了，不需要像女孩子们那样要求文静。
于是就分成两路走了。
大慈恩寺里面有名的景点极多，甚至有前卫朝留下来的名人真迹。卫朝大儒方鸿惭留下来的一尊石像立在寺院后山入山口处。
第368章定情信物
云及打算先去看看那尊石像。
其实是对文人墨宝和石像没什么兴趣，想去山上看看才是真。
现在正是四月，大慈恩寺后山有片桃花林，这是天齐寺院中所独有的。
三四月来这里的人一定要去看看。别家桃花三月便已经谢尽了，大慈恩寺的桃花四月才开始繁盛。
是由于其地理位置的缘故啊！
午饭过后，小和尚便不再引路了。云及根据心中所勾画的大致位置寻了许久才到后山。
还没见到桃林，只看到偶有一树的粉瓣桃花，云及就仿佛嗅到了整片桃林的清香，脑海中呈现出了桃林的景象。
“桃花嫣然巧笑语，春阳清暖谁争先……”云及不由得兴起吟诗，刚出口两句，便卡壳儿了。
罢了罢了，还是先找到桃林，或许就有灵感了。
于是云及兴致勃勃，往山间小路上去。
走了大概两盏茶，终于看到了成片的桃树。果真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甚异之。
云及走到入桃林，忽然觉得世界都化成了一片粉色，间杂绿色。风一来，纷纷扬扬，满地桃花堆积。云及站在一棵树下，思索着后两句诗，该用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呢？
正当云及苦苦思索的时候，一只小手拍在了云及肩膀上。
“咯咯～”
云及转身便看到了一个比他矮一个头小姑娘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小哥哥，我的风筝落在桃树上了。”
小姑娘长的白白嫩嫩的，恍若粉雕玉琢，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
她神态天真，双颊晕红。大概十岁左右，却神容清丽、气度高雅，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
好可爱的小姑娘。
云及心都快要化了。
“你是这桃花仙吗？”云及本想问风筝在哪棵树上，却没想出口成了这样的话。
小姑娘调皮的笑了笑，道：“你猜呀。”
“我猜你就是这桃花仙，忽然从桃林出现，惊得桃林失色了。”云及一本正经的夸赞着，顺便问：“风筝在哪儿？”
“咯咯，小哥哥真会说话。”小姑娘用扇子捂着半张脸，只露出两只水亮水亮的大眼睛。
“就在那边儿的桃树上。”小姑娘指着一棵桃树，扇子底下的脸逐渐绯红。
云及顺着小姑娘手指处望去，正见一只风筝挂在树梢上。
“你且等着。”云及信步走到那树下，三两下爬上了书，取了那风筝。
小姑娘简直看呆了。她没想到小哥哥那般厉害，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取下了风筝。
小哥哥长的也好看，是奶奶说的那种类型。气质清冷，又很会夸女孩子，对女孩子好。小姑娘暗暗的记住了这个帮她取风筝的小哥哥。
“给。”云及将风筝递到小姑娘面前，猛然看到风筝已经被树枝给刮了个洞。
“风筝坏了，飞不起来了。”小姑娘拿着风筝，嘟着嘴，委屈巴巴的，眼睛里逐渐浮出水雾。
“诶，你别哭啊，别哭，坏了而已。”云及第一次见到姑娘哭，一时之间不知该咋整。
咋办？云及心里也有些急了。
“小哥哥，我想看到风筝飞起来。”小姑娘拿着风筝蹲在地上，抬头眼巴巴的望着云及。
呃(~_~;)
云及看到小女孩这么可怜的模样，顿时心软了，柔声道：“你现在急着要玩儿吗？可是我也没法儿补这个风筝呀！不如这样，你等几天，我做一个送个你。”
“真的吗？”小女孩顿时高兴的跳起来，对云及说：“小哥哥会给小卿卿做一个风筝，小卿卿可开心了。”
“你家在哪儿，我做好了差人送到你家里。”云及观这小女孩儿身上的衣料子，就知道其不是穷人家的，再不济至少也是富商级别。
小姑娘眼底流过一抹窃喜和狡黠，转头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又迅速转过来看着云及说道：“小哥哥，小卿卿要大雁形状的风筝。”
“行。”
“小卿卿的家在青龙街和朱雀街的交汇处。”小姑娘说着，拉过云及的肩膀，在他耳朵旁一阵耳语。
“就是这里了，小哥哥记住了吗？”
“你是老师的孙女九卿姑娘。”云及听完小姑娘的话笃定的说道。
小姑娘小脚一剁地，两个脸颊鼓鼓的，像个仓鼠，“小哥哥是我爷爷的学生吗？原以为小卿卿藏住了呢，没想到一下就被识破了身份，不过小卿卿很可爱，我等着小哥哥的风筝哟。”
小姑娘说完，脚底生烟似的跑走了，留下一个破损的风筝。云及摇摇头，拾起那风筝，仔细看了看。又想起那小姑娘的模样，心下欢喜。
“奶奶，刚刚那个小哥哥竟然是爷爷的学生，奶奶一定要给我做主呀！”顾九卿拉着自家奶奶的袖子摇啊摇的，粉嫩嫩的小嘴儿嘟囔着。
“咱们家的小乖是看上了人家小公子了吗？”
“嘿嘿嘿！”顾九卿略微低头，表现出一丝娇羞。“小哥哥长得好看！”
“那就去追啊！”
“什么？”顾九卿以为自己听错了，奶奶刚刚叫她去追小哥哥。
顾九卿抬头狐疑的看向自家奶奶。
“你那小哥哥年纪不大，读书很用功，未来不可限量，更没见过别的女孩子，你要是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老妇人嘴唇弧度勾得老高了，眉毛也跟着一起舞动起来，一本正经的教自家孙女勾搭小哥哥。
“啊？”
奶奶您能不能正常点儿？
“为啥要追？”小哥哥说了要给她扎风筝呢，乖乖坐在家里等不是更好？
“你不追，他就跟着人家跑了，你想想一般读书人都是呆子对吧？画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对吧，他们看见漂亮的女孩儿就走不动了，你要是不抢占先机，就给别人拐走了。”
顾九卿重重的点头，觉得奶奶说的十分有道理。一定不能让自己喜欢的小哥哥跑了。
她可是送了定情信物的——风筝。
那风筝是她好不容易才扔上树的，不能让自己人财两空。
奶奶说的很有道理！
云及此刻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被人家套路了，他正在空中比划着如何做一只大雁形状的风筝呢！
第369章另有隐情
“小白手上怎么拿这个风筝？”
姜氏与黎清拜完佛也一起来到这个享誉天齐的桃花林，还未到深处就见得云及站在树下，好似定住了一般。
黎清垫脚一看，只见那风筝有破损，便对姜氏道：“是个破风筝，多半是捡到的。”
没想到两人都走到他面前了，他竟然没有发觉。
“小白！”
“啊，娘……”云及伸出一只手来，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娘亲你吓死我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哈，你是不是偷拿了人家的风筝？”
云及立刻将风筝放置于身后，摇着头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是偷的，是……是捡到的。”
“哦？是吗？寺庙捡纸鸢确实很常见，您说对吧阿娘。”黎清碰了碰姜氏的手肘，冲她眨了眨眼睛。
姜氏这才反应过来，毫无诚意的答道：“噢嗯……嗯。”姜氏之所以不在状态，是因为想到了当年景言也是因为一个纸鸢与她相识相知最后结合的。
纸鸢啊！
多么可爱的东西呀！
黎清见姜氏有些状态不稳，扶着她，又侧身对云及说道：“你奶奶有些累了，我带她去休息，你自己玩儿哈。”
“嗯嗯，娘亲带奶奶去吧，奶奶好好休息。”
姜氏微笑道：“纸鸢破了，回去扎一个新的吧！”
云及听完姜氏这句话，顿时冷汗迸出。他极度克制自己，让自己看起来还是十分放松的模样。
差点就被发现他见到过一个小妹妹。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师的孙女儿闺名叫九卿。这名字好听，人长得也好。
可爱的孩子！
顾苍玉和顾九卿是兄妹，那么顾九卿也是她妹妹了。
有妹妹了！开心。
云及见黎清和姜氏走远了，立刻从背后拿出风筝来看。他也没心思去庙里四处游走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就这样，云及呆在桃树下看了一个时辰的风筝。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风筝看了这么久的。也不知道为啥会一直瞧着它，就是感到心中欢喜。
好莫名其妙！
傍晚，姜家三人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踏进了自家的门槛。
“春华，热水准备好了吗？”黎清刚进门便寻了春华问。
“已经好了。”春华恭敬道。
去大慈恩寺，三人只带了车夫和燕青，其余一律没带去。
春华在家，黎清另外有事情交给她。
她始终觉得管家的事有蹊跷，但又不知蹊跷在何处。不知春华今日查出什么消息没有。党争是一回事，但人又是另一回事。
为什么管飞鸿外放的时候，朝廷会派个送官？又不是流放，还需要一个送官。要是朋友还说得过去，朋友相送，临别赠诗乃古人常事。但这个官送就显得太过于刻意了，仿佛是去瞧他那狼狈模样的。
“阿清，明日我要去盛景宏门店交成品，你去否？”
“阿娘去吧，生意上有些事儿需要解决，我就不去了。”
“好吧。”姜氏虽有些失落，但还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黎清见之，立刻拉上她的手臂道：“哎呀娘，阿娘，我下次陪你去，一定陪你去，要不你将一部分绣品放到下次，咱一块儿去交？反正你都是东家老太太，没人管得了你的。”
“啊呸，这话可不能乱说，咱虽然是东家，但东家也必须有东家的规矩，谁说东家就能胡乱来了？云及还在呢，你这不是教坏孩子吗？”
姜氏逮着黎清就是一顿训斥，黎清却觉着这话格外的亲切。
“娘说得对，都听娘的。”
姜氏拍开黎清放在她手上的爪子道：“别套近乎，赶紧去收拾，待会儿还得吃饭呢。”姜氏复去看云及，风筝依然在他背后藏着，是个人都看出来云及今天遇着事儿了。
“还杵着干啥，都给我去收拾收拾，三娘做的饭都凉了！”
姜氏怎么舍得批评云及呢？
这话是对着黎清说的。
“好勒好嘞。”黎清急忙拉了云及跑往内院儿。
“好险！”黎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转头看向云及道：“小白今日都干了些什么？有收获吗？”
“大慈恩寺的风光不错，看到了些前人古迹。”云及道。
口是心非的小白，当真以为老娘没看到你和人家小姑娘？
只是远远的看到了一眼，她也不曾看清楚那小姑娘的真实面貌，不过感觉挺可爱的。
嘿嘿嘿！
黎清这颗老母亲的心不由得想开了。
当然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心思，孩子的事儿他自己掂量就行。
“写个游记吧，三日后拿给我看看。”
“啊？”云及震惊了。为啥还有这茬？这可要不得啊！他今日除了拜佛和桃林，哪儿都没去。
看着云及一副心事重重的（有鬼的）亚子，黎清台高了声音道：“怎么？不行吗？
“行行行，我一定好生写。”哼！没去，难道还不能编吗？人生如戏言，内容全靠编。
看你咋编！云及长大了，有小秘密了，她这个做老母亲的，想从他嘴巴里抠出点儿信息来真不容易。
黎清抄手回了房间。
“娘子，此事果然有漏洞之处。”春华抱着一叠资料放到书桌上，对黎清说道。
“在何处？”
两人都压着声音，不敢高声言语。
“管相公写诗是有人暗中拉锯引诱的，从大了说确实是党争的牺牲品，但我们的人却发现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人写了类似的东西，但由于相对隐晦，现在官还在原职上头，而且官家生气的由头也是有人可以引诱的。”
黎清一张一张的翻着资料，这些都是春华暗中收集起来的一手资料，其中管飞鸿与那人的诗排列在一起。
看来管飞鸿是树敌不小哇！黎清慨叹着。
“对方明显是上头有保护伞，管大哥这次遭难实属炮灰，此事别生张，切莫让轩哥儿知晓。”黎清嘱咐春华道。
“春华一定守口如瓶。”
所谓替人报仇，那是不存在的。这件事背后藏着两只巨大的兽，她若出面必定渣渣都不剩。何况也无从出面，对方既然能够这么做，一定是将一切的不良因素暗杀在了摇篮里。
第370章没有名碟
她能够得到这么点儿消息，还是暗绿在做收集，当初建立的风月馆果真是用处大大滴。
“明天下午殿试的试子就要入宫去了吧？”
春华道：“是的，先要经过层层的检查，过第二天去就太迟了。”
“你给宣德坊那边送一桌芋头那边的酒菜，说是清姨提前祝他们成功。”黎清道。
“是。”春华领了任务出了门去。
黎清拿着手上的纸低头沉思。
其实想要报复也不是不可以，依她的能力，这些都是小意思。
不过她不想做，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小日子。一切没有涉及到云及的事，她都不想管。毕竟这是别人的命，也不是她冷血，顺其自然才好。
想通了这些，黎清也不再纠结于其中了。一切以自家安全为宗旨，谁要是碰了姜家一草一木，她就整死谁！
云及晚上悄悄的踏进后院的竹林，取了根竹子，拖到自己屋前理干净了，削成一条条的小竹条，凉在外面。
明日要去国子监，为了省点时间，他才大晚上的跑到后院偷了竹子。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因为睡不着才起来伐竹的呢。
翌日天气不甚好，云层很厚，像是天要哭了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令人难以察觉的压抑。
上京礼部门口，几十个书生排着长队等待入礼部进行身份查验。
这是殿试，必须通过貌阅查清楚身份，然后才依照指示成批次进入皇宫。
殿试在讲武殿进行，参加者四十九人。都是上次省试榜单有名和国子监预备参加者（因故未能参加最后殿试的人）。
这些书生们会在皇宫待上一天一夜。前日下午入宫，住宫中大通铺，然后第二日早饭过后入讲武殿参加最后的殿试。皇帝亲自主持，写上一个整个白天，最后由朝中阅卷官六人阅卷，其中五人评选，最后一人拿捏定夺，选出前十，交给皇帝定夺下殿试前三甲。分别授予状元、榜眼、探花的荣誉，还会发贺书，类似于录取通知书这种。
入榜者进翰林院，未被殿试录取的，有机会进入国子监或者其他书院，等待下次考试。
屡次不第，朝廷人性化的给个闲散官员做做，只是升职的机会较少罢了。
此时管尚轩正与自己的师兄们等在礼部前，陆陆续续还有人往这边来。
“这次我们要一起拿下殿试，不求三甲，只盼能过。”黄竹予拍着胸脯，手指发着小抖，看起来有丝丝的紧张。
东门微生道：“那是一定的，四十九人取三十六人，机会还是蛮大的。”
“可别小瞧了那些人，现在人人恨不得拿出自己的心肝儿来摆在官家面前让他看，万不可掉以轻心。”周小花淡定的说着。在外人看来，他既不紧张，也不自信。
“小花师兄说的有理。”管尚轩和道。
“总之，努力！翰林院将来定要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努力？岂是努力就能做到的？这其中还得有气运在身，请问你们有吗？”庄翰生摇着扇子走过来，语气很是不屑的说道。
不过才几日未见，此人就已经原形毕露了吗？
“庄兄，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庄翰生看着黄竹予，手中扇子合上指着他道：“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还是黄兄不知道这人啊，真是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塞牙。”庄翰生眉毛一挑瞧着管尚轩。
管尚轩被他看得心里一突，感觉有大事要发生。这个庄翰生果然如云及所说的那样，是个不怀好意的人。他应该是知道某些事的，或许和他有关。
也不怪管尚轩想得这么多了，实在是庄翰生表现的太过明显，他先是不屑，现在变成了幸灾乐祸。
战文寿在京中没什么认识的人，对他来说最熟悉的还是东门微生几人。看到他们几人站在礼部门口，主动走过来和他们交谈。
几人相互过了礼。
“战兄，你来啦！准备这次冲击三甲，最次也得拿个探花回来吗？”
战文寿略微羞怯的摆了摆手，对庄翰生道：“我并不赞同刚才庄兄的说法，所谓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伏，绝境之下必有逢生之道，人生来就是受苦的，但我们仍然能够在痛苦中，寻找快乐，以达到人生的至高境界，这难道也算作倒霉吗？”
“诶～话怎么只能这么说呢？且看苍天饶过谁呀！”庄翰生似乎是半玩笑半感叹的说的。
既然都拿捏不准他到底在说什么。
诚然，他庄翰生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出他的坏呢？
不过，一会儿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庄翰生心里暗自窃喜，不过面上还是表现出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不一会儿，有礼部的官吏过来鸣锣，整顿队伍，然后一个一个的过去验证身份。
“等过了身份确认，我们就离那金銮殿又进了一步。”东门微生笑着小声说。
“嘿嘿！东门师兄还是先把面前这关过了再说吧。”黄竹予道。
话一说完，四周除了按例询问的声音之外就都没声儿了。
几十个人慢慢蠕动，轮到管尚轩时，小吏翻了半天的名碟，愣是没找到。
“你再仔细找找，我是省试入榜者管尚轩，这是我的省试入榜名碟，朝庭出品，做不得假。”管尚轩有些急了，莫不是真如庄翰生所说的，人倒霉极了喝凉水都会塞牙？
小吏也着急，面前的是省试上榜的贡生，他无论如何也吃罪不起。
可是派发下来的名碟以及貌阅册子都没有这个人呀！
“劳请管相公稍安勿躁，待我前去一探究竟。”一旁辅助的小吏对管尚轩道。
“多谢！”管尚轩抱手一礼，站到了旁边，让后面的人继续貌阅核查。
黄竹予几人皆是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莫不是受了他爹的牵连，所以才会出现今天这一幕。
眼下他们也没法停下脚步帮管尚轩一把，毕竟前途在手边，舍弃不得。只好歉意的看了看管尚轩，分别核查了自己身份后被小吏请进了另一处院子。
庄翰生见管尚轩恍恍忽若丧家之犬，不由讥笑，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第371章提前黜落
“咋办呀，咱都进来了，唯独留下管师弟一人在外，要是真的没有他的名碟，那可就……”糟了二字还没出口便被东门微生给制止住了，“黄兄慎言！”
黄竹予赶忙住了嘴，半低头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好像先前有人说人若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儿。难道这其中有关联？
想到此处，黄竹予抬头准备看看庄翰生的举动，结果扫视了一圈儿，发现人并不在旁边了，只留下战文寿。战文寿此人稍微有点意思。大考在即，他居然还能帮他们，真是有实力的人说话都不一样呢。
到底是不是庄翰生还未可知，但是他在门口那番话却别有深意，让人不得不怀疑。
“你们且在此处等等，我去前头看看。”周小花对两人说道。
东门微生知道周小花的身份，点了点头，让他注意别惹事儿。
不一会儿小吏便带着结果出来了，小吏对管尚轩抱手说道：“阁下乃前管司郎之子吗？我们大人有话对你说。”
管尚轩道：“正事在下，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管尚轩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觉得今日是进不了宫了。
“请！”小吏也知道这件事对管尚轩的打击有多大，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传事郎罢了，管不了那么宽。
科举考试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可惜了好好的一个人才，若是扛不住，这世上还真就损失了这样一个人才了。
“为什么？”管尚轩瞳孔一缩，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父亲已经被贬谪，凭什么还要牺牲他，难道是要赶尽杀绝吗？
子偿父之过，这哪里是法度国家该有的条律？
“总得有个原因吧！你们就这样让我不明不白的遭受此祸，难道是想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吗？”管尚轩越说越气越大声。
“这是上头的一致决定，递上去的折子有官家的批复恩准，至于天下读书人的心寒不寒，那不是你我能担忧的事儿。”
凭什么？
“你还是没说原因！”管尚轩索性破罐子破摔，什么儒家之礼，有个屁用。现在他是受害方，但他绝不是默默忍受之人！
对方一顿沉默，良久以后，才说道：“年轻人，说话不要那么冲，这就是你为什么会被黜落的缘故啊！”他杨虎做尚书员外郎已经有十三个年头，还是第一次遇到失去殿试资格的贡生。
“为什么不公开？”
“为了顾全你点儿面子，毕竟上京人多眼杂口杂，不得不说，这样做反而更好。”杨虎双手抱在肚子前面，面色悠然的说。
“呵呵！顾全面子，大人难道不清楚，我的面子早在没有名碟那一刻就被人践踏至脚底了吗？大人说的话我今日记住了，多谢告知，告辞！”管尚轩说完，气愤的抱手一礼，转身踏出门去。
庄翰生一定是知道什么！
是庄翰生杀死了他最后一点善良，上京的权贵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泯灭人性的奴役主！
他爹是牺牲品，他亦是陪葬品！
管尚轩看了一眼匆忙而来的周小花，话也不说，直出门而去。周小花目送管尚轩的身影消失在门的那头，他侧身抬眸看了看屋子里，也转身离去。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这房子就好像空了一般。
气愤又如何？悲愤又如何？他满腔的怨气又如何？
这世界早已经不是单纯的世界了！
管尚轩走在大街上，独自一人面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在这孤独的城里连个依靠都没有。
平白无故失去殿试资格！不是没有原因，而是因为所谓的权贵不高兴了，所以他没有资格了。
多么可笑，多么荒唐的理由，说出去可有人信？
所以杨虎就那么放心大胆的说了出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是他父亲犯了错才牵连了他。没有人知道他是被……对了，到底是谁？
是谁做了幕后的推手？
他一定要查出来，让他身败名裂。
管尚轩双目含泪，被他一使劲儿给逼回去了。
去找清姨，如今上京只有她了。打定主意，管尚轩往朱雀大街而去。
“管师弟被上头黜落了，连上殿参考的资格都没有了。”周小花如实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身旁几人，引来一阵唏嘘。
“怎么会这样呢？既然如此，又为何现在才通知？这不是让天下读书人都看了笑话嘛！”东门微生抱手思索后说道。
“谁说不是呢？”
几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他们在这样的事情面前也显得无能为力。
一没权势，而没财力，三没人脉！前途还在明日的殿试场上，师弟就在身旁被欺负，他们竟帮不上一点儿忙。
庄翰生从净房里出来，听到了几个人的议论，问道：“咋滴啦？有人倒霉啦？”
“你，你是不是从头到尾就知道这件事？”黄竹予一时之间没忍住，手指庄翰生，质问道。
“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吗？”庄翰生面色一变，变得幸灾乐祸，得意洋洋。
“你果然知道，这件事不也有你的手笔吧。”
庄翰生立刻否道：“不不不，你们太高看我了，我哪里有这个本事？我爹是节度使，压根儿就管不到这块儿来，别乱冤枉好人昂！”
“那你在得意什么？”黄竹予有些气愤，他最恨的就是这些在旁边看好戏的小人。
庄翰生抽出插在腰带上的扇子，“啪”得打开，“我只是觉得很好笑而已，而且这次殿试又少了个竞争对手，如何不能乐呵呢？”
“你！”黄竹予被庄翰生这副欠揍的模样彻底激怒了，东门微生见状立刻拦着他，不让他暴露脾气。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官家爪牙的眼皮子底下，回头还没考呢，就被参了一本，就可以去追随管尚轩了。
“没有证据说是他干的，你今日要是打了他，就永远被官府判为故意伤害，还考什么科举啊！”东门微生好意劝告之下，黄竹予才放下胸中就不快，鼻子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而立。
黎清正在观望天上的云层，看起来是要下大雨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天上就落下丝丝雨，逐渐逐渐的雨就下大了。
第372章糟糕，暴露了
黎清赶紧让淮安准备好雨伞去接云及。
淮安刚一开门，就见管尚轩站在门口，看他的样子似乎站了不短的时间了。
“大娘子，管家轩哥儿一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口，这可咋整啊？”淮安抱着伞一路小跑到黎清面前。
“他这会子不应该在礼部了吗？”黎清疑惑，看了看天，不得不先放下疑惑，对淮安道：“你且去送伞，秋彤去拿那套给云及做的偏大的衣裳，吩咐厨房倒腾出热水来，让轩哥儿先换上干爽的衣裳。”
“是。”
“清姨，他们取缔了我殿试的资格。”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忍住，绝对要控制好情绪的，可他高估了自己，他没想到自己一见到黎清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
黎清压下心中的震惊。
“怎么会这样？你爹的事儿可是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啊。”黎清递了手帕给他，拉着他的手腕儿走进大堂里。
“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让我失去了殿试资格，就连官家都被说动了。”
管尚轩擦了脸上的泪渍，一脸委屈。
“别急，我先问你几个问题，这事儿咱们慢慢解决。”黎清冷静地说道。管尚轩点点头。
“谁和你说的取缔了资格，何时何地何人？在这之前你是否收到过半点风声？对于此事你都看到了什么？”
管尚轩忙不迭的说道：“是礼部尚书员外郎杨虎说的，今日我去殿试核查，那里没有我的名碟，在这之前，到是有个叫庄翰生的说了一席话让我有些怀疑。”
“可有文书？你被取缔资格，一定有中书门下和礼部联名盖的文书，文书都无，怎么算作取缔？”
管尚轩一把拭干脸残留的水渍，使劲儿的眨了眨眼睛。
不得不说，清姨说的是极为有道理的。他一方面是想惩治幕后黑手，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失去这次殿试的机会的。
如果这条所谓的取缔命令真的是无效的话，那他还有机会可以参加殿试。
“我只是说我个人疑惑的地方，倘若有文书，只是没给你，那这次才是真的回天乏术了。”黎清其实不忍心打击管尚轩的信心，但凡事皆有两面，不可能不考虑周全的。“我很好奇你所说的幕后黑手，事出有因，你最近可是得罪人了？”
管尚轩很干脆的摇摇头，道：“绝不可能，这么久以来，我不曾认识过新的朋友，阿爹应酬时也不曾带我去过……”管尚轩忽然睁大了眼睛，“难道是阿爹官场上的敌人？”
“你跟我来。”黎清起身对管尚轩招了招手，两人来到书房。
黎清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纸来递到管尚轩手上，“这是你爹贬谪事件背后的小推手。”黎清给管尚轩的正是造成这件事的直接原因。
管尚轩越看越觉得心惊！
“为什么？我爹平时待他们亲和有加，爹爹在场上行走从来都是明哲保身，从不与人为恶，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刘病仆前不久还在爹那里支取了资源准备去往徐州的，可偏偏就是他害了我爹。”不仅如此，他还将自己的命给送了。
“你爹的事很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说的清楚的，你也知道，他只不过是被推出来承受这一切的替罪羊而已，那是真正的上层的较量。”
管尚轩点点头，似懂非懂道：“我爹的事暂且不论，就说我，今日有个叫庄翰生的人，他好像知道我会被黜落，事先还嘲讽了我几句。”
“庄翰生？从二品节度使庄前度的儿子，你与他何时认识的？”黎清坐直了身子，面色严肃的问道。
庄前度也是这次樊楼诗案的幕后推手之一，此人做得极为隐蔽，一直影藏在幕后。
“就在前不久，是师兄们先认识后来介绍于我和云及的。”
“庄翰生平日里都与谁交好你知道吗？”
管尚轩摇摇头。
“燕青就要回来了，你和他去礼部要了那文书来，咱们在从长计议，你不殿试，接下来能去哪儿呢？应天书院还是国子监，都得考虑好。”黎清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对管尚轩提出建议，而且管尚轩已经是十七岁的人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应该对自己的人生有一定的规划，不应该盲从别人的看法。
“好，谢谢清姨。”
“搬过来住吧，给你收拾了云及旁边的屋子，而且姜奶奶天天都盼着你来呢。”黎清扯出一丝微笑。
管尚轩想了想，还是决定搬到姜家来。一旦师兄们殿试入选，他们就不可能再像以前生活了。
外头的雨已经不如之前那般迅猛了，逐渐逐渐的变成毛毛雨。
云及打着伞大步踏进大门，沐阳便将管尚轩上门的事儿告诉了他。
“轩哥今日应该准备入宫事宜呀，现在来访不会错过吗？”云及带着疑惑将伞交给了沐阳。
“看情形好像是出事儿了。”沐阳低声说。
云及颔首表示他明白了。
燕青道：“我吃饭去了，你们的那点儿糟心事儿自己解决。”说罢，燕青冲进了雨中。
挖槽！为了吃至于吗？
“什么？轩哥被黜落了？”云及震惊了。
管尚轩低下头，他不敢看云及。这件事从里到外都丢人了。
“去找礼部尚书问问，礼部尚书应该还没换人，当年我与他有过一些交情，他应该还没忘掉我。”云及提起书箱，拉着管尚轩就要往外走。
管尚轩挣脱他的手道：“没用的，这是官家批复的，我被黜落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这是要天下书生以你为笑谈呢！上次州试，我的试卷出了问题，这次殿试，你的连资格都没有了，难道他竟然已经达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了吗？”
这特喵的是什么垃圾货色？
黎清浑身一激灵，感觉云及这话说的好像是她不知道的八卦呀！
云及注意到自家娘亲的面色变了。心中暗道：糟糕，一着急暴露了。
他猛吸了一口气，拉着管尚轩的手腕儿，准备一鼓作气冲出去。
“还不说实话？”
黎清话一出，吓得云及书箱都掉地上了。
第373章又挨打了
知道瞒不住了，云及只好和盘托出。
黎清是越听越气。
“就是这样了，现在他们还在伺机报复。”云及头都快掉到地上了，双手不自觉的扣在一起，捏了一把汗出来。一旁的管尚轩也好不到哪儿去。
“跪下！”黎清愤然拂袖坐回椅子上，呵道。
云及从来没有见他娘生过气，原来阿娘生气如此可怕。似猛虎下山、若山洪爆发、如惊雷震天。吓得他两腿打颤，紧跟着就“啪”得双膝跪地了，头也不敢抬，跪的笔直。管尚轩亦然。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跪在书房的地上。
黎清撇过头去，胸前起起伏伏。她那个气啊，心肝儿都要气爆了。
“春华，拿戒尺来！”
啊！不是吧。
云及悄悄的用余光扫了扫春华，见她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把戒尺，又扁又长，打人一定很痛。
“娘子，给。”春华将戒尺举到眉毛的高度，垂腰呈给黎清。
春华姐姐为啥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干嘛还这么毕恭毕敬？感觉像是在呈送贡品一样，春华姐姐害我。云及心里的小人儿在呐喊，在嘶吼！
“可知错？”
两个娃子同时点头。
“错在哪里？”
“不该隐瞒。”两人异口同声道。
“呵呵，我看你们是不知道错在哪里！”黎清板着张脸，伸手一拍桌子，不巧用了点儿力，桌子顿时裂了条缝儿，发出凄惨的吼声，似乎在对她方才的所作所为控诉。
两个娃子以及春华都惊呆了！
“娘(清姨)……”两娃子战战兢兢，似乎欲言又止。
“把手伸出来。”黎清指着云及。
云及睁大眸子望着黎清，在黎清的威严下，缓缓伸出手来。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黎清闭上眼，片刻之后睁开，一双眸子凝视着云及，那眼底的幽深似乎要将他吞了一般。
“我错了娘亲，我不该隐瞒，不该树敌，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哇呜，娘亲不要打我，我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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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及哇的哭了出来。
可云及越是这样，黎清就越想打他。
“你错了，你错在第一不该隐瞒，因为你没有能力解决以至于让对方蛮横如斯，第二，你不该耍那小心思还让人抓住了把柄，第三你不该给自己树敌，没错，你说中了三条，但这最重要的，是你不该将他人牵扯其中，你可知，这样做极有可能毁了人家的前程。”
黎清手上的戒尺离云及就差那么一丢丢远。
“不，清姨，这不是云及带来的，是我自己，我自己插进去反而加重了对方的嫉妒之心。”管尚轩急忙挡在云及面前。
“尚轩让开，你的还在后头，别以为清姨会放过你。”黎清勒了管尚轩一眼，吓得他赶忙缩了回去。
“娘～”云及可怜兮兮的。
难道今日这顿打躲不过去了吗？
“怎么了～哎哟，怎么打起人来了？”姜氏远远儿的看着书房里跪了两个人儿，顿时心急如焚，小跑过来。
云及看到姜氏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奶奶救我，娘要打我们。”
哟呵还学会了恶人先告状了呵！
“教训人，不叫打。”黎清看着姜氏背后的两娃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咋回事儿呢？”姜氏在对门儿串门儿，不料想木阳竟然亲自来喊她回去，还说是家里出大事儿了。
结果她一回来，居然看到了这么热闹的画面。
“叫他们自己说。”黎清眼皮子动了动，一把将手里的戒尺扔进盒子里，眼神指向春华，两人一同出了门去。
见黎清离开，地上跪着的两娃子终于舒了口气。
“还不说发生了什么？不严重阿清也不会这样对小辈，你们两个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两人很老实的说了一切给姜氏听，以为姜氏会心软，看在他们都没事儿的份儿上饶过他们。
没想到，奶奶才是王者！
姜氏笑眯眯地拿起黎清扔了的那把戒尺，对云及道：“伸出手来，你娘根本下不了手，但你们不挨打，我这心里呀，不踏实。”
啊！
??(?≧□≦?)??
“奶奶手上拿的是什么？”姜氏问两娃子道。
“戒……戒尺！”云及哆哆嗦嗦的望着姜氏。
“对，没错！它叫戒尺，我们家没有荆条，戒尺戒尺，告诫你们做事要有尺度，你们这一个二个的，简直要把人给气死！”
姜氏忽然就变了脸色，狠心的在云及手上打了三下，又打了他屁股三下！
管尚轩也是这个待遇。
(╥﹏╥)
“春华，又要辛苦你跑一趟了，去查查这个叫庄翰生的还有他和谢方恒、伏广德有什么关系。”
“娘子，是管相公的事儿找到突破口了吗？”
黎清摇摇头。
“有人欺负云及，而且已经到了杀人灭口的地步，如此不除，祸患无穷。”
“竟有此事？”春华暗中捏了把气，有人敢如此欺负小少爷！这就是和她春华作对，一定要将这些人弄死。
黎清又道：“我总觉得这一系列的事情能够串联起来，你务必查清楚，这些个人都是上京纨绔，他们极有可能已经亲的穿一条裤子了，最是擅长于替人报复，而且他们背后的靠山分外强大，小心不要暴露了自己。”
强大到能够将手插入科考中，随便就能替换试卷，而且还没法查到是谁！强大到连殿试黜落都可以征得到官家的同意。
至于买凶杀人，那不需要权势，有钱也可以做到。
但是科考场上的事儿！让人轻而易举的就吃了闷亏，其背后之人，一定与其管理有关。
“还有一件事。”
“娘子请说。”春华道。
“查殿试考官背后都站队了那些人！上京关系复杂，有的人暗地里有二心，还有上京耳目众多，一切皆要小心，保护好自己。”黎清郑重嘱咐道。
春华两手交握，置于腹前。“嗯嗯，春华准备准备，必定三天之内整理出一份资料来。”
黎清点点头。
每一次科考，所涉及到的包括掌管库房钥匙的人都会公示，只要去礼部外头的榜栏上一看便知。因为科考是举国之大事，全国百姓都看着呢，没人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