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钱靠运气,输钱可是个技术活儿。
怎么才能把手里的钱顺顺当当输干净,这是个大问题。
要是做的太明显,难免会让场子里的管事起疑,后面的工作就不好开展。
只有知已知彼,才能保证做到百战百输。
在房间的电视柜上,摆着各种玩法的宣传册,一凡和帅华研究了每一种玩法,结论是如果排除赌场搞鬼,说穿了就是完全凭个人主观判断来决定,其实并没有一种科学的理论知识作为下注的依据,运气才是最重要的。
次日,帅华拎着皮箱和一凡来到码房,换了五十万的筹码。
拿过筹码的那一刻,一凡对帅华说:“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注定会输。”
帅华用力的点点头,“对,咱们衰神附体,不输都难。”
“老板,今天想玩点什么?”老周像鬼魂一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看着老周的黑眼圈,一凡相信,昨天给老周的筹码让他又熬了一个通宵。
“你玩什么,我们就玩什么。”一凡对自己能衰到何种地步心里没底,拉上老周这个大衰神,今天输掉五十万的目标应该很快就能实现。
老周把一凡两人带到百家乐,“九点最大,最低注码一千。”
一凡推开还在旁边解说规则的老周,上去压了一万的闲,老周惊的直接把后面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在荷官飞牌的过程中,旁边一个40多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谢顶男人赌得特别大,一把就是5万,每发一张牌,都放在手心看半天,整个人比较急躁。
一凡的两张牌开出来三点,庄家是8加6四点。
到庄家补牌了,一凡和帅华真希望庄家能来个4或者5,那这局他们就输定了,天不遂人愿,庄家偏偏来了一张公,一凡补出一张6,他们赢了。
老周拿起桌子上的烟给一凡和帅华点上,“二位爷爷,好身手呀,第一把就赢了这么多,财神附体呀!”
帅华刚抽了一口烟,被老周的话憋的脸都红了,带着口水喷了老周一脸。
出师不利,一凡想看看老周这个衰神能不能大显神威,就问道,“老周,你说这把压什么?”
“龙头未断,当然是闲。”
用人不疑,一凡连带上一局赢的几万块压到了闲上。
闲家开牌,一点,一凡和帅华心里很高兴,这轮可以大输一把。
老周却和他们唱着反调,大叫着庄家的牌,“公公,孖公。”
荷官一开果然是一对公。
老周松了口气,“闲来三边,这把就赢定了!”
真是乌鸦嘴,说三边果然是7,一凡8点。
老周抑制不住的笑了,一凡赢他就可以趁机要点好处,昨天一凡可是很大方的,何况现在顺风顺水。
这时候荷官看着一凡说,“老板运气真好。”说着开了一张7点。8点输9点,一凡赢。
“这……”帅华无语的看着一凡,一凡摇摇头也是无可奈何。
“你去玩吧!”一凡拿了几张千元的筹码甩给老周,这个衰神不够劲,老呆在他们身边把计划都打乱了。
老周哪里肯走,死皮赖脸的围着一凡和帅华不停的献殷勤。
帅华不耐烦的从桌子上又抓了几块筹码塞到老周手里,才把这个不靠譜的衰神打发走。
客观事物不以人的主观意愿而发生改变,老周走了,一凡面前的筹码还是在不断增加。
一凡抓抓头,郁闷的拍了一下桌子,“休息一会!”
两人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点上烟作了个半场总结。
“这样子下去不是个事。”
“是呀!我算了一下,前前后后赢了二十一万,把对面那个眼镜仔都打懵了。”
帅华不解的问道,“那个小眼镜咋那么背,我们怎么不行呢?”
“唉!这就是运气吧!咱们就跟着小眼镜压,借借他的晦气。”
两人重新坐回到桌子上,小眼镜一直盯着帅华手里的打火机,他干笑两声,对帅华说,“借火机用用。”
点完烟,小眼镜在递还时,对帅华说:“老弟,运气不错呀!”
“呵!”帅华白了他一眼,你当老子想呀!
又一局结束,小眼镜终于赢了把大的,他拿起红牛一饮而尽,把空罐子往桌子上砸了下去。
小眼镜意得自满,他拿了几张筹码,想想又多拿了几张,把总计两万的筹码推给帅华,要买他手里的打火机。
这小眼镜也太迷信了,竟然认为自己能赢,就是借了帅华的“火”。
“送给你。”
帅华把火机推了过去,小眼镜一把攥在手里,好像生怕帅华反悔似的,这是有送“火”呐。
场子里还有这种人,直接给人送“火”的,引得观战的客人议论纷纷。
又玩了十几轮,一凡看着推过来的一堆筹码,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原来还想借借小眼镜的晦气,怎么跟小眼镜压还是这样。
断龙也赢,一条龙也赢,该不会是这荷官在搞鬼吧!
荷官肯定想不到,输了怀疑她搞鬼,赢了也有客人认为她在搞鬼。
这时,老周跑了过来,“二位爷,快来,那一桌子都输的不行,你们去了一定大杀四方。”
一凡早就有换台子的想法,听老周一说,那还有不去的道理。
坐下后,一凡把桌子边的人看了看。
个个看起来都很憔悴,手里筹码所剩不多,桌子上最低注码一千,他们只是几百而已,个个都是愁眉苦脸。
坐在他们旁边的一个陈姓大姐向他们讨了支烟,她头发油油的,一直虚眯着眼在打瞌睡。
这位大姐说她已经熬了四天没睡觉了,因为输了钱,所以不舍得离开。
还有一个眼圈黑黑的小哥,瘦得已经像骷髅一样了,他也是三四天没有睡觉了,手上只有两百的筹码,他说他也是输光了,他手里一直拿着一个小本本在记着什么。
帅华偏着头贴在一凡耳边说,“这一桌子人算是晦翻了衰透了,这么多运气不好的人在一起,我就不信还能赢。”
几轮下来,邪气冲天,整个死气深沉的台面有了起色,那个大姐手上已经有了八千多,而那个小哥已经用两百打到三万。
一凡和帅华一心想输,把把都是重注,眼看就要翻倍了。
他们两人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德么搞个毛呀,遇鬼了?
老周两眼放光,看着一凡面前小山样的筹码,拍起了马屁,“这就叫负负得正,物极必反。二位爷真是赌神现世。”
一凡用手掌揉着眼睛,“老周,你昨天输了多少?”
“嘿嘿,不多,五六万。”
老周告诉一凡,他拿着一凡给的两千多,熬了一宿赢了五六万,然后一把输了个干净。
一凡精神一振,看了眼帅华,帅华抿嘴点头。
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好,是时候找个衰鬼来帮帮忙了。
一凡对老周说:“老周,我累了,你来代我玩几把。”
帅华看着踌躇的老周,有气无力的说:“没关系,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们的。”
老周嫌弃那一桌子的人煞气太重,招手唤来两个马夹,让他们拿着筹码,自己重新挑了个台子。
这个台子坐了三个人,也是蓬头垢面,烟不离手。
一凡和帅华站在后面观看,老周先压了五千试试水,直接就把一个打跳了,那人伸手打了个响指,一个马夹来到他面前。
“再拿一百万。”
“不好意思,你已经透支八次,不能再透支了。按规矩你如果在今晚十二点之前还没有消帐,我们只能请你去闭关了。”
“混帐,老子有的是钱,还在乎你这点。喊你们管事的过来。”
马夹“哦”一声,回头看向休息区,那里站着一排壮汉,个个牛高马大,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看到马夹用手指着一个人,五个穿黑西装的走来,拎胳膊扯头发就把那人拖了出去。
这一幕看得一凡和帅华目瞪口呆,桌上几个人看都没看一眼,就示意荷官可以开始了。
老周看的出桌上剩下的这两个人霉运当头,乌云盖顶,就跟着他们反着来,压庄老周就压闲,压闲老周就压庄。
那两个人估计已经输了不少钱,所以看牌特别快,老周拿了牌会有个仪式,先是各种默念,然后又双手夹牌挫来挫去。
其中有个人已经特别不耐烦了,在补第三张牌时,他开始说:“看那么久干嘛呀,不就这点钱,好意思看那么久吗?直接翻开也就是一张公。”
“公你老MU。”
老周回呛了一句:“这是你家开的吗,我爱看多久就看多久。”
“和气生财,鸡母鸡呀!”
老周把牌甩在桌子上,脚踩在椅子上,指着牌大喊着,“对,和气生财!大杀。”
两个人的筹码被老周没收了一大半。
“冚家铲!”一个烟灰缸飞过来,和气生财的话也丢在了脑后。
老周身体前倾,双手围成圈,像母鸡护小鸡般护住面前的筹码,任由额头被烟灰缸砸出一道血口子。
躲闪开从老周那边弹过来的烟灰缸,一凡和帅华看着要钱不要命的老周直咧嘴。
老周也不是吃亏的人,他马上就抄起椅子扫了过去,三人打成一团。
双拳难敌四手,一阵王八拳的大乱斗,老周鼻青脸肿的钻到了桌子下边。
一凡和帅华就成了那两人的目标,他们一人拎着一个酒瓶子就冲了过来。
平白无故的肩膀上挨了一下,帅华眉毛一挑,提脚就把袭击他的人踢出五六米远,一凡也抄起一把椅子,照着冲过来的人的脸就挥了过去。
椅子没事,那人已经满脸血污的躺在桌子上,飙出来的鼻血把筹码都染红了。
这两个人在牌桌上大战了几天,体力早就严重透支,哪抵得过一凡和帅华两个人的精力充沛,他们一个地上,一个桌上,左右扭动身体,轻声“哎哟”着。
荷官双手撑着桌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等分出胜负,她双手摊开,“多谢老板!”
帅华揉着肩膀,看着面若桃花的荷官,“不谢!小妹妹客气了。”
荷官含蓄的笑笑,在桌面上拿了三张蓝牌放入自己的裤兜里,弯着月牙般的眼,把帅华看得有些飘。
“小妹妹,干嘛只拿一张。多拿些。”帅华又拿了五块蓝牌丢到荷官面前。
荷官只是笑,却并没有要拿的意思。
老周看没了动静,从桌子下钻了出来。
还没站稳,老周就“哎呀”一声坐在地上,比死了爹妈还难受的扯着头发。
几个马夹拿着塑料框走过来,抓起桌子上的筹码往框子里面装,包括一凡的那些筹码。
“你们干什么?”
马夹们的举动让帅华很奇怪。
马夹只顾着收筹码,没人理他。
老周抹去眼泪,跳了起来,“打就打,干嘛要把人干到桌子上。”
按场子里的规矩,打架斗殴随意,但是桌子上的筹码要是玩家自己打乱了,场子就有权封桌全收。
还有这操蛋的规矩?
一凡和帅华对视着,懊恼不已。
早知道有这规矩,那还费什么劲,找个借口把老周掀到桌子上捶一顿就结了。
帅华别提多高兴,他大方的说道:“收吧!老鸡翻斗,黄牛回头。明儿再战。”
在场的人包括老周,只当帅华这话是自我安慰,哪里知道一凡和帅华是那么的另类。
这时候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陈姓大姐突然看着天花板大声说,“你们看,又到了晚上了。怎么这里还能见到星星。”
这一声很大,有些人抬头看看天花板,向着陈姓大姐投去嘲笑的目光。
事实上现在才中午十一半,她开始喃喃自语;一会笑,一会做思考状。
陈姓大姐蹲在一个垃圾桶前,絮絮叨叨的说着,“儿子,你老妈赢钱了,赢了很多很多钱,妈妈给你买最喜欢吃的牛奶糖,好不好。”
大姐把耳朵靠近垃圾桶,“来,亲亲妈妈。”
帅华吓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因为赌而疯掉的。
深深的恐惧也撞击着一凡的心,他知道这个女人应该是已经疯了。
不过他还是从感情上没有办法接受一个正常的人突然在他面前就疯掉,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真的可以让人所有最原始的本性都能够展露无疑。
看看盘踞在各个台子前,期待一夜暴富的人,他们暴躁,易怒,沮丧,厌世,还有猜忌。
总算达成了目标,一凡和帅华也没兴趣留在这个污浊的地方。
在他们准备离开时,有个黑西装拦住了他们,老周哆嗦着往后退,然后转身钻进了人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