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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如卿卿     名门珠玉txt下载     名门珠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四一章 神使鬼差

    杨青菀一路是小跑着抵达海棠苑的,她不顾婆子的阻拦,强硬闯了进去。将将站在门口便听到从里头传出有东西砸在地上摔成稀巴烂所发出的清脆声响。

    她不由浑身一颤。

    守在门口的丫鬟端着脸,一放肆两个字还没说完,便直接被杨青菀狠狠甩了耳光。见那丫鬟还要上前来与她拼命,她当即又是两巴掌甩了过去,流菊更是跟上去补上了两脚。

    把丫鬟快速收拾了之后,她赶忙去敲门拍门,里头却是没半点回应,张姝妍的哭喊声却源源不断从屋里传出。她的脸色一下子便凝重了起来,心道大事不好,那李夫人八成是失控了,情急之下开始撞门。

    原本退下去的陆嬷嬷不知何时出现了,红着眼不断用力拍打着门唤姑娘,亦是跟着一起撞门。

    可两扇门是从里头被拴上,二人一同努力了好几回都没什么效果。正在发愁之际,耳际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让开!”

    杨青菀回头,便看到南穆王寒着一张脸站在她的身后。

    她赶忙让到一旁,便看到南穆王重重往门上踹了几脚之后,其中一扇从中间应声而断,哐啷一声倒地。

    南穆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了屋,杨青菀随后跟上。

    而彼时,李夫人已经沉浸在发泄之中,仿若对有人闯进来一事毫无知觉,只一门心思用在折磨手里头的小人儿。而小人儿被摧残得已经不成人样,她费力地睁开眼,一见到熟悉的两条人影,好似恢复了些许的精神,眸底的光芒霍地一下亮了起来。

    她喊又喊不出,力气又比不过大人,情急之下狠狠咬了捂着她的那只手。手的主人被咬得生疼,惊呼一声的同时才把人给松了开。

    小人儿到此刻才得到了逃脱的机会,当下哭哭啼啼地喊了一声爹爹便手脚并用地往南穆王的方向跑。

    李夫人哪里会让她得逞?

    她俨然已经得了失心疯,见小人儿要逃,即刻追上去把人拽住而后用力地甩了出去。这一次,小人儿直接给摔在了桌角,只听得砰的一声,她额角即刻就涌出了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妍妍!”

    张延钧悲痛欲绝,本是要过去把小人儿捞怀里来,却见李夫人三两步已靠近昏迷过去的张姝妍身边,抬起脚欲要狠狠踩下去。他第一反应便是把李夫人钳制住,而杨青菀瞅准了机会,忙把小人儿抱在了怀里。

    小人儿双眸紧闭,已经流了一脸的血,杨青菀急唤了她几声均是没得到回应;她回头便吩咐人去找大夫过来,再看南穆王正和疯魔了的李夫人纠缠在一起,并没功夫注意到她这处的动静。

    她神使鬼差地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是空的,早已洗得干净。她一直想知道张姝妍是否是南穆王亲生的,故而早早便在身边备下了一个,为的便是在能有机会收集到她的血。

    ……不曾想,自己竟是要以这样的方式获得。

    杨青菀的心头多少有些愧疚,可时不待人,她果断拿了瓷瓶贴近小人儿的小脸。又生怕动作不够利索被人发现,眼看着有鲜血流了进去,她也不敢多拿,转头欲把小瓷瓶给收起来。

    到底是心里有鬼,她一个分心,只听得咚的一声,小瓷瓶滚落在了地上。

    她眼皮一跳,将将捡起来,没来得及如何收拾的田霜便出现在了门口,一眼便看到了桌边的杨青菀,忙火急火燎地朝她小跑着过来。

    杨青不动声色地忙把东西收好。

    田霜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双眸紧闭的小人儿身上,似是没发现身侧贵女的小动作,就听得她惊呼了一声。

    “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了?”田霜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杨青菀接了话,“这还是我稍稍擦拭过的了,你若是来得再早一些,只怕要被那满头满脸的血给吓晕过去。”一面说一面又掏出绢帕把刚刚又流出来的鲜血给擦拭了去。

    田霜险些气炸了,“这个李夫人当真狠得下手这般待妍妍!怕不是亲生的吧?”她越说越生气,“我当真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样的恶妇若是让她好过了我就不姓田!”

    她说罢,便撸着袖子冲李夫人去了,看那架势,只怕是要狠狠把人暴揍上一顿才成。

    初荷见了,到底觉得不大稳妥,见自家主子这回竟没把冲动的田霜给拦住,不免有些急,“姑娘,再怎么说这里都是王府呢,李夫人名义上虽没担了王妃这个名头,可实际上整个王府都是她在打理的。田四姑娘若真把人给揍了,也不知会不会惹上什么大麻烦。王府始终有王府的规矩,饶是李夫人再可恶,那也有王府来处置,我们这般给管上了闲事,也不知会不会被王府给记恨上了。”

    初荷忧心忡忡,杨青菀却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你安静些,有你什么事?再多话连我也要去帮着田霜一把了。”

    若说之前张姝妍被虐一事还没这么明朗,她暂且还能让自己对李夫人保持礼貌;可如今素日里可可爱爱白白嫩嫩的一个小姑娘竟是被李夫人害得满脸是血,此刻就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面前,别说田霜,就是她都想好了百种办法去整她。

    那还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一团肉,她竟是下得去这种毒手!

    ……记不记恨的此刻她也顾不上,她站在田霜这一边。倘若因此惹出事,她便与她一同面对。

    初荷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丫鬟,她听懂了自家姑娘的意思,果真闭上了嘴。

    而李夫人到底是一人难敌四手,南穆王再怎么生气到底也不能真与李夫人长时间拉拉扯扯,他抽身之后,一群的丫鬟婆子便一哄而上,把她给按了个严严实实。

    田霜也不是个好惹的,眼下又在气头上,不仅把李夫人梳得齐整的发髻给抓得散乱,还在她的那张脸上留下了好几道深深浅浅的抓痕;其他看不到的地方也就不说了,这拳拳脚脚的,都不知李夫人挨上了多少。

第二四二章 失职

    杨青菀便在等大夫的间隙,一面设法帮张姝妍止血,一面冷眼看着田霜暴揍李夫人的场面。不多时,大夫擦着汗赶到了,杨青菀才让出了位置。

    回头见李夫人的半边脸被打肿了,这才站起身来,意思意思劝了架。

    李夫人又哭又笑,田霜却又凶又狠,那一圈的丫鬟婆子倒是不敢去招惹她,生怕一不留神那拳脚便落到自己的身上来。

    ……这当中自然也是因为南穆王没多加阻拦,她们也就明白了府里这位爷的意思。

    彼时,张姝妍已经被簇拥着送到榻上去了。

    面上的花花血迹已经清理干净,大夫给她撞破的额上敷了药又用纱布裹严实后便开了药方子。

    南穆王张延钧便坐在塌边,脸色十分难看。

    田霜与杨青菀紧挨坐着,依然气嘟嘟的。她坐了好一会都没说话,大抵是越想越生气,前脚才把李夫人教训了,后脚瞅着南穆王越发不顺眼,到底是没忍住。

    “你们这王府里头的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怪,李夫人面上看着端庄知礼,乍一看好似是个好母亲,谁曾想背地里都不知对妍妍动过了多少次手!而一个将将八岁的粉雕玉琢的王府小郡主又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我便要问王爷一句了,您身为她的父亲,看着亦是十分疼她,又为何一直不过问此次?都这么久了,您是真不知,还是故意装不知,那可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您方才也看到了,她如今身上是青青紫紫的,新伤加旧伤,就没有那一块是好的,您看着就不心疼吗……”

    杨青菀瞧着南穆王脸色越难看了,到底还是拉了拉田霜,示意她少说几句。

    田霜心头的烦闷还没得到缓解,这会儿也听不得身边这位贵女的意思,反而声音还大了一些,“我知道你是怕我得罪了王爷,可是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你若是不让我全部说完,我着实不痛快!更何况你听听,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全部都是事实!”

    杨青菀附和了两句,到底又劝了劝。

    田霜倒是有几句是说对了,她着实是怕她惹恼了这位爷。原本就当着他的面胡闹了一番,连李夫人都被她狠狠揍了,往好的说她是为小郡主张姝妍打抱不平情有可原,可若是计较起来,这何曾不是在打王府的脸面?

    偌大的一个王府没能看好张姝妍,本就让身为父亲的南穆王心里十分难过了,这当口田霜再不懂点分寸,只怕是要过头了。

    届时对谁都没好处。

    田霜气归气,实则心里头也是有数的,渐渐的便没再继续说下去。可她心里不舒服,压根不愿留下来面对着南穆王,赌气起了身,说了声要去厨房那边看看药煎好了没有便头也不会地走了。

    亏得屋子里除了杨青菀及南穆王,还有伺候的一名丫鬟和一名婆子,这才没让气氛又尴尬起来。

    岂料,她前脚心里头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后脚沉默不语的南穆王便把屋里的两位下人给遣了出去,一看便是有话要与杨青菀说。

    杨青菀瞅着丫鬟婆子退下去的身影,到底忍住没跟着一起走。

    待看到屋门被拢紧后,她便收回了目光,正好听到南穆王冷着声音问她,“你们是何时发现的?”

    杨青菀回他,“就你们去京城那次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她一身青紫,这才知道她长期遭受了虐待。至于虐待之人,我们是有怀疑却没有证据,直到今日东窗事发了才确定是李夫人。”她稍稍顿了一顿,心知南穆王这是起疑了,索性便托盘而出,“没知会您是因为怕变数太多,便想着当不知道等那人再次作案直接擒住。至于我与田霜为何能和您差不多时间到海棠苑去了,想必您也能想到,我们有人盯着海棠苑及李夫人的动静,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知晓。”

    南穆王默了好一会,才拿眼看她。

    杨青菀这才发现,跟前的这位王爷眸里布满了血丝。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能很失败,谁都护不住。”

    杨青菀的眸子转了转,心道因着这桩事,这位爷八成是想起了前世死去的自己。

    “怎么会?妍妍是受苦了,可始终是把伤害她的人给揪出来了。”

    她言不由衷,实则和田霜抱着一样的心思,亦认为南穆王这个父亲当得委实失职。眼下才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失败了,实则也有些晚了。

    那年轻的王侯却侧过脸面对着她,目光沉痛终又似乎带了点别的东西。

    杨青菀被这个目光看得很不自在,索性道:“王爷若是有话不妨直说,若是无事,我可能要先去忙一些事情,待一会再过来。”

    如今屋里只有她与南穆王两人,于情于理实则是大忌。相爷也就罢了,好歹身家清白无妻儿,被传点不好听的她也不亏;可跟前的这位就不一样了,后院有如花美眷又是个王爷,也不知道外面的人要把她说得如何难听。

    若非是以为他要和自己了解一些事情,她最先就不会留下。

    杨青菀说完之后等了等,却只见那位的目光一直在身上刮着,她索性站起身,福了福便要出去。

    她将将一转身,却有一只手拉住了她。

    她浑身僵硬了起来。

    下一刻便要把那只手给甩开,却不想,那手却是把她越抓越紧。杨青菀睁不开,额上的冷汗险些便要留下来,恰逢这时,那位总算开了口。

    “杨三姑娘,你是否听说过我的前王妃尧宁县主?”年轻的王侯幽幽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停了下来,似是在观察她会有什么反应,“你与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可我总有种感觉你就是她。”

    就因为后面的这句话,杨青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愣了一瞬便接了话,“若是说尧宁郡主,我自然是听说过的。都说尧宁县主生有落雁羞花之貌,在偌大的京城里只怕是没几个不知道的,至于其他的事我便不清楚了。”

第二四三章 救场

    杨青菀一面说一面妄图挣开他的禁锢,却又一次做了无用功,不免有些恼火。

    “王爷,您这举动便过了吧?您已经娶妻生子,我却是未出阁的侯府贵女,若是坏了我的清白,难不成王爷还想让我一个天之娇女做了您的妾?我还不如往梁上扔个白绫!”

    她故意拿话激他。

    南穆王的神情却有些恍惚,“你这个性子倒是烈,像极了她。”

    若说之前杨青菀暂且还能保持笑容,到了这一刻,她却是直接变了脸。

    “王爷的话我实在听不懂,什么她不她的,您是不是悲伤过度精神给受了刺激?您听好,我是武安侯府的杨三姑娘杨青菀,不是您的什么故人!”瞅着那只还抓在她臂上的那只手,杨青菀只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住给爆发出来,声音听起来明显冷了不少,“我再说一次,您最好放开我,否则……”

    她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自己几巴掌落在这位王爷脸上的画面。

    外面却起了敲门声,说是相爷来了。

    南穆王下意识提高了嗓音道了句不方便,欲让外面的下人把相爷赶走;杨青菀的双眸却一下子亮了起来,不顾形象地往外叠声嚷着相爷。

    心道若是沈凉昭听到了,肯定会进屋解救自己。

    可她千算万算,压根就没想到南穆王的动作如此神速,第二声相爷才将将嚷了一半,她便被捂住了嘴巴。

    她剧烈挣扎,那人索性一个用力,直接把她禁锢在怀里,阻止她再有大的动作。

    耳际有男子轻声道:“你乖些,我不过是想确定一些事情。只要你配合,我不会伤害你。”

    杨青菀气得不清,只觉得南穆王也疯了。她拿希冀的眸子往门口望着,只盼着沈凉昭方才听到了她的叫嚷,能不顾一切直接闯进屋来。

    她心里头这般想着,那两扇门竟真的被几脚踹开,一条人影快步走了进来。那人身姿伟岸,一眼就看到了被死死摁住的杨青菀,那张白玉脸上即刻闪过一丝杀气。

    人未到,却是有利刃先一步飞了过去,恰好就直奔南穆王的面门。

    后者被迫得放开了怀中的贵女。

    到此时,杨青菀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她原本是快要气炸了,可如今沈凉昭出现在这里,她忽地又涌出了诸多的委屈。

    她脑子一热,反手便是一个耳光。

    张延钧没防备她,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正好被打了个严严实实。

    她眸里噙着泪,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您当真是无耻至极,当年的尧宁县主简直瞎了眼,竟会看上您这种卑鄙小人!”

    她骂完,下意识便往沈凉昭的方向去了,泪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后者则是朝她走了两步,虚虚把她掩在身后。他凝着一张脸,一看便是不高兴了,本是想为身边还在哭鼻子的人出头,那人却是轻掩泪眼,带着哭腔与他道:“我们走。”

    不过一瞬之间,他便扭头带着她走了。

    走出了一段路,沈凉昭依然还紧紧绷着下巴。见身边的贵女还在拭泪,他柔声安慰了两句,又赔了不是,“……海棠苑到底是小郡主所住的地方,我为了不让人抓了把柄,故而才会遣人给你们递消息,私以为你们过去更为合适,故而我一直没出现在海棠苑。后来听说南穆王把你一个人留了下来,我才拿了探望小郡主的由头赶过去,不曾想,竟还是慢了一步。”

    他越说,面色越清冷,不由自主便想起方才闯进屋去时,杨青菀被扣在南穆王怀里的样子,本就怒火中烧;回头她又在自己跟前哭得惨兮兮的,脑子里不禁浮起一怒冲冠为红颜这个词。

    何止,他简直想把这王府的天都给掀了!

    杨青菀红着眸子,这一冷静下来,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前世是南穆王的妻,肢体接触自然省不了,故而今个儿被南穆王这般对待,她除了觉得不被尊重之余,实则也不会闹到什么为了以证清白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只是不知为何,跟前的这位年轻丞相一出现,她原本死死压着的委屈和耻辱一下子便涌上了心头,竟是哭唧唧的。现在想想,委实是十分丢脸。

    “您思虑周全,这个错不在您,更何况,其实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杨青菀将将说完这句话,便察觉到一对沉沉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圆场补救,“我的意思是,南穆王确实卑鄙无耻,可您及时赶到救我于水火之中。更何况,他说起来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这不是被我狠狠甩了一巴掌?”

    沈凉昭扬起了眉头,“什么叫他没讨到便宜?他比你大那么多,还敢吃你豆腐。你长到这么大,别说是抱你了,就是碰到你一根手指头的男子能找得出来?”

    杨青菀想了想,十分委婉暗示他,“自然有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凉昭:“……”

    他给气糊涂了,一时给忘了自己去找青玉的时候,确实是有那么一两回没注意摸了人家的小手。

    这般一想,他心里舒坦了些。可这个舒坦的劲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一想到南穆王那个不要脸的竟敢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便觉得心头有一股气在骚动。

    “今个儿若非是我及时收到信儿过去海棠苑救场,也不知那位还会对你做出什么事儿来。素日里见你怪机灵怪有想法的,怎么还傻乎乎的与他单独处着?明明知道他对你存有别的心思。”沈凉昭板着脸,“以后你凡事都要注意些,最好别有形单影只的时候,这里不比京城,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杨青菀老老实实听着,也知道此处情况十分凶险。暂且不说南穆王对自己做出那般出格的事情,单单他提到的尧宁县主与她之间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就够她头皮发麻的了。

    她前世与他当了多年的夫妻,清楚这人十分敏锐。正因为如此,她最初便想着能离他远点便远点,最好不要有接触,否则,指不定哪日他便能通过以往的生活轨迹以及对她的了解,进而猜出她的真正身份来。

第二四四章 棘手

    杨青菀这般想着,心跳不觉又加快了。

    南穆王实则并不是什么冲动之人,今朝会这般大胆问了出来,也就说明了他如今在怀疑她。

    她很是震惊,又觉得十分棘手。

    南穆王若是执意要查出她是谁,只怕接下去会通过各种办法来试探她;也就是说,她在王府估摸着没以前那般安逸了。

    杨青菀光想想就一个头两个大。

    看来有些事她得加快进程了,速战速决,尽早离开南穆王府回京才是正经。

    她的眉头皱了松松了皱,明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沈凉昭在一旁等着她回话,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头也明白几分,“怎么的?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说。那位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没你想象中的那般好对付。”

    沈凉昭说得十分委婉了。

    这位南穆王哪里是不好对付而已,面上看着和善好说话,实则野心勃勃……只怕一个没看好,哪日便把头上顶着的这片天给颠覆了。

    杨青菀回过神来,点头附言,“您说的是,我不过一个弱小女子,哪里斗得过掌一方天地的诸侯王?我眼下只想着待小郡主把伤养得差不多了,而您来此的目的也完成了,便一道回京。光天化日之下那位便敢那般轻薄我,我若是再待下去,只怕日子也不太安宁。”

    沈凉昭看了她一眼,“你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之处便好,总而言之,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与田霜都不要分开。除此之外,向南居随时向你们敞开,你们可自由出入,无须经过我的同意。”

    杨青菀忙不迭地点头,听了小半日没再听到他之前反复强调的那一点,便厚着脸皮道:“那您最初说让我们跟紧您身边的这个提议还作数么?您如今也知道我的处境水深火热,可不能半路为了讨好南穆王把我给卖了。”

    沈凉昭险些要笑出声来,“自然作数。”

    瞅见原本略有些紧张的美艳贵女听到他的承诺之后暗中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到底是弯起了唇角。

    当日,杨青菀没再去海棠苑。

    与沈凉昭分开之后,她便劲直回了院,把自个儿关在了屋里。

    明面上是想塑造出自己被气得哪里都不去的假象,以此也好让南穆王知道她对他此次的出格举动意见巨大,兴许接下去便能收敛一些;私底下却也是因为南穆王的异常,使得她警钟大作,她需要好好思考策划一下她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事一并给解决了。

    一个是弄清周姨娘的身份,而后再依此决定如何做;一个是张姝妍是否是南穆王的亲骨肉。

    前一件事还好说,只需暗中打听或者通过其他方法,或多或少便能探得所要的讯息……难的是后面这件事。

    她如今虽拿到了张姝妍的血,可如何得到南穆王的血液便是一桩棘手的问题。

    杨青菀坐在案台后想了半晌,否定了不知多少种想法和办法,不是这个时机不对,便是那个实施起来不合乎情理,当真是一点思绪也没有。

    因着这是桩私人事情,她并没跟沈凉昭透露半点相关讯息。他那般聪明,只需通过只言片语,只怕便能猜透一些事。若到了那个地步,她委实也解释不清楚,总归又是个大麻烦。

    杨青菀揉着额,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瞅了瞅窗外,日头已经西斜,不免又操心起海棠苑那边的事。

    她扭头问流菊,“小郡主情况如何?醒了没有?”又看了看比往常来得平静的外面,复又开口,“田霜呢?还没回来是吗?”

    流菊一直关注着海棠苑那边的动静,这会儿听得自家主子问起,便把知道的都回答了,“……小郡主醒了,已经吃过药了。只是到底是个小姑娘,这次伤得重了浑身疼痛,陆陆续续一直在哭。南穆王看着也心疼,自从出事之后便留了下来,说是小郡主受惊不小,一直要王爷陪着。”

    杨青菀嗯了一声,咋一听说到南穆王这三个字,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又揉了揉额,正好听得流菊往下道:“至于田四姑娘,姑娘也知道她是个热心肠,如今小郡主那个情况,她自然恨不得能直接住下好贴身照料着。不过,诚如姑娘所说,田四姑娘自去了海棠苑之后还没回来过,只怕要比较晚才能见到她了。”

    杨青菀猜着也是。

    田霜见不得小郡主张姝妍受委屈,甚至还能为了她揍了李夫人一顿。眼下见小郡主需要有人陪着,若非是有什么事或者夜色深了,怕是见不到人的。

    杨青菀有些饿,流菊当下便出门张罗一些糕点瓜果过来。这厢,果茶将将喝进嘴里,田霜便风风火火回来了。

    进屋看到杨青菀慢吞吞喝着茶,原本是回来换衣裳的她即刻就紧挨着她坐着。

    “我不过是去看看药熬好的功夫你人便不见了,后来打听了下,说是相爷把您带走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晓,可是我琢磨着若非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了海棠苑。”田霜的面上难得严肃,“妍妍都出了事,我便不想你这边也出什么问题。我后来才听说你被南穆王单独留下了,着实让我十分生气,他不会是对你做出了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杨青菀的一口果茶差点就喷了出来。

    她矢口否认,不敢让田霜知道真相,“自然不是,王爷留我是想问问关于妍妍的事,之后会和相爷一道走,也是因为有别的事。因着走得急,倒是忘了跟你说一声,没想到你倒是误会了。”

    田霜这么一听,这才松了口气,“那还差不多。”她似是因为妍妍被虐待一时对身为父亲的南穆王的失职十分不满,稍作一顿后便哼了一声,“他表面看着道貌岸然,实则心里头都有什么小九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暂且连妍妍的事情都没处置好,他便想去招惹你,也不找面镜子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第二四五章 圆场

    田霜的话倒是让杨青菀吓了一跳,她下意识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她一面说一面四下里瞅了瞅,田霜却是一把拿下她的手,拧着眉解释,“我知晓,方才我看到初荷就守在外面,所以才敢说这些话。只是,我着实对那位看不过眼,若非是他的疏忽,妍妍何至于那么惨?这也就罢了,那会妍妍还昏迷不醒呢,他倒好,也不顾及点自己的身份和脸面,竟还敢单独留你说话!人言可畏,他可曾替你考虑过?早知如此,我当时就应该直接带你一道去厨房。”

    杨青菀见田霜又给气得炸毛,轻声抚慰的同时,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田霜表面大大咧咧的,实则十分心细。她原本以为她只关注着张姝妍那边的动静,不曾想,就连南穆王的那点小心思都没逃过她的眼。

    这般想着,杨青菀的心头微微一动。

    “你何时注意到的这个?”

    田霜倒是不扭捏,稍作一想便回她,“就前阵子他们还在京里的时候,最初没遇上几次,我那会倒是不敢确定。之后在烟雨行你被冤枉了,这位素日里仿若与你没什么交集的主却是格外关注这桩事,甚至帮衬了不少。后来再透过暗中观察,我便知晓他八成是对你有点小心思了。”

    田霜一面说一面拿眼瞅了瞅她的那张脸,“要不然怎么说美色误人呢?纵使前王妃尧宁县主生得再好,始终是得了个香消玉殒的下场。那位府里如今有了新人,眼下却又开始不安分了,我委实不喜欢这种做派的人,哪怕是个王爷又如何?”

    杨青菀见她又开始随心所欲说话,便不打算再聊与南穆王有关的话题。又怕田霜不放心,索性便把话给说得直白。

    “我好歹是个侯府贵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去和那位爷有什么牵扯,我以后还要嫁人呢!”她瞅了瞅田霜那张因急着赶去海棠苑而来不及上妆的清秀小脸,笑着催她回房,“成了,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如今妍妍的事已经解决了,我们再过个几日便回去,不再与那位打交道。你快些去补个妆容,再把身上的这身衣裳换下来,都皱巴巴的了,也不怕被看去了笑话。”

    田霜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这事当真怨不得我,当初委实是情况太过紧急。我那会睡得迷迷糊糊,一听说李夫人半夜去找妍妍了,心道坏事了,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她一面说一面站起来,掂了掂那面沾染上些许血迹的袖摆,笑容又隐去了一些,“李夫人当真是禽兽不如!”

    田霜骂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往外去了。

    杨青菀因着看到了那点血迹,进而想起了她袖兜里的小瓷瓶。待得田霜的身影不见了之后,她才把小瓷瓶给掏出来握在手心里,思索着最好在今夜便能拿到南穆王的血为妥。

    鲜血不易保存,虽说现在是寒冬腊月,可放久了生怕会变质,届时得出的结果怕有失准确。

    她皱着眉,很快又陷入了沉思,压根就没注意到去而复返的田霜。

    田霜自然还没换下衣裳,折回来完全是因为她临时想起了一桩事,觉得不问清楚不舒坦。进了屋离着还有一小段的路程,田霜眼尖看到想事情的杨青菀手头握着东西,当即便趁她不备把东西给抢了过去。

    杨青菀被这个变故弄懵了,愣了一瞬才起身急急欲把东西给抢回去。

    田霜不还她,甚至把手儿举得高高,嘴里头则道:“我之前刚刚去海棠苑的时候便是在无意中瞥了一眼,看到你在收集妍妍的血,我原本想当做不知晓的,可心里头委实是憋不住,你便告诉我为何这么做如何?不然我便把东西摔了!”

    田霜把话说死,逼得杨青菀脸色都吓白了,生怕她真把小瓷瓶给砸了,若是从头再来对她来说委实是十分麻烦。

    “你千万不能摔,那个瓷瓶对我很重要。”杨青菀被掐中七寸,别提有多憋屈,眼看着东西抢也抢不回来,田霜又执意要知道真相,她只得先答应下来,“成,你先把东西还我,我再跟你说道说道,不过你万不可传扬出去!”

    田霜一听,当下便高兴起来,“当真?”

    杨青菀重重点头。

    再次确认了之后,田霜倒是爽快,一伸手便把东西还了回去。想了想又利索地去把屋门关得紧紧的,回头见杨青菀脸色不好看,她忙陪着笑求饶。

    “别生气了,我知道是我做得过分了。其实我不过是试探你罢了,谁曾想竟是把你给吓成这样,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真把东西给摔了?”她一面亲热地挽着杨青菀的手臂,一面目光落在了小瓷瓶上,“如今我知道了这小东西对你意义重大,你可别随便拿个什么借口就想把我给搪塞过去了。”

    杨青菀哼了一声,拿半个后脑勺对着她。看似还在生田霜的气,实则心跳飞快,脑子里更是高速运转着。

    她自然不能真把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知田霜,委实是这其中一事连着一事,和瞒着沈凉昭是一个理,到最后她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己便是尧宁县主这一说。

    田霜被挑起了好奇心,见跟前的好友没理她,便继续把人哄着。

    杨青菀这才假装消了气,她让田霜把小脑袋瓜凑过去。

    “你应该还记得在烟雨行的时候徐如兰差点没了小命那个事吧?”瞅着田霜狂点头后,杨青菀才接着往下说,“那次对亏了宁神医的出手相救,徐如兰才能好起来,帮我洗脱了冤屈,如此一来,我便欠了她一个大恩情。而前阵子我们那一个府里如何的鸡飞狗跳你也知晓了,她一个皇帝的御用御医,又再次帮了我一把,这两个大恩情,就是我当牛做马去报答也不为过……”

    前奏有些长,以至于田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知晓这位宁神医对你帮助颇大,只是你说了这么多,我竟是没能把她和你的这个小瓷瓶的关系联系起来,这当中可有什么渊源?”

第二四六章 给人家表现的机会

    田霜的脑子倒是转得快,起码听出了杨青菀的意思——她会收集张姝妍的血是与宁神医有很大关系的。

    杨青菀清了清嗓子,又朝她凑近了少许,说起悄悄话,“……那我就明说了吧,宁神医与过失的南穆王妃是多年的好友,她一直对于她的死耿耿于怀。如此也就罢了,听说我即将前往南穆王府,便暗中约见了我一回,让我帮她验证一下南穆王及小郡主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

    田霜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眸,到底是听出了这一番话里的信息巨大,“你是说宁神医怀疑妍妍的身份?”后续的话她不敢再说出来,只觉得脑子一下子不够用了,她讪讪地坐了一小会,才继续拿震惊的目光看人,“不是,我好像有些糊涂了。”

    田霜稍作停顿,心跳飞快,“南穆王与尧宁县主喜结连理的时候我虽然还小,可是因着这一对太过神仙眷侣,我可没少听说拿他们二人的美满姻缘来说事的。都说二人恩爱非常,而妍妍已经八岁了,而尧宁县主仙去也不过三年出头。若真得出了妍妍便是南穆王亲骨肉的结果,那我的世界便要崩塌了。”

    杨青菀的眸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冷意。

    一个外人尚且会有这样的感受,那她这个当事人若是想在南穆王的胸口插上一刀也不为过吧?

    杨青菀的情绪掩饰得极好,只轻声道:“我欠了宁神医两个大恩情,如今她让我做这个事来把这些人情一笔勾销,我着实也不能拒绝不是?”

    田霜觉得有道理,瞅着杨青菀的眼神却是百感交集,“只是,这事儿想实施起来其实也不是多顺利的事,你如今已经完成了一般,可南穆王的血要如何取得才是大问题。那可是位王爷,别说让他见血,就是你的举动有些异常都可能要被他身边的侍卫给拿下了;更何况,平白无故的人家哪里会愿意配合?为了自己的名声,他若是知道了你的目的,只怕先来个斩草除根。”

    田霜越说越难受,这件事说起来轻巧,实则要实施起来的话也是生死攸关。

    成功了最好,若是失败了,她的这位好友怕是也活不成了。

    她原本想劝上两句,可如今木已成舟为时已晚,她说了也不能改变任何。

    杨青菀看出了田霜是在忧心她,便缓着声音道:“其实你也无须想得太多,这是我欠她的,很公平。若非是宁神医,只怕我现在也是生活在水火之中,这样的人生能有什么意义是不是?再者,你也不能总想着坏的,兴许南穆王也没想象中的那般厉害。”

    田霜没说话,却拿不信的眼神回她。

    杨青菀险些笑出声来,她实则没田霜那般困惑和忧虑,只是有些话她着实不方便说,便只能埋藏在心里。

    “好了,你与其在这里质疑我,还不如帮我出出点子。关于采血这个事,无论如何我都得去做,甚至只能成功。”

    她前一世是南穆王的原配,自然是在乎这桩事的结果。

    田霜的心情却十分沉重,一想到跟前的好友为了还昔日的恩情而把自己的一条小命搭进去……说起来确实就如她所说很公平,可是田霜根本不敢去若是失败了会如何。

    她闭了闭眼,不过是一瞬之间,转而握了握杨青菀的手,面上十分坚毅,“你别怕,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出事,无论如何还有我。左右我们两个的家世都不差,若真失败了,南穆王也不能真把我们两个都灭了口不是?”

    话是这样说,田霜实则心里没底。

    她不了解南穆王是个什么性子,却知晓若是证明了南穆王及小郡主张姝妍之间的血缘关系,那可真是天大的丑事一桩。届时,为了不让传扬出去,灭口还不是手到擒来?就看这位王爷够不够心狠手辣了。

    这个想法在田霜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后,她便忘却在脑后,皱着两道柳眉问杨青菀,“你既然答应帮宁神医做这桩事,想必多少有些思路的,你不如说出来听听,我们也好商讨商讨可行性。”

    杨青菀瞅着开始认真要为她出谋划策的田霜,竟是鼻根泛酸。

    田霜三番两次站在她这边,这次也不例外,哪怕是关系到自身的生死,她都愿意跟着涉险。

    她当了尧宁县主这么多年,论起挚友的话只有宁神医一个,如今倒是要添一个田四姑娘田霜。

    杨青菀只当是眸里进了灰掩饰性地把蓄在眼眶里的泪花给轻轻抹了,她稍稍收拾好心情,便让田霜再靠近一些,说了她目前的打算。

    “因着鲜血保存不易,今夜便得想方设法得到南穆王的。原本我实则没什么头绪,正巧赶上了妍妍的这桩事。南穆王如今一直陪在妍妍身边,据说已经很久没休息,今夜怕是会继续留下来守着,若真如此,便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

    田霜心神领会,“南穆王若是回了他自己的院子,防守肯定要强不少;可留在海棠苑,倒是给我们留了个可乘之机。他若是长时间照顾妍妍,必是十分累乏,我们若是在他的膳食或者茶水里下点蒙汗药,待他一昏睡过去我们倒是能趁此拿他的血。”

    杨青菀接了话,“正好我们与妍妍关系不错,多往海棠苑去也不会引起怀疑。再者,这个时候若是赖在妍妍的屋里也不会有那些嚼舌根的,饶是南穆王也在,估摸着问题也不算太大。”

    田霜点了点头,脸色比之前要好看了许多,“正是这个理。”

    她似是越想越觉得可行,忽地抓紧杨青菀的手,“事不宜迟,就这么办吧。你也说了今夜就得动手,正巧今夜便是良机,若是错过了,只怕接下去便没这种机会了。”

    杨青菀点了点头,又与田霜商量了些其他的小细节,让此计谋更加完善之后二人才作罢。

    彼时,离着田霜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田霜瞅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里有光。如今敲定了计谋,她便蠢蠢欲动,委实也是好奇得很。

    “……我虽然不喜南穆王,可他身份就摆在那里。万一,我是说万一,若是事情进行得不顺利,需不需要相爷过去救个场?”

    田霜搓了搓手,“相爷这人神通广大,仿若什么事他都能摆平,想必南穆王他也能应付得过来。再者,相爷属实是诸多京中贵女心中的那个夫婿人选,这好容易看上了个人,你也得给人家有表现的机会不是?”

第二四七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厢,杨青菀与田霜将将把如何取血的事给商讨出了结果,正好觉得口渴喝起了茶;猛地一听她后面说的这几句话,她愣了愣,才反应慢半拍地看了看人。

    “不是,你这话里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大懂?”

    杨青菀心里是有猜测,可人不可太过自作多情,前脚有南穆王,后脚还来了个俊俏无比的大相爷,怎么着都像是自己想多了。

    就如同田霜方才所说,京中那些家有未出阁贵女的权贵无不对他青睐有加,她亦觉得这位爷十分优秀,可她除了这张脸能看,其他的当真是半点优势也没没有。

    更何况那位成日里都把武安侯和杨青玉挂在嘴边,这让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位只是把她当小辈看待并加以照顾的。

    田霜似对她的反应很吃惊,“你不会看不出相爷心悦你吧?你们二人同在一处的时候,我都是尽量避免去做了那个灯泡。不曾想,你竟没察觉到相爷的那点心思?那我倒是想问问了,你对人家相爷又是什么心态?当初我听说相爷经常往武安侯府跑,我便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私底下还打听了你们二人的情况,我还以为你们经常能见到,一是因为相爷刻意制造机会,一是你对人家有意,在回应人家。”

    杨青菀的面上一下子便热了起来。

    她的心砰砰砰地跳,不自觉地收紧了拳头。

    “不是,肯定不是你说的这样。他当初到府里来皆是因为他与我大哥有事相商,而那段时间经常见面委实也是巧合,你也知道我大哥北上治涝的时候差点被刺杀没了命,故而我才会经常往他的院子跑。这见上面了,打个招呼说上两句也属正常不是,慢慢便熟了……”

    杨青菀说到最后也渐渐没了声,她似呆了呆,而后忍不住揉了揉额。

    因着田霜的话,杨青菀回想起了一些事。

    其他的暂且不提,就拿这次他陪着一道到南穆王府的事来说,她忽地意识到可能真如同田霜所说,不是碰巧,只是人家用心制造了机会罢了。

    她曾经私下里打听过,相爷与南穆王的关系充其量也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可这次他偏偏就跟着她们一道住进王府了。若说是得了嘱托故而特别照顾她和田霜,可她明显能察觉到这位爷似乎对自己的事要更上心一些。

    杨青菀理着思绪,越理越是坐不住。一旁的田霜似是不知道她的害臊,只一门心思帮着回忆种种。

    “真要说起来,自从烟雨行后,相爷对于你来说似乎便一直是无处不在的。我去找你的时候他在,我不方便找你的时候他还在;你有事了我出于种种原因见不到人帮不上忙,过后我却总能听到又是相爷搭了一把手。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日都有处理不完的公事,他若非是对你上心,又如何会在你身上耗了大量的时间……”

    杨青菀简直无地自容。

    若到此刻她还认不清相爷对自己是什么感情的话,那便是她太愚蠢了。

    她捂了捂脸,却又不想让田霜再说下去,连忙喊了停。

    “……你歇歇,不要再说了,容我再消化消化。”

    回头见田霜果真没再说话了,这才又交代道:“这种事你知我知便好了,若是被别人知道了给叫了舌根,那影响就十分深远了。”

    田霜点了点头,大抵也意外于跟前的好友受到的刺激竟会这么大,她没忍住,给笑出了声。

    “我原本以为你们是郎情妾意的,谁曾想竟是闹了个这么大的乌龙,看样子,相爷也没开口跟您提过或者暗示什么,而你也是糊涂,这么久了竟没看出点东西来。若换成我是相爷,我不得哪日把你的小脑袋瓜给掰开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

    杨青菀被这么一取笑,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她自诩自己在这方面算是敏感的,谁料自己会翻了这么大的一个跟斗。

    ……真说起来还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并没想过自己和相爷会发展出一点什么故事来。

    她把田霜赶了出去,后者笑嘻嘻地走了。

    待人走后,她又在贵妃椅上坐了半晌,始终是浑浑噩噩的。她强打起精神来,很是认真地考虑了田霜的提议。

    田霜担心晚上的行动会出岔子,也不无道理。凡事都有两面性,不成功便失败。若是往常,她只怕是与田霜商议过后便屁颠屁颠往向南居跑了,可如今有些事被捅破了,杨青菀一时无法用以前的心态去对待那位爷。

    她思来想去,始终是没能下定决心。

    就这么给熬到夜幕降临。

    因着有心事,杨青菀晚膳吃得也不多,她便在屋里坐着等候。

    田霜换好干净的衣裳又重新梳理了妆容后便去了海棠苑,依着二人的约定,田霜可注意着南穆王的一举一动;待时机成熟的时候便会遣她信得过的贴身丫鬟递信息过来,届时她只要依照计划行事便成了。

    估摸着一个时辰左右,春云院悄咪咪地摸进了一条人影。

    那条人影直接进了屋。

    半盏茶的功夫,杨青菀便装扮一新,带着初荷及流菊一道往海棠苑去了。

    海棠苑离得不远,再加上此趟前去另有目的,主仆三人走得不慢,不消一会便到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伺候的丫鬟婆子大抵因为今日折腾得太厉害了,皆是回去歇下。徒留屋门前守了两名丫鬟,见她来了微微行了一礼后便把人给放行了。

    杨青菀将将进屋,田霜已经在玄关处等着了。她上前两步去迎她,同时还朝她嘘了一声,这才放轻了动作把她引到半垂着的纱幔下说话。

    “……南穆王一日一夜没睡,太累了。因着妍妍眼下十分依赖他不让他走远,又想在第一时间能得知妍妍的动静,他便在一旁设了只长榻,直接在那睡了。方才我特意去检查了下,生怕他睡得不够踏实,又拿了掺了蒙汗药的补汤给他喝下才又睡了过去,眼下便真的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二四八章 我的忍耐有限

    杨青菀听说田霜已经先一步把事儿都给做好了,心头十分感激。

    田霜摆了摆手,“客气什么?你是我的好友,做这个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不能反悔了,我自然是助你一臂之力的……”

    因为怕夜长梦多,二人站着简单交流了几句之后,田霜便催着杨青菀快些动手。

    后者恩了一声,一面拿出了特意准备的另一个小瓷瓶,田霜已经摸出了细细的银针,很是利索地把东西递到她跟前来。

    “我想着你大抵要用到这个的,故而傍晚的时候趁着大夫又过来了一趟,便悄悄从他的匣子里摸了一根。”

    杨青菀望了望她,“还是你做事更周全些。”

    两名贵女相视一笑,回头便一道往里屋去了。

    里屋有一扇画着百花齐放的六面屏风,正好把王府里的大小主子隔了开。张姝妍已经睡熟,在屏风内的拔步床上睡得正香;屏风外则是一张临时搭出来的简陋长榻,彼时,南穆王张延钧便闭着双眸,安安静静地睡在上头。

    田霜似是要检查一下,站在榻前唤了几声王爷,那人果然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你看,他确实是昏睡过去了,饶是你在取他血的时候他也感受不到任何。”

    杨青菀也不愿再拖下去,当下便搬了只小杌子过来,准备单独放南穆王的一只手臂,如此一来,她才好给他的手指头放血。

    田霜似是与她心灵相通一般,杌子将将放好,她便是非配合地捡出了南穆王的一只胳膊往上放。为此,杨青菀还提点了她两句,“这事儿我来做就成,你一个清白姑娘家的别和男子有什么肢体碰触。”

    她维护着田霜的清白,又想着这事儿与田霜实则没半点关系的,这种与南穆王有接触的事儿便不乐意让她去做。田霜却是笑嘻嘻的,似是不大介意,“这里只有你和我,不会有别的人知道,你计较这个做什么?再者,我是清白姑娘家,你便不是了吗?你这人说话倒是相互矛盾。”

    杨青菀一时不知要说点什么。

    她的情况可要比田霜复杂得多得多了。

    她也没再解释,这次执意不再让田霜插手,“取血的事我一人便能完成,你就在一旁看着,若是有我腾不开手的时候你再帮衬一二。”

    田霜见她坚持,便笑着应了下来。

    话这般说着,杨青菀便又搬了张杌子自己坐了下来,先是撸起了袖子,而后便拿着银针准备在南穆王的手指头扎个洞。

    届时只要挤上一滴血收到瓷瓶里,这事儿也就悄无声息地完了,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亦不会有人追究。

    南穆王的手很大很干净,手指修长。杨青菀凑近之后,不自觉便紧张了起来。

    她对之后的结果很是期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分神,她第一次并没刺中手指头。田霜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只笑话她竟能看岔了。

    可第二次的时候,杨青菀分明看得仔细,那只按理说应该是无知无觉的手指竟在她再次刺上去的时候挪了开,直接避过了她的枕头。

    她愣了一瞬,面色直接变白,脑子里如突然有东西炸开了一般。她将将抬起眼,正好看到原本如死人一般躺在榻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因着事情发生得太快,杨青菀只能眼睁睁地看到南穆王张延钧的一只手直接掐住了田霜的脖子。

    后者明显懵了,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睁大双眸欲要反抗,一道清冷并没半点温度的声音响起。

    “别折腾了,若是乖乖的我不会杀你。”

    这般说着的时候,南穆王的那只手收紧,田霜一下子喘不过气来,脸色也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

    杨青菀自然知道这是在拿田霜的性命作要挟,忙道:“你先把人放了,其他一切有话好说,切不可伤害了田霜。”

    田霜到这个时候了,思维方式竟和寻常人不大一样,她险些把两只眸子给瞪了出来。

    “你、你怎么还能醒着?我明明给你喂了下了蒙汗药的汤水,你这个时候应该是醒不来才是。”

    张延钧回她,“我累得睡着了的时候,你偏偏喊醒我要我喝东西,这个行为本就很让人怀疑。故而我并没吞下去,你一走我便吐了。”

    田霜似还要问点什么,杨青菀则是下意识阻了她,“……王爷果然十分警觉,就连睡梦中都不例外,倒是令我佩服。”

    张延钧转而把目光落到了她身上,渐渐恢复了点温度。

    他默了一瞬,忽地加重了卡住田霜的力道,后者没个提防,登时被卡得眸底含泪。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你乖乖的,否则她便活不了了。”

    田霜原本就因着脖子被卡住说不出半个字来,闻言,只能通过反抗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素日里很是和善的张延钧似是变了个人一般,目光沉沉,“你了解我的,说到做到。你若是不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她兴许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那缕冤魂。”

    “你疯了!”杨青菀自然不愿田霜有任何闪失,见跟前的人语带疯狂,终是隐忍道,“她和这桩事无关,是被我牵扯进来的。你若是不想得罪田大将军,最好还是把她放了,否则以后不好收场。”

    那人却是轻轻笑了,“你倒是还和从前一样天真,真以为我会让田大将军拿了我的把柄?”

    他顿了一顿,似是不给她考虑的时间,“我的忍耐有限。”

    眼神则是直勾勾望着她。

    杨青菀亦是回望她,两道柳眉拢得死紧,心知跟前的这位吃定了她,知晓她不会放任田霜不管。

    不过是思虑了一瞬,她便作出了抉择。先是放下了银针,又从怀里把装有张姝妍的血液的小瓷瓶也掏了出来,一并呈在他跟前。

    “你既然并没昏睡过去,大抵也听到了一点我们的交谈。没错,这次对你动手实则是为了取点你的血,然后通过滴血认亲确定你与妍妍之间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那人似是没什么反应,当下又沉声问,“那你呢?”

第二四九章 你骗苦了我

    那你呢?

    不过是简单的三个字,杨青菀自然明白南穆王问的事她的真实身份。

    白日的时候他把她扣住,便是想知道这一点;而如今,因着她想验证张姝妍与他之间的那点关系,只怕他心里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不过是想等她亲自承认罢了。

    杨青菀绷紧了一张脸,迟迟没回应。那人的眼神却越发炙热起来,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偏执中带着威胁,给她的压力不小。

    她抬了抬眼,见原本还会时不时挣扎一番的田霜已经安静了下来。田霜似是知道大吵大闹没什么用,转而换了个路子,威逼利诱起来。

    “王爷,我劝您三思,我的性命在您的眼里怕是一文不值,我自也信你说的话,若真想让我死绝不会让我残活过今晚。只是,您总得考虑青菀的感受,您如今拿我逼着她,这种手段委实让人不齿;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您总得问个先后知道个大概,如此才不会误会了人。再者,青菀就算为了我暂时依着您,您可有想过您如此待她她心里是否会有恨?她若是恨了您,对您的印象只会更差,倒不如大伙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是不是……”

    田霜为了让自己从这位爷的禁锢中解脱出来从而不让杨青菀受制于人,当真是费尽了口舌。想着这位爷喜欢着人家,多半是在意人家的感受的,故而她从这方面入手。

    却是低估了她的这番话会对南穆王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她明显感觉到卡住她脖子的力度松了松,正欲深吸一口气而后趁人不备直接挣脱开来的时候,有人在她耳际轻叹了一声。

    “你不懂,她不会原谅我。既然如此,我便强取豪夺……”

    这几句话说到后面,语气让田霜不寒而栗。她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张延钧一个手刀砍了下来,她双腿一软即刻就失去了知觉。

    杨青菀见田霜被打晕,眼皮跳了跳。张延钧把人往身侧的榻上一放,大抵也知道她会担心,倒贴心解释了一句,“放心,她不会有事。”

    杨青菀在心头暗暗松了口气,这口气将将舒到一半,却见那人直接在榻边坐下,手里头不知何时握了一把匕首。

    他拿了起来,一面轻轻抚摸刀身,一面拿看情人的目光在上头流连。

    匕首精致小巧,上头还镶着两颗红宝石,看着倒不像是男子用的,反而更像是女子随身携带用以防身的器皿。

    “你还记得它吗?我们当时刚刚成亲半年,你担心我身边的侍卫不能很好地保护我,故而在某一日用完早膳后,你便把它硬塞到我手里。我嫌弃它中看不中用,还把你给气哭了,现在想想,我真是不懂得珍惜。”

    杨青菀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自然记得,可都是过往的事了,若非是想探知一些她在意的真相,她压根就不想和跟前的这位有任何的瓜葛。

    她想过自己可能会在他跟前暴露,却从来没有过退却的决心。

    如今张延钧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懒得去找各种理由。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以前的事对我来说都是过眼云烟。也怪我太蠢,应该料想着最初借着妍妍给我及田霜递信应该是你的主意,不过是想确定我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罢了。”杨青菀不再小心翼翼,瞅着他的眼神即刻冷了冷,“即便如此,确定了又如何?你对我来说充其量不过是个诸侯王。你大抵也知晓了,我如今关心的是什么,妍妍若真是你的亲闺女,那问题就大了。”

    这七八年下来从未圆房的正经夫妻,用的由头便是跟前的这位不能人事。

    若从一开始便是骗她的,她如何能放过他!

    杨青菀如是想着,心头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别再自欺欺人了,事情便是你想的那样,他把你骗惨了。

    杨青菀握了握拳头,忽地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她的双眸抖地红了,直勾勾瞅着沉默的诸侯王。

    到底还顾虑着着屋里还有个需要静养的张姝妍,她的胸口快被怒火和恨意冲破,却还尚存两分理智,隐忍问他,“取血一事被你中断了,也成,左右当面问你更好。你且告诉我,我们成亲后,李夫人是不是暗中还陪伴在你左右?而张姝妍亦是你与她的亲骨肉?”

    张延钧就站在她跟前。

    她只到他的鼻尖,他高出了半个头,这么站在一处,高大伟岸的张延钧就仿若把她盖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倒是无形生出了几丝的压力。

    杨青菀却顾及不到这些,她的双眸里燃着熊熊烈火,仿若想把跟前的这位烧成灰烬一般。

    张延钧与她对视,相较于她要吃人的模样,他的眸里满是疼惜。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的心会痛。”

    他抬了手,似是想遮住她的那双眼,后者却是往后退了两步,赶紧利落地躲了开。

    张延钧似是没看到她眸底浓浓的敌意一般,朝她缓缓靠近,“当年是我做错了事,我若是一早知道你才是我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我一定不会允许酿成如此大祸来。”

    杨青菀一步一步往后退,可那人步步紧逼,嘴里说着是他做错了,实则在他面上并没什么愧疚之情。他把人死死盯着,面上除了疯狂,便只剩下让人觉得几近变态的占有欲。

    明明杨青菀才是惨的那一位,她应该毫不犹豫地朝他脸上先甩个几巴掌再说;可面对着那样神色和眼神的南穆王,她只觉得这人十分陌生危险,几乎是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快些远离他。

    杨青菀这么想着,转身便想跑,却不想,那人长臂一伸,轻轻松松便把她抓主。

    杨青菀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口,她极力要保持平静,心道眼下是非正常情况,若是自己与他闹起来,指不定把这个变态的人给惹怒了。

    她如今孤立无援,只能自力更生。

    “延钧,我知道你现在很后悔,你没想过我会死,也想弥补我。只是你当年仗着我喜欢你,不应该把我骗得这般惨,但凡你跟我说了有心上人的事,我也一定会成全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拿不能人事来欺骗我,我被骗得太苦了,甚至是到死前都还蒙在鼓里。”

第二五零章 我什么都听你的

    /

    杨青菀被扣住了一只手动弹不得,索性便拿另一只能够自由活动的手直接抵住张延钧的胸口。

    她不愿让自己又处在被动地位,故而一面说话吸引张延钧的注意力好给自己争取时间,一面渐渐把他推远了长榻的位置。以免一会真起了冲突控制不住场面了,好歹能不殃及到无辜。

    只是,她却是越说越生气,简直是字字喋血,跟折磨自己没有两样。

    张延钧却是每个字都给听了进去,见跟前的少女忽地狠狠把他一推,原本清清亮亮的那双眸子有些红了。

    他忙柔声轻哄,“我不是故意的,不论怎么说,一切都怪我。”他大抵是控制不住,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我虽不知你死后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可是你却也是真真切切又回我身边来了,我以后会好好弥补你,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杨青菀瞅了瞅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强忍住恶心的冲动,“你先把手放开,我不喜欢。”见他没有放开的意思,她忍了忍,终是没忍住,随手便把张延钧一时大意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匕首给抓在手里。

    那把原本是她防身用的,后来就如同张延钧所说,她一厢情愿把东西赠予了他……谁曾想,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她其实一直都不太好惹,特别是对方若是被她抓住了把柄,那基本她就不会输。

    杨青菀把匕首拿到手之后,便直接搁在了自己的脖颈下,语气轻飘飘的,“你放还是不放?左右我都死过一回了,现在的日子都是我多活了的,就算死个第二次我也不算亏。”

    说是这样说,她实则十分珍惜这新得来的日子,真让她一刀把自己解决了她自然不乐意。

    可是,谁让南穆王如今就在乎她这条小命?

    他曾经失去过,如今人活生生的就在他跟前,他自然看得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也就只能任凭她摆布。

    为了像这位爷证明她不是开玩笑,杨青菀稍稍用力,脖颈处便有了痛感,不用看也知道有血珠子从伤口处冒了出来。

    那位果然变了脸色,当下便松开了她的手,“你不要冲动,我什么都听你的。”

    杨青菀占了上风,举着刀三两步回到了屏风下的那张长榻上,田霜就静静躺在上面,还在昏迷中。

    她把她推了一把,人还是没醒,又推了一把后,田霜这才悠悠醒来。

    甫一睁眼,她便直接从榻上跳了起来,不待说点什么,便看到杨青菀拿着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杨青菀已经在催促她,“你先走,不要扯我的后腿,你若是执意留下来便是帮了倒忙。”

    田霜一听,原本到嘴边的话倾数给吞了回去。她望了望目光坚毅的杨青菀,又看了看眼神变得异常可怕的南穆王,眸里隐约有泪光闪动。

    她分析了下目前的局势,那把匕首虽是搁在好友的脖子上,可目前她是占了上风。

    如此一来,她倒是可以先走一步去搬救兵。

    主意一打定,田霜低低道了一句你等我后转头要走。却不想,她在途经南穆王身边的时候,一下子又被掐住了脖子。

    田霜:“……”

    她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由拿眼神恶狠狠地那位恶人盯着。

    她这是第二次被这位爷给掐着脖子了,威胁了自己的好友一次,如今欲要来第二次!

    气归气,田霜却是越想越不好意思,私以为方才青菀说的那句话属实没错,自己留下来只会拖后腿;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天真了,方才若是绕个道,兴许就不会给南穆王留下可乘之机。

    彼时,她的小命就掌在别人的手里,心里想得再多,这当口却也是敢怒不敢言。心道挣又挣不开,还不如保存些体力见机行事,故而便十分安分地在人家的手里当个人质。

    就听得那人开了口,“你放下刀,若是再有半点闪失,我便让她先一步到阎王殿报到。”

    杨青菀当真也是没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田霜又落到了他的手里。

    关键时刻,让她尚且伤害自己她还能狠下心,可用自己的亲人或好友的安全来威胁她,犹如掐中了她的七寸一般。

    短短时间内,优劣势便换了一方。

    杨青菀与张延钧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她放下了刀子。

    “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难道就不想乞求我的原谅吗?”

    跟前这人说是不能人事,却和李夫人暗结珠胎剩下了张姝妍,骗了她整整八年之久,她死也不会原谅他。而如今,更是拿田霜三番两次地威胁她,她最是讨厌被威胁,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皆是踩在她的雷点上。

    ……只是,她却可以利用他对她的愧疚来救人。

    果然,张延钧听说到她的这句话,眼神动了动,流露出希冀来。即便如此,他却是了解这位昔日枕边人的脾气,“你说的话可是真的?我不奢求你一下子能原谅了我,只求一个给我赎罪的机会。你若是能考虑一下我说的这些,我便把她放了。”

    杨青菀嗯了一声,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我会考虑的,你现在就把田霜放了。”

    张延钧愣了一瞬,两道浓眉皱了起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杨青菀亦是理直气壮地挑起眉头,“怎么的,我按着你字面意思来还不成?你说考虑一下,你就会把人放了;我答应会考虑,你如今却跟我玩文字游戏?”

    实则玩文字游戏的人是她,只是如今被她抢白了一番,她哪里不知道,张延钧便是要她直接表态。

    见他依然没有把田霜放开的意思,她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把事情想得简单,发生在我身上的遭遇,若是换到你头上,你又会如何?怕是恨不得把那人杀了吧?如今倒好,我将将知道真相,你便乞求我能原谅你,你真当我是没什么脾气的吗?说句不好听的,我如今还是在气头上,若非是你用田霜威胁着我,这把刀子只怕已经插进你的胸膛。”

第二五一章 逃命

    杨青菀说这番话的时候,直把田霜给吓懵了。

    她是知道南穆王心悦自己的这位好友,可这其中什么遭遇什么真相什么杀不杀人的,她怎么越听越糊涂?想了半晌愣是没对上号。

    她之前被打晕了过去,料想着是定是错过了一些事。可是,这都是哪跟哪,她自认自从醒来之后一直都是竖着耳朵听着二人你来我往地争论说理,除了对自己又被当成人质十分对不住自己的好友外,其他的愣是什么都没听懂。

    她一向是不耻下问的,可看着跟前这两位的情绪都不对劲,她识相地选择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问。

    可即便如此,当听到杨青菀说恨不得把刀子插进南穆王胸膛的时候,她还是露出了震惊之色。

    心头正感叹着杨青菀竟也有当着人的面发狠发作的时候,下一刻,扼住她脖子的人却毫不犹豫地接了口,“那你究竟要如何?若是刺我一刀能解你恨,你便动手。”

    田霜不可置信地偏过头,瞥着南穆王的那个脸色,便知道他也不是开玩笑的,心里叫嚣着疯了疯了,这一个个都疯了。

    那厢,一脸冷漠眼神却十分清亮的贵女忽地又抓起了放在桌上的小刀,道了句这可是你说的,便朝着他们几步过了来。

    田霜一直以为杨青菀只是在说着气话,她眼睁睁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身朝南穆王的胸口刺了去,还在想着这下南穆王应该不会再纵容着她了;谁曾想,南穆王躲也不躲,就听得一个轻微的闷响,那把小刀当真是通畅无阻地插进了他的右胸。

    田霜愣了一瞬,也顾不上自己的处境,下意识便把杨青菀往自己的身后拉,欲要把她保护起来。

    南穆王就这般被刺中了一刀,刀口处很快便有鲜血溢了出来,不须一会便把胸口的布料染红。

    他站得不稳,稍稍轻晃了一下,随后拿手撑在桌面上,面上却露了个如释重负的神色。

    回头则是拿另一只手在胸前摸了摸,再拿起来的时候便是一手触目惊心的红。他似是不怎么介意,抬头看人的时候甚至有些神采奕奕的,“现在可有好受了些,能否消你心头之恨?”

    杨青菀冷眼回望他,抿抿唇没说话。

    田霜却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尖叫出来。回头则是惊慌失措地四下里看了看,拉着杨青菀转身便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屋子。

    将将拉开屋子,迎面的冷风便吹得她打了一个寒颤。她慌不择路,没好好看路差点就被脚下的门槛给绊倒。

    屋外守着两名昏昏欲睡的丫鬟,田霜还处在惊吓中,这一看有人在更慌了,只来得及交代了一句南穆王在睡觉不得进去叨扰,便拉着人火急火燎地没入了浓浓夜色里。

    二人在黑暗里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蹿,不知怎的就跑到了一处陌生的角落里躲了起来。

    比起田霜的惊慌失措,杨青菀实则并不大担心。田霜不知发生这个事的来龙去脉,故而看她直接刺了南穆王一刀,当下便觉得事情严重了,极有可能收不了场。

    她却不知道,区区一刀哪里能解她心头的恨?

    若是可以,她甚至还想再来一刀。

    黑暗里,紧紧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不住发着抖,显然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不待她说点什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田霜竟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你怎么这般糊涂?我虽不知道我晕过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可是,那位犯下再大的错,那也是个身份尊贵的王爷啊!你就这般不管不顾直接刺了他一刀,他能放过你?哪怕他喜欢你,却也不可能让你这般胡作非为……你这次是真的闯下了大祸!”

    田霜抽抽噎噎的,夜色里,杨青菀只能看到跟前有两只眸子在闪闪发光。她拿了绢帕拭了拭泪,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办,这要怎么办才好?眼下靠着我们自己估摸着这事是过不去了,若是拿了杀人偿命的说法出来做文章,只怕你我都要赔上了这条小命。若说在京里,好歹还有家里撑着,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眼下我们就在人家的地盘里,想逃也逃不出去。届时南穆王只要下令,我们二人势必要被找到……”

    她害怕极了,脑子却还在不断地高速运转。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总算想起了此次同行还有另一人,大抵是太过激动,一下子就破了音,“对了!还有相爷!相爷不比我们,是百官之首,他定能想到保下我们的方法!我真是太笨了,方才一吓到竟是随便钻了个地方就躲起来,我方才应该直接带着你往向南居去,如今南穆王那边肯定是反应过来了,眼下只怕开始派人在王府里大肆搜寻我们了,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田霜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里又带上了绝望。

    杨青菀这会儿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她陡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又稳当又清晰,“你且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她将将说了这么一句,即刻就被田霜打断,“啊,你的意思是说,其实那把小刀是假的?南穆王胸口的那鲜血也是假的,你们只是合计起来演戏给我看,实则什么事都没发生?”

    杨青菀清了清嗓子,“那些都是真的。”

    回头见田霜又要哭上了,她忙道:“你先别哭,这事儿委实是说来话长,我实在是不知要从何说起。你且记得,那些都是南穆王欠我的,那一刀对比起他给我的伤害不过是九牛一毛,我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若非是顾念着妍妍,也怕真把人杀了就得摊上事,否则哪里会就这么放过他?他不会去追究的,我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故而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有事。”

    说罢,她安抚性地拍了拍田霜的手。

    田霜却觉得她话里有话,“南穆王对你做下了什么事?难不成在我失去知觉的那点时间里,他对你……”

    杨青菀一下子便反应过来她要表达的意思,差点就气笑了,“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那可是妍妍的厢房,南穆王再如何不择手段,总不能是在妍妍的地方对我行不轨之事。”

    她顿了顿话头,又轻轻接了话,“倘若如此,你如今见到的怕是我的一具尸体了。”

    她一向信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

第二五二章 功亏一篑

    田霜得知杨青菀完好无损,心里似乎好受了些。

    即便如此,她却认为杨青菀方才的那些话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不过是不想让我太担心罢了。可是这个事已经发生,我们退无可退,眼下也就只有相爷看看能不能帮上我们什么忙。”

    田霜沉浸在自个儿的世界里,俨然是把杨青菀方才所说的那些当成了过眼云烟。

    她根本不信南穆王不会报复回来。

    杨青菀试着解释,“不是,这个事你要听我的,那一刀是他应该挨的。方才你也在场,想必是看到了南穆王的反应以及他说的那些话,你可曾看到他发了怒?他明明是如释重负的,那也就是说,我从头到尾都没在骗你,那一刀当真是他欠我的。”

    借着远处高高挂着的红灯笼,杨青菀能看到田霜眨了眨眼,似半信半疑。

    “好像确实就如你说的这般,那位确实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是,我方才看到那把小刀似乎刺得不浅,想必南穆王要在榻上躺上数月的;哪怕原本是他欠你的,你又如何能确定他就不会因此迁怒然后翻起旧账……”

    杨青菀揉了揉额,私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算是都白费了口舌,跟前的这位明显是吓破了胆,压根就没听进去多少。

    她索性不再多说,三言两语便把这个话题给结束了。

    “眼下说得太多也没有,你既然觉得相爷能帮上我们,我们便先过去和他汇合如何?他现在应该就在向南居里,离着这里也不知多远……”

    杨青菀说到一半,田霜又紧张兮兮地插了话,“不成不成,事情都过去了一会了,只怕已经有人发现南穆王出了事,这会儿定是到处都是抓我们的人。你倒是说得轻巧,眼下指不定向南居就埋伏着许多人就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呢。”

    杨青菀登时被噎了一噎,“那你说,我们到底去还是不去?”

    田霜想了想,咬咬牙道:“去,怎能不去!”

    接下去便是田霜绞尽脑汁部署如何悄咪咪潜回向南居而不会被发现的各种环节。

    依着她的想法,虽然现在王府可能已经大乱,但是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快便找到了她们。她们可以趁着夜色从这个角落里出去,而后再打晕两个丫鬟或者婆子,扒下她们的衣服穿上,如此一来便能起到遮人耳目的作用,就算是被来去匆匆的侍卫遇到了也大概率认不出。

    只要被放行,她们总归能有惊无险地回到向南居。

    田霜私以为这个主意十分好,完了之后还一脸求夸奖地问过杨青菀的意见;后者实则觉得没这个必要,可看到田霜这般积极实则也是为了她们,心里感动之余还是配合地称赞了几句。

    不久之后,二人便依计行事。因着天黑的原因,二人磕磕绊绊地东躲西藏。田霜倒是十分小心,杨青菀意思意思配合着,偶有不走心的时候被田霜看到,她一脸惊魂未定之余还要板着脸把她训上两句。

    偷偷摸摸行了两个院子的功夫,果然看到了一队的带刀侍卫呼啸而过,甚至还能听到其中有人孔武有力地喊着一定不要放过各个角落之类的。

    把躲在一旁的田霜吓得够呛。

    待那些侍卫走远,一动也不敢动的田霜这才抚着胸口大口喘气,“你瞧,果真被我料中了,定是海棠苑那边的东窗事发了,如今整个王府的人估摸着都在到处找我们,我们得更加小心才成。”

    杨青菀恩了一声,倒是没与她争论。回头则是瞅了瞅那些侍卫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二人借着夜色掩护摸上了亭廊,正好拐角处走过来了两位丫鬟。田霜一见,眸里登时兴奋了起来,随着丫鬟的靠近,二人趁其不备拿了木棒把人敲晕,总算换上了衣裳。

    至此,二人再行进的时候果然顺利了许多。再遇到来回搜寻的侍卫也便没那般心虚了,甚至敢大摇大摆地从那些人跟前走过去,皆是没出半点问题。

    ……甚至因为迷了路,还问了其中一名侍卫去往向南居的路要怎么走。

    “你瞧,我的计谋当真是天衣无缝的了。”

    等侍卫走了之后,田霜十分得意,以至于杨青菀在心头感叹跟前的这位与之前吓到腿软甚至还哭鼻子的贵女仿若是两个人一般。她适时又夸上了两句,直到她神清气爽又开始了摸黑走上了青石道。

    一路上很是顺畅,前后大抵又走上了两刻钟的功夫,二人远远便看到了向南居。

    田霜到彼时又露出了兴奋之色,在杨青菀耳际道了两三句我们马上要得救了之类的话语,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与一路上时不时便遇到全副武装的侍卫相较,向南居这处仿若并不知道王府里发生大事一般,四处静悄悄的。

    田霜很是谨慎,猫着腰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候了半晌,见方圆百米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朝杨青菀招了招手,火速便往向南居的院门口冲。

    眼看着离着台阶就那么几步之遥,原本安静的周遭好似被她们的脚步声给惊醒了一般,忽地出现了数十盏大灯笼。

    光线很是刺眼,迫得二人不得不立在原地,拿了手来挡光。

    待适应了光线之后,田霜即刻就四下里望了望,当看到她们被一大群身材壮实的侍卫给团团围住的时候,差点就哭了出来。

    “完了完了,我们费尽了力气好不容易回到了这里,却还是功亏一篑了。这么一被抓,也不知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

    她略带哭腔的声音在杨青菀耳际没响上多久,向南居的大门忽地被打了开,着一身玉色长衫的俊俏相爷从里头走了出来。

    似是将将认出被围在正中的两名贵女,他唇角微微扯出了一个笑痕。

    田霜看到他,犹如看到了救世主一般,眼神亮得吓人。

    “相爷,您出来得正好,我们如今有难,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第二五三章 进屋说话

    田霜不管不顾先嚎了一嗓子后,又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因着动作太过夸张,一旁的杨青菀即刻就看出田霜这是装出来的。

    再抬眼把站在檐下的大相爷看了看,见他面色极为慵懒,眼神却又深邃明亮,她的心头便有了主意。

    前脚她与田霜才从海棠苑里逃出来,后脚王府里便多了许多搜寻的侍卫,从这可以推断出,南穆王被刺一刀的事多半是被发现了。

    而这些侍卫是埋伏在此处,想必相爷也得知了此事。他此刻却是没露出半点担忧之事,见田霜呼救也不着急,想必事情就如她所料的那般,南穆王应是瞒下了所有,并没说明自己是如何受伤的。

    这般想着,杨青菀便伸手去拉田霜,意思是说在自己人面前就无须演这出戏了。

    而田霜大抵是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自我拯救’上,愣是没从跟前这位大相爷的身上察觉到什么。就见她把伸过来扯她袖子的那只手给甩了去,拿着绢帕又哭。

    “相爷啊,一切皆是误会!当时青菀会在海棠苑,实则也是放心不下妍妍,谁曾想进屋之后会发生那些事?你也知道她这人十分乖巧不惹事的,那会当真也是一时失了手,谁知道桌上会放着一把小刀不是?再者,她一个娇滴滴的贵女,怎敢起什么坏心思,一切还不是为了保全自己。我后来看到出了事,也是着急了,才会在惊慌失措之下拉着她跑了。这也是我的过错,按理说这等时候我不应该带着她畏罪潜逃的……”

    在杨青菀坚持不懈的拉扯之下,田霜准备好的说辞终于被打断了。

    为此,田霜还略有些不满地拿眼望她。

    回头欲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时给忘了自个儿说到了哪儿,想了一小会没想起来,为了不显得尴尬,她只得匆匆做了个总结,“……总而言之,这一切也非都是我们的错。惩罚暂且不说,您答应过会照顾好我们的,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您保全我们的时候,您可不能撒手不管。”

    她说完的时候正好又有一排侍卫小跑着路过,见大相爷就在屋檐下站着,忙纷纷停下行礼。

    沈凉昭这才收了手唇角快抑制不住的笑意,出声问了话,“搜寻得如何了?千万别再给他机会去行凶害人。”

    带头的侍卫又抱了抱拳才回,“相爷放心,如今府里已经调动了所有的人马,正到处在抓拿刺客。同时,府里戒备十分森严,定不会再出任何差池。”

    沈凉昭点了点头,又衬景地说了几句后,指了指自己跟前的这些侍卫,欲让他们也跟着去做事。

    那侍卫道:“万万使不得,相爷您如今在府里做客,自是要把您护好的。更何况是王爷亲自下令,拿了这些人护您周全……”

    你来我往了几句之后,沈凉昭放他们走了。

    回头的时候见田霜一脸迷茫,又十分深明大义地开口解释,“哦,你们可能是不知晓,大约半个时辰前,有刺客潜入了海棠苑欲行凶。小郡主倒是没事,也亏得南穆王就歇在里头,与其打斗之后被刺了一刀流了许多血,如今已经包扎好也回了院,由周姨娘照料着。”

    他一本正经地说完之后,见田霜的小嘴惊得都快要合不拢了,又继续睁眼说瞎话,“看样子你们提前走了,并不知海棠苑经历了如何的险境。也好,若是你们二人留下,只怕南穆王分身乏术,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可惜了,据说刺客有两个,被他们给逃脱了,故而全府上下正在到处搜人,以免再殃及无辜。你们切不要再在外面多待,原本照顾小郡主就需要许多的精力,你们应该要多休息才是。”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便把一圈说是为了护他安全的侍卫给遣散了。

    而后转了身,将将跨过门槛,那位爷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便扔了过去,“进屋说话。”

    杨青菀当即便乖乖跟了进去,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过。

    她又不傻,心里十分清楚跟前的这位大相爷不知何时已经帮她们收拾好了残局。什么进了刺客之类的,分明都是莫须有的事;却是连南穆王都接受了这个说辞,说明二人在她们离开海棠苑后见了一面,然后达成了共识。

    杨青菀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头咯噔了一声。

    她不认为时间会卡得这么刚好,处理得又这么及时,唯一解释得通的便是,这位爷估摸着亲自躲在某个暗处盯着屋里发生的一举一动。

    她被自己的推测给吓了一跳,登时觉得头皮发麻。

    而一旁的田霜并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她原本是与她肩并肩走的,一不留神见身边的人落了几步,回头喊她快些跟上。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爷因着这句话又扔了个眼神过来,面上明明带着笑,杨青菀不知怎的竟觉得一会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一行三人进了屋之后,田霜即刻如活过来了一般,欢天喜地。

    沈凉昭手里捧着一盏茶,面上笑得如沐春风,语气里倒像是存心找茬,“王府进了刺客,甚至是伤了王爷,田四姑娘看起来倒是十分高兴啊。”

    田霜即刻把笑脸收了收,到底也是意识到跟前的这位爷似是不大高兴。

    “也不是……”话一出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被扼住两次的脖子,当下又觉得自己没做错,“多谢相爷及时帮我们摆平了这件棘手的事,只是相爷您没在当场,大抵不大清楚当时的紧张情况。那位不仅掐着我的脖子威胁青菀,甚至还把我打晕,而后又做了一些事情惹怒了青菀,青菀这才气不过刺了王爷一刀。”

    田霜大抵是今遭被吓得够呛,杨青菀想通了的许多细节,她还没意识到。亦或者是出于太过保护好友的心理,她削尖脑袋只想让跟前这位爷信了她的措词。

    杨青菀在一旁实则十分感动。

    而田霜一直观察着跟前这位爷的神色,见他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似是愈发急了。

    “田霜,”杨青菀无可奈何地唤了她一声,一语道破了真相,“你不用再说了,他知道全部的真相。”

第二五四章 总还有我

    田霜被杨青菀这么一提醒,登时没再多说。大抵是自己思虑了一小会,把前前后后所发生的所有都给联系了起来来。

    她轻呼了一声之后,凑在杨青菀耳边小声耳语,“你怎么不早点说?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相爷不知整件事情的经过。亏得我浪费了那么多的口舌,原来竟是相爷已经知晓了一切。”

    她飞快地朝坐着的那位爷投去了赞赏的一眼,“也是,这当口能拿刺客当幌子的,估摸着也就跟前的这一位了,这一步着实走得妙。把我们和那桩事都给撇清了不说,多半也意味着王爷那边不会继续追究此事了。”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摸了摸自己还玩好的脖子,越发神采飞扬。

    大抵是发现了相爷及杨青菀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田霜十分识趣地找了个由头欢欢喜喜地退出了屋子。

    杨青菀瞅着屋门被关上之后,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要从何说起,她悄咪咪地抬眼把那人看了看。

    那人面色清淡,正在喝手里头的那盏茶水,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既不问也不问。

    这样的状态,杨青菀最是没底。她想了想,便乖乖地找了个位子坐下,心道她怕是逃不过了。

    之前一直瞒着,委实是因为事情太过复杂,哪怕是说出自己的前身是尧宁县主,只怕是几个能信;再者,她之前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与跟前这位有什么关系,如今看来,她不交代都不行。

    她稍稍斟酌了下措词便开了口,“……在海棠苑那边都发生了什么,你八成知道得一清二楚,至于我与南穆王之间所谈论的那些,你想必也都知晓了。”

    “这个事说来也话长,原本一直没提这个事也是因为当时我们还不熟;但是熟了之后,又怕说了你也将信将疑,索性便不给自己招惹什么麻烦。我的前身是尧宁县主,与南穆王是老相识了,我究竟又都承受了什么,你如今心里也亮敞,实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眼下一切都真相大白,我也没什么执念了;只待再调查出我当年的死因,我便没什么遗憾了。届时你想告发我也成,我本就不是真正的杨三姑娘,能借她的身来完成这些,我已经十分满足。”

    沈凉昭抬了头。

    他的心里现在其实还是很不舒服。

    “你隐瞒身世这些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我能理解你的担忧;至于借了杨三姑娘的身,我也觉得是天意,更何况我也没什么立场能去加以指责。”

    他其实早早就收到了风声,故而得知杨青菀夜里悄悄去了海棠苑,他也一并去了。心想南穆王也在,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一时收不了场,他便当了那个梁上君子,正好把里头发生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他并不知杨青菀与南穆王之间竟还有那般交错复杂的纠缠,随着她前身是尧宁县主的身份被揭露出来,之前圣上对她多有照顾以及宁神医三番五次对她伸出援手一事便有了解释。

    也无怪乎南穆王一直盯紧她不放。

    他得知一切真相后,考虑到二人的这些纠葛要亲自解决了才好,以后才能一绝永患,故而迟迟没帮忙。只是在杨青菀插了南穆王一刀之后逃之夭夭,他才开始收拾残局。

    沈凉昭其实受到的刺激也不小,可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很快便把心态调整了过来。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有耿耿于怀之处,“你们前世的那些事,当面解决了是好事,哪怕是闹翻了,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你用的办法有些偏激,若真的伤到了自己,你是想让我带着你的尸体回去与青玉和老侯爷交代吗?小命要紧,若真没想到什么法子,总还有我。”

    杨青菀乖乖听着,听到这里的时候,小声道:“当初我也不知道您就在屋里不是?再者,明明您也看到情况不对了,您也没出来救场。”

    沈凉昭听着跟前这位贵女理直气壮挑他的错处,当真是想气也气不起来。

    ……人家也没说错,当时他已经埋伏在屋里的时候压根没人知晓。

    他摸了摸额,“我琢磨着你们两个人的事应该更想自个儿解决,哪曾想就一分神的功夫,你们都闹得要死要活的了。”

    杨青菀还想说,被沈凉昭一眼瞪了回去,“你别再转移话题,我的话还没说完。”

    杨青菀只得安分地继续坐着。

    “不顾全自己小命也就罢了,你一个未出阁的贵女还被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若是被传出去那还得了。”沈凉昭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虽说没有下次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他挨的刀伤有些轻了。当时看着你和田霜跑了,甚至还想帮你再补上几刀。”

    杨青菀:“……”

    她一时不知要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因着她的身世着实离谱,杨青菀原本以为跟前的这位爷定会震惊得细问各种细节,谁曾想,他面色不惊几句话便带了过,反而是揪着她当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和自己被占了便宜这个事不放。

    ……还是说人中龙凤的脑回路都会与普通人不大一样?

    想是这样想,杨青菀十分乖巧地认了错,“当时情况紧急,我身单力薄的,打又打不过,便只能剑走偏锋。至于其余的,当真也非我所愿,他骗得我那般惨,我把他千刀万剐都来不及;若非是挣不脱,谁愿意和他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这番解释倒是让沈凉昭好受了许多。

    他很是受用。

    还不待他多舒心一会,那贵女仿若是故意刺激他一般,又接着道:“您明明都眼睁睁看着,如今倒好,皆是怪我头上来。您之前的想法没错,给我们时间把事儿解决是有必要,但是人家都动手动脚了,您迟迟没出面,定是因为不想和王爷翻脸……”

    沈凉昭又头疼了起来。

    他当时将将知道杨青菀的身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者……大抵是对她与田霜私自行动并没知会他一声的惩罚,他便想着给她吃点亏也好。

    不曾想,到头来倒是他最介意这个事。

第二五五章 你觉得我如何

    沈凉昭欲解释。

    可是他当时的想法实则有些小气,若真说出去了显然会影响他的伟岸形象。他张了张嘴,到嘴边的那些话打了个卷,又被吞回了肚子里。

    他想起了南穆王给她带来的那些伤痛,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若是换成普通姑娘家,只怕这会儿哭天抢地,欲要和负心汉拼个你死我活。

    更偏激一些的,当时若是得了如杨青菀那般有把刀插进南穆王胸膛的那种机会,只怕会毫不犹豫把人给杀了。

    很明显,这位饶是再生气,心里还尚存两分理智,只是单纯捅他一刀出气,而没有让他死去的想法。

    沈凉昭想到这些,心里的那些气一下子没了踪影,越发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

    按理说,杨青菀这个时候心情应该是十分低落的,他竟跟她计较这些相对而言无关紧要的东西,委实是自己太过小气了。

    他其实应该要安慰人才是。

    思及此,沈凉昭脱口而出,“怪我,就如同你所说的,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自然不是南穆王的对手。我与你计较这个,实则也是担心你受到伤害,不能很好的保全自己,却也是忽略了男子与女子的身形体力这些差别巨大。”

    他圆了场后,又问她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杨青菀摇了摇头,虽觉得跟前这位的前后态度差别不小,却也乐得看他软下语气,“……对我没什么影响,倒是田霜两次落在他手里,估摸着受到的惊吓不小。”

    沈凉昭嗯了一声,对田霜的看法发生了明显变化,“她性子是直爽了些,可是在对待朋友上却是十分仗义的。明明知道南穆王这种身份的人不能忍,她却还是帮衬了你。如此也便罢了,她把你处处护着,可见是真心待你的,这样的人最是难得。”

    杨青菀想到田霜晚上的种种表现就十分动容。

    “她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晚上的事情说起来其实也危险,她却是毫无怨言地站在我这一边。因着这个事,她被卷了进来,甚至还被南穆王拿她的小命做要挟,我其实对她十分愧疚……”

    杨青菀打开了话匣子,倒是说了不少关于自己对田霜的想法。

    沈凉昭便眯着眸子静静听着,若是简单总结一下,大概是这事儿过后不论田霜遇到了什么大事或危险,这位眸里含泪的贵女也会倾尽所有去相助,哪怕是舍出性命来。

    “尽量帮衬是应该的,好歹也是生死之交。至于什么命不命的,我看就算了。”沈凉昭接了话,身在官场,见多的就是生生死死,他其实对活不活命不命的没太大的感觉,可听到相似意思的话从她嘴里说出,他便下意识皱了皱眉,“你们这些娇娇嫩嫩的姑娘家,就应该开开心心地聊聊天养养花草,其余的那些脏事,还是交给我们为好。”

    杨青菀的眸子动了动,似是听出了点什么意思,却又不大确定。

    她轻嗯了一声,心跳忽地加快了。

    沈凉昭似是没她那般敏感,轻抿了一口茶后,不紧不慢问她接下去有什么想法。

    “……你如今和南穆王撕破脸,而他向来比较偏执。我大致了解了下,因着前世他犯下了不少错事却没给他时间来弥补,他如今对你有执念。你活生生地出现在他跟前,他便想去拥有占有,换句话说他不会看着你去嫁给别人,除非他死。”

    杨青菀的两道柳眉一下子就拧了起来。

    她之前其实想过这个事。

    人果然是奇怪的生物,之前成婚八年他不珍惜;如今不愿与他有半点纠缠了,他反而一定要死死抓在手里。

    诚如沈凉昭所说,张延钧面上看着和善亲切,骨子里却是偏执的。他们好歹在一起生活多年,她对他的性子多多少少了解的。再加上她如今成了他的执念,只怕接下去会一直对他纠缠不清。

    思及此,杨青菀也头疼了起来,不免有些后悔,“……我当时不应该冲动就认了下来,若是抵死不认,大抵便能省下许多事,以后的日子要好过得多。”

    她的这个观点,沈凉昭却不苟同,“只要他对你的怀疑还在,你便跑不了,这辈子都过不好。我倒觉得早早面对了好,总归要解决。”

    杨青菀却是叹了一声气。

    话是这样说,但是现状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她目前还真没什么头绪能让自己永绝后患。

    比起杨青菀的那一脸凝重,沈凉昭显得十分悠闲,他把一碟桂花糕推到她跟前去,“唔,今夜折腾了半宿,只怕肚子也饿了,先吃点糕点垫垫。”

    杨青菀乖乖拿了一个,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

    沈凉昭看了看,见她吃得十分勉强,索性劝她,“算了,放下吧,吃不下去就不吃。”

    杨青菀当真也是说放就放,若非是怕影响了形象,只怕连嘴里的那口都要吐出来。回头大抵也知道自己有些失了分寸,倒是识趣道了歉,“也不是东西不好吃,我实在是太惆怅了。原本以为这一世可以不与他扯上关系,谁知到最后还是没躲过。”

    沈凉昭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拿眼看了看她,终是忍不住提点,“目前的情况你我都十分清楚,一是南穆王不会放手,二是他贵为诸侯王,饶是老侯爷也是惹不起的,若真要硬碰硬,就好比以卵击石……但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的这番话倒是让杨青菀的眸里升起了亮光,“相爷有何高见?”

    跟前的人可是百官之首,他既然说行,那大抵便是可以的。

    沈凉昭清了清嗓子,“他也不过是想得到你,只要你嫁了人,他一个王爷还能如何?”

    杨青菀眸里的亮光一下子就黯了下来,“您说得轻巧,哪怕是挑中了个合适的,就怕熬不到成亲就先被他给想尽办法给灭了。”

    她想了想,又十分惆怅地摇了摇头,“不成不成,您说的这个压根就不成立,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挑中的人起码得是人中龙凤,这么优秀的好儿郎又多半要折在南穆王的手里,这与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这般缺德的事我们还是别做了。”

    “那倒也未必,”沈凉昭觉得再不提出来只怕以后想提就没机会了,“你觉得我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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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珠玉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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