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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又见青山     伤宋txt下载     伤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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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鬼

    天圣七年元月四日,繁华昌茂的东京汴梁街头,人们正在欢庆新年之时,灯火通明的夜市中突然出现一个年约30左右的女人,此女眉目姣好却衣不遮体状若颠狂,嘶吼狂奔于街市之上逢人就咬,把好几个路人的头面皮肉都咬撕吞食。

    巡街路警等十几名壮汉立刻上前抓捕,却没想到此女力大无比又身手轻灵,竟然打伤几个路警之后蹿上房顶逃了,众人在惊骇之余才有人想起,此女竟然是前朝真宗皇帝身边的一个女官尚宫,家就在东京汴梁城内,十二岁入宫只陪伴了真宗皇帝几年,就因真宗晏驾而断了前路。

    因牵扯到宫帷中人,这件事情就大了,开封府衙只得将此事上报大内,但宫中却再也寻不到这个前朝尚宫的人影,她的家里人也不知她的去向,就在所有人都满头雾水之时,夜间的开封城内却诡事频发,接连几个晚上,城中四处都发生了咬食头脸面皮的恶性事件。

    身着劲装,身配铁尺的寇天青此时就在城北陈桥门,坐在城中五丈河旁的开宝寺铁塔顶楼,紧皱双眉的看着已经进入暮色中的这座汴梁东京城,身为京西都巡检使的他,已经连着三天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睡不了觉,也就没有什么饿感,全身无力却又不得不圆睁双眼,又到了入夜时分,又到了众鬼出没的时候,手下的人都四散到各个街巷去了,可是据他这几天来的经验,手下这些兄弟就算全副武装的几人一组在街巷巡夜,恐怕也不是一个夜鬼的对手,到时还得是自己出手。

    从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上判断,这些案件已经不是一个尚宫女官所能犯下的了,开封城内的百姓惊恐万分,把这一连串的案件称为夜鬼噬人,全都躲藏在家中不敢外出,把诺大的一个东京汴梁给弄了个万巷齐空宛如鬼城。

    一时间宫内民间全都惊恐无比,大宋朝的实际掌权人太后刘娥,更是发下严旨让地方上如期破案,可是诏令虽急却没有人敢接这道旨,因为这些官员全都心里明白,这里头的事好像不简单。

    真宗朝时颇有些宫帷密闻传于民间,这个噬人尚宫更是牵连到那个扑烁迷离的狸猫换太子的传闻之中,要查吗?当今在朝的圣天子赵帧和太后刘娥,还有好几个大佬元臣正是这出大戏里面的主角,还要查吗?真查下去可不止是自己掉脑袋的事啊。

    一想到这里,那些官员们就全都束手一旁不敢沾边了,但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年过30,两年前已进士受封大理评事的包拯却自请将此任一力担当,大理评事本就是大理寺的刑狱断官,他虽然官低职浅,却一向以刚直不阿著称于世,本来按着规制,包拯是不能专断此案的,然而大理寺的司,丞等首官全都缩头不前,一看现在有人送死一般的来接这个火炭团,当即就全都撂手让包拯自便了。

    寇天青本是名相寇准之孙,十八岁晋身从八品的秉义郎,入刑部专司京城缉拿捕盗,四年来仗着他的精明强干与祖父在朝中留下的人脉余萌,竟然升到了正七品的京西都巡检。

    本来他这个都巡检是不归大理寺统辖的,但京城中连续出现如此大案,雷霆震怒的刘太后严令之下,当即将汴梁城内的所有缉员全都遣出,又被那些避之不及的官员们一个不剩的全都甩到了包拯的头上。

    包拯这个愣头青也不打怵,给他送来多少他就接收多少,并且分门别类的全都做了安排,连京城里专管扑火灭烟的潜火队都一把抓了过来。

    本来寇天青对包拯是颇有些不屑不满的,因为他这个巡检司与大理寺互不统属,还同样都是正七品的官阶,凭什么老子就要接受你的领导?

    可是没过几天,他这点子火气就出不来了,因为随着接触日深,他发现这个外貌如铁锅炭炉一般的黑炭头还真是一点私心都没有,想挑他的毛病都找不到,这还不算,这个黑炭头不光人黑,手也是真黑呀,京东路的都巡检赵庆春外号立地铜猴儿,不但在巡检任上公干多年,还是当今赵家皇族支脉,就因为不尊奉包黑子的命令还顶了一句嘴,被这个黑老包当堂打了40棍子,因为衙堂上没人敢下这个手,这包黑子大怒之下居然又把抡棍子动刑的差事给兼了。

    经此一事,就再也没有敢对黑老包不敬的了,不但是因为这个包拯脸黑手狠,还因为听闻此事的太后刘娥给他赐下了三对水火大棍,并且派出六个宫中侍卫来,只要包拯一声令下,这六个大汉当即扑过去就打。

    一想到那三对胳臂粗的水火大棍,寇天青就后脑勺直冒凉风,好在这位黑包爷不是不讲道理,不然就凭连日来的徒劳无功,从自己往下的这几百人个个都得被打得起不来榻床。

    就在他强打精神暗自苦笑之时,却突然发现塔下有人影一闪,接着就看到一个几乎寸缕未着的汉子,连蹦带跳的从旁边的墙后翻身跃下,手脚并用的蹲伏在地向空中不断嗅闻。

    寇天青心中一凛,顺手抓过早准备好的一张劲弩瞄向那个汉子,终于让自己碰上了,无论怎样也要抓他一个活口。

    瞄着那汉子的腰胯处一弩打出之后,寇天青飞身跃下铁塔,顺手抓住早准备好的长绳的同时,抬手将一枚信弹打向空中。

    弩箭带着劲风噗的一声打中那汉子的大腿,但那个汉子却仿彿不知道疼一般顺手扯掉打中自己的弩箭,竟然带着怪叫飞身扑向正从塔顶下落的寇天青。

    寇天青眼看着对方狰狞扑到,只得将长绳甩开后抽出一对精钢铁尺,略挽了个银花分刺那汉子的两肩,已经状如罗刹恶鬼一般的汉子根本就无视两条精钢铁尺,带着怪啸竟然一爪一个的迎尺而上,在噗噗两声被刺穿了双掌之后,还能运出一股巨力拧抓尺刃。

    这一拧抓让寇天青心中大骇,好大的力气呀,自己双手无伤还紧抓着尺柄呢,却仍然被对方堪堪拧脱手这双铁尺,好在两人此时都从空中落地,那个汉子被寇天青一脚踹中胸腹,重重落地的剧震让他双手一张,寇天青顺势抽回自己的双尺,借着那蹬踹之力轻轻巧巧的闪到一旁。

    夜鬼汉子只是略叫了一声就又从地上跃起,喉中带着咆哮又开始手脚着地的围着寇天青缓缓打转,寇天青手按双尺也小心的戒备着他,刚才那个信炮已经发出,再只需片刻,自己的手下弟兄们就能回来了。

    那汉子两只眼睛血红一片,只是围着寇天青略一打转,就带着怪叫伸爪扑来,寇天青脚下连闪躲开他这一扑,手中铁尺更是直接刺中那汉子好几下,可那汉子却浑然无事一般转身厉吼,也不管自己全身都在冒血,张着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又如恶鬼一般的扑来。

    寇天青眉头皱起,不下死手制不住对方了,可下了死手这个活口也就没了呀,就在这矛盾万分之时,却猛然听到身后有个女人喊道:“小心后面。”

    喊声刚落,寇天青就觉得身后恶风陡至,幸好有这一声唤,寇天青猛然一个纵跃蹿到一旁,这时他才看到,后边竟然又有一个披头散发都看不出男女了的夜鬼,鼓着一双爪子悄无声息的扑到他刚才所站之地。

    冷汗瞬间就浸透了他的后背,如果这一下没人提醒,他估计就算扔在这里了,来不及和人家道个谢了,两个夜鬼又全都向他扑来,寇天青脚下连环错步,一边躲闪还击一边吼道:“多谢这位小娘子的提醒。”

    那个姑娘却怒喝道:“你骂谁呢?”

    寇天青当即一呆,自己也没骂人啊,此时另一条黑影已经从房顶冒了出来,只从那在夜色中闪着红光的眼睛,寇天青就知道又来了一个夜鬼,这下可是真坏了,自己只能勉强和两个夜鬼周旋,再多加一个绝对应付不下来。

    要逃吗?不行,自己若逃刚才给自己示警的那个小娘子又该怎么办?她宽袍大袖的一个女人家又怎么会是这几个夜鬼的对手?

    不行,就算扛不住也得扛,想到这里寇天青猛然怒喝:“逃,小娘子你快逃。”说罢将两只铁尺有如泼风一般的舞成一团烂银,照着眼前两个夜鬼的要害就插。

    不要什么活口了,先把眼前这两个弄死再说,一个夜鬼被铁尺正插中咽喉气嗓,这一下致命却不是立时就死的伤,所以这个夜鬼呵呵鬼叫一边喷着血沫一边抓住寇天青的手臂,照着他的上臂就是一口。

    寇天青用另一只铁尺一下洞穿了这个夜鬼的大嘴直接从颅后穿出,但另一个夜鬼此时却已经扑到了,寇天青想抽出铁尺想去反击,却发现铁尺被卡住根本就拔不出来,情急之下想要闪避,却发现自己被那个死了的夜鬼抓住而完全动弹不得。

    就在他暗叫着我命休矣之时,突然看到有一道黑影闪电一般从黑暗之中蹿出,带着怒哮与扑来的那个夜鬼扭打到一起。

    寇天青趁此机会挣开那个死夜鬼的抓缠,扑到扭打处仔细一看,却发现刚才扑倒另一个夜鬼的,竟是一条黑背黄腿双耳竖立如刀的巨大狼犬。

    寇天青呆了一呆,但立刻一尺刺入那个夜鬼的心口,此时的大狼口正发出咆哮咬着野鬼的喉咙不断来回甩动,而夜鬼的两只鬼爪也正死死掐着大狗的两肋。

    两个夜鬼被杀,第三个正要扑来的夜鬼立刻掉头就跑,大狗甩下身下夜鬼立刻吠叫着追了上去,此时寇天青才注意到,这条大狼狗的身上竟然还披挂着极其怪异的战甲,就是这么一发愣的动作,却引得那条大狼狗扭头喝骂道:“你缺心眼儿呀?快追呀。”

    这条狼狗发出的正是刚才那个小娘子的声音,寇天青略微一呆后当即浑身汗毛乍起,盯着那条狼狗道:“你……你是和我说话?”

    那条狼狗又掉头追向夜鬼,但却边追边骂道:“算了,追过去你也连条狗都不如。”

地二章 六哥

    寇天青虽然心中惊恐万分,但却更是被这条说人话的狗给气着了,老子再怎么样也比狗强吧?

    虽然这一惊吃得不小,他仍然拔腿紧追在那条狼狗的后面,前面的狼狗四条长腿快得成了一溜烟,眼瞅着越跑越远,寇天青自幼习武手脚轻健,如果现在换成是别人,早就被远远甩在后面了。

    夜鬼力大无穷移动能力远超于常人,但被那条大狼狗追出一段之后竟然怪叫一声扑上墙头,转眼间就翻进去没了踪影,狼狗追在后面也扑向墙头,但这面墙却很高,它连扑了两次都没上去,寇天青此时也追到旁边,一边喘气一边加着小心的道:“那个狗……那个犬仙大人,咱们……。”

    还没等他说完,只听那条大狼狗恶狠狠的道:“叫六哥。”

    寇天青惊呀的看着狼狗道:“六哥?可我听您的仙音,你是……个母的吧?”

    大狼狗又恶狠狠的道:“蹲着。”

    寇天青疑惑的道:“什么?您是让我蹲下?”

    大狼狗气急败坏的道:“让你蹲下你就蹲下,聋啊?”

    寇天青赶忙蹲下道:“是,是,谨遵上仙法旨……。”

    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大狼狗已经蹿上他的后背,借着一蹬之力蹿上墙头就不见了,寇天青被狼狗这一蹬差点来了个嘴啃泥,但他马上又从地上跃起,连退两步之后也攀着墙头跳了过去。

    一跳进院中,就进入到了一片黑暗寂静之中,大狗墙外的街巷虽然昏暗,但却因有街灯的火烛光,勉强还能把周围看个清楚,但进到这墙内就不行了,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他的落脚之处好像是这个宅院的后园,现在是冬天,所以园中草木早就凋谢得只剩下枯枝荒草,随着寇天青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他顺手抽出腰间铁尺,正想蹲在地上好好分辨一下大狼狗跑过去的痕迹,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人声犬吠闹成一团。

    寇天青立刻寻着声音跑了过去,刚转了个弯,就发现一群仆从打扮的男人手持扫帚长镐等物,打着火把将那条大狼狗团团围在一道紧闭的门前,众人呼喊喝骂着却没有人敢上去,而那条黑背黄腿的硕大狼狗,也眦着一口白森森的利齿紧靠着房门向众人不断发出咆哮。

    寇天青赶忙喊道:“住手,全都住手。”

    一个四十多岁管家模样的男人迎过来道:“站住,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我沈宅?不怕我家……。”

    寇天青可不管他说的这些,跑到近前将自己的巡检腰牌给他们一亮,对众人道:“巡检司查案,所有人等不得轻动。”

    众人全都被唬得一阵交头低声,却再也没人敢上前来挡他了,那个管家模样的男人为难的对寇天青道:“上差到此可是为了……为了这条畜牲?”

    寇天青现在可不敢得罪这条会说人话的神犬,所以大声怒喝道:“叫六哥,叫它六哥,我巡检司办案,闲人速退,违者……。”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大狼狗已经带着吠叫钻出人丛,迅速跑向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寇天青顾不得再摆官架子,劈手夺过一支火把也紧随在后,眼看着大狗钻进小楼,寇天青赶忙回身去问那个跟在身后的管家:“这小楼里住的是谁?”

    管家慌张的道:“此乃我家小姐的秀楼,大人啊,我家小姐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这深更半夜的……大人可不能惊扰了她呀。”

    寇天青咬了咬牙没说话,但在心中却暗叫了一声不好,这个沈家小姐怕是有大难了。

    他举着火把几步冲进楼中,但刚刚进楼,就嗅到空气中传来的浓重血腥,顺手又用火把四处一照,就发现不远处的楼上木板缝隙正在不断的往下淌着鲜血。

    随后而入的沈宅管家也看到了正在不断淌下的鲜血,当即惊呼一声就要往楼上冲,但寇天青却一把将他拽到身后,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将铁尺横在胸前,一步步的踏上了二楼。

    来到楼上他就看到地上躺着一具年轻女人的尸体,这女子只穿着贴身小衣仰躺于地,但头面皮肉却都已经被啃食得露出森森白骨,颈间那被撕烈咬断的血管却仍在突突的向外冒着鲜血。

    寇天青看得皱眉一叹,随着他跑上来的管家却惊呼一声扑到尸体上大叫道:“小姐,小姐呀。”随后就发出嚎啕哭声。

    寇天青举着火把在屋中走了一圈,此时他感到非常意外,因为噬人恶鬼和那条大狗已经都不见了,他来到楼边凭栏向四下望了一圈,下面漆黑一片,只有那一群没敢跟来的家丁院奴在远处打着火把向小楼这里不断张望着。

    线索断了,现在的寇天青就算想追那条大狗和夜鬼都无从下手,只得边向楼下走边道:“去报官吧,待仵作验过尸后再给你家小姐入敛。”

    哪知道管家此时却从地上蹦起,发疯了一般的扑过去揪住寇天青喝道:“杀才莫走,你放出那条畜牲将我家小姐咬成这样,我沈家岂能与你善罢?杀才狗官,今天我要让你与小姐抵命。”

    寇天青很理解眼前这个管家的心情,所以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袖子道:“你家小姐是夜鬼所杀,不是那条叫六哥的大狗,我们也是追着那个夜鬼到的你家,我叫寇天青,是京西都巡检史,现在夜鬼的案子都归南衙开封府办理,我跑不了,你家小姐上案立档之时我也会在衙堂上,到那时你有何不明之处竟可与主官说。”

    管家哪管寇天青的解说,仍然死拽住他道:“不行,你不能走,你这杀才纵狗犯下这等大案还想一走了之?来人,你们快来,先给我围住这狗官。”

    寇天青不由得双眉皱起,他现在是真没时间与这个管家闲磨,所以一抖袖子道:“若误了我办案是要打你刑罪的,闪开。”

    管家哪里肯松手,竟然一把抱住寇天青喊道:“来人,你们快来呀,别让这个凶徒跑了。”

    寇天青现在可是真动气了,一挣膀臂喝道:“给我闪开。”

    这一挣立刻就把这个年近50的管家给挣得连退数步,身体重重撞上身后的衣橱,管家后脑撞中衣橱一阵天旋地转,噗嗵一声栽到地上,寇天青本来想走呢,但却在管家倒地之后,意外的又听到衣橱里传来异样的身音,这声音他很熟悉,正是皮肉软物磕碰到木板时所发出的声响,里边有人?

第三章 登徒子

    寇天青一把将倒地的管家拽到旁边,手举火把缓缓用铁尺一拨开那柜门,立刻就看到一个人影一头扑出。

    幸好手中有火把照明,不然寇天青这一铁尺就刺出去了,扑出来的人根本就没往他的身旁来,而是歪身直接栽出倒在了地上,寇天青这才看清,原来从柜中倒在地上的竟然是一个年青姑娘,满头乌黑秀发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光,但身上穿的却是睡觉时的抹胸小衣,露出的皮肉白得都耀眼。

    因为这姑娘面朝下的扑倒,所以寇天青看不清楚她的面容,此时寇天青非常头疼,自己该怎么办?冬日寒冷,应该是扶这个姑娘起来,但这个姑娘现在穿的……也太过清凉了。

    没办法了,眼看着这个姑娘的身上无伤,她应该是被吓昏过去了,等她清醒之后自己还有话要问她呢,所以寇天青将火把往旁边的一个空花瓶里一插,横抱起姑娘就走向床边。

    他的手与这姑娘的肌肤一触,那滑若凝脂的感觉却让他心头一荡,但他赶快又收拢了自己的心神,自己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又从幼年起就饱读诗书,怎么能生出如此龌龊不堪的念头来?不过眼前太黑了,若是能看清这姑娘长得什么样貌,也是件不错的事嘛。

    将姑娘抱到床榻,他刚想借着远处的火把光把被子取来给姑娘盖上,却突然发现这个姑娘已经醒了,正瞪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

    寇天青心中一慌,因为自己现在正把那姑娘半搂在怀中去探身拿被,这个姿式,可供解读的种类可是太多了呀,四目稍一相投,这姑娘突然怒喝了一声:“登徒子。”又抬手甩了寇天青一巴掌。

    寇天青被这一巴掌打愣了,就这一错愕中,姑娘已经从床上一跃而起退向墙边,火把离他俩很远,所以这里的光亮昏暗得很,眼看着这位姑娘就要赤脚踩进地上的血泊,寇天青怕她滑倒了,就赶忙起身喊道:“脚下,脚下有……。”

    哪知道这姑娘见寇天青站起,竟然发出一声惊叫,先是双手拢到胸前护住,但转眼间看到地上另一个姑娘的尸体后,竟然操起桌上的一个茶壶,怒喝着运足力气砸了过来。

    姑娘这一壶什么准头都没有,她瞄的是寇天青,但出手后就歪得奔着倒在地上的管家去了,管家此时正好醒转坐起,却被这一壶正砸到面门正中,还什么都没看明白呢,就又哼了一声歪倒在地上,那个姑娘惊叫道:“胡管家来人啊,登徒子你好大的胆,快来人啊。”一边喊着,一边又开始四处找东西。

    寇天青赶忙长揖道:“小娘子莫慌,小可是京西都巡检使,并非什么歹。。。。”

    都没等寇天青的话说完,那姑娘又把一个瓷瓶砸了过来,寇天青伸手接过放到一旁又道:“姑娘莫慌,小可。。。。。”

    到了此时,那个姑娘才发现自己小衣跣足的及为不妥,她想去床上取被裹身,却又觉得太靠近寇天青而又退了回来,耳边听得有有很多人大呼小叫的冲进小楼,寇天青无奈,只得解下身上的长披风扔给姑娘道:“小娘子,在下巡检司寇天青,先告辞了。”说罢又是个长揖,跑到楼边凭栏跳了下去。

    暂时肯定是说不清了,他又记挂着外面那些兄弟,所以匆忙跑出沈宅,登上一处望火的桥楼向四外看了一圈,发现离他百丈外的一个街巷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就赶忙跑向那里。

    还以为是那里正在抓捕夜鬼呢,等赶过去他才知道,竟然是两伙人正在气势汹汹的吵架,一伙人是他的巡检司从吏,另一伙却是刑部的人。

    这两伙人争吵的原因也很简单,一个夜鬼被他们杀了,但是哪伙人杀的却弄不清楚,为了报功,所以这两伙人吵得就差动手了。

    一看到寇天青赶到,巡检司的众人当即大笑,寇天青是巡检司主官之一,正七品的官,这些刑部小吏哪敢在他面前顶腰子?

    果然,一看到寇天青赶到,所有刑部吏员全都气焰矮了半截,他们这里最高的吏员之不过是个丛八品下的教头,都不入流,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还如何敢在寇天青的面前放肆?

    眼看着自己巡检司的人气焰高涨,寇天青的心里反而有点犯了难,宋朝的制度是官属设立繁杂多头共管,所以各职司员在办差时向来是互不相让有时还大打出手,就没有一处能共处的。

    如果今天换了是别处的司衙来抢功,寇天青是绝对不会相让的,这一让过之后,他自己在巡检司里就不好混了,但偏偏今天却不同,刑部侍郎周用成乃是他寇家的通家之好,自己入仕已来又多蒙人家的提携,所以这个黑脸他没法唱。

    所以他走进人群之后先打了个哈哈,看了一眼地上那个死了的夜鬼道:“都是自家人嘛,吵闹个什么?”

    一个巡检司的司员上前道:“大人,是他们先出言不逊的,这个夜鬼的致命伤是钱老四的透胸一刀。”

    刑部一个吏员赶忙道:“不对,致命一刀是我刑部的高有吉所伤,喉头一刀入肉五寸,气嗓都砍断了,不信大人可以验看。”

    寇天青略一点头,又看了几眼那个夜鬼尸首,他现在心里很奇怪,野鬼之难捉难斗他是充分领教过的,他们这些人是怎么弄死这个夜鬼的?

    就算心中有疑问,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间,所以他对众人道:“将夜鬼的尸体立刻运往开封府衙,其他人快快散去巡街。”

    那个刑部的小主事一抱拳道:“先请大人示下,砍杀这个夜鬼的头功是谁?”

    寇天青笑道:“以你们刑部的人为首功,我们巡检司的人不和你们争这个首,明天把斩杀夜鬼的简报送到府衙时,一定要写细些,好让我们能多些线索。”

    那个刑部小主事兴奋的抱拳笑道:“遵令,多谢大人,下官们先去了。”

    他们这些人一走,巡检司的众人虽然没敢顶撞寇天青,但一个个的看上去却全都心中不忿,寇天青对他们笑道:“你们莫要叫这个撞天屈,我今夜在开宝寺也击杀了两个夜鬼,这份功劳咱们全都有份,就把这里的大半个让给刑部那些人又能如何?”

    众巡吏一听到这个当即全都展颜露出笑容,其中一个更是抱拳笑道:“都巡大人好手段啊,竟然一个人就弄翻了两个夜鬼。”

    寇天青苦笑着摆了摆手道:“也不光是我自己,还有一条大狗帮了我的大忙,我今夜在开宝寺遇上了三个夜鬼,两死一逃,这开宝寺怎么一下子会出现三个的呢?你们随我来,咱们去寺里好好查看一下。”

第四章 新天道

    十几个巡吏一听到寇天青的号令,立刻自动分成前,中,后三股,开始向开宝寺的方向前进,眼看着街面上没有什么异常,寇天青问身边的一个巡吏道:“你们是怎么碰到夜鬼的?钱老四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当胸给了夜鬼一刀?夜鬼没进攻你们吗?”

    那个巡吏道:“回禀大人,那个夜鬼当时正好从我们面前跑过,四脚着地的那个跑法,本来我们是追不上它的,但它在飞身上墙时也不知怎么就没飞上去,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回来了,它这一跤落地正好被我们给围了个结实,但小人等的本领低微,就算围了它也追砍不着,只能和这个夜鬼穷耗,就在这个时候,刑部的那群杂碎来了。”

    寇天青道:“然后呢?你们一起出的手?”

    巡吏苦笑道:“不是呀我的大人,刑部那些个杂碎也一个有用的都没有,只在那里咂呼却没人敢往上冲,不过人多了些,到是把那个夜鬼围得更严实了,那个夜鬼身体灵便又气力惊人,我们这些人有好几回都差点在它手里出了折损,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个夜鬼与我们斗着斗着突然放声大哭的瘫软在地,就是趁这个时候,钱老四和刑部的那个狗才同时出了手。”

    寇天青皱眉道:“夜鬼没躲闪也没反击?”

    巡吏道:“没有,当时就断气不动了。”

    寇天青听罢双眉锁得更甚,夜鬼的能力他可是亲自领教过的,刚才钱老四那当胸一刀虽然将夜鬼刺了个对穿,但却没伤到心脏,刑部那人割喉一刀虽狠却也不是瞬间致死,按着夜鬼的能力,它是还能再硬撑一阵的,可怎么当时就死了呢?

    就在此时,另一个巡吏道:“对了大人,我好像还听到那夜鬼喊了一句,苦吔……。”

    寇天青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道:“喊了一声?”

    那个巡吏道:“喊的很是含混不清,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寇天青陷入沉思,因为如果是真,就和他心中一直猜测的情况有些贴近了,正在此时,前边哨探的那队人中有一个跑回,向他一拱手道:“巡检,到开宝寺了,但是……情形好像有些不对。”

    寇天青赶忙加快脚步道:“可是有兄弟和夜鬼接触上了?”

    那人道:“没有夜鬼,但那庙里却有好些女人在活动。”

    寇天青意外的啊了一声又问道:“你没看错?确是女人?”

    那人道:“不会看错,全是些四五十岁的婆子,全都拿着香蜡纸马在那里乱跳呢。”

    寇天青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冷哼一声对身旁的一个手下道:“你去,多找些巡街兵警过来,把这些婆子全抓到衙门去看押起来,让她们的家属一个一个的来赎,签押据保不得轻纵了她们。”

    这些个无事都要搅出事来的可恶婆娘,寇天青久在捕缉司衙,知道这些婆子就是那个什么新天道的信徒,说是一个道门宗教,但正宗的道家却把她们这个斥为邪秽,这些人全都是中老年的富家婆子,平时就是乱传乱蹿的多事恶妇,现在聚成一路就更加的无风不起浪了。

    不是富就是贵,有的仗着家中男眷在朝为官,更是目空一切的肆意妄为,这开封城中之要有一点的风波,就会被这些婆子添油加醋的扩散到四方,把一个本无大碍的小事传成塌了天的大祸,把城中百姓弄得人心惶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这个,朝中屡发严令让从重处置,但关乎着很多大员重臣的内眷,想管还真下不了这个狠手,所以这些严令下了也等于是白下,就算捉到,也顶多就是训上几句就放了。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夜鬼之危早就把开封城里的百姓给吓得魂不附体,如何还能禁得住这些长舌妇的哄乱?再说了,这些妇人虽然可恨却也犯的不是死罪,夜鬼现在闹得这么厉害,如果被她们碰上了,又有几个能逃得出性命去呀?

    一个巡吏回去叫人,寇天青领着剩下的人就封了开宝寺的前后门,这开宝寺本是赵宋官家的家庙,平时是不对普通百姓开放的,但现在正是新年之中,每逢年节大日,就连赵宋官家的花园别馆都对百姓开放,就更别提这一座庙了。

    只是有一件事寇天青想不明白,新天道不是自称是道门正统吗,怎么跑和尚庙里来做她们的水陆道场了?这庙里的和尚怎么也不出来管管?

    封门之后,寇天青就领着人往里闯,可还没等他到内殿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接着就见到一个巡吏捂着半边脸从里面跑出,又听到一个妇人在内殿咆哮:“巡检司是个什么鸟衙门,还敢来管老娘的事?告诉你们那个什么鸟巡检使,老娘就在这里等他,只要他敢进来,就老大一个耳刮子过去。”

    那个挨打的巡吏仓惶跑出,一看到寇天青就挡住他道:“大人,里边的是御史中丞裘济世大人的大娘子,那是三品官的内眷,咱们惹不起呀。”

    寇天青的眉头一皱,在这东京汴梁城内当差,有一些人是不能不多加小心提防的,这个御史中丞裘济世就是其中最顶尖的一个,此人浑名毬儾疯狗,在朝中做的是专门奏本砸砖的言官,本来做这个官的人都懂得与人方便即是与己方便的道理,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事情不太过分,他们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能过就过。

    但这裘济世却不一样了,只要官员们被他抓到一点的把柄他就深挖狠咬无限上纲,恨不得刨了人家的祖坟他才做罢,但他这些作为却并不是出自公义,而是藏了满腹的私心在里边,有人都把他比成了武周时期的周兴,来俊臣这等酷吏。

    他的这个做法别说是朝中百官,就连当朝的天子赵祯都看不下去了,曾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裘济世要收敛一些,可这个裘济世竟然仗着是太后刘娥的心腹,连皇帝的话都没放在眼里,表面喏喏的可转过身去就依然故我,只把赵祯这个少年皇帝也给气了个半死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众巡吏都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寇天青,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官这回是遇上大麻烦了。

第五章 胭脂虎

    寇天青苦笑,他知道眼前的事该怎么办,但对付完这些可恶婆娘,自己今天却也干不成什么别的了,想到这里他暗叹了口气低声道:“钱四哥,马壮直,你俩一会上到庙内房顶学夜鬼哭嗥之声,但不可现身。”

    众人闻听此言全都会心一笑,寇天青又道:“其余人等随我来。”

    一进内殿,他就见到十几个衣着华贵妇人满头珠翠的妇人全都怒目而立,为首的妇人看上去四十出头,但却看上去面容姣好皮肤细腻,而且眉宇之间还带着一股让人难已描说的悍气。

    这就是裘御使的浑家,京城中有名的一只胭脂虎,裘御使也正是靠着他这位夫人的关系,才在朝中横行无忌的。

    说来也是一段奇遇,当今的太后刘娥本是个伶人出身,早年间与丈夫流落京城靠着卖唱为生,所租住的就是这只胭脂虎家的偏室,胭脂虎那时年纪尚小,但与刘娥却极其投缘,没过多久就与刘娥认了干亲姐妹,自此之后常年的走动不断。

    此后胭脂虎嫁与当时还是穷书生一个的裘御使为妻,刘娥靠着自己的奇遇与一顿如虎操作,竟然登上了大宋王朝的最高权力巅峰,当今的大宋,已经被好多人都看出是当年武周代唐的前兆了。

    真宗朝时,刘娥能独宠于后宫听说也有这个女人的功劳呢,曾不止一次的在宫中留宿多日,与刘娥同在真宗面前侍候,很是得真宗皇帝的欢心,连带着他那个头上绿油油了的丈夫,也如炮仗一般的接连升官。

    这样一个女人是不能招惹的,她那个连狗都嫌憎的男人,都是靠着老婆的势力才敢如此嚣张的,不但不能招惹,还得好好结交呢。

    所以寇天青在外殿时就略微一整袍冠,进入内殿后更是远远长揖道:“小可京西都巡检使寇天青,拜见几位大娘子。”

    众女人全都冷哼,拿眼角斜看着他,那条名动天下的胭脂虎更是冲着寇天青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嚼了眼前那个青年人,一个七品小吏也敢在这里搅闹自己的好事?简直就是活腻了。

    就在她运气在胸鼓劲于腹,准备先来个她早就名动天下了的雌狮之吼时,却看到这个眉目英朗面若冠玉的青年人快步走到近前,看着自己先愣了一下,才若有所思的道:“娘子好一副人中凤凰的样貌啊。”

    待这句说完,这青年又惊慌的躬身长揖道:“小可刚才孟浪了,还请娘子休要见怪。”

    这番话一说完,胭脂虎的狮威立刻就被浇灭了大半,她本来就对自己的样貌极为自信,再加上面前这个青年郎君又真的很入她的眼缘,所以对方一客气恭敬,她那运足了力气的狮吼功也不好马上发出来了,向寇天青略微福了一福道:“妾身裘门于氏,参见这位官人。”

    虽然话说的客气,但语气和面容却仍是十分冰冷,显然还准备着要随时翻脸给寇天青来个雷霆一击呢,寇天青眼中看得明白,但却装出一副完全不知的模样来道:“敢问裘家大娘子,是谁让您和众位娘子聚集到此地的?”

    胭脂虎双眉皱起,脸带怒意的对寇天青道:“怎么?妾身等人的行踪,要先向大人禀报吗?敢问大人,这爪手伸的太长……不怕被剁了去?”

    寇天青嘿然苦笑道:“大娘子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呀?此地在一个半时辰之前曾经连出了三起噬人夜鬼的案件,两个夜鬼被在下等人格杀在当场,另有一个逃遁无踪了,这里不是善地,这些夜鬼们专捡他人的头面啃食,不但致人死命还将人的样貌毁得不成样子,诸位大娘子……真的不怕?”说罢用眼睛打量起这些女人的头面脖项来。

    这些女人平时个个养尊处优,全都对自己的容颜极为看重,一听到寇天青的这番话,当即就全都吓得变了脸色,她们平时出门都带着很多的下人仆妇,所以人多胆气也壮一些,唯独今天,为了保什么劳什子的密,竟然都只带了个丫鬟出来。

    胭脂虎本来还想与寇天青发发威,她也害怕得紧,就想借坡下驴的借这个威势赶快抽身回家,虽然不知眼前这个年青人说得是真是假,但真要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对她这位富贵在身的大人物来说就太不值了,特别是寇天青说的夜鬼专门吃人面皮,更是让她从后背丝丝的往出冒凉气。

    可还没等她故作这一回的威严,却突然听到两边屋顶突然传来啾啾鬼叫,接着又是一阵沙哑妖邪的怪笑之声,十几个妇人瞬间全都脸色惨白的靠到一起,都大呼小叫的开始乱喊乱叫,连那只胭脂虎都变颜变色的开始花枝乱颤,寇天青刷的抽出腰间铁尺道:“兄弟们,把众位大娘子护到中间,诸位莫慌,夜鬼还不是小人们的对手。”

    众女神情稍安,不住口的开始夸赞巡检司诸人,都说只要回去,就让家里的老爷官长为众人请功,边说边哆哆嗦嗦的如同软泥一般,被众巡吏搀着走出庙门。

    寇天青等人心中暗笑,有的巡吏还趁机动手动脚的在这些富贵娘子身上着实占了不少便宜,这些大娘子全都逃命要紧,就算不满意也没人敢多说话,但从庙门内逃出只有半里多地,突然有个女人喊道:“哎呀,春红还在庙里呢。”

    其他的大娘子们也顿时开始呼红唤绿的叫嚷个不停,到了此时寇天青才得知,原来这些大娘子只顾着自己逃命,竟把带来的丫鬟全都给忘到寺中了。

    寇天青在心中暗骂,但表面上也没法说什么,只得让众巡吏先护送这些女人回衙,自己再返回开宝寺去找那些丫鬟,这些婆娘虽然个个都欠揍却身份尊贵,可不能让她们出了问题呀。

    等寇天青赶回开宝寺内,一进寺门却发现了钱老四那被咬撕吃尽了大半个头面的尸体正倒在院中,寇天青倒吸了口冷气,抽出铁尺边向内院中走边喊道:“老马,马壮直何在?寺内的僧人何在?”

    任凭他连声呼喊,可是回答他的却只有夜色中那有如鬼泣的呼啸风声,寇天青此时顾不上别的了,冲进众丫鬟藏身的右侧偏殿一脚踹开房门,却发现屋中连一个人都没有。

    寇天青暗叫不好,摸出火摺子四处一照,只在地时找到两只同是左脚的绣花鞋和一支银钗。

第六章 迷雾

    寇天青倒吸了一口冷气,鞋帮破损银钗弯曲,这是与人搏斗过的痕迹呀,自己这些人和那些婆娘们在这里时没听到任何声音,那就一定是自己这些人保护着妇人们离开之后,有人向这些年青丫鬟下了手。

    钱老四也有可能是死在了这些人手中,但为什么伤口与夜鬼所留的一样呢?究竟是有人冒充夜鬼下的手,还是真有夜鬼突袭了钱四?这夜鬼怎么就没攻击别人?难道是受了什么人的驱使?

    马壮直又在哪里呀?怎么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是被人杀死在房顶没落地?想到这里他立刻又向庙中后堂赶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庙里的和尚们又都去了哪里?

    这座开宝寺乃是大宋皇室的四大家庙之一,在此礼佛修行的僧人有几十人之多,那些婆娘们在此胡闹时他们可以避嫌不出,但现在这个情况是不可能不出来的呀。

    可等他赶到后殿之时,却发现诺大的佛堂上竟然全是打坐入定的僧人,这些僧人鼻问口,口问心的全都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哪怕是寇天青进殿后轻拍了几个和尚的肩头,这些和尚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和尚们全是活的,都在均匀的呼吸,但却又全都如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借着殿内通明的烛火,寇天青能看到佛像前的大鼎内还有缈缈的香烟冒出,而这股嗅入鼻中的香气……坏了。

    心中惊觉的寇天青一个鹞子翻身跳出殿外,但他的双脚刚刚落地,就感到天旋地转的站立不稳,好厉害的迷香,自己要快逃,不然就要扔在这里了。

    可就在他强撑着双腿走出去没几步时,突然几道黑影一起从房顶落下挡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那个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用一双放着寒光的眼睛盯着寇天青狞笑道:“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啊,我本来还没打算处置了你呢,可惜你又偏偏摸到了这个地方。”

    寇天青此时已经双眼发花了,但却仍强撑着身子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天子脚下犯下如此大罪,都跟我回衙,不然你们个个都要落得个抄家灭族的大罪。”

    那为首的大汉笑道:“抄我的家?可惜我的家族不归你们大宋朝管啊。”

    寇天青再也支撑不住了,两只眼皮有如千斤闸门一般的再也睁动不开,两条腿也再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就在他扑倒在地陷入昏睡之前,却突然听到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他管不了你,姑奶奶也管不了吗?”

    大汉惊惧的喊道:“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谁答应让你来的?”

    那个姑娘呵呵笑道:“我查10个数,如果这10个数查完你们还不滚蛋,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了。”

    那个大汉悻悻道:“好,算你狠。”说罢领着其余几人回身就跑。

    寇天青听出这个声音是谁了,所以在昏迷之前喊了句:“六哥?”

    没人回答他的话,他只是感觉耳边传来呼呼的喘气之声,接着就又感觉到一个又湿又凉的东西喷着气拱了拱自己的脸,还舔了自己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寇天青再醒来时竟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屋中的床上,不远处还有一个人的背影站在桌前,正轻手轻脚的在个东西里捣着什么。

    寇天青勉强翻身坐起,刚想下地穿鞋,那人听到声音后赶忙过来扶住他道:“不要动不要动,你身上迷药的药力还未尽,现在不可站起来。”

    竟然是那个黑炭头的包拯,颇感意外之后,寇天青赶忙抬手相拱的道:“原来是包大人啊,怎可劳动包大人伺候下官?”

    包拯摁下他的双手道:“莫要乱动,来,先把这碗药喝了。”

    寇天青勉强接过药碗喝了一口道:“敢问包大人,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在哪里?”

    包拯道:“这里是南衙开封府的后堂,是今早你们巡检司的人把你送过来的,他们安顿好了那些妇人又回去找你,才发现你正躺在开宝寺中的一间禅房内昏迷不醒,但身上却盖着件和尚们的僧袍。”

    寇天青吃惊的道:“禅房内?我记得我是昏迷在后殿的殿外地上了呀。”

    包拯意外的看着寇天青道:“这样看来,挪你进殿的人还很关心你呀,知道这冬日寒冷,不但送你进屋,还给你盖了件衣服。”

    寇天青呆愣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全都实话实说,面前的包拯也不会相信,一条会说人话的大狼狗,还知道送人进屋给人盖上衣服,这些话说完,别说是包拯不信,换成是自己听了也绝对不会相信啊。

    包拯疑惑的看着寇天青那阴晴不定的面容,又问他道:“那个巡检司的马壮直,寇大人知道他在哪里吗?”

    寇天青道:“寺中没有老马的尸体吗?”

    包拯摇头,寇天青松了一口气,放下药碗道:“我还以为老马也被杀了呢,那些和尚现在怎么样?有缓醒过来的吗?”

    包拯又是摇了摇头道:“还没有,这些和尚中的迷药比你重,郎中们说,你们中的迷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药性非常霸道猛烈,那些和尚恐怕要有个两三天的时间才能醒转了。”

    寇天青道:“十几个丫鬟呢?有她们的踪影吗?我在她们那里找到了两只鞋一支银钗,包大人可曾拿到?”

    包拯道:“拿到了,都是在你身上找到的,目前还没有那些丫鬟的消息。”

    寇天青道:“包大人,我昏迷之后的这段时间,还有夜鬼出来活动吗?”

    包拯道:“有,南内宫墙外出现一个夜鬼,看样子是想爬墙进入大内,但被守宫的禁军用弓箭射跑了,樊楼外也出现一个,还好被巡夜的夜警击杀,不过咱们也死了两个,重伤了一个。”

    寇天青道:“夜鬼们是出自哪里,还是没查到吧?”

    包拯摇头道:“他们蹿房跃顶的速度太快,咱们的人都追不上。”

    寇天青咬了咬牙,他没打算把那几个,被大狗六哥吓走的黑衣人的情况告诉包拯,因为说了包拯也肯定不信,就在此时,一个衙役快步进来拱手道:“禀过包大人,城外的树林中发现一具女尸,有人辨认出,正是昨夜在开宝寺中失踪的丫鬟之一。”

    包拯和寇天青同时站起来道:“快,快备马。”

第七章 疫病

    这一声喊过之后,包拯和寇天青同时都不好意思的一笑,寇天青知道自己失礼了,这里不是他的巡检司,包拯虽与他平级,但现在却是他的主官,所以他向包拯一拱手道:“下官孟浪了,这里是包大人的南衙官属,一切还请包大人做主才是。”

    包拯呵呵笑道:“寇大人一心办案,有何唐突之处啊,只是寇大人现在身体尚未恢复,不宜过多劳动,请寇大人稍歇,包某很快就回来与寇大人共商此事。”说罢抱了抱拳就急匆匆的走了。

    寇天青哪里有面皮在人家的衙门里仰身高卧,而且他还觉得这个包黑子看自己时的眼神颇有些可供玩味之处,好像对自己还有所警觉,是自己做贼心虚的没解说那几个黑衣人的事,引起了他的怀疑吗?

    在地上走了几圈,发现自己还勉强能走得动之后,寇天青就和门外的人打了个招呼,从后门出了开封府衙,他想回自己的京西巡检司,可是南衙开封府离他的地头可真不算近啊,若是平时到也罢了,现在的寇天青头昏脚软,要走回去还真不容易。

    幸好开封府衙旁边就有一家大车行,寇天青挪进车行一屁股坐到一辆大车上道:“老板呢?给我安排个车把式。”

    车行老板赶忙跑出来上下一看寇天青,立刻就认出寇天青是衙门里的人,所以陪着小心笑道:“这位官爷,这辆车是拉货用的,车上脏,还是请官爷移驾到那辆轿车去吧。”

    寇天青仰头倒在车里道:“就这辆吧,送我去京西巡检司。”可当他边说边往怀里一摸时,却发现自己的钱袋竟然不翼而飞了。

    寇天青顿时脸上变了颜色,袋子只有二十几枚铜钱和两张一贯钱的交子,可是丢的却太古怪了,难道是被那个大狗六哥叼了去?它还知道弄钱花吗?

    车行老板发现寇天青手入怀中却脸色有异,就又陪着笑道:“官爷,这个……官爷就算手头一时不顺也不打紧的,先以官爷的公事为紧,别的什么都好说。”

    寇天青将手抽出道:“短不了你的,到了巡检司我给你双倍的车钱,快出发吧。”

    此时正是年关,那些夜鬼们在白天不出来,所以现在的开封城中还是无比的繁华热闹,一路上的买卖铺户全都开板营业,因为慌恐的百姓不知道眼前的夜鬼还要闹多久,又怕官家下令封城,所以采买运送的东西比平常的年节还要多得多,这直接就造成了开封城内街道的堵塞,寇天青的马车只走了一半的路,就塞在个十字路口动弹不得了。

    寇天青现在行走不便,索性就仰躺在车上闭起眼睛,开始琢摸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来,思来想去始终都有一个问题盘旋在他的心里,那就是夜鬼们在白天时又都在哪里呢?

    如果把夜鬼的行为看作是一种病症,那么白天的时候,他们就很有可能像正常人一样而且还不自知,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是因为什么才变成那个样子的呢?从一开始消失的那个宫中女官,到现在一夜间要出现好几起,这好像就是传染发生的症候吧?

    如果真是什么传染的歹症候,这大宋都城怕是要遭一次浩劫了呀,也不知仵作行人把昨晚那两具夜鬼的尸体验看完没有,验尸格目按正常时间来推算,应该是送到自己的巡检司了。

    寇天青回巡检司不但是要看那验尸格目,还想再好好查验一下那两具尸体,仵作们只验外伤表皮,人体内里不能表现在外的异样,他们是查不出来的。

    这几年的抓差办案,让他认识了一群各怀本领的奇人,这回他是打算请一个高人出马了,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运气碰上这位按律早该灭九族了的世内高人。

    趁着马车在路上走走停停,寇天青又在路上赊了两个油饼给自己裹腹,那卖饼的牛三儿早就与寇天青相熟,实在也是饿得狠了,不然他还真张不开这个嘴。

    几条线索都有跟进的价值,但却还都不是时候,目前最为紧急的,却还不是这些,而是要尽快搞清楚是不是有传染疫病在作祟。

    其实昨夜在开宝寺内时他就已经有这方面的警觉了,特别是在听说一个夜鬼好像喊了句:“苦吔”之后,如果真是如此,那夜鬼们不是得病就是中了什么毒,还有那几个要杀自己的黑衣人,有可能京城里的这一大劫数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只不过目前的证据还不能把他们与夜鬼直接连穿上罢了。

    一回到巡检司内,寇天青就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一方面是赶紧给人家车夫拿钱,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尽快把身上的衣服换掉,本来他就几天几夜没换过衣服了,再加上昨晚的摸爬滚打和刚才在货车里沾的那一身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味道,再不换的话非被参上一本有失官体不可。

    这间屋子是他在巡检司内值宿所居之处,所以屋中有他备下的衣帽袍靴等私人物件,换了一件军紫襽衫戴上个皂巾襆头,再把那外黑内红的巡检披风往身上一系,揣起那两张都没及细看的验尸格目,他刚刚快步走到巡检司的大门口,就见一个婆子领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急匆匆走进大门。

    寇天青当即暗叫了一声不好,来的那个婆子和妇人,正是目下失踪的马壮直的老娘和媳妇。

    老马现在生死不知,开封府那边早就布下了所有眼线正在寻找,按理说自己这个巡检使正该是领队搜寻的时候,但是现在,自己真就顾不上老马那边的事了,说起来也真是对他不住。

    不得已下,寇天青只得快步走到二人面前,长揖到地的道:“马家老娘亲,马家娘子,目下虽然还没有马兄的消息,但全城的司衙捕役都在寻找,我想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马兄找回来了。”

    马家娘子凄然一笑但没说话,马家老娘却看了看左右道:“请巡检大人借一步说话。”

第八章 无心插柳

    寇天青疑惑的随着马家老娘走到一旁的墙下去,马家老娘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道:“这是壮直那小子刚刚差人送到家中来的,说是让老身快快送到巡检司来。”

    寇天青惊呀的接过竹筒道:“老娘亲怎知是马大哥差人送的?那个送信来的人现在又在哪里?”

    马家老娘道:“随着这个送来的还有壮直的玉佩,那是他从未离身的东西,所以我认识,送信来的东城贩果子的赵二,他说在城东新曹门遇上的壮直,这个就是壮直给他的。”

    寇天青点了点头,拔出竹筒的口塞一倒,发现里边竟然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金明池三个字。

    看到这三个字,寇天青不由得愣住了,怎么会是金明池?新曹门在城东,金明池却在城西万胜门外,中间隔着整整的一座汴梁城啊。

    不对,老马也是巡检司的刑明老手,怎会传回如此一个自相矛盾的信息来?将纸条收回竹筒,寇天青又问道:“敢问马老娘亲,赵二可是亲手从马兄手里接过的这个竹筒?”

    马家老娘道:“这个……老身就不知道了,赵二送这个来时只说看到壮直一切都还安好,就急匆匆的走了。”

    寇天青呵呵笑道:“我就知道马兄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请老娘亲和马家嫂子回家去等候吧,我这里马上按着马兄的交代着手布置。”

    马家老娘和媳妇忧心忡忡的走了,此时的巡检司除了两个看门的老门子,其他人手全都到了开封府衙听用,寇天青只能又匆匆回到房中,找出笔墨写好两个字条又盖上了巡检司的大印,让两个老门子分别送了出去。

    等两个老门子走了之后,寇天青破天荒的将巡检司的大门上了锁之后离开,在街上转悠着买了两块胡饼酱肉,发现后面没人盯梢就又从后墙跳了回来。

    接到马壮直的那个字条后,寇天青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调虎离山,第一调是把各司人员调用个疲于奔命,第二个,就是清空本来就没什么人了的巡检司衙门,趁机进来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整个巡检司里,能被趁机偷取的,也就是案牍库中的那些案卷了,那些案卷有的是近年所存,有的都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其中的一些内容颇为敏感微妙,只要一公布于世就会掀起惊天的巨浪来,更有甚者,都能直接动了大宋的根本。

    这些案牍本不该在他巡检司的,但因为所录之事敏感挠头,几代巡检使都想送去别处却没有人敢收,宋有法令,案牍等物如果超过百年就可以销档毁去,其他衙门都生怕被牵连到自己头上,只是盼着过了百年这一大关之后,一把大火下来个一了百了。

    难道有人想打这些案牍的主意?寇天青目下还不能从眼前的夜鬼案里,判断出是否有人会来盗取这些文档,但身为巡检使的他却不得不加以严防,那发出去的两封信第一是让巡街路警去金明池处搜寻,再派人尽快找到送信的赵二,第二封信,就是请正在谋断此案的包拯大人,到他这个京西巡检司来坐镇,南衙开封府的几位主官全都在躲清闲也就罢了,如果他们再为邀功而掣肘包拯……,还有,就是南衙那边人多眼杂,有太多的人员又不归也不屑于包拯这个七品官的统属,难免会有什么泄密的事情出现。

    从后墙翻进巡检司之后,寇天青贴着墙角走到后堂自己的居室,先是从墙上摘下一口单刀配在腰间,又顺手提了一把自己善使的眉尖长刀,一边顺着墙根往案牍房走,一边在心里琢摸,怎么就没想到在巡检司里养几条狗呢。

    等此间的事一过去,就在司院里弄上几条狗来,打定主意的寇天青摸进案牍房,选了个角落往里一躲,摸出胡饼酱肉一边吃着,一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大约有两柱香的时间,他没等来什么来偷案牍的人,却把几只老鼠给招来了,这些老鼠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都四下乱嗅的从四外向寇天青这里慢慢靠近,寇天青苦笑,看来不光是养几条狗,连猫儿也得有几条才行啊。

    眼看这老鼠们慢慢靠近,寇天青也没打算害它们的性命,就掰了点胡饼渣子抛向几只老鼠,他的动作轻柔,所以也没惊到那些老鼠,一看到落地的胡饼渣,几只老鼠立刻全都扑了上去开始大嚼。

    寇天青看得有趣,索性又掰了些扔撒过去,但没过一会,这些老鼠竟然全都停止吃嚼,转瞬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寇天青心头微动,老鼠受了惊扰,难道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想到这里他顺手抽出铁尺,斗室之中还是短兵刃比较灵活好用,就在他刚刚在案牍柜后藏好之时,有人来了,还是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

    隔着柜子的几个间棱,寇天青看到此人一身短衣皂靴还戴着仆役惯戴的缩脚幞头,但在脸上却蒙着一块黑巾。

    果然有人来这里作祟,寇天青不由得暗自苦笑,自己这回的埋伏本是一次不在计划中的行为,没想到还真网着鱼了。

    这蒙面汉子进来之后却没掩上房门,而是悄无声息的来到柜前开始轻轻翻动,在那些捆卷好的案牍中寻找着什么,寇天青小心的矮身从柜后转出,瞄着那大汉的小腿弯处就甩出了手中铁尺。

    这一下又快又近,那条大汉惨叫一声被铁尺刺穿小腿,就在他跪跌的那一瞬间,寇天青已经如猛虎一般扑到他身前,正要摁住他上绑绳时,却突然听到门外恶风陡至,不及多想的寇天青赶忙用另一支铁尺一磕,才堪堪将门外打来的一把飞刀磕飞。

    这把飞刀好大的力道,竟然把他手里的铁尺尺刃都给砸弯了,寇天青冷哼,一把扔开铁尺抽腰刀就来到门外,就在他刚刚站定在门外,正对着他的院门处就又转出一个蒙面人来。

    寇天青盯着那人道:“汝等好大的胆子,竟敢携刃暗闯我巡检衙门,不知道这是杀头的重罪吗?”

    对面的蒙面人连句话都不说,从腰间抽出两把匕首就往寇天青的身边扑来,屋中伤了腿弯的那个汉子,也挣扎着攥着短刀挪向门边,寇天青移动脚步来到刚想和扑来的那个开战,却听到外面大门一响,有众多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院中的蒙面人当即蹿上墙头就跑,寇天青没时间与他在相缠,返身要去要抓那个受伤的汉子时,却看到那个汉子翻手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第九章 花二小姐

    寇天青惊呼赶回,但扑到那汉子面前时却已经晚了,眼看着他双眼一翻的断了气,寇天青只得一把摘下他的蒙面黑巾,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寇天青从来都没见过他,但却发现这个汉子的两鬓精光,就又一把抓下他的短脚幞头。

    竟是个和尚?寇天青惊呀的看着他的光头,却又发现这个光头没有和尚头顶的戒疤,顺手一抚,这大汉的头上光滑无比,显然是刚刚才刮干净的。

    就在此时,门外那些人进来了,是巡检司的巡吏常玉,还有几个是汴梁路警的管事巡尉,常玉惊呼道:“大人您在这里?那怎么外面还锁了衙门?”

    寇天青皱着双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人道:“有两个人暗闯咱们巡检司,要偷案牍房里的东西,跑了一个,死了一个,你们几个怎么回来了?”

    常玉向他一拱手道:“回禀大人,几个路警铺都出了乱子,有几拨人在城中放火,还好望火楼上的人发现的早,但路警铺的人过去抓捕却受到了反击,被咱们抓到个活的,咱们的人也伤了两个,其余的浮浪子却都钻进无忧洞里逃了。

    汴梁城内的沟渠深广复杂,浑名叫做无忧洞或是鬼樊楼,有许多亡命浮浪藏身在其中,有些胆大的还在里边藏着很多盗抢来的妇人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历来都是各衙属最为头疼的地方,寇天青曾经想过夜鬼们是不是都藏在黑暗的沟渠里面,因为夜鬼只在黑暗中出没,但如果里面有夜鬼藏身,那些浮浪亡命就早逃出来躲避了,现在的汴梁城内却没看到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寇天青就没在沟渠那里多下功夫。

    想到这里,寇天青笑道:“你们几个这次能抓到活口,功劳不小,现在那个活口身在何处?”

    常玉为难的呡了呡嘴道:“请大人降罪,我们在军巡铺里审问那厮时,窗外却飞进一把短刀……那厮……。”

    寇天青一摆手道:“我晓得了,口供问出什么没有?”

    常玉道:“那厮名叫猴儿怪,是城东一个泼皮闲汉,有很多人都认得那厮,据他说,是今早他的头领米大虫在城东闲逛时,有个汉子出了300贯钱的花红,让米大虫找来十几个闲汉四处放火。”

    寇天青笑道:“三百贯的花红?这个人好大的手笔呀。”

    常玉道:“只是花红罢了,事成有命拿到的又能有几文?猴儿怪还说,他发现那人幞头下的两边精光,应该是个和尚,就说到这,那把飞刀就到了。”

    寇天青一指地上的死尸道:“就是这个模样?”

    常玉早就瞄到地上那个光头尸首,所以点头道:“大人,我已传令各军巡铺,让他们立刻捉拿米大虫了。”

    寇天青叹了口气道:“怕是已经晚啦,你们几个暂时守在这里,不久就会有咱们的人和南衙的人到这里,如果南衙的包拯大人来了,就暂时把巡检司与他交割,由他在这里作主。”

    常玉疑惑的道:“大人的意思是……咱们这里暂归南衙用了?”

    寇天青道:“是,开封府衙人多眼杂四处漏风,在那里怕是办不下这个案子。”

    常玉看到寇天青要走,就跟在他后面道:“大人要去哪里?现在情形越发不对,还是等兄弟们回来,找几个贴身的好手跟着大人才对呀。”

    寇天青叹气道:“哪里还有这么宽裕的人手?你等小心守住这个案牍室,连只鸟儿都不能让它进来。”

    离开巡检府之后,寇天青穿街过巷没一回就到了一间棺材铺的门前,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跟着,就挑开帘子进到铺中,这棺材乃是木中之怪,别的木头家具也到罢了,只是这棺材,就算是现在大中午的时分,店铺之中也是一片阴气森森。

    守店的伙计看到寇天青这身官服后稍有些紧张,但却没过来招呼他,天下间的买卖中,唯有卖棺材的是这样,有人进来了也不主动打招呼。

    寇天青看了看那店伙计,坐到店中桌旁拍了拍桌子道:“你家掌柜现在何处?”

    店伙计这才躬身过来道:“这位官爷,我家掌柜早上出去到现在也未归,官爷如果找他有事,怕是要多等一阵了。”

    寇天青道:“转告你家掌柜,下官巡检司使寇天青,有两宗罕见的货物要请高人来掌掌眼,今天午夜之前,我在京西巡检司恭候。”说罢也不等这伙计有别的反应,抬腿就出了这间棺材铺。

    这件事好办,但下一件事就不容易了,按着寇天青的预估,拿人钱财办事的米大虫现在恐怕已经送了命,这米大虫是京城汴梁一个出了名的泼皮闲汉,但也就只是个泼皮罢了,小偷小摸的有之,杀人放火的事却绝对不敢作,与他相熟的泼皮也大部分都是如此,所以他听说米大虫找来了敢杀人放火,还能与官家武巡路警放对撕杀的人之后,立刻就琢摸出米大虫后面的那个人来。

    俗话说人以群分物已类聚,米大虫是不会一下子就找到十几个亡命浮浪的,就算找到了,花红不是现钱,他米大虫也使唤不动这些人,能调动十几个亡命浮浪的,这开封城内也不过只有几个人罢了。

    既是米大虫在城东接的差事,那就先从城东查起吧,这汴梁东京别看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却也是几股暗流黑帮的聚集之地,城东主事的是一个乞丐团头名叫花大,人称花大太爷,但这花大太爷现在已经不大管事了,他那穷家帮中的一切大小事务,现在都由他的独女花二小姐掌管。

    寇天青认识这位花二小姐,而且还颇为佩服这个女中豪杰,所以几年前就有意与之结交,有几次花二小姐的手下人弄出些事,都被他给想办法压下来了,花二小姐虽然年纪不算大却是久历江湖之人,开始时还以为是寇天青看上了自己的美色和花家的财富,但时间一长却发觉还真不是这么一回事,寇天青心里没有这些脏污的念头。

    花家虽然有钱有势力,但说到底也只是乞丐团头的身份,寇天青年少官高又是名相寇准的后人,所以花二小姐就算有一百个小心思,也偿不了这个心愿。

    现在的花二小姐就坐在自家酒楼的二楼上,斜倚着凭栏身穿狐裘,半睡半醒的看着下面的街景,一看到寇天青拐进斜街,立刻蹦起来道:“温酒,切些熟肉按些菜果来,快。”

    她身旁的两个丫鬟探头向外望了望道:“二小姐,寇巡检不会进咱们店来的。”

    花二小姐倒竖起柳眉道:“什么寇巡检?叫姑老爷,他会来的,你们只管给我摆上就是了。”

第十章 休书

    眼看着拐进巷里的寇天青越走越近,花二小姐在楼上也越来越紧张,一个丫鬟笑道:“我说小姐呀,我们姑老爷从咱们这路过都不下百回了,有几回上来找过您啊?要我说嘛,让张三哥他们把姑老爷一条麻绳儿硬请上来,让您把话都和他说清楚,也不枉那一百多次的准备了嘛。”

    花二小姐娇斥道:“闭上你那招祸的破嘴,你个破落户小蹄子,以为能用我们丐帮拉郎配倒插门的法子?他是……他是名门之后又是爷家命官,不是轻易就可以……。”

    正在此时,另一个一直盯着外边的丫鬟兴奋的喊道:“小姐,咱们姑老爷进店来了,进店来了。”

    花二小姐全身一阵微颤,赶忙对她俩道:“他若上来,你们只叫他寇大官人,万不可与之嘻闹胡说,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一个丫鬟嘟起嘴道:“小姐您这是何苦呢?一杯药酒麻翻了捆到您的房中,想怎么着还不是您说了算嘛。”

    寇天青通报之后拾阶上楼,刚站到楼上,就看到一身白裘裹身的花二小姐慵懒的靠在张鹿角大椅中,正在闭目养着神。

    寇天青小心的靠近花二小姐,带着笑容躬身抱拳道:“姐姐好性致呀,可惜这几日没有落雪,不然小弟又能雪中赏美人了。”

    花二小姐睁开眼睛道:“少跟姐姐油嘴滑舌,坐吧,这酒还尚温,且吃几杯再说话。”

    寇天青依言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嗅之下当即赞道:“好香啊,姐姐与我同好,就是喜欢那樊楼自酿的仙人醉。”

    花二小姐哼了一声,又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睛,把寇天青身后站着的那俩丫头给急的,杀鸡抹脖子一般给花二小姐使眼色,多好的机会呀,怎么小姐你的架子还端起来了?

    寇天青见花二小姐没答他,又笑着道:“我是真羡慕姐姐呀,整日的有这些美食美酒相伴,却丝毫不见姐姐变胖,真是……。”

    不等寇天青的话说完,花二小姐就睁开眼睛道:“好啦,今天到我这乞丐窝子里来,所谓何事呀?”

    寇天青赶忙咽下口中的一块酱肉道:“不瞒姐姐说,小弟现在遇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想去那无忧洞里打探几件事,还望姐姐成全啊。”

    花二小姐惊呀的道:“就你自己?你要下去那里干什么?不一定在哪个转角,就有浮浪取你的性命了,这些人都是外来的亡命,可不管你是不是官家的差人,抢了你就全都逃了,到那时就算是姐姐,怕也帮你讨不出这个公道来?。”

    寇天青笑道:“正是如此,才想请姐姐帮忙啊,案情紧急,如果侦察不力,上头一但降罪下来,小弟也一样难逃那一刀之苦。”

    花二小姐取过一把绢扇,闭着眼睛轻摇了几下道:“可是为了最近的夜鬼之事?”

    寇天青点头道:“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姐的耳目。”

    花二小姐冷哼道:“这开封城都闹成什么样子了?你当姐姐是傻子吗?要下那无忧洞府,你需得依我三件事,第一,换了你这身七品武服,第二,一路进出绝对要听从安排,第三,你是京西巡检使,七品的刑狱提点,无忧洞里识得你的人恐怕是不少,如果有人认出你来……我就说你是我花二娘子的夫婿,想来就没人敢动你了。”

    寇天青惊呀的站起来道:“这可使不得呀,小弟怎能凭白污了姐姐的清名,这万万使不得,姐姐的好意……。”

    花二姐一摆绢扇道:“你紧张个什么?我团头花家怎敢高攀你这名门之后?你明日只需一纸休书给了姐姐,姐姐自有理会,再不会给巡检大人你添麻烦的。”

    寇天青略一思索后向花二小姐长揖到地:“多谢姐姐能如此为小弟着想,但姐姐还是个待字闺中的清白娘子,怎能因为小弟的这点事就玷污了一世清名,姐姐安坐,小弟去了。”说罢转身走下了二楼。

    一个丫鬟瞪着他的背影骂道:“好个不知好歹的腌臜汉子。”

    另一个丫鬟道:“小姐你和他费这个心里干什么?一根麻绳儿捆了他手脚,好好整治一番到时由不得他不低头。”

    花二小姐还是端坐在没动,但手中那把绢扇,却已被她的纤纤玉指捏了个粉碎,她回身瞪了两个丫鬟一眼道:“浪蹄子闭嘴,我好像是吓着他了,春意,你去告诉下面,让他们着意保护姑爷的安全,秋风,给我准备一下,一会你俩陪我下一趟那无忧洞。”

    丫鬟秋风扁了扁嘴道:“鲜儿还没尝到嘴呢,就要替他卖命了。”

    花二小姐又靠坐在鹿角大椅中闭上眼睛道:“你俩是我的陪嫁,今后通房尝鲜的事还少得了吗?快去吧,这么个可人郎君,你们就不动心?”

    秋风哼了一声道:“也就是你把他当个宝吧,追在小姐后面的俊秀郎君不知有多少个,怎么你就只盯上他了呢。”

    花二小姐怒道:“快去快去,选那些个破落货,下一代的儿女不还全都是乞丐花郎的命吗?去准备,别忘了把我那一对家什也带上。”

    寇天青出了花家楼,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这无忧洞内危险重重,如果自己一个人,只要穿着这一身官衣下去肯定是有去无回,要给自己换换装,还要再多加点佐料才行。

    主意打定,他就拐进一家估衣铺中,也不理铺中掌柜老汉那吃惊的目光,拐进后室就把身上的巡检公服脱了下来。

    那个老掌柜被吓了个面无人色,站在一旁连连摆手道:“使不得呀,使不得呀大人,小老儿这间铺子不敢收官家的衣帽,大人……大人还是再寻寻别家吧。”

    寇天青将自己的官袍官帽团成一团,又找了双合脚的麻鞋换掉官靴道:“老丈莫慌,这官服靴帽你替我保存好,我晚点来取,一会我穿走的那一身给你双倍的银钱,你这店中可有腰刀?”

    老头又被吓了一哆嗦,又摆着双手道:“小老儿这里是估衣铺,没有铁器销卖。”

    寇天青带的腰刀上有朝庭印记,那一对铁尺更是官差才用的标配物件,可下无忧洞又不能赤手空拳,他只好顺手在老头的灶台下拿起一把柴刀道:“老丈,这个借晚辈一用吧。”

    那老汉一看他拎起刀来忙连退了数步道:“送与你了,送与你了。”

第十一章 无忧洞府

    一身的破衣烂袄,寇天青又在脸上连抓了两把河泥涂抹,这才腰别柴刀手拢在袖中,缩头缩脑的走向那无忧洞的入口,说是无忧洞,其实就是汴梁城的下水道,这座汴梁城因为靠近黄河又有几条大河穿城,所以在建城之时就极其注意排水系统的修建,生怕有汛期涨水将城楼冲毁的危险。

    从春秋战国时的魏之大梁,到现在的赵宋王朝,经两千年来的修建,早把这座世间巨城修得沟渠四达盘旋往复,让这座巨城的地下世界复杂无比,更有许多历代来被遗弃和忘记的地堡暗道,被许多不法之人当成理想的藏身之所,这其中最有名也是最危险的,就是无忧洞中的鬼樊楼了。

    樊楼本是汴梁城中最大,也是最奢华的大酒楼,紧挨着离皇城不远的东华门外,三层五座的有飞桥相连明暗相通,雕梁画栋珠帘绣额有如仙宫,特别是在入夜之后,整个群楼都处于一片繁若群星般的灯火通明,更有数百着翠穿红的美人倚栏娇俏,乃是东京汴梁城内之无上盛景。

    但这个鬼樊楼就不同了,它深藏于汴京城下的无忧洞内,终日不见阳光下却也灯火通明繁茂无比,里边之人全都是大奸凶恶,身负重罪的浮浪不良,大宋官家曾经数次派遣重兵下去围剿,但这下面的世界四通八达深广无比,兵士们一下去,这些浮浪就顺着通道逃光了,等兵卒们走后这些人又回到里面依然顾我,弄得大宋朝庭也拿他们什么办法都没有。

    当年真宗皇帝初登大位不久时,曾下过一番巨力要整治京城的地下世界,但行动开展不久,早年修建地下沟渠时所绘的两张地图却突然不翼而飞了。

    地下沟渠地图只有这两张,地图一失,当即就让已经进行的整治进退不得,眼看着自己辛苦布置的一切都无法进行,年少气盛的真宗皇帝竟然手按配剑亲自下了这个无忧洞府。

    据跟在真宗身边的人所说,开始时真宗皇帝在地下穿行喝骂却一个人都没看到,但过了不久,有一人躬身高跪的出现在真宗面前,与真宗皇帝相谈了一番又神秘遁去。

    真宗皇帝带着怒气回宫,但从此之后,这个无忧洞府里的人也收敛了许多,再不像从前那般胡作非为,慢慢的,竟然与大宋官家摸索出一条共存之道来。

    官家不对地下世界威逼太甚,地下之人也不在汴梁城内做恶太过,官员们的家院财物,妻子儿女决对不会伤损分毫,连专门绑女偷童的人伢子,也只是挑捡非汴京百姓的人户下手。

    而当年与真宗皇帝见过一面的那个人传闻名叫魁明,就是这无忧洞内的浮浪头领。

    这个叫魁明的人现在应该也有六十多岁了,但亲眼见过他的人却没几个,只知道他住在无忧洞中的鬼樊楼内,虽然几十年了都没上过地面的世界,但他的凶残暴名,却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宋的国土。

    寇天青办案多年,也从没见过这位叫魁明的人,他为官已来本有心想好好惩治一番这些地下凶徒的,但上司们却全都严令让他不要招惹这些人,只要这些人不到上面的世界在他的辖区内作恶,他就不要去管,还说这就是当年真宗皇帝与地下之人定的规据,如果寇天青强自出头,惹出麻烦来就连官府都不会回护他的。

    寇天青虽然心中恼怒却也不得不遵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还远不足已触动这个罪恶涛天的地下世界,更知道有大量的高官显贵们在与地下之人勾结为党共同发着大财。

    别看这无忧洞就只是汴京城的地下排水之处,但却也修得异常雄伟高大,许多宽处都能允许四马并行双车往返,而最为宽广的地方,就是修建在这地下世界里的鬼樊楼了。

    进入无忧洞的出入口在汴梁城中有许多处,最宽大的是城中的各处水洞,几百石运粮的大船都可以直入其中,这无忧洞内近百年来已经聚集了不下十万的人口,每日所需之物耗费极巨,都是由这些入口送进去的。

    寇天青没找这些入口进去,而是在街边小巷掀开一个地沟的石盖,顺着污水所流的方向钻了进去,一进到这个沟渠,他就被里边的恶臭呛得连咳了好几声,无忧洞他从前来过,但都是带着手下人进来抓捕犯了大案的人犯,走的也全都是大道。

    上下两个世界是有规矩的,有人在上面犯下大案,引得官府震怒严令抓捕,那些在地下的人也不会对其进行保护,官差进洞百丈后只需等着,自有人将来顶罪,或是真犯了案的浮浪送到他们面前。

    但所犯之罪小而轻的就不是这样了,在上面犯事追捕,只要那个浮浪钻进地下沟渠就也只能罢手,因为再想找都找不到了。

    眼睛逐渐适应地下的阴暗之后,寇天青开始顺着水流走向沟渠深处,因为要排水,所以他头顶的石板每隔一丈都有一道两个指缝宽的开口,借着上面照下的光亮,他能看到每走一步,都有许多老鼠在他脚下乱蹿,这是在冬天,如果天气暖好,还有许多虫蝇要围着他乱转呢。

    走出几十丈后,寇天青就看到一个身材枯瘦,状如干尸的汉子从沟渠内稍干燥一点的石板路上爬起,眼中带着精光的看着走过来的寇天青。

    这种人寇天青认识,是无忧洞内的最下等浮浪,或老或病或残的再也没有什么用处,上面的世界又不敢去,只能躲在个不显眼的沟渠里等死。

    那汉子看着寇天青越走越近,突然沙哑着嗓子暴喝一声,张开两只鸟爪一般的手扑了过来,寇天青当胸一脚就将他踢翻在地,看他还敢爬起,又一脚踢到他的脸上。

    那汉子被踢得满脸是血,掩着冒血的口鼻,怯懦的爬到一旁低声道:“给口吃的吧,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寇天青在下来之前准备的很充份,所以在怀中掏出一个炊饼掰成两半,伸手递给了那个汉子。

    那个汉子疯了一般的将炊饼抢到手中,只是一口,就翻着白眼的咽进了腹中,寇天青又拿出剩下的半个笑道:“这半个也想要吗?想要,就告诉我鬼樊楼的位置在哪里,如果你不说,我就把你刚吃的半个打吐出来喂老鼠。”

第十二章 鬼樊楼

    那汉子被吓得跪地哀求道:“这位大郎,小人哪里知道鬼樊楼的所在呀?小人这个模样,哪有资格往鬼樊楼那里去?去了是要被人打死的。”

    寇天青心中明白这个汉子没资格到鬼樊楼去,所以又对他道:“那你就把鬼樊楼的方向和距离告诉我吧,如果属实,我回来时再给你一个炊饼。”

    那汉子连连点头道:“从这里往北15里,就是鬼樊楼的所在,那里……那里大郎小心,可一定要回来呀。”

    寇天青哼了一声,把手中的半个炊饼往他手中一送,就按着他指的方向去了。

    离此15里,纵然心中有准备,寇天青也被这个距离吓了一跳,他这次下来没打算弄什么大响动,只是想弄清楚夜鬼们是否有在地下躲藏的,无忧洞内的浮浪凶徒们虽然残忍凶恶,但夜鬼们神智全失六亲不认,这些浮浪也怕被啃食,肯定不会与夜鬼们相安无事,他们虽在地下却消息灵通,就算自己在地下找不到夜鬼的踪迹,从他们口中也会知道些情况的。

    又往前走了数百步,这回他碰到的竟是一个衣不遮体了的肥壮婆子,头面上带着伤气息咽咽的躺在地上,用死鱼一般的眼神看着寇天青。

    寇天青微觉诧异,看她这个体型,不像受过饿的模样啊,他办案多年,是不是浮肿所至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婆子应该是被什么人给打过一顿之后扔在这里的。

    她虽然衣服婆烂,但身上剩下的那点衣服的质料却很上乘,所以寇天青走到她旁边就站住了,低着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婆子,婆子没想到寇天青会站住看她,所以意外的看了看寇天青笑道:“这位大郎,老身这身贱肉还能入得了大郎的法眼?”

    寇天青蹲下身来,用柴刀的刀背拨了两下婆子的头面道:“老人家,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婆子挣扎着想爬起,但她的伤却很重,挣扎着爬了好几下也没爬起来,但看寇天青那个模样,又没有伸手相扶的意思,就苦笑了一下道:“大郎既然无意帮助老身,就自去吧,别让老身这个脏婆子污了大郎的眼睛。”

    寇天青道:“老人家,让我救你一命可以,但你需要回答我的几个问题,你受的筋骨伤很重,但我看你吐字清楚中气还算充足,内脏应该无伤,这筋骨的伤不打紧的,只要有人照料调养,有几个月就会痊愈。”

    婆子惊呀的道:“大郎会如此盛待老身?”

    寇天青笑道:“信不信由你,老人家且拿着这个。”说罢将一张30贯的交子递给老妇。

    婆子一看这30贯一张的交子当即双目冒光,有了这30贯钱,足够她一个老婆子吃用一年以上的了,所以将这交子抢到手中想磕头拜谢却又起不来,正不知怎样才好时,寇天青却拿柴刀点着她小臂处西方罗刹的纹身道:“你是鬼樊楼里的伢婆还是鸨子?”

    胖婆子脸上的肉一阵抽搐,紧张的盯着寇天青道:“鸨……子。”

    寇天青掏出自己的巡检腰牌道:“我乃七品巡检,上头让我与鬼樊楼里的人联络,共同调察城内夜鬼噬人的情况,并非要对魁明和鬼樊楼里的人不利,你若如实回答,官家自会救治于你,无忧洞里的人也不会怪罪你,如果你撒谎,日后对景儿上来我寸磔了你这婆子。”

    婆子身躯颤抖的道:“老身这条命只剩下一半了,只求大官人不要做贱欺瞒老身,如果大官人真要对魁明洞主怀着恶意,那老身就算今日得活,他日也必百倍于今日的惨死啊。”

    寇天青冷哼道:“你这婆子非要让我恶语羞你吗?人伢鸨妇有今日的快活又哪管明天会如何?今天我要让你死,你怎知不会比你今后的凄惨百倍?”

    说罢站起身来一把推开头顶的石板,抬手打出一枚信炮又道:“我找人来救治你,再安排你的下处,你说吧,鬼樊楼周围可曾出过夜鬼?”

    婆子本以为寇天青会问些刁钻难答的问题,但却没想到他真问的是夜鬼的事,就摇摇头道:“没听说。”

    寇天青又道:“无忧洞内的其他地方也没有夜鬼的传闻?”

    婆子道:“前天到是听说有夜鬼在张小黑那里出没,但却没闹出什么事来,魁明洞主说,让各处人等都多加小心,夜鬼怕火。”

    寇天青心中一凛,那个魁明洞主如何知道的夜鬼怕火?但他却没有开口问,而是若无其事的道:“你在鬼樊楼里当着鸨娘,为何落到这个地步?”说罢掏出一块炊饼递给那个婆子。

    婆子接过炊饼连咬了几口作了个揖道:“不瞒大官人说,我是四五岁大时就被人偷到这里来的,开始时仗着年轻有些姿色,还颇得魁明洞主的宠爱,后来人老珠黄了,到也收拢了20几个姑娘,仗着和洞主从前的亲密,在夜樊楼里到也风雨不缺,可是我老啦,总想着能多给自己存几个养老钱,就偷着留了些本该交给洞主的贡奉,哪知道,后来就被洞主给发现了,几顿刑木之下问出那些钱财藏在何处,就把我扔出来了。”

    寇天青道:“把你扔在这了?”

    婆子抹了把泪道:“把我扔在鬼樊楼不远处了,我爬呀,从前在风上头时,老身也着实得罪了些人,不敢在樊楼左近多留,一直咬着牙爬到这里,再也不能爬了就只好等死,天幸让我遇到了大官人,到有了一条活路。”

    寇天青笑道:“你老人家半世漂零,只要这件差事办好,我保你这后半世能有个着落,你在鬼樊楼内有什么亲近的人吗?到时我或可一并给你照顾。”

    婆子欲言又止,寇天青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京西都巡检使是个什么样的官你也该清楚,照管你们几个人还难办吗?但没我的好处,专门处置你们几个,也容易得很。”

    婆子的脸上肥肉又颤了颤道:“在我那些姑娘们里,有一个是我最贴心的丫头,她名叫蕊儿,与我遭遇相似,说话也与我的乡音一样,大人若是碰到蕊儿,可说是老身让你去找她的,老身叫孟婆,有些事情她自然就会帮你了。”

    刚才那只信炮,早就把巡街的巡检司和几个路警引到了这里,但看到寇天青在问话,就全都站在井口处静等,寇天青向他们一招手道:“好好给这个婆子将养一下,她是咱们重要的眼线,一应费用自有官家结汇。”

    上面几人答应着跳下井渠来抬这婆子,寇天青一摆手道:“孟婆子我再问你一句话,上面的官员们,有去你们那里找乐的吗?”

    孟婆迟疑了一下道:“有,好多大人都来过。”

    寇天青又道:“见过魁明的都有谁?”

第十三章 没有那么容易的事

    孟婆瞬间被吓得面无人色,张口结舌的不敢作答,寇天青冷哼道:“这些上面的屙臜官儿们到了你那里,为的是什么你不清楚?在上面他们不得尽兴,只能在下面才能为所欲为,我听说有许多下面的女人都这样死于非命,难到你还想替这些人保密?”

    孟婆道:“大人只是调查夜鬼,为何要问这些呀?”

    寇天青道:“我要保命,也想跟着我的这些兄弟有个活路,捏住了这些东西,你说会有多少好处?”

    孟婆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大人的这个想法,有些危险啊,我说几个告诉大人就是。”

    寇天青对几个巡检道:“带她上去找郎中调治,不可为难她,去吧。”

    通过与这个婆子的问答,寇天青已经发现了无忧洞和夜鬼之间好像存在着某种联系,至少那个魁明洞主要比普通人更加了解夜鬼,他和他手下的兄弟们数次与夜鬼相斗,都已经发现夜鬼对火焰很是忌惮,可是对夜鬼们大规模用火又不行,因为汴梁城内到处都是易燃之物,稍有失控就会酿成大祸。

    他们认识到夜鬼这个弱点,也向上面反应过这件事,但对民间却是绝对保秘的,可现在那个魁明知道了,可见这个魁明和上面的关系极深。

    凭着对眼前情况的嗅觉,寇天青不打算再隐瞒身份了,越是这样反而越危险,先把夜鬼的事情处理完再说,鬼樊楼的问题不急在这一时,太后诏令结案的日子可是越来越近了。

    打定主意后他又向前走了几百丈,来到一个宽阔入口,就一边用柴刀敲着沟渠石壁,一边大喊道:“左近诸人听真,速去禀报魁明洞主,京西都巡检使寇天青受命访查夜鬼之案。”

    一边高喊,他一边走进这条宽阔的地道,这喊声才起不久,他就看到不断有黑影从暗处探头,接着又都迅速缩了回去,可是回答他的却一个人都没有,寇天青冷哼,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出来见自己了。

    又走了一里多地,前面突然出现数支火把,火把下几个青衣小帽的汉子快步走到他面前道:“寇大人,您这回的不请自来……可是让我们这些做了鬼的人惶恐不安啊。”

    寇天青笑道:“兄台休慌,当今太后下了严旨,由不得小可事先通禀了。”

    为首的汉子向皇宫处一拱手道:“太后的御旨我们也清楚,所以洞主他老人家也没有生大人的气,只是请大人不要再往里走了,大人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来,我们无忧洞只要能做到,就绝对不会推脱。”

    寇天青道:“我要夜鬼们藏身之处的地址。”

    为首的汉子为难的道:“大人,夜鬼的藏身之处我们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们回护那些个牲口干什么?”

    寇天青道:“这位兄台,上面严令的日子越来越近,你不能让寇某就这么空着两手走吧?这地下的无忧洞比起汴梁城来只大不小,你们又长居于此,怎么可能一点情况都不知道?今天若不得到些有用的东西,我就直接去见魁明先生了。”

    为首的汉子怒道:“你好大的胆,不怕在这无忧洞里妄送了性命吗?”

    寇天青掏出腰牌笑道:“在下七品巡检,奉太后懿旨在这里公干,你们有这个胆子动我?对景儿上来,连你们的魁明先生都要大难临头了吧?”

    为首大汉顿了顿道:“大人真叫我难做了,我只听说有洞中之人拾到了一些小亮纸包,里边是细盐一般的物事,他以为是澄水的白矾,就加进要煮的茶汤里,结果喝了就变成了夜鬼。”

    寇天青听得心中狂喜,但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的道:“可是张小黑?”

    为首的大汉大吃了一惊,不等他答话,寇天青又道:“我们在上面也发现了类似的情况,你们把捡到的东西交给我对比一下,再找个知些详情的跟我细细说来。”

    为首的大汉皱了皱眉,正踌躇间,后面又有一个人奔过来道:“大郎哥,洞主让你听从巡检大人的安排。”

    大郎哥立刻向后面遥一躬身,回头对寇天青道:“大人请从这里上去,在最近的一家武巡铺里等着,小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人和东西带过去给大人。”

    寇天青含笑点头,又遥向大郎身后一拱手,朗声道:“多谢魁明先生。”

    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但却中气极足的声音:“你这后生到真有一副好心胆,看在你不是外人的份上,这次老夫就帮你一把,去吧。”

    寇天青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是他的一家人了,但此地现在可不能久留,得了便宜更是要快走,所以他略一躬身道:“多谢先生。”说罢踏着沟渠旁的步阶上了地面。

    这个沟渠的旁边就有一间武巡铺,寇天青进去之后一举自己的腰牌,铺内留守的兵警如何敢拦他,当即躬身施礼后开始忙活着给他洗脸更衣。

    既然对方说了,那就等着吧,可是他左等右等,居然等到天黑也没人来找他,难道自己进错武巡铺了?可是等他派人将周围的武巡铺全都问过一遍之后,却全是没有来找他的答复,寇天青暗叫不妙,怕是又有乱子出来了。

    挎上一把腰刀,又拿了一对铁尺,穿着早派人赎回的七品官服,寇天青阻止别人跟着自己后就又下了那无忧洞府,好不容易才骗出的重要情况,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撒手了,魁明洞主既然答应了自己,就不能说话不算。

    握着一支铁尺,高举起火把的寇天青大步走在这些沟渠之中,去的方向正是白天出来人阻止他的鬼樊楼,但他只走了两三里地的光景,就有人突然从前面出现,二话不说的举着兵刃就扑了过来。

    寇天青也不和他们废话,火把连舞盖住铁尺的银光,只是几下就将这个人刺倒在地,可还没等他喘口气时,却又有人扑来。

    扑过来的几个汉子都是些庄稼把式,只是几下就被寇天青全都打倒在地,寇天青连问个口供的心思都省了,就凭他们这点微末本领,问了也是白问,而且他也不想多问,他不太相信这些连三角猫都算不上的人是魁明洞主派出来的,所以现在不妨就闹得大点。

第十四章 独眼龙

    连着打倒十余个人之后,寇天青就把策略改打为跑了,这是他刚才就盘算好的,一番剧斗自己为了逃命,逃到哪里都不算过分,魁明作为洞中的最高首领,这个理字他是一定要掌稳的,他不能不秉公办事,这样一来,寇天青对朝庭里的那条隐黣禁令也算有交代了。

    这就是乱的好处,如果再换成白天那样给自己来个不卑不抗,自己还真没办法往无忧洞的深处硬闯了。

    仗着自己手脚快武艺高,寇天青很快就冲近离鬼樊楼只有四五里地的范围,但一到这个距离,他就发现自己很难再往里冲锋了,因为对方现在用的办法不是对他进行狙击,而是开始封堵他要经过的那些通道渠口。

    这可真不好办了,前路全被人阻断,还有很多人正跟在自己后面,寇天青只得转身逃向其他方向,一边逃他一边在心中疑惑,这不对呀,自己在无忧洞里已经纵横撕杀了十多里地,怎么追杀自己的人里连一个好手都没看到?不但没有什么好手,碰到的还都是骨瘦形削,连撕打的力气都没有多少的饿夫病汉。

    几次转弯之后,寇天青的眼前竟然出现一片如银的月光来,这可让寇天青吃了一惊,地下沟渠昏暗无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月光泻下来?难道这里有一片无顶的空地?

    等他冲进这个月光如银的地方才发现,这里竟然真的是一片方圆有三四十丈的空地,头顶就是天空,一轮如同银盆一般的明月下,将空地中间的一座木屋照得披上了一层诡丽的银光。

    因为是冬天,所以空地木屋的周围没有什么草木生长,但看那搭在周围的木架和枯藤,就知道此处一到天气转暖,一定是个百花百草环绕的神仙世界,也不知谁有这样的身份,可以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就在他躲在出入口小心的观查这个地方时,却忽然看到一个衣着华丽却难已遮体,还被倒绑着双手的赤足姑娘,蹑手蹑脚的从木屋中走出,逃向空地外的一个通道口。

    寇天青微觉诧异,但随后就明白了,看着女人身上的穿着和样貌,应该就是鬼樊楼里挂得起头牌的姬伎,她来服伺这个木屋中的主人,但却遭了这木屋主人的凌辱。

    还是任她逃走吧,她走了,自己也好放开手脚的去看看这木屋主人到底是谁,可就在那青年女子悄悄逃跑时,木屋中却传来一声暴喝:“跑?你跑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随着这声暴喝落地,一个独眼大汉推开房门带着狞笑走到屋外,姑娘赤着双足根本就跑不快,听到这声暴喝更是被吓得一跤坐到地上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寇天青忍不住了,他认得眼前的独眼大汉,此人唤作独眼龙周丙,原是洛阳城中的一个镖师拳手,端的有一身好武艺,但在给一个大户人家做保镖时,却看上了人家的一个小姐,竟然在一个夜晚将其奸杀,又杀光了这家人后劫掠了大量财富,放了一把烧掉小半个洛阳城的大火逃了。

    当时朝庭震怒下立刻就对这个周丙展开追捕,但他的武艺很高,竟然接连几次杀开重围,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几次搜寻之后官府极度怀疑他逃进了无忧洞里,因为有人在京师发现过他的踪迹,但官府向无忧洞要人时,对方却绝口不认周丙逃到了洞里,官家没有证据也只好作罢。

    一直以来,这个周丙的画像都在各刑司衙门里挂在头牌位置,所以寇天青虽没见过他,却早就把他的样貌熟记在心中,周丙现在兴奋得不得了,哈哈大笑着扑过去一把扭住已经软成一瘫泥一般的姑娘道:“先玩玩儿,玩够了丙爷送你个痛快的,让你少遭点罪。”

    那姑娘面如死灰一般连挣扎的行为都没有了,任由周丙将她拽起拖向木屋,寇天青一个箭步蹿到空地中道:“畜牲,把她放开。”

    周丙兴奋得都没注意寇天青正在左近,所以寇天青这一突然出现居然把他弄得愣住了,看了几眼寇天青才狞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啊,不知道丙爷看到公门里的狗就一定要斩尽杀绝吗?”

    寇天青冷哼笑道:“大话到说的不错,但恐怕……你给本大人提鞋都不配呀。”

    周丙独眼中凶光暴起,顺手抽出一把只有二尺多长的窄刀道:“短命的兔儿相公,看丙爷怎么零割了你。”

    一寸短一寸险,他能用这种刀显然是手底下有些真本事,但寇天青也是自幼习武有名师的真传,手中一对铁尺又是专门克制锁拿刀剑的,所以他心中有底,一看到周丙扑来,立刻横着双尺摆了个起手势。

    周丙霸道惯了,他与官差交手多次,哪一回都是被他杀得尸横遍地,这些朝庭爪牙就没一个能与他对上三合的,所以蹿到寇天青面前根本不看这个对手与别的官差有什么不同,举起手中细刀就劈。

    寇天青并没有急于闪躲,更没用手中铁尺去勾压对手的细刀,而是看见刀至顺势一拨,挡开细刀的同时,另一只铁尺如迅雷般刺向周丙前胸。

    周丙完全没料到对手会这样反击,他早就熟知官差们手中铁尺的功能,所以想当然的还是以为寇天青会用勾,抹,别,砸这一套捕快的尺法来与自己对抗,这样的对抗根本就是白搭,他手里的细刀也正是专克官差铁尺来的。

    寇天青的铁尺奇快无比,周丙大惊之下急忙向后一退,堪堪将这透胸一尺躲过,但仍被刺进皮肉半寸,寇天青翻腕猛的向下一拉,铁尺刃顿无锋,这一拉之下当即将周丙由胸到腹硬拽开一条半尺长的血痕。

    这伤虽然不重但却是奇疼彻骨,周丙惨叫一声连退数步,手按伤口怒骂道:“好一个奸猾的小畜牲,爷爷今日必取你性命。”说罢抡刀又往上扑。

    寇天青这一击得手,早就又摆回原来的起手势站回到原位,但这一次他不主守了,也不等他的细刀落下,竟然舞动双尺对扑而上,迅捷无比的向周丙的喉,胸,小腹处连环刺下。

第十五章 晴娘

    这一手又让周丙始料不及,眼看着对方如同暴雨一般的快攻,他只好收刀回守将寇天青的攻势一一化解,寇天青可不打算让他缓过这口气来,两把铁尺连环出击,招招都瞄着周丙那独眼的死角处下手,周丙被气得哇哇大叫,但又偏奈何对手不得,只能狼狈逃蹿着边躲边斗,但久守必失,何况周丙全力动作血流加速,失血之下头晕脚软,终被寇天青一铁尺洞穿了大腿。

    这一下给周丙大腿扎了个对穿,周丙惨叫一声一刀劈向寇天青的手,他怕寇天青顺势拔尺,那样一来血如泉涌,自己就更支持不住了。

    但寇天青却没有拔尺,而是缩手后退,冷哼中又抽出了自己的配刀,对方的底细他摸清了,也不过就是如此,就算是他全盛时期,自己也应该能与斗个他旗鼓相当,更何况他现在接连受伤,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

    此时的周丙暗叫不好,自己这回肯定斗不过对方了,难道要命丧于此人的手里了?就在他竭力站稳脚根,头昏眼花的怒瞪着寇天青时,却突然觉得大腿处传来一下剧痛,原来竟是那个被绑了双手的姑娘,趁他不备一口咬住铁尺,硬生生的把铁尺拔了出来。

    周丙惨叫一声坐倒在地,大腿伤口更是一条血箭般直喷到地,怒极之下他一刀就刺向那姑娘的咽喉,嘴里更是怒骂道:“小贱人,刚才就不该……。”

    从那姑娘一动,寇天青就知道要出乱子,所以不等周丙坐倒在地,他就已经出手了,周丙的细刀还没刺中姑娘的咽喉,寇天青的腰刀已经闪电一般劈出,只一下就砍断了周丙拿刀的右手,周丙又是一声惨叫,捂着断臂伤处疼得在地上一阵乱滚,寇天青怕那姑娘再去和周丙拼命,赶忙拎着她的绑绳将她拽到一旁。

    就算周丙伤成这样,也能轻易就要了她的性命,反正周丙现在是逃不出自己的手心了。

    解开那姑娘的绑绳,但那姑娘却手掩胸前的把自己缩进旁边的石头后面,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寇天青,寇天青暗叹了一口气,这姑娘身上的衣服虽然不错,但却几乎都被撕烂了,就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她道:“披上这个,小娘子快逃吧。”

    那个姑娘忙接过披风裹到自己身上,寇天青再回到周丙的身边,却发现他已经死了。

    这可出了寇天青的意料,周丙的伤虽然不轻,但却还不至于死的这么快,自己只要给他包扎止血就没有性命之忧,等他过去检查过后才知道,这个周丙竟然是服毒死的,都已经咽了气,那只没断的手里还攥着个撒出些粉末的小磁瓶。

    转眼就咽气了?好厉害的毒药啊,竟然比砒霜还要霸道,寇天青用手中的腰刀拨了拨周丙的尸体,举刀砍下他的脑袋后,撕下周丙的袍子将他的脑袋包在里边。

    将这个布包往腰带上一绑,寇天青却发现那个年轻的姑娘竟然没有走,寇天青这才醒悟,她没有鞋,赤着双足又能走多远?而且现在看来,她的脚还伤了,被地上的石头和草叶等物割得鲜血直流,无奈之下寇天青只好过去想把姑娘抱起,但他刚伸过手去,那姑娘就惊恐的抓着一块石头向他砸来。

    寇天青苦笑,躲过这一石头举起双手道:“小娘子莫慌,小可寇天青,只是想把你抱到屋中抱扎一下脚伤,再给你找双鞋来。”

    姑娘的面容稍缓,但马上却将双脚缩进披风,寇天青向姑娘抱拳躬身道:“天青并无恶意,请小娘子莫慌。”

    双手横抱着那姑娘,等寇天青进到这木屋中才发现,里边的东西家具已经被打砸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寇天青的眼睛都忙不过来了,本来屋中就光线昏暗,再加上乱得不成样子,这还上哪去找要用的东西呀?

    没想到那个姑娘对这里好像很熟,在寇天青怀中向一个方向指了一下,等寇天青摸黑蹚地的走过去才知道,原来那里有一张大床。

    姑娘坐到床上,在床头摸索了一会就找出几条洁净的白布,但刚想往脚上缠时,却看了一眼寇天青又转过身去,寇天青赶忙将一瓶伤药递给姑娘,又别过脸去道:“小娘子请先告诉我水在哪里打,你需净了伤口敷了药再包扎。”

    姑娘接过药瓶又向一个方向一指,寇天青过去之后发现那里有一个铜盆,铜盆旁边是一个被砸坏了的水缸。

    从缸底舀了些水来端给那个姑娘,寇天青又一拱手道:“小娘子请自便,在下有事就先告辞了。”

    那个姑娘慌忙道:“官爷请不要走,奴家……奴家怕得厉害,不敢一个人走动了。”

    寇天青为难的道:“这位小娘子,有人正在追杀在下,小娘子跟着我恐怕更加危险啊。”

    那个姑娘咬了咬牙道:“那我也跟你走,现在这个情形,追杀你的人也不会放过我了,如果官爷不愿带着奴家,就请官爷赐奴一死吧,省得被别人辱后再死。”

    寇天青有些为难,如果带上这个姑娘,那自己这回的无忧洞就算白闯了,可是这位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呀,如果她被追在自己后面的人抓到,极有可能会把她当成自己一伙,就算没当是一伙,周丙的尸首却在这里呢,这个独眼龙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悍匪大盗,无忧洞里的狐朋狗友还少得了吗?

    那姑娘见寇天青不语,立刻又道:“奴家名叫晴娘,年方十八岁,也还稍……有些颜色,如果官爷不嫌……。”

    算了,今后肯定还有机会再探这鬼樊楼的,天下间又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呢?

    想到这里,寇天青打断了她的话暗叹了口气道:“小娘子可还走得?”

    姑娘站起身来稍晃了晃道:“走得,官爷只管带奴家出去,奴家跟得上。”

    寇天青一看就知道这姑娘是在硬撑,而且她的脚伤自己刚才也看到了,所以又略一拱手道:“小娘子莫怪,天青得罪了。”说罢将这姑娘往后一背,抬腿就出了这间木屋。

    一看外面,寇天青就看到有两个汉子已经到了这空地里,正蹲在周丙的尸首前在他身上翻着东西,一看到寇天青当即全都从地上蹦起,寇天青冷哼一上午那个,一手在背后擎住姑娘,另一支手挽了个刀花就扑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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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宋介绍:
天圣七年元月四日,繁华昌茂的东京汴梁街头,人们正在欢庆新年之时,灯火通明的夜市中突然出现一个年约30左右的女人,此女眉目姣好却衣不遮体状若颠狂,嘶吼狂奔于街市之上逢人就咬……伤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伤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伤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