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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之好运加身全文阅读

作者:梁可凡1     大明之好运加身txt下载     大明之好运加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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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诡异的槐树

    阳春三月,气温渐升,位于灵境胡同的安乡伯府,庭院中的槐树枝丫已长出嫩嫩的芽儿。

    一个十五六岁,身着紫衣,剑眉星目,鼻直唇薄,腰系玉佩的少年缓步走来,迈步间,玉佩隐隐泛着清冷的光。

    少年是安乡伯的独子张宁,前些天纠集勋贵子弟们打群架,脑袋挨了一拳,晕了过去,抬回府后才醒。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醒过来的张宁已不是原来的张宁,而是来自现代的大学生。

    大学生张宁暑假去兵马俑旅游,晚上去夜市闲逛,随手买了一块玉佩,回青旅把玩一个多小时后,玉佩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把他淹没。

    不知过去多久,张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古色古香的床上,手里紧紧握着那块玉佩。他定了定心神,一番旁敲侧击才知,这里是安乡伯府,这具身体的父亲安乡伯张勇奉旨守大同,府中只有他和下人。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现在是大明正统六年,如果历史没有偏离轨道的话,再过八年,瓦剌太师也先将亲率大军攻破大同,兵临关内,和明军在土木堡相遇,皇帝朱祁镇被俘,明朝一百多位随驾大臣和二十多万精锐尽丧,由此改变明朝的历史走向。史称土木堡之变。

    张勇很有可能成为第一波炮灰。

    不过,张宁来不及为张勇担心,他担心的是父母中年丧子,必然悲痛欲绝。

    他想回去。

    可是他怎么研究,玉佩都没有动静。他几次想把玉佩摔了,手高高举起,却没有掷下,只因这是他回去的唯一希望。

    这块玉佩,此时就系在他腰间。

    他苦苦思索怎么才能回去,没想一头撞在槐树树干上,好不疼痛。

    这是今天他第三次撞树。

    这株槐树明明距他身前五米远,他走得很慢,怎么也不可能撞上,可邪乎的是,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就这么直直撞了上去。

    之前两次也是这样。

    张宁抬头望了望深褐色的槐树树干,没有一丝异样呀,怎么这样怪异?他退后几步,朝槐树走去,刚迈步,额头再次撞在树干上,撞的还是同一个位置,这下伤上加伤,皮破了,渗出血丝。

    他不信邪。

    这次他退得比较远,足足有十几米,然后很小心地迈步,一步一步又一步,每一次抬腿,落下,都小心万分,确保槐树在原来的位置才落脚,一只脚踏到实地才抬起另一只脚。

    就这样走了七八米并没有异常。眼看距那株槐树只有五六米,落脚没有异常,可就在鞋底快碰到地面时,双脚不受控制冲了过去,对准撞树,就这么撞了上去,又撞在额头。

    难道槐树下有磁场?不对呀,之前两次撞的不是同一株槐树。张宁绕着这株槐树转了两圈,小心提防再次撞树,好在侧身走的时候没有发生这么邪乎的事。

    槐树高大挺拔,枝干嫩芽娇艳欲滴,树干呈深褐色,根部干净,和普通的槐树并无不同。

    张宁看了半天,没发现槐树有什么问题,于是招手叫不远处浇水的白胡子老花匠过来询问。老花匠忍笑道:“公子,老奴看得明白,你为什么总往树上撞?”你是跟树较上劲了吗?

    什么叫我总往树上撞?还会不会说话了。张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挥手让老花匠走开,然后去之前两株槐树周围察看一番,同样没有发现异常。

    这奇怪了。

    张宁百思不得其解。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半天时间过去,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张宁正想吩咐丫环上点心,原主的好兄弟刘念来了。

    刘念是诚意伯的小儿子,眼睛大大,下巴尖尖,身板单薄,鬼点子特别多,纨绔们十次打群架,九次由他挑起,他正面打架不行,背后出阴招倒很在行。

    两人一起长大,相互之间十分熟悉,张宁有点担心刘念发现他和以前不同,可这货没经通报,熟门熟路摸进来,照面就道:“阿宁,我查清楚了,上次给你一拳的是兴安伯家的小子。这小子不是喜欢那调调儿吗?我们把他骗出来,狠揍一顿给你出气。怎样?”

    兴安伯家的小子,指的是兴安伯徐亨的孙子徐盛。原主就是脑袋挨了他一拳而离世,张宁才得以穿越。

    徐盛身材高大,从小喜欢习武,赤手空拳四个刘念也打不过。刘念很怵他,这才想设局诓他单独出来胖揍一顿。

    上次你也挨打了吧?你想为我出气,还是为自己报仇?张宁腹诽,指指自己的额头,道:“今天倒霉透了,不想出门。”

    “怎么了这是?”其实刘念话说到一半,便发现张宁额头一片红肿,中间还有拇指大的一块渗出血丝。难道他一大早和人打了一架?怎么没叫上自己呢?

    张宁哪会说撞树这么丢脸的事?故意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了。”

    “谁干的?”刘念跃跃欲试,又有架打了啊。

    张宁装作没瞧见他一脸兴奋,岔开话题道:“揍徐盛的事过几天再说吧。哎哟,我头好晕,得躺一会儿。”

    原主是只要有一口气便“奋战”在第一线的主,别说头晕,就是血流如注,那也是绝对不下火线的。张宁说完有些心虚地瞟了刘念一眼,不知这样反常的话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没想到刘念上前两步,扶住他的手肘,道:“我扶你回房。要不要请太医?”

    虽然只是伯爵府邸,但张勇为大同副总兵,身负为朝廷守门户之重责,可说深得皇帝信任,朝中人缘不错不说,和太医院的胡太医也走得很近。

    张宁醒过来后,管家持张勇名贴去请胡太医,胡太医诊脉后说不碍事,管家才放心。

    “不用。”张宁装作很虚弱的样子由他扶着,慢慢朝自己房间走去,边走边留意,直到回房间,在床上躺下,还是没有任何异常。

    很奇怪。不,很诡异。

    张宁闭眼装睡,在脑中把四次撞树的情景过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觉得,问题应该出在槐树上。

    要不,让花匠把槐树树根挖开?说不定里面有了不得的宝贝呢。张宁在心中疯狂吐槽,找借口打发走刘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第2章 根源

    老花匠听说要把槐树树根挖开,表情古怪,一心想劝劝顽劣的小主子,话到嘴边却变成:“老奴这就去拿铁锹。”

    我刚才说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老花匠呆住。

    “快去。”张宁大手一挥,颇有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的气概。

    听说当年开府时,第一代安乡伯产曾请人看过风水,才在府中种很多槐树,你现在挖掘槐树算不算破坏风水?老花匠在府中几十年,着实知晓不少秘闻,心里不情愿,脚下却不慢,很快取来铁锹,三两下把张宁接连撞了两次那株槐树树根的泥土挖开。

    “什么都没有。”张宁很失望,泥土中只有像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的槐树根,别说宝贝,废铁都没一块。

    吩咐老花匠重新把槐树种上后,张宁转身要走,意外被横放在地上的槐树树干拌了一跤,跌了个狗吃屎。

    你跟我有仇吗?张宁一骨碌爬起来,边用锦帕抹脸上的泥沙边恨恨地想。

    “公子,你破坏风水,被反噬了。”老花匠忧心忡忡道。

    什么狗屁风水,公子爷我来自现代,怎么会信这个?张宁道:“那是我没注意,跟风水没有关系。赶紧的,把树种上。”

    老花匠唠叨个没完,只是说他破坏风水会出大事,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挖这么一下,会危及远在大同的张勇,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嘛。

    扯得真远,以前怎么没发现老花匠这么多嘴?张宁气极反笑,干脆不走了,蹲在老花匠旁边,听他叨唠。

    老花匠唠叨一刻钟,身子突然抖了一下,茫然道:“我在做什么?”随即感觉到张宁戏谑的视线,双膝跪下,道:“老奴该死,公子息怒。”

    刚才是鬼上身吗?怎么敢教训公子呢?

    张宁道:“说完了?”

    “老奴该死。”老花匠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公子做事随心所欲,实在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罚自己。

    原主遇上这事会怎么办,重重处罚老花匠?不见得。他保留有原主的记忆,原主并不曾严惩下人,更多的是恶作剧。张宁脑子飞快转动,慢悠悠道:“罚你一天不许说话。”

    “啊?”老花匠呆住,这也太轻了。一天不说话算什么处罚?

    张宁丢下一句:“从现在开始。”起身走了。

    他在府中转了一刻钟,没有任何异常,就在他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时,却又和一个从耳房出来的丫环撞了个满怀。丫环手上端的一盆洗脚水尽数倒在他身上,那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丫环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张宁哪顾得上责罚她,飞奔回房,不料没跑多远又撞树了。

    又!撞!槐!树!了!

    真是见鬼了!张宁欲哭无泪,就这么一身淋溚溚臭哄哄地站着,额头的血丝缓缓流了下来,经过高高的鼻梁,淌过薄薄的嘴唇,从坚毅的下巴滴下衣领,与洗脚水会合。

    满府的丫环看傻了眼。

    张宁没好气对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大丫环清儿道:“还不快扶我回房。”

    他真心不敢乱动了,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怪事。

    “是。”

    清儿一脸担心地过来搀扶,小心翼翼搀着他,慢慢回到他居住的院子。

    总算没再出什么事。张宁松了口气,在常坐的官帽椅坐下,屁股刚沾到椅面,“啪”的一声响,官帽椅散了。

    赶着上来侍候的丫环们目瞪口呆。

    张宁目瞪口呆。

    房间里诡异地静默几息,清儿最先反应过来,过来侍候,先解下张宁腰间的玉佩,除下他的腰带,脱掉他的外衣。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包扎好额头破了皮的伤口,张宁来到跪在庭院请罪的丫环面前,看了她两眼,无奈道:“回去吧。”

    小丫头十三四岁模样,小脸吓得煞白,浑身抖个不停,听到张宁的话,惊讶地抬头看他,随即意识到这是大不敬,又忙低下头。

    今天太邪乎,问题多半出在自己身上,怎么能怪小丫头呢?要搁现代,她大概还是初中生。张宁于心不忍,再次道:“回去吧。”

    小丫头惊讶道:“公子不惩罚奴婢么?”

    虽说是公子撞上来,打翻她手里的盆子,洗脚水才全洒在他身上,但身为奴仆,哪能指摘主人的过失?公子刚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怎会不惩罚她?

    张宁道:“你非要在这里跪也随你。”

    “奴婢这就回去,谢公子。”小丫头磕了个头,飞快爬起来,一溜烟跑没影了。

    今天这事不弄明白,张宁哪能放心?他小心万分出了院子,慢慢循原路走了一遍,却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路遇到几个丫环,见到他,停步向他恭谨行礼后自去忙碌。

    张宁不死心,再走一遍。这次没有遇见一个人,那株掘出树根的槐树静静躺在深深的坑旁,老花匠不知跑哪去了。

    张宁在府里到处溜达,直到最后一缕阳光隐没在高高的屋檐后,庭院中的光线逐渐变灰,点点烛光从门窗中透出来。

    很饿,很累。张宁一屁股坐在凉亭的台阶上,只觉两条腿像灌了铅。他走了几乎整整一天,仔仔细细把这座明代建筑参观了无数遍。

    好象一天没吃东西?张宁饿得前胸贴后背,猛然想起被刘念一打岔忘记吃点心,被小丫头撞一下,倒一身洗脚水后,更是忘了吃饭这回事。

    就在他扶着凉亭的柱子站起来时,一人手提气死风灯急急走来,晕开的光线中,他看清来人是清儿。

    他在安乡伯府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瓜子脸,皮肤白哲,红润的唇微微上翘,约莫十五六岁的清儿。

    “公子,你怎么在这儿?教奴婢好找。”清儿轻声埋怨。

    张宁没好气道:“我一天没出府,有什么不好找?”到饭点也不知道喊我吃饭,要你们做什么用?

    清儿道:“公子没出府才让人奇怪呢。”公子这几天好奇怪,不往府外跑,也不纠集众位公子打架。

    觉得我异常?摊上今天这倒霉事,是个人都觉得不正常。张宁道:“府里出大事了,我这不是在找根源吗?你瞎忙什么,也不知道送点吃的过来。”

第3章 原来是它搞的鬼

    府里出大事了?清儿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看张宁。

    张宁说完自顾自回院子,清儿呆了半晌,赶紧追上,道:“公子,出什么大事了?”公子平素疯疯颠颠,哦,不,天真率性,能让他这么严肃,事情肯定小不了。

    “本公子快饿晕了,你说是不是大事?”

    “……”清儿无语。

    吃饱喝足,张宁站在官帽椅前看了半天。散成一块块木板那张已经收走,重新换了一张,就是不知道结不结实。他用手按了按,确定没问题,才轻轻坐下。

    “公子,你上午换了干净衣服后没佩玉佩。”清儿低头道。不是她失职,而是她刚帮公子系好腰带,公子就跑了。

    她不说,张宁倒忘了,这个时代的男人流行在腰间佩戴玉佩、荷包之类的小玩艺。

    “给我吧。”张宁道。

    很快,一块镂空雕刻两朵祥云,式样古老,沁色明显,一看就是有年头的玉佩放在张宁手心,入手温润。

    张宁把玩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回到现代的奇迹发生,玉佩在烛光下发出清蒙蒙的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把玉佩系在腰带。

    就在张宁思绪飘得很远,清晰无比地回忆在幼儿园怎么欺负女生的细节时,“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响亮。他坐的官帽椅又散成一条条的木条和木板。

    又散了!

    张宁跌坐在地,屁股下是一堆雕刻精细的木条和木板。

    端茶上来的清儿目瞪口呆,手里的茶盏差点失手掉在地上。

    这次,张宁眼睛发直看着手里的玉佩。刚才官帽椅散了,他跌坐在地的一息,眼角余光瞥见手里的玉佩亮了一些。

    是的,在烛光下,玉佩清冷的光亮了一下,官帽椅就塌了,散了。

    张宁知道玉佩有古怪,要不然他不可能穿越,可是研究了好几天,一直没能穿回去,渐渐有些怀疑它是单程票,没想到它竟然邪乎到这程度。

    今天连续撞树,也是它搞的鬼吧?

    张宁决定验证一下,推开清儿上来扶他的手,从木条堆中站起来,把玉佩系在腰带上。

    “公子,你要出去吗?”清儿怔怔问,公子不会摔傻了吧?

    京城宵禁,入夜普通百姓不能出门,但对张宁这样的纨绔子弟来说,宵禁有如虚设。但大晚上找人打架,不是傻嘛。

    张宁边朝门口走边道:“本公子随便走走,消消食。”话音未落,他左脚拌了右脚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

    清儿再次目瞪口呆,公子这是闹什么呢?

    张宁脑海里回想刚刚拌倒的情景,自己明明正常迈步,最终却是左脚拌了右脚,以致自己摔倒,这要没玉佩的作用,他还真不信。

    他从地上爬起来,解下玉佩递给清儿:“收起来吧。”哪天跟谁有仇,把玉佩送他好了。

    清儿怔怔接过,道:“公子还要散步消食吗?”你连着摔了两次,我都替你疼得慌。

    “不了,睡吧。”

    这一夜,张宁睡得很不安稳,先是梦到在宽敞明亮的教室上课,老师提问自己答不出,窘得满头大汗;接着梦到自己掉河里,父母在河边急得大哭,却只能眼睁睁看他越漂越远。醒来时,他满脸泪水。

    玉佩又显异常,不知能不能带他穿越?黑暗中,张宁轻轻抚摸玉佩半晌,其间玉佩三次发出明亮的光,光芒一闪而逝,没有把他淹没,第一次他心情大好,梦里的悲伤全然消失无踪;第二次悲伤像潮水把他淹没;第三次他的心情又好得不得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张宁估摸玉佩每次发光的间隔时间为一刻钟。他的心情也在一刻钟之后转换。再回想白天发生的怪事,他哪还不明白,全是玉佩在作怪?

    再仔细分析,不难看出系在腰间和拿在手里的作用不同。系在腰间,要么他不停撞树,要么官帽椅散了,拿在手里却只是改变他的心情。

    当然,或者时间段不同,作用有区别。想到这里,张宁不禁庆幸床没散,要不然他就成笑话了。

    既然系在腰间和拿在手里作用不同,那不碰它,是不是不受它影响?张宁仔细回想,还真是这样。

    看来,暂时无法回去,只能留在这里了。张宁无奈,过了一会儿,才收敛思绪,考虑起怎么利用这块玉佩。如果用得好,说不定能飞黄腾达呢。

    黑暗中,张宁咧嘴无声笑了起来。至于玉佩,闲着没事,他不会碰,不过出去闲逛时,倒是可以带在身上,就是时间有点短,副作用有点长。

    怎么办呢?

    身为安乡伯独子,他有的是奴才婢女,是不是一刻钟后把玉佩交给婢仆?可自己享受玉佩带来的好运,让婢仆承受相应的厄运,他于心不忍。

    嗯,或者换一个人佩戴运气重启?

    张宁决定明天实验一下。

    …………

    张宁一觉睡到大天亮,伸了个懒腰才起床,掀开锦帐,眼前一张瓜子脸,只是神色有些古怪,不知清儿在笑话小主人接连遭遇倒霉事,还是为小主人担心。

    在清儿侍候下洗漱毕,张宁指了指搁在桌上的玉佩,道:“你系上试试。”

    清儿瞄了古色古香的玉佩两眼,狐疑道:“公子,这是爷们佩戴的东西吧?”公子这是怎么了,赏一件男人式样的玉佩给我?

    张宁道:“你不用管,系上我看看,要是不好看就还我。”

    “哪有赏赐奴婢们的东西还要回去的?”清儿小声嘀咕,拿起玉佩系上,只觉十分别扭。

    系上玉佩后,清儿忙着指使小丫头们上早餐,不料被自己的裙子绊倒,跌坐在地,半天回不过神。

    张宁让小丫头扶她起来。她红着脸想解释,一张嘴,口水像阵雨似的,尽数喷在桌上的食物上。别说小丫头们,就是张宁都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她比我还倒霉,难道因为不是玉佩主人的缘故?

    清儿顾不得在小丫头们面前丢脸,赶紧跪下请罪:“奴婢该死。”

    “算了,让厨房重新做,这些赏你,拿回房里吃吧。”张宁大度道。实在不是你的错,是玉佩搞事啊。

    清儿感激涕零,自家公子真是好人啊,自己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能侍候这么好的主人。

第4章 是你么?

    慎重起见,张宁让院里的丫头分别佩戴玉佩,他则看沙漏,最终确定运气转换的时间是一刻钟,如果一直佩戴,好运和坏运的时间一样多。

    很公平嘛。

    张宁收回玉佩,放在桌上,赏了走霉运的丫头每人十两银子,走好运的已经得到好处,没有再赏。

    怎么利用玉佩,张宁有主意,即佩戴一刻钟,然后解下,或是交给身边的婢仆,或是收进小匣子,反正一刻钟后绝不碰它。他可不想接连撞树,或坐的椅子散了架。

    张宁通过丫头试验得知,装在匣子里带在身上没什么意外。

    吩咐清儿把匣子收好放进抽屉,张宁心情大好,如果玉佩用得好,岂不是人生开挂?

    …………

    半夜下起小雨,气温陡降。清晨张宁起床,迎面一阵冷风刮得他一个激灵,清儿适时取来锦袍侍候他穿上。

    吃完早饭,他寻思带玉佩去哪里晃荡,看能不能在好运的作用下,遇到好事。唉,要是有彩票就好了,戴上玉佩,轻轻松松中五百万。

    张宁一边无声感叹,一边吩咐清儿取来玉佩,连同匣子一并揣在怀里,打算需要时取出玉佩系在身上,用完马上解下装进匣子,这样就不用连累身边人遭受厄运了。

    出府不久,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张宁大袖一甩,任由清凉的雨点落在头上身上。走了一阵,雨点越来越密集,行人越来越少,张宁好奇心起,想看看在这样的天气下,玉佩能带来什么好运,于是取出匣子,拿出玉佩,系在腰带上,心里默默计算时间。

    昨天看一天沙漏,一刻钟大概多长,他心里多少有数。

    系好玉佩,松开手时,玉佩泛出一道微弱清冷的光,只是清光一闪即逝,不要说路人,就是张宁都没发觉。

    不过开了外挂,他心里得瑟得不行,不仅昂道挺胸,连步伐都快了不少。

    走了一小段路,身后辘辘声响,接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咦”了一声,道:“郡主快看,那人好怪。”

    张宁侧身避让马车的同时,循声望去,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来,深蓝色的窗帘高高挑起,露出一张绝美的侧脸,一双黑白分明极有神采的眼睛漠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

    张宁如遭雷击,脑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

    他呆站良久,直到打了个喷嚏。雨衣湿透他的衣裳,气温又低,可不着凉了嘛。

    刚才望过来的少女虽只露出侧脸,但他熟悉无比。

    前世,他和她青梅竹马,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一路同学过来。高三时,他向她表白,两人确定关系,相约大学毕业后结婚。

    每天放学后他们一起复习,高考分别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同一所211高校。在高校,两人是同学们羡慕的一对情侣,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有一次外出,她出车祸,抢救无效,就这样离开了他。

    他无法从失去她的悲痛中走出来,暑假才去兵马佣旅游,那是两人约好这个暑假要去的地方。

    难道她也穿越了?然后在玉佩好运加持的情况下,两人就这么遇上了?

    张宁狂喜不已,拔腿追上。

    …………

    铺着厚厚软垫的豪华马车里,身着粉蓝锦衣的美丽少女拉上窗帘。她肌肤胜雪,脸庞线条柔美,眼睛黑白分明极有神采。

    她嗔怪道:“怎又大呼小叫?”

    婢女圆圆的脸,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被她这么一说,兴高彩烈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小声嘀咕:“哪有人在雨中走不撑伞?”

    美丽少女瞟了婢女一眼。

    婢女低下头道:“奴婢错了。”过了一息,又小声嘀咕:“肯定是傻子。”

    “绿萝。”美丽少女声音很好听,轻声训斥婢女:“不要胡说。”

    圆脸婢女绿萝露出讨好的笑容,道:“婢女错了。”刚才见有人淋雨淋得很享受的样子,她一时好奇,忘了郡主最不喜欢婢女们大呼小叫,一惊一乍的。

    美丽少女轻轻“嗯”了一声,再没说什么。

    绿萝又掀帘望了一眼,小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道:“郡主,那个傻子追上来了。”

    美丽少女极有神采的眸闪过一丝惊讶,跟着掀起窗帘一角,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瞟了来路一眼。只见刚才在雨中闲庭信步的少年,一脸焦急,一手提着袍服的下摆,一手朝她们所坐马车招手,口中呼喊着什么,脚下飞奔,大片泥水溅在袍子上,他竟全然不理。

    她将窗帘挑高一点,想看得更清楚,不曾想马车颠簸了一下,停下来,车夫的声音道:“郡主,车辙陷进泥地里了。”

    这种小事绿萝会处理,美丽少女不予理会。

    绿萝道:“好好的,车辙怎么会陷进泥地里?”

    这可是京城,路又平坦又结实,哪会下一点雨就成泥泞?

    车夫快哭了,道:“小的不知。”见鬼了好么,好好的路,突然塌了一个坑,后车辙就这么卡进去。

    …………

    雨越下越大,泥土压实的路面被雨水一淋,很有现代乡下土路的即视感。好在骑射是纨绔子弟们的必修课,这具身体底子还是很好的,张宁跑得毫无压力,就是一脚下去,雨水混和泥沙全溅在身上。

    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拉的车?张宁和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远,就在他以为追不上,拼命跑时,马车停下来了。

    玉佩给他好运的同时,也让对方走厄运?张宁来不及细想,跑得更快,不一会儿追上马车,看着使出吃奶的劲也扶不起车辙的车夫一阵无语。

    “要不要帮忙?”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车夫道。

    车夫苦逼啊,郡主出门不带护卫,这么宽敞的马车,他哪扶得动?他想都没想就道:“要。”

    张宁撸袖子,把溅得看不清本来颜色的袍角扎进腰带里,不知是玉佩的作用,还是两人的力气都不小,总之同时往上一托,车辙从坑里出来了。

    车夫瘫软在地上直喘粗气。

    张宁顾不得一身湿透,袍子下摆和纨裤全是泥,来到车帘旁,嘴唇哆嗦了一下,道:“悠悠,是你么?”

第5章 登徒子

    悠悠,是你么?

    马车里,美丽少女极有神采的眼眸微愠,绿萝已怒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直呼我家郡主的闺名?”

    郡主?张宁怔了一息,随即恍然,很是欣慰地想,不错不错,悠悠运气不错,一穿就穿到什么郡主身上。现在两人总算在大明朝重逢了。

    失而复得的狂喜充塞张宁脑海,直接无视婢女的喝斥,放下小凳子,冲了上去。

    “啊!”

    绿萝的叫声惊天动地,吓了张宁一跳,嘟囔道:“我又没怎么你,叫什么叫?”

    “你你你你下去!”怕归怕,绿萝还是很忠心的,拦在车门口做誓死护主状。

    张宁翻了个白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我和你家主人是旧识,快让开。”我们可是上辈子的恋人,这辈子命中注定的夫妻。

    马车里,美丽少女秀眉微蹙。

    绿萝圆圆的小脸气得通红,双手用力推了一下。

    车门前空间狭小,加上积满雨水,再被绿萝这么一推,张宁立足不稳,整个人倒飞出去,“叭叽”一声摔在雨水里,溅起大片泥水,后背好不疼痛。

    绿萝喝斥车夫:“傻站什么呢,还不快走?”

    车夫唯唯应了,手脚并用爬上车把,扬起马鞭,驾着车走了。

    张宁半天爬不起来,直到想起过一刻钟,在玉佩的作用下,刚才的好运气转成坏运气,以致小婢女态度恶劣,女朋友避而不见,赶紧摘下系在腰间的玉佩放进随身带的小匣子里,才双手一撑,坐了起来。

    这块玉佩果然邪乎啊,居然能让我遇到女朋友。张宁就着雨水洗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站起身,审视自己,不由摇了摇头。自己像在泥水里打过滚的落汤鸡,悠悠那么爱漂亮有洁癖的人,怎么肯出来见自己?

    张宁顺原路回府,婢女清儿大为吃惊,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大雨天还去打架?

    三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下雨天气温比晴天低很多,再被雨水淋了个透,张宁一路跑回来还不觉得,这时在厅中一站,被风一吹,只觉无比寒冷,忙道:“备热水,我要洗澡。”

    有婢女就是好,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

    清儿见他冻得脸色苍白,应了一声,指使几个小丫头去提热水,不一会儿,热水备好。

    张宁不用人侍候,自己脱了衣服跳进冒着热气的浴桶,泡在热水里,舒服得直叹气。

    …………

    马车里,美丽少女接过婢女绿萝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道:“说过多少次了,好好说话别动手,怎么不听?万一把人摔坏了怎么办?”

    “郡主就是心善。登徒子摔死了活该。”绿萝恨声道,最见不得这些人像苍蝇一样追逐郡主了,摔死一个少一个。

    美丽少女极有神采的眼眸瞟了绿萝一眼,绿萝低下头不敢再说。

    马车在雨中行驶,雨点不时敲打车壁,美丽少女脑海中不时浮现一幅画面:一身锦衣被泥水污黑的少年冲向马车,撸起袖子,和车夫一起托起车辙。

    哪怕慕名而来,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呢。她微勾唇角,无声自语:“长得挺不错的,只是攀谈的手段没有新意。”

    一刻钟后,马车驶进一座豪华府邸,停在滴水檐前,自有婢女取来绘工笔仕女画的油纸伞挡在马车前。绿萝卷起车帘,美丽少女这才移步下车。

    …………

    换了干净衣服,喝了姜汤,张宁在房中走来走去,不时握紧拳头挥舞一下,能遇到女友,不枉穿越一趟。

    就这样来回踱了两个时辰,张宁脚步猛地一顿,卧槽,忘了问女朋穿到哪一家了。婢女叫她郡主,想必是王爷的女儿?明朝祖训,藩王必须离京到封地就藩,没有奉旨不得离开封地。藩王们自然不可能留下家眷。只要打听一下,哪位藩王来京就行了。

    不过原主的记忆中没有这个,想来是不关心这些事。张宁叫清儿进来,道:“派个人去请刘公子过来。”

    刘念鬼精鬼精的,又是消息灵通人士,还真少不了他帮忙。

    清儿应声出去,派了一个小厮冒雨去找刘念。

    和女朋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样从张宁脑海闪过,有在一起的甜蜜,有吵架时的忧伤,也有为了考上同一所大学互相鼓励,最后画面停留在她车祸离世……

    他不愿再失去心爱之人,那种痛,一次就够了。

    这一次,一定要在一起。

    他用手握紧拳头。

    不一会儿,耳中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能这么风风火火走路的,除了刘念,再没有别人。

    果然,张宁刚要迎出去,刘念一脸雨水,淌下一行脚印冲进来,道:“哪里有架打?”以前的阿宁回来了,高兴啊。

    能不能别成天惦记打架?张宁无声吐槽,示意刘念坐下,道:“先别忙,有更要紧的事。”

    刘念接过清儿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抹了把脸,道:“还有什么比打架更要紧的事?”

    你打得过谁?就这么喜欢打架。张宁翻了个白眼,再次在心里吐槽,道:“你知道最近哪位王爷来京吗?”

    “干什么?”刘念眨巴眨巴小眼睛,道:“在京里的王爷就那一位,你敢找他打架?我可不敢。要去你自己去。”

    “哪位?”张宁一头雾水。不怪他没听明白,原主缺这方面的弦。

    刘念两手一摊,无奈道:“还有哪位?郕王啊。你敢找他打架?”

    你爹只是伯爵,你连世子都没混上,敢对郕王动手,是嫌命太长吗?

    郕王?张宁怔了一息,才明白刘念说的是几年后因为土木堡之变而被推上皇位,年号景泰的朱祁钰。

    朱祁镇登基后顾念兄弟之情,准同父异母的幼弟朱祁钰留在京城。

    他现在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吧?怎么可能有十五六岁的女儿?张宁直接无视刘念揶揄的小眼神,道:“除了他,还有谁?”

    “没有。”刘念没好气道:“你想干什么?”

    “怎么可能没有?”张宁不信。

    “年初太皇太后千秋节,各地藩王没一个进京贺寿,只派郡王或是郡主带寿礼进京。现在更不可能来京。”刘念的意思很明确,太皇太后寿旦皇帝没下旨召藩王们进京,此时更不可能。

    “郡主?”张宁眼睛一亮,道:“谁家派郡主进京贺寿?”

第6章 打听

    刘念起身绕张宁转了两圈,又上下左右打量他,摸着下巴道:“你想打郡主的主意?这个有点难啊。”

    郡主多由皇帝指婚,不是嫁进公侯之家,就是嫁给朝廷重臣嫡子,像他们这种祖上只封伯爵的人家,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那是我前世的女朋友,再难也得上啊。张宁作昂首状,道:“郡主也是人。”

    “厉害!”刘念直竖大拇指,道:“难怪我们诚心诚意尊你为大哥。大哥,你确实与众不同。不要说郡主,就是县主的主意,我也不敢打。哎,你遇到安定郡主了?”

    安定郡主?封号谁起的,能不能走点心啊。张宁无声吐槽,道:“你怎么知道是安定郡主?或者我遇到的是别的郡主呢。”

    “不可能。此次代父进京为太皇太后贺寿的郡主只有安定郡主一位。”刘念斩钉截铁道。

    张宁回想当时的情景,婢女确确实实称呼她为郡主,照刘念这么说,敢情就是她?他再次确定道:“是不是只有十五六岁,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他心里年龄已经二十岁,十五六岁在他眼里,可不就是小姑娘?

    刘念道:“你自己才十五岁。”不待张宁反驳,又道:“安定郡主到京后,引起极大轰动,多少人托媒求亲,郑王都没答应。”

    “郑王?”张宁喃喃重复一句,对当今皇帝这位亲叔父,原主多少听说过他的封号,难道女朋友悠悠成为他的女儿?

    张宁心情复杂,说不清悲喜。

    “对啊。听说郑王本来要派世子进京贺寿,临行前世子病了,只好由安定郡主代劳。没想到安定郡主深得太皇太后喜爱,赐了府邸,看样子是要长居京城了。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没用的。”刘念说着叹了口气。

    张宁道:“你是不是打过她的主意,碰了一鼻子灰?”

    要不然,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刘念默认。

    竞争对手很多啊。可是竞争对手再多,也得硬着头皮上。张宁吸了口气,道:“都有哪些人托媒求亲?”

    敢打老子女朋友的主意,嫌死得不够快吗?老子打听清楚,一个个怼过去。

    刘念道:“很多。太后赐府邸后,托人向郑王求亲便成风潮,皇亲国戚,勋贵世家,但凡家里有相岁相当的嫡子,都不会放过机会。”

    张宁恍然,不说女朋友貌美如花,就是她貌如无盐,只要得太皇太后青眼,那些人也会为自家最受重视的嫡子求娶。不为郑王,不为安定郡主,只为关键时候有个人能在太皇太后面前递上话就足够了。

    刘念不知想起什么,恨恨道:“幸亏你爹没在京城,要不然也会被笑话的。郑王那老东西,仗着女儿得宠,尾巴翘上天。”

    人家是藩王,有狂的资格。张宁道:“你爹被笑话了?”

    “哼!”刘念脸黑如锅底,重重哼了一声。

    送走刘念,张宁考虑再三,决定先和女朋友联系上再说,凡事往好处想,现在已经有女朋友的下落,不是比什么都强么?

    拿定主意,他才感到饥肠辘辘,天都快黑了,雨也小了,他竟忘了吃饭。

    …………

    天阴沉沉的,层层乌云堆积,雨似乎随时会下。

    张宁站在树荫下,望着斜对面的朱漆大门,门口停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低声下气和坐在门前的老仆说着什么,老仆只是摇头,良久,中年男人无奈上车离去。

    张宁走近几步,牌匾上出自名家手笔的大字映入眼帘:“安定郡主府”。

    好气派的府邸!

    这是女朋友的居所呢。张宁小小骄傲一下,从小匣子里取出玉佩,系在腰间,整了整衣帽,大步走向坐在门前的老仆。

    “烦请老伯通报一声,就说张宁求见郡主。”张宁朝老行礼陪笑道。

    老扑接连被打扰,很有些不耐烦,可眼前的少年笑容真诚,倒不好发脾气。他神色和蔼,语气不知不觉温和很多,道:“郡主不见外客,你回去吧。”

    张宁努力争取,道:“我和郡主是旧识。”

    这些少年啊,都是一个样儿。老仆无声感概,摇了摇头。

    张宁并不知道这个长相平常的老仆脾气暴躁,若没有玉佩好运加持,早就被撵得满大街跑。他拿出一幅画像,展开给老仆看,道:“老伯请看,这是我为安定郡主画的小像。”

    像都画了,可见两人真是旧识。这是张宁自以为是的想法。他来之前,凭对女友的思念和那天惊鸿一瞥,画了这张像,也有通过再次确定安定郡主就是前女友悠悠的想法。如果不是前女友,就是天仙当面,他也瞧不上眼。

    老仆眼角余光瞥了画像一眼,差点没气晕过去,霍地起身想喊人捉拿登徒子,进角门后有些发怔,喃喃自语:“我进来干什么?”

    张宁见老仆脸色大变,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进角门后马上把门拴上,哪还会不明白,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再下决心:“这次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刚才他已绕这座占地极广的府邸转了几圈,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于是二话不说绕到侧门,守在那里。

    不到十息,角门打开,走出一个胖肥的妇人。

    “大姐,跟你打听一个人。”张宁说着拿出另一张小小的纸,纸上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头像,大脸庞,塌鼻子,下巴一丛胡子修剪得极整齐,让他看起来精神不少。

    这是和张宁一起托起车辙的车夫。身为安乡伯独子,原主从小在父亲的棍棒下读书习画,张宁自然也会。

    为防万一,他不仅画了女朋友的画像,也廖廖数笔勾画出车夫的头像。

    胖妇人瞟了一眼,道:“这不是马三吗?你找他有事?”

    “是有事。”张宁信口胡编:“他上个月在赌场借我三两银子没还,这下可算找到他了。”

    “他借你银子?”胖妇人狐疑道:“马三老实巴交,平时屁都不放一个,怎么会去赌场,你认错人了吧?”

第7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在胖妇人满腹狐疑中,张宁套出了车夫马三一直在府里的消息。他离开侧门,看看左右无人,摘下玉佩,放入匣子,来到离安定郡主府不远的酒楼,挑了一个临街靠窗的座位,要了一壶酒,两样下酒菜。

    从敞开的窗户望出去,能够看到定安郡主府大门前那一段路。

    酒的度数不高,也就现代啤酒的水平,张宁时不时喝一口,夹一筷子菜,这样坐一上午,只有七辆车经过。他叫小二再上几个菜,添一壶酒,又坐一下午,有十一辆车经过。其中一辆停在门口,下来一个年轻人,不知怎么惹恼老仆,被四个护院抬起扔出老远,半天爬不起来。

    张宁庆幸不已,好在有玉佩,要不然自己也是这下场。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张宁结帐离开酒楼。站在斜对面望过去,府门前气死风灯高悬,桔黄色的灯光照在厚重的朱漆大门上,越发显得庄重高贵。

    张宁看了紧闭的大门几息,转身回府。

    …………

    阳光照在酒楼门前的酒幡上,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张宁依然坐在靠窗的座位,状似悠闲地欣赏街景。

    个子矮小皮肤偏黑的小二上菜时好奇地道:“客官,今天还是坐一天吗?”这都第四天了,你天天这么坐着,看什么呢?

    “嗯。”张宁淡淡应了一声。他何曾没注意到,第二天再来,小二的视线就时不时投过来,第三天来,小二有事没事晃过来,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了。

    小二犹豫一息,道:“客官,你也想向安定郡主求亲吗?”

    你怎么知道?张宁抬眸看他,没说话。

    小二讪讪地笑,道:“那边有位客官也是为定安郡主而来,在这里一坐十几天。”

    “嗯?”张宁差点掀桌。谁这么缺德,不,这么聪明,跟他的想法一模一样?

    小二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退后一步。

    张宁道:“在那里?”随即四处张望,很快看到同样靠窗的位置,隔五六桌,有一个身着靓蓝锦衣,长相秀美的少年,大概这边的动静有点大,惊动了他,也望过来。

    两个少年隔空对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熊熊燃烧的怒火。

    秀美少年率先发难:“哪里来的混蛋,敢打安定郡主的主意?”

    你个娘娘腔知道什么啊,就这么激动。张宁深深鄙视,勾了勾中指道:“过来。”

    秀美少年被张宁的举动激怒,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来人,给我打。”

    他话音刚落,门外抢进几个身着护院服饰的壮汉。秀美少年手指张宁:“给我狠狠地打。”

    “是,公子。”壮汉们应诺,齐齐朝张宁冲来,瞬间把张宁围在中间。

    小二吓得面无人色,嚅嚅劝道:“两位公子,还是以和为贵的好。”你们打架,遭殃的是我们酒楼呀。

    两个剑拔弩张的少年哪去理他。

    张宁淡定道:“以为只有你带护卫?”状似随意地拍了拍手,两个浑身杀气的中年男子应声而进,朝被包围的主人行礼,对几个随时会动手的护卫恍如不见。

    这可是真正杀过人的。几个护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望向秀美少年。

    张宁道:“我的护卫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们杀的敌人比你见过的人还多。要尝尝被他们杀死的滋味吗?”

    张勇奉旨守大同多年,独子在京城,哪会不留些忠心耿耿身经百战的亲卫守护?不管张宁到哪,身边都有两个护卫远远辍着。那次原主挨拳实属意外,谁也没想到他会失手,待得辍在远处的护卫抢上来,他已人事不知。

    “……”秀美少年被两个中年男人要杀人的目光看得心底发寒,只觉脖子凉嗖嗖的,似乎他们随时会“咔嚓”一声扭断自己的脖子。

    高个子中年护卫名叫任荣,战场上不止一次救过张勇的命,张勇待他如兄弟,派他回京时曾叮嘱他好好照顾张宁,张宁晕迷,他急得差点自杀,这会儿见有人欺负张宁,早就把拳头攥紧了。

    秀美少年怂了,小声道:“我们为美而战,理应单挑。”你快把两个杀人狂魔弄走。

    你以为单挑打得过我?张宁笑了笑,道:“你说的,单挑。谁输了,谁退出。”

    形势比人强,先答应他,找机会离开这里,回府多叫些人找回场子,反正又没落于笔端。秀美少年看了两个满身杀气的中年护卫一眼,咬牙道:“一言为定。”

    你也不打听打听,安乡伯府的张宁是什么样的人,就你这风一吹就倒的弱鸡模样,打得过我?张宁笑笑挥了挥手,任荣两人躬身行礼退下。

    这边闹成这样,早惊动掌柜。掌柜五十出头,眼角皱纹深如包子的褶子,一笑起来,皱纹更是又深又密。

    “两位客官,小店小本经营,实在经不起两位的拳脚,能否请两位到外头一较高下?”你们要打架是你们的事,别在我这里打就行。

    张宁对秀美少年道:“我们去外面打。”

    “去外面就去外面。”秀美少年觉得张宁身材跟自己差不多,大不了打成平手,只要不和那两个杀人狂魔对上,有什么可怕的?他傲娇地抬起下巴,当先出门,来到门前空地。

    张宁笑笑丢下一绽碎银子,在掌柜讨好的笑脸和小二的点头哈腰中,出了酒楼,站在酒幡旁,和秀美少年相隔两丈,道:“来吧。”

    “三局两胜,输的自动退出。”秀美少年双手竖在胸前,做防御状。

    张宁嗤笑:“我打你用得着三局两胜?一局定胜负,你输了不许回家向父母哭诉,不许纠缠不清。要不然我打折你的腿。”

    “是我打折你的腿。”秀美少年怒道,同时双眼望天,下巴抬得更高。

    “行。我在这里等着呢,放马过来吧。”张宁不跟他废话,飞快取出玉佩,系在腰间。他有把握三两招把秀美少年打垮,可要对方被他打垮时碰不到他的衣角,只挨打无法还手,只能借助玉佩的力量。

    他气场很大呀。秀美少年莫名紧张,脑子飞快转动,寻思一战而胜的办法,竟没发现张宁的小动作。

    “来吧。”原主打架的经验实在太丰富了,面对这样一个弱鸡对手,哪里用得着自己先动手?张宁站着没动,只气定神闲说了两个字。

    就在这时,有个公鸭嗓子道:“哎,有人打架。”

第8章 狗血剧情

    太皇太后赏赐给安定郡主的府邸位于堂子胡同,和出嫁的公主们所居的十王府相邻,都离紫禁城极近,都闹中取静。这里来往的不说尽是王侯公卿也差不多了,平常百常哪敢在这一带溜达?

    张宁在酒楼坐了四天,只偶尔有豪华马车和官轿经过,行人很少,至于安定郡主,竟是一步不曾踏出府门。求见的人倒不少,总共九拨,一拨也没能进门。

    女朋友很低调,张宁很满意。

    既然少有人在这一带溜达,那来的又是什么人?

    张宁和秀美少年心生警惕,齐唰唰望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长相英俊,一身贵气,随随便便往那一站,让人不敢直视。后面跟着一个眉清目秀,十四五岁做奴仆打扮的小厮,刚才就是小厮惊讶出声。

    有那么一瞬间,张宁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又很快抬起脑袋,朝白衣少年微微一笑,算打招呼。

    秀美少年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只想夺路而逃。不过对面讨厌的家伙没动,他自然也是不能跑的。

    白衣少年温和回以微笑,声音清朗问张宁:“你们这是?”

    张宁道:“我们在决斗。”是的,像十八世纪的欧洲骑士一样,为一个淑女拔剑而战。

    “哦。”白衣少年随口应了一声,笑吟吟站在路边看着两人,竟是进入围观模式。

    难道你不应该劝架吗?秀美少年呆在当场。

    “来吧。”张宁对秀美少年道:“一场定胜负,速战速决。”再耽搁下去,一刻钟过去,我只有挨揍的份了。

    白衣少年含笑道:“你们可有彩头么?”

    张宁道:“当然有,彩头就是谁输了,谁失去追求安定郡主的资格。”

    “我一定会赢。”秀美少年为自己打气般嘟囔一句,握紧拳头朝张宁冲来,眼看拳头就要落在张宁胸口,张宁侧身一让,秀美少年收势不及,跌了个狗吃屎。

    张宁哪会放过机会,一步跨上去,毫不客气坐在秀美少年纤细如女子的腰上,一手按住他的肩头,一手扭住他两只手臂,道:“认不认输?不认输我先打折你的腿。”

    秀美少年啃了一嘴沙,来不及吐出,背上多了一百一二十斤重量,腰被压住,肩头被拿,手被朝后扭,哪里还使得出半分力气?

    他呜呜叫了两声。

    张宁道:“别装可怜。认输点头。”我岂会给你翻盘的机会?就算给你机会,你也翻不了盘,但会显得我傻。

    见张宁不上当,秀美少年“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沙,道:“我不服。”

    话音未落,背上便遭重击,忍不住“哎哟”一声。

    张宁道:“不服打到你服为止。”

    又是一拳落在秀美少年背上,这一拳力道比刚才大得多,秀美少年只觉半边后背都麻了。不仅如此,接着拳头如雨点落下,张宁边打边问:“服不服?服不服?”

    “服!我服了!”秀美少年喊。拳拳朝背上招呼,再不服软怕是要被打瘫了。

    “你以后不准打安定郡主的主意,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听清楚没有?”张宁停手,依然坐在秀美少年背上。

    “听清楚了。你喊那么大声,我能听不清楚吗?”秀美少年带着哭腔道:“我家中长辈非要托媒求亲怎么办?我管不了他们。哎哟——”

    又是一拳重重落下。

    张宁笑道:“管得了吗?”

    “管得了。管得了。”开玩笑,敢说管不了吗?

    张宁抬头对白衣少年道:“烦请这位兄台作证。”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白衣少年身后的小厮脸颊抽搐了一下。

    白衣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两人,笑容明朗,声音清朗,道:“好。”

    张宁没再为难秀美少年,抬腿从他背上起来,道:“滚。”

    秀美少年哪敢嘴硬,手脚并用爬起来,在几个壮汉般的护卫保护下,跑得飞快,转眼出了堂子胡同。

    口头承诺没有律法约束,大多作不得准,这小子应得挺顺溜,很有可能转过身叫一群人过来找回场子,不过张宁并不怕。他不仅打架经验丰富无比,还有玉佩这个作弊器,有上战场杀敌的护卫,有刘念等一群从小打出交情的兄弟,他怎么会怕?

    张宁估计时间差不多,先解下玉佩放进匣子里,再向白衣少年行礼:“某张宁,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白衣少年身后的小厮脸颊又抽搐了一下。

    “朕……呃,某姓朱,你叫我朱公子好了。”白衣少年犹豫一下道。

    “朕?”张宁既狐疑又震惊,难道眼前这位贵公子竟是当今天子朱祁镇?他这是穿越到电视剧,遇到狗血剧情了吗?

    白衣少年尴尬一息,随即微笑道:“正是。”

    真是皇帝当面,还是顺竿子爬?张宁略略迟疑便躬身行礼道:“安乡伯之子张宁参见陛下。”

    他虽是勋贵子弟,但没受封,自称臣有点不够格,自称草民又不愿,于是略过。

    白衣少年清朗的声音道:“免礼。”

    张宁行礼时眼角余光一直注视白衣少年,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和动作,见他说:“免礼”时神态举止自然,加上他一身贵气,倒有九成信了。

    “陛下微服私访么?”

    “随便走走而已。你倒机灵。”白衣少年笑道。

    这个相貌英俊,一身贵气,让人不敢直视的少年便是朱祁镇了。他处理政务之余,时常换下龙袍,带上小太监,出宫闲逛,今天信步走到这里,见两个少年说什么三局两胜,好奇之下便驻足观望。

    张宁道:“陛下乃真龙天子,岂是泛泛之辈?那个,臣眼拙,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终究不愿自称草民。

    朱祁镇显然注意到他的自称,点点头道:“你父张卿为朝廷坚守大同多年,实属不易。你今年多大,可曾娶亲?”

    你要赐婚吗?张宁心头狂喜,飞快道:“陛下,臣已有心仪的女子,你看。”想都没想从怀里掏出亲手画的女朋友画像递了过去。

    这张画像他片刻不离身。

第9章 活出自我

    画像上,美丽少女极有神采的眼眸显得有点黯淡。张宁画不出那点晴的一笔,不过面容五官还是惟妙惟肖的。

    朱祁镇脸上闪过恍然之色,随即笑道:“你们为安定郡主决斗?现在你赢了,要去提亲吗?”

    有人证实雨中遇到的女朋友悠悠现在的身份是安定郡主,而不是自己胡乱猜测,让张宁狂喜不已,道:“谢陛下。”

    “谢朕做什么?”朱祁镇讶然,道:“郡主的婚事朕做不了主。”

    “陛下做不了主?”张宁反问。你做不了主,谁能做主?抑或你是冒牌的?前世电视剧中动不动赐婚的狗血剧情看多了,张宁理所当然以为大家萍水相逢,朱祁镇,如果他真是朱祁镇的话,所谓的无法做主,不过是推托之辞。

    大家不熟,自然不会为他动用赐婚大法。

    朱祁镇道:“是。”

    张宁等了一息,见他带小厮,哦,不,小太监转身离去,不禁呆在当场。你好歹告诉我谁能做主啊。

    目送朱祁镇远去,张宁有些释然,人家是皇帝,凭什么要给你解释?好在确定女朋友的身份,守了四天不是全无意义。

    张宁走出堂子胡同,将马车停在路边树荫下的车夫忙驾车过来。

    “回府。”

    马车辘辘前行,张宁倚在车壁上,脑中盘旋来去尽是那个自认为皇帝的白衣少年。他的长相,他的气质,他的衣着,无一不说明这人出身非凡。可是他先是失口说了一个“朕”,自己一说他是皇帝他又马上承认,一声“免礼”说得熟极而流。

    这人要么真是皇帝,要么是习惯假扮皇帝的骗子。

    这不是废话么?张宁摇头苦笑。谁知道竟会来到几百年后的大明朝,有一天会在街上偶遇一个自称“朕”的家伙呢?他要知道肯定先在万能的度娘搜索一番,看一看朱祁镇的画像再穿。

    如果他真是朱祁镇,自己算是给他留下那么一丁点印象吧?

    胡思乱想中,马车驶进安乡伯府。张宁下车,脚刚踏在地上,刘念不知从哪冒出来,嚷道:“你可回来了。”又埋怨道:“你最近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一天没打架手痒痒,现在对打架毫无兴趣。难道脑子受伤很严重,以致连脾气都改了?

    本来就是两个人,怎么可能一样?张宁苦笑,他不得不成为另一个人,全盘接收这个人的所有关系,活成这个人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嗯,他看过很多穿越文,主角无一例外小心翼翼扮演另一个人,直到身边的人没有发现异常,才慢慢改变,活出自己的样子。可是他不想这样。并不是他不在乎原主这些哥们,而是他已经习惯做自己。他不会为了演好原主而勉强自己去打架。

    他不喜欢打架,从小不喜欢。

    “阿念,我们都不小了,应该为前程谋划啦。”他沉默一息,侧头看着刘念道。

    “前程?”刘念惊着了,道:“你还有可能袭爵,我有什么前程?爵位是我大哥的。我除了混吃等死,也就打打架,闲来无事听听小曲儿。前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作为幼子,最好的结局就是衣食无忧过一辈子了。

    “所以你才不爱读书?”张宁恍然。

    寒门子弟大多悬梁刺股,只要挤过那条独木桥,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一切都将不同。像他们这样的勋贵子弟,很少能拉得下脸参加科举,有也会成为异类。他们从小被长辈们逼着读书,却觉得读书无用,反正读不读书,都是混日子,何必费那功夫?

    因而,不爱读书的他们无数次气跑先生,天天纠在一起打架。

    刘念撇嘴道:“说得好象你爱读书似的。我们这些人,谁打架时最狠,冲在最前?”

    “我。”不,原主。张宁在心里纠正。他保留有原主的记忆,清楚原主没事找事,继而大打出手,每次都冲在第一线。

    刘念摊了摊手,一副“你好意思数落我”的神情。

    “那是以前。我们进去说。”张宁当先进屋。既然不愿意扮演另一个人,那就趁刘念质疑时说开吧,以后再有质疑的声音,还有刘念帮他说话,算多一个帮手。

    两人在厢房坐下,清儿上茶和点心后退下。

    张宁喝了两口茶,吃了一块点心,清清喉咙,道:“我喜欢安定郡主。”

    “你说过了。”刘念一边把手里的点心往嘴里塞,一边应了一句,还不忘咕哝:“清儿真小气,我坐半天,喝了三盏茶,只上一碟点心。”

    张宁失笑,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你不是说,安定郡主追求者众吗?我爹只是一个小小安乡伯,我连世子都没混上,要不谋一个前程,郡主凭什么答应这门亲事?”

    刘念若有所思道:“安定郡主答应有什么用?没听说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你是想谋一份差事,然后写信请伯父托媒向郑王求亲?郑王那个老混蛋势利得很,你要没一份好差事,他还真瞧不上。”

    “吁——”张宁无声松了口气,能脑补就好,不用我费太多唇舌。

    刘念还在思索这么做行不行得通,道:“你想谋什么差事?勋贵子弟太多了,有好差事轮不到我们的。”

    要是谋差事容易,我们也不会天天闲得发慌,无聊到用打架打发日子好吧?

    张宁道:“前些天家父来信,让我参加今年的校阅。如果没有遇到安定郡主,我自是当耳旁边,现在不是遇到她了吗?我想着,怎么也得试试。”

    张勇确实来信命儿子无论如何都得参加今年的校阅,也只命令他参加,没要求他一定考上,想必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料子,没指望一次通过。

    成祖朱棣为给勋贵子弟一个晋身之阶,下旨一年举办一次校阅,只有年满十五岁的勋贵子弟才能参加,考上者赐金腰带,一般充入锦衣卫,也有个别充入别的卫,总之既体面,又为家族增光,还有一份好前程。

    刘念苦着脸道:“阿宁,我们能考上吗?”

    你知道一年几人考上?想凭这个让郑王青眼,会不会太乐观了?

    张宁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几天他在酒楼等女朋友出来,大脑可没闲着,参加校阅是他认真考虑后觉得相对容易的路。

第10章 太可怕了

    “试?怎么试?阿宁,我们考不上。”刘念苦笑道。

    不是所有勋贵子弟都和他们一样不务正业,成天以打架为乐好吗?人家延请名师,熟读经史,父辈细心指导,又熟习骑射之术,那才是立志不依靠父祖余荫,要靠自身谋前程的主。

    张宁道:“你去打听一下,今次校阅由谁主考,我们再有针对性的拟题。”大不了像做高考模拟题一样一遍遍练习。

    “没用的。”刘念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陛下出题,圣心难测啊。”

    “陛下出题?”张宁喃喃自语一句,长相英俊,一身贵气的少年再次在脑海里浮现。他很好说话的样子,不知道我问他校阅的题目,他肯不肯说?张宁自嘲一笑,哪怕少年是如假包换的皇帝,也不会透露试题吧?

    刘念看到他自嘲的笑容,以为他嘲笑自己,唉声叹气道:“你要不信,去试试好了。”怎么脑袋上挨了一拳连性子都改了呢,为了一个不可能得到的女人,竟然要去参加校阅。校阅不是打群架啊老大。

    “我去试试。”张宁点头,道:“你们呢?”

    “我就不要了吧。”

    从小玩到大的十多人,大多是勋贵中不受重视的子侄,长辈虽说逼着他们读书,家族资源却没对他们倾斜,这也是他们自暴自弃的原因之一。得到重点培养的勋贵子弟机会比他们多得多,刘念可不想出丑。

    张宁并不勉强。

    “我这就去打听主考官是哪位,都有什么人报名。”刘念说着匆匆离去。好兄弟为了一个女人,要勉为其难做力不能及的事,他不能袖手旁观啊。

    张宁拿出玉佩轻轻抚摸,要是好运维持的时间长一点就好了,只有一刻钟,能答完题吗?思忖间,他心中一动,收好玉佩,让清儿进来磨墨,接着开始练字。确切地说,是练快点写字,争取在一刻钟内答完题。

    清儿一脸惊恐道:“公子,你怎么了?”平时读书写字跟上刑场似的公子,怎么突然转性?

    张宁淡定解释:“为了给你找一位少夫人,只好辛苦一点了。”

    “找少夫人?”清儿先是茫然,接着惊喜:“公子要说亲了?”

    练了半天字,直到手腕酸痛,张宁才放下笔,恰在这时,刘念回来了。

    “阿宁,悬了,此次由英国公主考。英国公古板又严肃,不好说情。”刘念担心得不得了。

    “这种事哪有说情的余地?”张宁很看得开,道:“不知题目是什么?”如果知道题目,事先花重金请人写好文章,背熟了就行。

    校阅考策论,也就是时事,只要稍微关心一下朝廷动向,应该不难。但有一点,出题的人是皇帝,主考官英国公张辅也好,考生也好,自然而然会揣测上意。看过历史对朱祁镇的评价和现代以朱祁镇为题材的电视剧,让张宁觉得,揣测上意并不难。

    “谁知道呢?”刘念摇头道:“不可能知道的。”

    校阅没有科举那么严,但绝不宽松,试题当天由小太监从宫里带出来,拆封时主考官才看到,更不要说考生们了。

    从玉佩入手,或者能窥测一二?张宁决定去堂子胡同守株待兔。

    “吃饭没有?”拿定主意,张宁招呼刘念:“在这儿吃吧。”刚好到饭点了。

    刘念哪会客气,道:“让厨子做只炙鸭吧,今天可累死我了。”到处打听腿快跑断了。

    炙鸭就是烤鸭,现烤的时间有点长,待清儿端上来,两人已吃了五六碟点心,闻到炙鸭的香味,一起撸了袖子,洗了手,撕鸭腿的撕鸭腿,撕鸭翅的撕鸭翅,吃得满嘴流油。

    一只鸭子加一桌菜几乎吃完,两个少年摊在椅上。

    刘念抚着鼓起的肚子道:“阿宁,以前你会叫兄弟们一块吃……”

    言犹未尽,感概之意溢于言表。

    张宁神态自若道:“我还要练字呢。”

    “你以前从不练字。不光是你,我们都不练字。”刘念道:“若求亲不成,你会后悔吗?”

    你想问为一个不可能得到的女人付出这么多,值不值得吧?如果你曾失去过一次,就不会这么问了。张宁无声自语,语气无比坚定道:“不会。”

    “你只见过她一面,还是侧脸。”刘念道。

    雨中遇见安定郡主的情景,张宁自是告诉过好兄弟了。

    “我一定会娶得美人归。”

    我绝对不会再失去她。张宁郑重对自己承诺。

    “……”刘念睁大眼睛看旁边熟悉的脸,只觉无比陌生。两人从穿开档裤一起玩到现在,张宁从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平时谈起女人,更是不屑一顾。

    良久,他郁闷的自言自语:“都说红颜祸水,敢情是真的。”好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副样子,有一天他会不会也这样?太可怕了。他悚然。

    张宁微笑道:“她人很好的,哪里是什么祸水了?”

    刘念惊恐:“你还没跟她说过话,怎么知道她人很好?阿宁,这个女人不简单,太皇太后一见她就喜欢上了,疼爱得不得了。你一见她的侧脸,就跟着了魔似的,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她要让你做什么坏事,你会不答应她?”

    乖乖,这哪里是女人,分别是狡狐狸精吧?

    张宁无比笃定:“她不会。”女朋友悠悠善良乐观,绝对不会做坏事,更不会勉强他做违心的事。

    “……”刘念捂脸,你现在已经在为她说话了。

    张宁道:“以后你会了解她的。”

    刘念跟被火烧了屁股似的跳起来道:“我不想了解。”说完跑了。

    张宁莞尔。

    第二天,张宁去报了名,然后去酒楼。小二一见他陪着笑脸哈着腰,又畏惧又恭敬地道:“公子,这边请。”

    这可是随身带着满身煞气的护卫的主,本身拳脚功夫又极好,一招未出便把人制住,万万得罪不得。

    张宁点点头,在先前的座头坐下,取出玉佩系在腰间,心想,不知今天能不能遇到他?

第11章 痴情种

    朱祁镇只有十六岁,政务多由太皇太后张氏和先帝四位托孤大臣处理,必须由他亲自裁决的事情并不多,他空闲的时间还是很多的。

    这天教坊司进献新编的歌舞,朱祁镇先还看得津津有味,可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意兴阑栅,只想出宫去逛逛。

    “小四,更衣。”左右无事,他吩咐一声,说走就走。

    贾小四今年只有十四岁,长得眉清目秀,做事妥贴,被朱祁镇的启蒙老师,秉笔太监王振看中,提拔到朱祁镇身边,侍候朱祁镇日常起居。

    不过短短几个月,贾小四就成为朱祁镇的贴身小太监,朱祁镇微服外出时唯一跟随的人。

    临出殿,贾小二禀道:“陛下,你上次私自出宫,王公公得知后大发雷霆。是不是让奴才禀报他一声,让他派些人暗中护驾?”

    王振倒不是不让朱祁镇出宫晃荡,而是担心他的安全。

    “不用。”朱祁镇道:“走吧。”

    天天在宫里被一群人围着够烦的了,出宫松快一下,后边还跟尾巴,那多没意思?

    贾小二无奈,只好紧随其后。

    主仆悄悄出了宫,朱祁镇低头疾走,直奔堂子胡同。贾小四以为皇帝和安定郡主约好,心里暗暗感叹郡主不仅深得太皇太后宠爱,和皇帝兄妹之情也很深厚。

    进了堂子胡同,眼看安定郡主府在望,贾小二正想抢过去通报,以便安定郡主接驾,没想皇帝偏离既定轨道,来到安定郡主府斜对面的酒楼前。

    站在酒楼门口,朱祁镇有些恍惚,朕来这儿做什么?

    …………

    张宁时刻注意时间,打算朱祁镇一刻钟内没来,马上解下玉佩装入匣子,过一会儿再戴上。没想到半刻钟没到,朱祁镇便出现在门口。

    难道他原本在这一带溜达?

    两人这么有缘分?

    “陛下。”张宁惊喜迎出来,行礼道:“你怎么来了?”

    我绝逼不会说故意在这里等你。

    朱祁镇茫然道:“朕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朕原先想去哪来着?

    “既来之则安之,陛下请入内小酌几杯。”张宁笑得像弥勒佛,眼睛眯成一条线。

    “嗯。”刚才走得急,朱祁镇腿有点酸,入内歇会儿也好。

    张宁侧身在前引路,来到靠窗的座头,恭请朱祁镇上坐,自己在下首相陪,又唤小二再拿一副杯筷过来,给朱祁镇倒满了酒。

    酒刚倒满,默默跟在后边的贾小四抢身上前,用银针试酒菜无毒,悄无声息退下,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这一幕突如其来,张宁猝不及防,怔在当场。

    朱祁镇举杯就唇,喝了一口,眉头微拧,放下酒杯。

    “臣不知陛下驾到,这就换酒。”张宁扬声道:“小二,把你们珍藏的好酒拿上来,再上几个好菜。”

    朱祁镇微笑道:“菜就不用了。”走得急,口有点渴。

    这家酒楼位于胡同里,原就小本经营,哪有真正的好酒?所谓好酒,不过比先前上的稍好一些。

    小二上酒,贾小四如法炮制,确定酒中无毒后,朱祁镇喝了一口,道:“你天天在这里守着安定郡主也不是办法。”

    这小子倒是痴情种子,从这儿望出去,安定郡主府门前的一切尽收眼底,朕居然不知道还有如此绝妙的地方。

    不要说没被揭穿,就算被揭穿,张宁也眼不眨一下。他苦着脸道:“臣一介白衣,哪有资格托媒向郡主求亲?只好在这里苦守,盼望能等到郡主出府,远远看一眼她的马车。”

    他语气至诚,朱祁镇听得颇为感动,道:“你想怎样?”

    “臣听说三天后将校阅,已报名参加。只是……”一副欲言又止。

    朱祁镇道:“只是怎样?”

    张宁做悔之莫及状:“臣父常年不在府中,臣年幼无知,不晓得读书的好处,平时多顽劣,只怕校阅难以通过。”

    佝偻着腰站在墙角当透明人的贾小二嘴角抽了抽,自知难以通过还报名,不是自暴其丑吗?

    朱祁镇“嗯”了一声,道:“张卿常年在大同,确实难为你了。”

    知道亏欠我就好。张宁打蛇随棍上:“若知道校阅的题目,臣多几天时间琢磨,通过的机率大增。只要通过校阅,就有向安定郡主求婚的资格了。”

    太不要脸了,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贾小四在心里深深的鄙视,有作弊之心的人不少,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没见过。

    朱祁镇倒没生气,道:“校阅由朕出题,若透露给你,于其他勋贵子弟不公。”

    拒绝了?有玉佩好运加持的情况下,还是拒绝了!张宁道:“臣校阅通不过,不能托媒向郡主求亲,只好天天到这里闲坐,期盼能见郡主一面了。”

    朱祁镇失笑,道:“郡主的亲事不用朕操心。再说,郡主名动京城,求亲都众,不愁嫁得很。”

    她不愁嫁我才担心啊。张宁做痛心疾首状:“臣父为朝廷守大同多年,多次受伤,身上伤痕累累,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常在信中说,不知能否在有生之年见臣娶妻生子。臣惭愧得很,一直没办法让他老人家抱上孙子。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枉为人子。”

    你先威胁朕,再抬出张勇,简直为套题目不择手段。朱祁镇对张宁的好感一再改观,不过他生性随和,轻易不生气,道:“你可以写信让你父托媒为你求娶名门淑女。京城中,除了安定郡主,还有很多好女子。”

    我们是两世的情缘,怎能说放弃就放弃?张宁摇头道:“只要能娶安定郡主,臣头可断,血可流,决不皱眉。”

    “为何?”朱祁镇若有所思道。

    “臣对郡主一见钟情,自见郡主后,眼里再无其他女子,唯郡主一人矣。”张宁尾音拖得很长很长,莫名多了几分惆怅悲观的意味。

    朱祁镇心中一动,他和皇后钱氏感情极好,宫中嫔妃虽众,多数夜晚却宿在皇后宫中。他想了想,道:“非但娶不到郡主,反而有杀身之祸,你还坚持吗?”

    “当然坚持。”张宁毫不犹豫道。已经错过一次,怎能错过第二次?

第12章 出乎意料

    “大胆张宁,竟敢觊觎安定郡主!”朱祁镇脸一沉,道:“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缚了,交给郡主处理。”

    不是说得好好的么?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张宁傻眼了。

    “是。”贾小四躬身行礼出了酒楼,走向斜对面的安定郡主府。

    还真去啊。张宁透过敞开的窗棂见贾小四来到安定郡主府门前,不知说了什么,打盹的老仆毕恭毕敬把他迎进去。

    这是去请悠悠?好皇帝啊,特地制造机会让我们见面。张宁感动,道:“陛下,郡主在府中么?”

    他进酒楼不到一刻钟,并不清楚女朋友在不在府中。万一她不在,岂不错过机会?以他的身份,安定郡主府肯定进不去,女朋友肯定见不着。可不是朱祁镇为他制造两人见面的机会?

    朱祁镇不答,夹一筷子菜送进口中,细咽慢嚼吃了,道:“菜做得不错,赏。”

    看在你叫悠悠出来的份上,这份赏银我出就是。张宁拿出一块碎银子打赏厨子,小二道谢接了,厨子很快出来行礼谢赏。

    张宁眼角余光一直没离开斜对面,见角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少女率先走出来,后面跟着眉清目秀的贾小四和那个凶巴巴的小丫头,以及一群护院。张宁狂喜不已,悠悠果真在府中。

    …………

    安定郡主朱琳,小名悠悠,是郑王朱瞻埈的幼女,出生时恰逢郑王四十岁大寿,因而深得郑王疼爱。原不忍她离开身边,远赴京城为太皇太后贺寿,无奈世子临行前吃坏肚子,拉到虚脱,无法成行,只好由她代兄进京。

    悠悠第一次觐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见她眉眼像极吴太妃,不免忆起旧事,待得说完当年的趣事,端起茶盏,悠悠细心提醒:“曾祖母,茶凉了。”

    “真是好孩子。”太皇太后感叹:“多少人不敢当哀家的面说这话。”因此对这位曾孙女与别的不同,继而赐下府邸,留她在京城长住。

    郑王接信大喜过望,有太皇太后掌眼,悠悠说一门好亲指日可待。

    悠悠除了每天清晨进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偶尔应公主们之邀,去十王府小坐片刻之外,极少出府。那天她应永清公主之邀,去柘潭寺礼佛回府的路上遇到张宁,对这位撸袖子帮车夫托马车的贵公子多少有些印象,听说他这些天天天在府外的酒楼守着,颇为意外的同时,还有些小得意。

    哪个少女不希望有人默默喜欢自己呢?

    可这小得意在贾小四说明来意后便消失无踪了,这小子暗恋也就罢了,居然闹到皇帝跟前,成什么样子?皇帝会怎么想?

    悠悠俏脸平静无波,实则愠怒不已,来到酒楼向朱祁镇行礼:“臣妹参见皇兄。”

    朱祁镇是她堂兄。

    “平身,坐下吧。”朱祁镇摆了摆手,示意悠悠坐,道:“安乡伯府张宁说,为了你头可断,血可流。你怎么说?”

    “悠悠!”张宁激动啊,双手颤抖伸出又缩回,要不是朱祁镇和一众婢仆在场,他早扑上去抱住她了。

    悠悠对他无视,俏脸平静无波对朱祁镇道:“登徙子最是讨厌,请皇兄稍作惩戒,以儆后尤。”

    “啥?”张宁懵逼了,剧情不对啊,你不是应该趁机表明心迹,请皇帝赐婚,圆我们两世情缘吗?

    朱祁镇道:“朕将他交给你,由你处理。”

    “他果真说头可断,血可流,也不在乎么?”悠悠道。

    “正是。”朱祁镇微微颌首,意示肯定。

    悠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张宁快哭了,要不是朱祁镇自带皇帝光环,他不敢造次,早就上前亲、热,知心话说个没完了。

    “来人,把他缚了。”悠悠状似随意地吩咐一声,一群在门外等候的护院鱼贯而入,有人按住张宁肩头,有人捉住他的手腕,有人捆他的手,有人缚他的脚,瞬间就把他缚得琮球也似。

    张宁只来得及吐出几个无意义的字:“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直到被抬进安定郡主府,张宁才想起一件顶顶重要的事:过去一刻钟了,他忘记取下玉佩。

    这是走厄运了啊。

    护院们把张宁扔在一间空荡荡的院子,锁上院门走了。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地上凉得很,张宁像条大鱼似的在地上挣扎两下,决定不动,省点力气,静待一刻钟过去,看有没有脱身的机会。

    …………

    “请皇兄到臣妹府上小坐片刻。”悠悠好看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诚心诚意邀请道。贾小四没说朱祁镇跑这儿做什么,不过根据以往经验,他到堂子胡同,只会来自己府上。

    朱祁镇有三个姐姐,都已出嫁,居于十王府,分别是顺德公主、永清公主、常德公主。前两位公主为已故先帝的皇后胡氏所出,只有常德公主是他同母胞姐,同为孙太后所出。

    公主们年龄比他大得多,他还小时,公主们已纷纷出嫁,并没有多少共处时光。悠悠进京后应对得宜,又比他小,不免重新唤起他的血脉亲情,要不然他不会特准悠悠称呼他皇兄,而不是陛下。可见在他心里,真把这位堂妹当亲妹妹看待了。

    朱祁镇没有推辞,道:“好。”

    太皇太后赐的这座府邸占地极大,悠悠没有住正堂,而是挑了东南角一座遍植湘妃竹的院子。两人坐在廊下,风吹动湘妃竹,发出沙沙的声响,犹如韵乐,朱祁镇觉得一阵松快,笑道:“你倒会挑地方。”

    悠悠亲手把茶盏放在朱祁镇面前,含笑道:“臣妹一见这些竹子就喜欢上啦,哪里愿意住别的院子?”

    朱祁镇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出了声,道:“曾祖母说你想念郑王、王妃,才留出正屋。”

    虽是郡主府,但悠悠没有出嫁,父母在堂,为孝道故,空出正堂完全说得过去。

    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悠悠笑容不变,悠然道:“曾祖母这么说原也没错。”

    朱祁镇喝了茶,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张宁?”

    “他不是说头可断,血可流吗?先饿一顿再说。”

    “哈哈哈。”朱祁镇大笑,道:“饿一顿可试不出他是否真心。”

第13章 脱身

    约莫一刻钟过去,张宁狂喜,可算转好运了。大概几十息后,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门锁“嗒”的一声轻响,门被推开。

    张宁像大鱼似的在地上蹦了几下,好不容易调整视角,看清来人。

    来的是悠悠身边那个凶巴巴的小丫头。

    …………

    绿萝很生气,非常生气。什么安乡伯府的公子,简直无赖,居然天天守在外面,不行,我得教训教训他。

    她吩咐其他婢女小心侍候,自己偷偷溜出来,问清张宁关在哪,要了钥匙,气势汹汹开门进来。

    “大姐。”张宁做可怜巴巴状,道:“快帮我解开绳子,我一定在你家郡主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让她好好打赏你。”

    “替我美言?你能在郡主面前说上话?”绿萝怒极而笑,转头四处看了看,走向院子角落,那儿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有两根树枝,一根腕口粗,一根拇指粗。

    张宁大惊:“你不会谋财害命吧?我身上有荷包,里面有十几两银子,一并给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家郡主的。”现在是好运时刻,她会答应吧?

    这混蛋还是人吗?绿萝气得浑身发抖,差点一个趄趔摔倒在地。

    没反应?张宁继续加大筹码:“你要多少银子尽管说,我回府马上让帐房送过来。”

    “闭嘴!”绿萝回头怒吼,从地上捡了拇指粗的树枝,想想丢开,重新捡起手腕粗的,冲到张宁跟前,指着张宁的俊脸道:“我先把你的脸打烂再说。”

    “打我?为什么打我?我对你家郡主情深款款,你这样对得起你家郡主吗?”张宁愕然,几句话脱口而出。玉佩在身,她不会真下死手吧?

    绿萝怒道:“你亵渎我家郡主,我非打死你不可。”话是这样说,手里的棍子既没有高高举起,也没有落下来,就停在离张宁的脸一寸上方。

    “我对你家郡主真情实意,何来亵渎之说?要不然何必求陛下赐婚?要不是郡主的亲事不由陛下做主,陛下早就下恩旨了。”张宁语速极快道,事到临头,不得不这么说,借绿萝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和皇帝对质。

    郡主定然由太皇太后指婚,这混蛋倒没说错。绿萝迟疑了。

    张宁再下猛药:“我三天后参加校阅,不就为了搏前程娶你家郡主么?哪里亵渎她了?”

    绿萝清楚,校阅为勋贵子弟的晋身之阶。眼前这无赖兼混蛋竟然敢报名,却超出她的预料,她移开棍子,道:“真的?”

    “骗你做什么。你去五军都督府问一下不就清楚了吗?”

    五军都督府的都督由战功赫赫的勋贵担任,每年代皇帝主持校阅的必然是他们。这次由张辅主持。

    说得真像那么回事。绿萝半信半疑,犹自嘴硬,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去?”

    “赶紧去。”张宁做不屑状。

    要不,真派人去打听打听?绿萝身为安定郡主的贴身婢女,在安定郡主府可说一人之下几十人之上,威风得很,指派什么事,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张宁见她意动,顺势道:“打听清楚马上放我,我还得回府读书呢。”

    “放你?”绿萝撇嘴:“没有郡主命令,谁敢放你?”

    “你打听清楚,禀明你家郡主,你家郡主自会放我。”

    这混蛋人样子不错,和郡主倒般配,就是家世差了点。绿萝看着被捆得像琮子也似躺在地上的张宁,突然觉得他没那么碍眼。

    她脸上的戾气逐渐消失,神色逐渐平和,不再气势汹汹。玉佩起作用了?张宁心中一动,道:“你先解开我的绳子,我陪你去五军都督府。”

    这主意貌似不错。绿萝想了想,觉得张宁跑不掉,郡主随时可以再抓他,放了也没什么,于是蹲下解张宁手腕上的绳子,费了好大的劲才解开。

    双手得到自由,张宁马上解腿上的绳子,三两下解开,站了起来,在地上蹦两下,活动下有点麻的腿和有点冷的身子,道:“走吧。”

    趁现在行好运赶紧离开是正经,至于悠悠怎么像变了个人,以后再调查。

    绿萝在前领路,带张宁一路畅通无阻出府。

    府门外,任荣焦急地走来走去,见张宁出来,抢上急促道:“公子没事吧?”

    他一双眼睛在张宁身上转来转去,公子帽子掉了,衣服有些污迹,这是遭了多大罪?

    张宁道:“没事。你陪这位大姐去五军都督府,然后自行回府。”

    “怎能让公子一人在外?小的先送公子回府,再陪大姐去五军都督府。”任荣一百个不放心,先前在酒楼外见公子被郡主的护院缚了,那种惊惧、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张宁道:“陛下回宫了吗?”

    如果说他以前心里多少有疑惑的话,现在已经完全相信自称朕的英俊少年是朱祁镇无疑了。他亲眼见悠悠从安定郡主府出来,向朱祁镇行礼,口称:“皇兄。”

    两人的身份都得到证实,一个是安定郡主,一个是皇帝。

    原来他是皇帝,难怪安定郡主在旁相陪。任荣瞬间了然,道:“陛下在郡主府中。”

    要是有手表就好了。张宁在心里轻叹,道:“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反正他跑不掉。绿萝没异议,当先而行。

    任荣还想说什么,张宁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带绿萝离去,自己好方便行事。任荣虽是粗汉,但跟随张宁时日不短,哪会不明白小主人的意思?

    他二话不说,追上绿萝。

    张宁解下玉佩放入匣子,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收获老仆无数白眼,又取出玉佩戴上,心里默念:“皇帝快出来。”

    他要尝试戴上玉佩后,心里强烈的念头能否实现,若是可行,以后行事就方便多了。不过,他信心不大,要是真能梦想照进现实,岂不意味着能为所欲为?

    嗯,先收敛杂念,专注一个念头。

    张宁无视老仆,进入冥想状态,完全不知道老仆已经进去通报:“郡主,你放的那位公子还赖在府外不走。”

第14章 龙颜大悦

    “我放的?”悠悠不解。她和朱祁镇在廊下赏竹喝茶,相谈甚欢,什么时候下令放张宁?

    老仆道:“绿萝领他出府,怎会不是郡主放的?这位公子出府后赖在府外不肯走。”

    还有这事?悠悠眼眸微眯,道:“皇兄请坐,臣妹这就去看看。”

    绿萝是她的心腹婢女,从小和她一起长大,这次又陪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她绝对不相信绿萝会假她之名擅自放走张宁。

    “去吧。”朱祁镇斜倚藤椅,似乎快睡着了。

    悠悠叫来看守张宁的护院一问,人果然被绿萝放走,更奇的是,这小子虽得自由,却犹自赖在门口不走。

    悠悠道:“绿萝呢?”

    老仆回话:“和那位张公子的侍从一起走了。”

    和张宁的侍从一起走了?悠悠更加奇怪,道:“去做什么?”

    “老奴听说去五军都督府。”老仆耳朵好使得很,听得真真的。

    好好儿的去五军都督府做什么?悠悠想不通,道:“你去请张公子进来。”

    请……

    郡主进京半年,得她一个“请”字的可不多。

    老仆神色微变,出府走到张宁面前,神态恭敬很多,道:“张公子,我家郡主有请。”

    张宁双眼微闭,聚精会神于一个念头:“皇帝快出来。”突然听到一个飘渺的声音,提及两个字:“郡主。”

    跟悠悠有关的事都是大事,他霍然睁大眼睛,入眼是一张如树皮般的老脸,眉毛胡子黑白参半,可不是打盹的老仆?

    “你刚才说,郡主有请?”张宁不太确定地道。

    女人心,海底针,说得果然没错。悠悠先绝情缚他,得知他脱身又请他进府,太反复无常了。

    “是。公子这边请”老仆在前领路。

    张宁迈步跟上,边走边猜测,皇帝是真命天子,位格太高,玉佩指使不动他也是有可能的。不管皇帝出郡主府,还是悠悠请他进府,都有一个共同点:他能见到皇帝。或者这同样在玉佩的作用下?

    他并不担心进府后再遭遇危险,那是谁?是悠悠,和他相爱的女朋友,怎么可能害他?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悠悠一定受原主封建思想影响,才会听从朱祁镇的话,缚他进府。

    来到悠悠院外,张宁整理衣服,拍打身上的污泥,被缚时帽子掉了,现在不便重新绾发,在人前放下头发终究不好,于是任由额头一络头发垂在脸侧。

    他整理仪容时,悠悠径直进去。

    进院后,他就像什么事没发生过,先向朱祁镇行礼:“参见陛下。”再理直气壮吩咐侍候的婢女:“抬椅子过来。”

    这小子胆挺大啊。朱祁镇故意脸一沉,道:“不是说为郡主头可断,血可流吗?为什么要逃走?”

    张宁苦着脸道:“陛下,臣确实为了郡主头可断,血可流。可小命没了,拿什么和郡主白头偕老呢?臣留着小命,是为了郡主。”

    他倒挺会说。悠悠极有神采的眼睛闪过一抹亮光,嘴角微微翘起,随即面无表情,仿佛张宁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觉。

    朱祁镇绷不住了,哈哈笑道:“你挺能说。你不愿为郡主舍弃头颅,朕是要治你欺君之罪的。”

    “臣愿意啊,一百个愿意。如果郡主下嫁臣,或是甘愿和臣同生共死,臣抛却这大好头颅又有何妨?”张宁手作刀状,往脖子斩去,斩钉截铁道。

    朱祁镇笑容僵在脸上,道:“胡闹。郡主千金之体,怎可如此戏言?”

    这混蛋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悠悠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极有神采的眼睛转了转,落在张宁脸上。他年龄和我差不多,长得也不错,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点不正经呢?

    张宁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笑了笑,道:“悠悠,我找你找得好苦。”可惜皇帝在这里,不能和你叙离别之情。我们穿越五百多年的时光,在这里相会,真不容易。

    悠悠表情苦怪,道:“张公子,任你舌灿莲花,我也是第二次见你。上一次承蒙你援手,帮敝府车夫托起马车,这次却是皇兄见召。”

    “只见一面,便天天在对面酒楼守你?”朱祁镇同样表情苦怪,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候的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人家托媒向悠悠求亲,经过慎重而全面的考虑,哪有像张宁这样,只看对方相貌就上蹦下跳的?这小子绝对是个异类。

    “天天在对面酒楼守我?”悠悠奇道:“他守我做什么?”

    朱祁镇笑道:“你问他。”

    这是被笑话了吧?张宁很快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可随即释然,论家世、门第,他没有半点优势,就算父亲托媒求亲,不过多一人被拒绝而已,和决斗的俊美少年下场一样。

    他不能再失去女朋友,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她嫁入豪门,只好出此下策。

    张宁正色道:“为见郡主一面,倾吐爱慕之情。”

    虽然你的婚事不由你做主,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引导主事的人,最终达到在一起的目的。关键是,自从相遇后,我们一句话也没说,这太让人难受了。

    悠悠道:“你匆匆见我一面,何来爱慕?”

    张宁很想马教主附身,吼一声:“郡主,你还记大学里的张宁吗?”可惜皇帝在侧,这么说会露馅,会揭开穿越的事实,结果殊为难料。

    “我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郡主可知,我们已见过四次?第一次,你的马车经过我身侧,你探头眺望;第二次,就是你所说的帮车夫托起马车车轮;第三次是先前你到酒楼,吩咐人缚我;这是第四次。我们见过这么多次,我爱你不是很正常吗?”

    还可以这样?悠悠呆住。

    朱祁镇唇边笑意越来越浓,最终大笑出声,道:“你是我见过最搞长勾搭小娘子的男子。长得还挺不错,悠悠要真嫁你,我可不放心。”

    这话说的!

    张宁苦笑:“臣句句出自肺腑,无半句虚言。”

    “朕还真有点被你感动了。唉,北边鞑子不安份,朕夜不能寐。”朱祁镇摇头叹息。

    这两句话有关联吗?张宁沉默两息,狂喜不已,抱拳道:“臣定为陛下分忧,扫平鞑子。”

第15章 进展

    朱祁镇仰望天上薄薄的云层,不知想什么。张宁直觉自己说错了话,可想了想,不知哪里说错了。对皇帝表忠心表错了?不应该啊。

    悠悠吩咐婢女为张宁抬来椅子,放在院子靠近廓下约莫一丈的地方,道:“张公子请坐。”能逗得皇帝开怀大笑的人不多,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张宁大马金刀坐下,道:“为何没有茶和点心?”

    廊下一张小巧的圆桌,桌上八色精致点心,让人看了直流口水,凭什么他没有呢?

    “哈哈哈。”朱祁镇笑出了声,道:“他就是个不肯吃亏的。朕初次见他,他正和人决斗,你要不给他两碟点心吃,怕是会闹个没完。”

    他随便一句话就能轻易逗笑皇帝。悠悠眼眸微转,朝婢女点了点头。很快两个小厮抬一张圆桌放在张宁面前,又有婢女端一个朱漆托盘,上面四样点心。

    四样点心是滴酥泡螺、酥油松饼、炸排骨,最后一样让张宁大跌眼镜,以为回到现代,却是牛扎糖。

    张宁小时候喜欢吃牛扎糖,直到上初中,课余时间忙着打游戏才顾不上,慢慢的把牛扎糖忘了。现在一见碟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牛扎糖,顿时勾起小时候的回忆。

    好多年没吃了。

    他拿起一块放嘴里,一缕淡淡的桂花香夹杂丝丝香甜充塞口腔。郡主府的牛扎糖和现代超市的牛扎糖口味有很大区别,超市的没加桂花汁。

    桂花味的牛扎糖还是牛扎糖?张宁摇了摇头,拿一块滴酥泡螺放嘴里,还别说,酥脆香,外加浓浓的牛奶味,比现代的泡芙好吃多了。

    张宁一气儿吃了两块,喝一口茶去去腻,估摸一刻钟快到了,掏出锦帕擦了手,以左袖遮腰,右手飞快解下玉佩,揣进袖里。不知道揣袖里会不会继续发生作用,要不要当着悠悠和皇帝的面放进匣子里?

    张宁动作虽快,哪里逃过廊下俩兄妹的眼睛?两人四只眼睛饶有兴趣地看他,见他旁若无人大吃之际,突然解下玉佩,都迷惑不解。

    再见他鬼鬼祟祟张望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可以握在手心的小匣子,放好玉佩,揣回怀里,朱祁镇只觉十分有趣,笑道:“那是什么宝贝?”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的。

    “啊?”张宁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行礼,道:“陛下见谅,这玉佩乃是臣先祖随身携带之物,见之如见先祖,臣每次用膳前总先向它行礼。今次美食当前,臣一时忘形,为不亵渎先祖,只好把它装起来了。”

    张宁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倒不是装,而是急,好东西得敬献皇帝啊,万一朱祁镇要看,看了又喜欢,自己给还是不给?要是寻常玉佩也就罢了,这块玉佩承载他回家的希望,怎能给他?

    “……你随身带着匣子,是不是时常忘记?”悠悠忍俊不禁道。他事儿可真多。

    朱祁镇笑道:“郡主说得没错,你是不是时常忘记?”看你鬼鬼祟祟的,动作又如此熟练,怕是经常如此。

    “臣……”张宁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坐下吧。朕准你吃个够。”朱祁镇开怀大笑之余道。

    悠悠配合地命婢女再上点心,一碟碟点心摆满圆桌。

    总算转移两人的注意了。张宁松了口气,露出羞涩的笑容,谢恩坐下,不客气地吃起来,每样点心都尝,好吃的多吃两块,但没吃光。

    悠悠极有神采的眼眸瞪得滚圆。她进京半年,还没见过在皇帝面前如此放浪形骸的呢。真是个泼皮货。

    朱祁镇笑眯眯看着,待张宁放下筷子喝茶,促侠道:“悠悠和美食,你选哪样?”

    为一口吃的把先祖忘了,不是吃货是什么?悠悠明白朱祁镇捉弄他,笑得眉眼弯弯。

    这问题跟母亲和老婆同时落水,先救母亲还是老婆有得一拼。张宁吐槽完,凝神几息,认真道:“臣时刻不忘郡主,郡主过门之后,自当和臣一起孝敬先祖。”

    “真是一张巧嘴。”朱祁镇笑指张宁,道:“看不出张卿竟生一个这么会说话的儿子。”

    悠悠恼了,道:“谁过门了?”

    “你啊。”张宁道:“我通过校阅,立即写信给家父,请他托媒求亲。到时我们一双两好,白头偕老。”

    “胡说八道。”悠悠怒道。一来姑娘家脸皮嫩,谈及亲事,总得做作一番;二来张勇只是伯爵,在公侯面前不够看,就算张宁通过校阅,家世还是不够,太皇太后和父王不可能允这门亲事。

    张宁道:“此时说这些为时尚早,一切待我通过校阅再说不迟。”

    “很有信心嘛。”朱祁镇笑道:“时候不早,朕该回宫了。”遇上这么有趣的小子,可比在宫里看歌舞开心多了。

    “皇兄要回宫了?”悠悠起身道。

    张宁同时起身,双手下垂,做出恭送皇帝的姿态。别看他在朱祁镇面前言谈无忌,吃吃喝喝,其实上位者的威压让他差点喘不过气,不过为了悠悠豁出去硬撑而已。

    朱祁镇经过张宁面前时,对跟在后面相送的悠悠道:“这小子有趣得紧,日常无事,不妨让他进府叙谈。”

    “谢陛下。”张宁行礼道谢,有朱祁镇这句话,他要见悠悠大有可能。

    悠悠白了他一眼,对朱祁镇道:“皇兄明鉴,若是他有无礼之举,臣妹可是要把他打出去的。”

    “随你。”朱祁镇说完扬长而去。

    张宁和悠悠送到府门口,张宁想说什么,悠悠转身就走,还没进门便吩咐老仆:“绿萝回来让她即刻来见我。”

    “悠悠,我有话跟你说。”张宁没有机会还要制造机会,何况机会就在眼前?自是不肯放过。

    悠悠的声音远远传来:“以后再说。”

    这是预约下次吗?张宁小声嘀咕,道:“你可不能食言。”

    老仆神色古怪过来逐客:“张公子请便。”

    今天取得极大进展,不仅确认两人的身份,从朱祁镇嘴里套到校阅的题目,还得到日后进安定郡主府的机会,也算收藏颇丰了。张宁一边朝灵境胡同的方向走,一边总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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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之好运加身介绍:
自从买了玉佩,张宁就在好运和厄运之间折腾,先把王振折腾没,再把也先折腾死,剩下的就是发展那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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