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形势不妙
侯万宜想要攻击到陆宽，就必须要先破阵。
可是能困住金丹真人的九阳封神诀，真的能被他破开？
只见侯万宜站在九阳封神诀正中，双拳擂胸，张狂肆意大笑。
“哈哈哈，陆小子，看好了，你这破劳什子阵法，老子一拳就能轰开！”
话音还未落下，侯万宜就一跃而起，奋力一拳轰在阵法边缘。
阵法受此重击，顿时变得忽明忽暗，摇摇欲坠！
侯万宜一击，恐怖如斯。
可是他居然似乎还不满意。
咦，没有破开？侯万宜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但是惊讶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的嘴角迅速而残忍地扬起，自言自语道，“呵呵，有点意思，能布置出这么厉害的阵法，看来这个陆国师也是个金丹天才啊，这杀起来才有意思嘛。”
陆宽看到这一幕可就不那么轻松了，尽管目前阵法依然稳稳困住侯万宜，但是一拳就这样了，那两拳呢，三拳呢？他的额头上不由得出现了颗颗汗珠。
为了防止侯万宜脱困，陆宽一咬牙点在自己眉心，忍住痛苦强行刺激识海，双手更是不敢有丝毫停缓，飞速结印。
他口中颂念法术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正在不惜一切代价加固阵法，加大输出，这是要不顾后遗症，一波强行击杀侯万宜。
面对陆宽的凌厉进攻，侯万宜丝毫不慌，他冷笑一声，一把撕碎了他的上衣，露出了爆炸般的肌肉。
然后他仰天长啸，两手不断捶胸，一小会儿后，他的双眼就变得通红，手上暴起了青筋。
“给老子，开！”
随着这一声大吼，侯万宜的铁拳再一次重重地轰在阵法上，阵法化作点点星辉，烟消云散。
侯万宜竟然真的仅凭肉身，第二拳就暴力轰开了九阳封神诀，硬生生撕碎了阵法！
这怎么可能？陆宽看得目瞪口呆，大骇不已。
就算是元婴尊者，也不可能有这么强悍的肉身！
为什么？
侯万宜自然是不会停下来给陆宽解惑了，他冲陆宽狞笑一声，双脚用力一蹬地板，就激射而来，这竟是打定主意要和陆宽贴身肉搏。
见识过侯万宜变身后肉身的强横，陆宽哪里敢放任侯万宜近身？
面对险境，陆宽并没有绝望，他跃出飞燕楼，利用水神庙的建筑作为掩护，一边给自己不断加持轻身咒，一边迅速向外撤离。
尽管局势急转直下，但是陆宽依然保持了冷静，因为，还有翻盘的可能。
侯万宜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出身的魔修，这注定了他没有足够底蕴。
不论他现在表现得多么强大，他也绝不可能像金丹真人一样可以勾连天地，灵气无穷无尽。
这么强悍的肉身，消耗的能量也会无比的惊人，只要拖到侯万宜力量耗尽，他还不是任人宰割？
侯万宜见陆宽毫不犹豫地撤退，迅速就明白了他的战略意图，他一边追，一边狂笑嘲讽道。
“哈哈哈，还说自己是仙人，老子看你不过就是个无胆鼠辈罢了，现在不是被老子打得屁滚尿流？”
“你不是要来抓我去执法堂吗，那你到老子这里来啊，我们来过两招玩玩啊，哈哈哈哈！”
“老子心情好，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老子肉身之所以这么强，就是研究出了屠杀仙人来强化肉身的秘法，想不想学啊？想学就跟老子过来，老子教你啊！”
侯万宜在不断用言语刺激陆宽。
要是能激怒陆宽，诱骗他回头一战就好了，侯万宜期待地想着，可惜他眼中陆宽的背影在仙法加持下，竟然越来越远。陆宽根本就连回头答话的欲望都没有，只是在树丛和建筑中不停地窜来窜去。
这是打定主意要拖到侯万宜变身结束了。
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功夫吧。侯万宜停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疯狂调动体内的力量，就这么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身体又壮大了一分！
呵呵，力量，这就是充满力量的感觉啊，看着自己的双腿，侯万宜自信满满，用力一蹬，奔跑速度竟然又快了几分。
二次变身后的侯万宜，双腿奔跑速度比陆宽加持仙法飞行还要更快，他与陆宽的距离也在肉眼可见地缩短。
一刻钟，必须在一刻钟内结束战斗。
后方气息鼓荡，陆宽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侯万宜越逼越近，他心头一颤，暗道不好，照这个趋势下去，最多几个呼吸就要被侯万宜追上了。
还好我提前在水神庙中布下了一些小玩意，希望能稍微拖慢侯万宜的脚步吧。
想到这里，陆宽迅速一个骤停变向，朝着神庙东南角急速飞掠过去。
侯万宜二次变身后，似乎大脑有些不堪重负，神智受到了影响。
他不疑陆宽有诈，就这么直挺挺地追杀了上来。
一直用神识关注身后的侯万宜，看到这一幕，陆宽眼睛一亮，很好，侯万宜马上就要傻乎乎地踏入陷阱了！
陆宽边跑边从衣袖中拿出激活阵法的引子，计算着侯万宜的速度，同时在心中默数道，三、二、一。
阵法，起！
嘭，随着手里引子的捏碎，后方传来一声巨响，毫不意外地，侯万宜被困在了陆宽提前布置好的双龙锁魂阵中。
可是被困住的侯万宜脸上不仅没有任何慌乱，反而充满戏谑。
“哦，又是同样的挠痒痒？陆小子，你就没点新意吗，还是说，你已经黔驴技穷了，啊哈哈哈哈！”
“让你小子看好了，老子能破开你的阵法第一次，就能破开第二次！”
“给我，破！”
随着话音落下，侯万宜手上青筋暴起，集中全身力量，一拳轰出，只听见咔嚓一声，双龙锁魂阵应声碎裂。
天啊，这个以困敌著称，能困住金丹真人半日的从天门秘传阵法，居然连侯万宜一拳都撑不住，瞬息告破。
二次变身后的侯万宜这么恐怖？
陆宽现在是真的有些着急了，侯万宜他的力量来源到底是什么？
凡人魔修，竟能强悍如斯？
虽然惊讶于侯万宜的凶悍表现，但是陆宽脚步不敢停留，往下一个提前布置好的陷阱急速奔去。
是了，尽管阵法对侯万宜的作用不大，但是无论如何，要破阵最少也需要两个呼吸的时间蓄力准备。
趁侯万宜被阵法耽误，又让陆宽跑出去十几丈远，
陆宽默默计算好节奏，沿着自己提前布置好的陷阱，绕着中央水神庙跟侯万宜兜起了圈子，放起了风筝。
三个呼吸，十个呼吸，半刻钟……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宽预先布置的陷阱剩下得越来越少，而侯万宜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力竭的迹象。
陆宽危险了。
第一百零四章 绝境
陆宽危险了。
望着身后不断迫近的侯万宜，他心急如焚。
陆宽又激活了一个阵法，拦住了侯万宜一下，可是看这个架势，被追上只是早晚的事情。
希望，希望还能赶得上激活下一个阵法，一定要坚持住！
拖到他变身结束就是胜利。
就在陆宽向下一个陷阱奔去，又一次途经水神庙前殿时，突然，他无意中看到了集中在一起，在跪地虔诚祈祷的狂信徒们。
如此惊天动地的打斗下，这群人居然没有离开，还在这里虔诚祈祷！
还真是有够虔诚的。
扑通，只见一个老人家扛不住院子里二人交手带起的气机，被震晕过去了。可是令陆宽不解的是，老人家身旁的人群居然都跟没看见一样，没有一个人起身扶一把，而是还在闭眼祈祷。
拜水教不是宣称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家应该互相帮助吗？
狂信徒之间不应该这么冷漠才对啊。
这个祈祷怕不是什么邪法吧？
就这么想着，陆宽突然瞳孔一缩，不好，他想到了侯万宜被困在阵法中时说过的诡异话语！
他口角干涩地再一次望向了正在拼命祈祷的信徒们，难道，难道侯万宜说的是真的？
百姓只要双手举天虔诚祈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献给侯万宜？
单个普通人的力量虽然弱小，但是侯万宜通过不知名的强大仪式，成功调集整个莒城十几万百姓的力量于一身，所以才如此强横？
恐怕就是这样，一切都能说得通了！陆宽被自己的推测震惊了。
难怪侯万宜要发表那莫名其妙蛊惑人心的演讲，就是为了调动百姓的情绪，让整个莒城尽可能多的人愿意为他祈祷，献上力量。
这样的邪法，简直闻所未闻。
侯万宜这算是开创了一个全新的修炼流派吗？
如此一来，侯万宜的弱点就是那些祈祷的信徒了，想要破解，就应该……
啪，啪，啪，啪，啪，身后一声声巨响将陆宽从思考拉回了现实。
不出所料，又一个提前布置的阵法只撑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就被侯万宜一脚跺碎。
后方越来越近的尘土清晰无误地告诉陆宽，侯万宜正在疯狂追来。
下一个提前布置的陷阱在西南角，全速奔跑的话，可以勉强在侯万宜追上自己之前将其引入陷阱。
可是剩余的陷阱也只有三个了，再这么拖下去，真的能拖到侯万宜力竭？
再偏头看了看身侧，为侯万宜祈祷的狂信徒，已经近在咫尺了。
陆宽神情复杂地看着触手可及的人群，面对生死危机，此时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侯万宜的力量来自于这些狂信徒，那么只要自己挥挥手，屠戮了这些人，就能釜底抽薪，从根源上断掉侯万宜的力量。
进一步，通过神识，自己可以轻松搜寻到整个莒城中为侯万宜祈祷的人群，只要从中央水神庙一路杀过去，此消彼长下，侯万宜必败！
可是……
这些愚民百姓只是被拜水教，被侯万宜利用和欺骗啊！
陆宽犹豫了，也罢，不过是让他们无法继续祈祷，何必一定要杀人？
看着越追越近的侯万宜，陆宽迅速做出了决定，他手指上下翻动，转眼间就抬手甩出了大片昏睡咒。
本来场中跪地祈祷的狂信徒们抵挡院中激荡的气机就非常辛苦，突然遇到陆宽的仙咒，他们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坚持到，就接二连三地栽倒在地晕过去了。
“这样，应该就断掉侯万宜的力量了吧？”看着成片倒下的人群，陆宽期待地回头看向侯万宜。
可是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陆宽心惊肉跳。
怎么，侯万宜居然一点都没受影响？
视线中的侯万宜看到陆宽准备对信徒出手，先是脸色狂怒，甚至脚步都有几分慌乱了，但是当他看到陆宽的所作所为后，陷入了狂喜和大笑中。
“陆国师还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好仙人啊，简直笑死了老子了，噢，哈哈哈哈，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天真，这样就能断掉老子的力量？你太好笑了！”
信徒都睡过去了，但是侯万宜的力量还在，这是怎么回事？
陆宽懊恼不已，难道我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可是因为施法耽误了时间，侯万宜已经很近了，根本来不及赶到下一个陷阱去。
大危机！
身后的侯万宜大步流星眼看就要追上来了，他嚣张地恣意地大笑道。
“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你还不算笨到家，总算想到老子的力量是来自这些信徒了。”
“可惜啊可惜，力量一旦献出来，就献出来了，就算你把他们搞睡着了，甚至弄死了，老子身上的力量也不会消失的！”
“在绝望中挣扎吧，老子今日，要屠仙立神国！”
侯万宜虽然狂妄但是不傻。
他趁陆宽心乱，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将他之前表现出的慌乱遮掩过去了。
其实陆宽并没有猜错，他的变身需要强烈地依靠信众的祈祷。
如果一旦信众死亡，他们献给侯万宜的那部分力量就会凭空消失，哪怕只是失去眼前这数千狂信徒供给的力量，侯万宜也会遭到强烈反噬。
所以侯万宜看到陆宽准备出手，才会惊慌失措。
可是陆宽一时心软，选择了昏睡咒。信众睡着了，的确无法继续提供力量，侯万宜的变身持续时间只是会大幅减短，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眼前这数千人昏睡，侯万宜的变身剩余时间，也就是减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吧。
如果陆宽能冲进莒城，抓紧时间把剩下的信徒都昏睡掉，也不是没有胜算。
可惜陆宽并不知晓这一切，他被侯万宜的言语和气势诈住了，没有再继续对信徒出手。
好在此时他已经跑到了相对空旷的庭院里，于是他向空中奋力掷出佩剑，双脚一跃，纵地跳起，稳稳踩在了飞剑上，向高空急速飞去。
这是要利用仙人会御剑飞行的优势跟侯万宜拉开距离。
侯万宜见陆宽拔地而起，冷笑连连。
“天真，以为飞起来就安全了吗，哈哈哈哈哈！”
听到侯万宜的嘲笑，陆宽低头看去。
不好，侯万宜竟然直接举起了庭院中的假山，一把用力掷出，向自己砸来。
若是普通落石，陆宽有灵气护体，自然丝毫不惧。
可是侯万宜力气奇大，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假山石头，就因为被扔出来的速度实在太快，居然突破了音障而引起了强烈的音爆声；就因为被扔出来速度太快，居然还一路扰乱了它周围的天地灵气！
看着急速飞来，甚至带起破空音爆之声的飞石，陆宽瞳孔一缩。
他迅速判断出来，不能硬接，挡不住，护体灵气挡不住这块超音速飞行的石头！
第一百零五章
这是超音速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
侯万宜清晰地向世人证明了，哪怕是一块石头，没有任何仙法加持，只是单纯的速度够快，也会威力无穷，也可以屠仙灭神。
之前不用石头砸陆宽，是因为他们在后院中，建筑众多，易于隐蔽，他视野受阻，就算想扔也不知道往哪里扔。
而现在陆宽在空旷的天上飞行，再无法遮掩身形，这就是一个移动的活靶子。
急速飞行的石头一眨眼的功夫就逼近了陆宽的身下，陆宽咬紧下唇，拼劲全力向上拔高高度，才堪堪避开，于飞石擦身而过。
就这么轻轻一擦，他的衣摆就被大面积撕碎，左侧大腿更是被刮得鲜血淋漓。
侯万宜可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他又随手一拳轰碎一座巨大假山，捡起稍大块些的石头，就这么接二连三地向陆宽掷来。
只见密集的抛石源源不断，攒射而来，封锁住了陆宽全部的逃生路线，它们在天空中爆发的阵阵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化作了狰狞恐怖的送葬曲。
破空而来的石头将整片天空的天地灵气搅得乱七八糟，陆宽调动灵气的难度顿时比平日大了十倍不止，御剑飞行更加力不从心。
艰难躲闪的陆宽双眼通红，极为不甘。他颤抖着身体在空中艰难闪躲，内心痛苦又懊恼。
自己终归还是修炼时日太短，金丹法术满打满算也不过才练了一年，又被系统勒令强行出手，所以才会陷入这么被动的局面。
侯万宜看上去虽然犹如神魔现世一般无敌，但是弱点也非常明显---他只是肉身强横，却不会法术，能使用的手段非常有限。
要是自己会御火成兵术，召唤源源不断的炎魔拖住他几个时辰又有何难？要是有温养了数百年的混元异火诀，更是反掌就能灭了侯万宜。
可恨，可恨啊。
可是现在不是该怨天尤人的时候，陆宽强令自己打起全身的精神，应付眼前的死局。
一块，两块，三块，竭尽全力通过精妙地操控，陆宽在空中勉强支撑了下来，甚至随着时间流逝，他还渐渐掌握了规律，躲得更加得心应手。
但是久守之下，又怎么可能没有疏漏？这样下去，又能坚持多久？
几十个呼吸不到，他身上的鲜血就浸透了衣襟，模糊了视线，他的胸口，双手，双腿上都挂满了伤痕，气息微弱，甚至连踩在飞剑上都踩不稳了。
但是他依然没有放弃，靠着强大的意志力，还在支撑。
不断向天空投掷石头的侯万宜看着陆宽在空中摇摇欲坠，却就是不掉下来，也陷入了焦躁。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的肉身就要撑不住了。
怎么会，我怎么会这么快就撑不住了？侯万宜急得双眼通红。
不管了，那就搏命吧！他也是个果断狠绝的人，深提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只见他的双手挥舞速度在这一瞬间，竟然又生生被拔高了一截！
扔出来的乱石数量瞬间暴增，遮天蔽日向陆宽射来。
侯万宜孤注一掷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躲不过去了。
强行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迎面而来的三块巨石，陆宽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我不甘心啊，我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前世所学传授给凡间百姓。
我还没有参加天骄大会，为师妹夺得头名奖励。
师父还在山上等我回去啊。
不甘心啊，一定要撑住，撑住啊。
侯万宜突然爆发，说明他也快要支撑不住了，胜利就在眼前了！
嘭。
意志力再强，也需要身体支撑，就算有着天大的不甘，陆宽还是被飞石砸中，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远远地从天上坠落，生死不明。
……
时间倒回一刻钟前，大齐皇宫御书房中，入夜了，齐广武还在批阅奏章。
侯公公正在一旁为齐广武磨墨，这时一个小太监神色匆匆，踏着小碎步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在侯公公耳边焦急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弯腰退下了。
什么？侯公公听到小太监带来的消息后大吃一惊，连忙看向齐王，急切地说道。
“陛下，探子来报，果然如陛下所料，莒城方向出现灵气波动，疑似陆国师和侯万宜正在交手，战况非常惨烈，事不宜迟……”
莒城离临淄城足有700余里的距离，齐广武居然有办法获得第一手的情报，当真了得。
啪一声，齐广武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直接扔下了正在批阅的奏章，立即起身，匆匆向皇宫深处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的侯公公喝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终于等到这个时机！”侯公公喘着气跟在齐王身后，边跑边恭维道。
“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等计划成功你再琢磨怎么拍马匹吧！”齐广武非常冷静，现在还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
启动他的布置还需要一点时间，只能希望陆国师和侯万宜能你来我往打久一点了。
很快，齐广武和侯公公就来到了皇宫深处的一个小院，小院的一个隐蔽的角落，居然有一个诡异的祭坛！
时间紧迫，齐广武迅速站到祭坛主位，同时眼神示意侯公公站在祭坛辅位，沉声问道，“朕教给你的动作，还记得吧？”
“陛下放心，老奴就是死都不会做错一个动作的，祝陛下一举成功，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侯万宜深深做了一个揖，就开始配合齐王开始了仪式。
可惜东洲大地上没有望气术，否则远远看去，就能发现随着齐王和侯公公的动作，有一条若有若无的线，从莒城的中央水神庙，连向了临淄城的皇宫。
……
与此同时，中央水神庙。
见投出去的飞石命中陆宽，侯万宜狂喜大吼道。
“哦哈哈哈，仙人，金丹仙人又如何？还不是被老子打死，成为老子前进路上的踏脚石？小子，就让你的神魂，成为老子建立地上神国的第一块基石吧！”
“山上的神仙们，给老子等着，这只是个开始！”
这酣畅不已的仰天长啸，是侯万宜在发泄他心中这几十年来的苦闷。
老子的思路果然是正确的，第一次尝试，用不到一城的百姓的力量，就成功虐杀了金丹仙人。
那大齐一共有七十余座城池，这是多大一股力量？
整个从天门所属，大齐这样的国家还有二十几个，而东洲大地，像从天门这样的顶级宗门，也有七八家，这些全部加起来，又是多大一股力量？
仙人不足惧！到时候，就算是极镜老祖，老子也杀给你们看！
侯万宜兴奋之余，却并没有丧失理智。
陆宽落地点离水神庙有些距离，而他的变身时间很快就要结束了。
于是他立刻向着推测的陆宽落点，急射而去。
陆宽的神魂对侯万宜意义重大，不能有任何意外。
第一百零六章 侯万宜之死
疯狂搜寻了一阵后，侯万宜总算在莒城外的农田里寻到了陆宽的气息。
这时，他的变身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陆宽从那么高的空中落下，直接在松软的泥土上砸了一个大坑。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陆宽身上骨骼碎裂了大半，鲜血更是不住外流，整个人气息微弱，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
远远望见陆宽昏倒在大坑里，却并没有断气，侯万宜谨慎地停下了脚步。呵呵，居然还有呼吸，不愧是仙人，这都没有死。
越是临近成功，越不能大意，侯万宜怕陆宽是假死有诈，因此没有直接扑向陆宽。
看了看身旁的树林，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随即转身徒手拔起一颗杨树，深吸一口气，鼓荡肌肉，就这么向陆宽的头颅狠狠砸去。
老子就不信，这砸不死你！
老子管你是真的昏迷还是假装昏迷，先砸烂你的脑袋再说！
就在侯万宜刚要出手投掷时，他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在飞速流逝，竟然比他预估的变身结束时间早了不少。
不好，怎么可能这么快？
不过也罢，反正大局已定，变身结束了就结束了吧。
侯万宜望着远处一动不动的陆宽，冷笑连连，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掷出了杨树。
随着杨树一点一点飞离他的双手，他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散，转眼间就恢复了儒雅瘦弱的书生身材。
陆宽终究成功拖到了侯万宜变身结束，可是似乎一切都太迟了，他眼看就要被侯万宜投掷过来的杨树击杀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道耀眼的金光从侯万宜背后激射而来。
侯万宜因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陆宽身上，完全没有料到背后居然有人会偷袭。
轰隆一声，随着金光命中，侯万宜被直接射飞了出去，生死不明。
失去了变身力量的他，胸口直接被金光轰出了西瓜大小的一个空洞，五脏六腑都被焚烧殆尽。
金光轰飞侯万宜后速度不减，继续轰到了砸向陆宽的杨树上，将急速飞行的杨树推偏了方向。
偏离原来目标的杨树砸到了离陆宽两丈远的农田里，溅起了漫天泥浆。
一道娇俏的身影从阴影处浮现，焦急万分地冲向陆宽，开始救治。
这生死关头，从天而降，力挽狂澜的仙女，不是齐冰柔又是谁？
她在从天门刻苦修行，前些天终于晋升筑基巅峰，从天剑尊者那里拿到数样重宝后，就迫不及待下山来寻陆宽了。
谨记天剑尊者的嘱托，齐冰柔为了不沾染劫运，一直隐藏气息，暗中跟随陆宽。
她全程目睹了陆宽与侯万宜的交手过程，见到陆宽被打压陷入死局时，更是芳心乱颤，心急如焚。
只要能救下陆宽，齐冰柔哪里怕什么沾染劫运？
怕就怕匆忙出手，白白送了性命，却没救下陆宽。
虽然她有重宝在身，但是她本身修为不过是筑基巅峰，不能勾连天地，能调用的灵力非常有限，最多出手两次就会力竭。
侯万宜变身之后的表现太过于凶悍，连陆宽布置的顶级金丹阵法都是不能伤到他，不能困住他。
齐冰柔心中虽然无比担心陆宽的安危，恨不得脑袋一热就这么冲出去拼命；但是理智告诉她，必须冷静，必须蛰伏起来，静静地等待机会。
如果她没有一击就重创侯万宜，那就是让陆宽无故分心，多一个人白白送死罢了。
侯万宜变身持续了接近三刻钟，这三刻钟的每一分每一秒对齐冰柔都是莫大的煎熬，看着陆宽被打到吐血，打到伤痕累累，她的心都要碎了。
看到陆宽最后被击中，从天空中无助地落下时，齐冰柔的皓腕上被她掐出了鲜血，嘴唇被她咬破，泪水模糊了视线，才忍住没有冲出来送死。
再抬头，她眼中看向侯万宜的目光充满了憎恨和厌恶。
我就不信，你的变身持续时间无穷无尽，这么逆天的功法毫无代价，你变身结束的瞬间，就是你的死期！
看到陆宽掉落下来，还有气息时，齐冰柔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欣喜万分；可是当她发现没过多久侯万宜就找了过来时，拔起树向陆宽远远砸去时，她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惶恐和愤怒。
还好，还好侯万宜掷出杨树的同时解除了变身，让齐冰柔恢复了理智，隐忍许久的重宝立刻放出，一举重创了侯万宜，救下了陆宽。
要是，要是侯万宜的变身时间再长两个呼吸……齐冰柔陷入了一阵后怕，她不愿也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看着眼前都有些不成人形的师兄，齐冰柔泪眼婆娑，最后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劈里啪啦掉在地上，根本止不住。
齐冰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温柔地帮陆宽清洗、包扎伤口。最后给陆宽喂下一粒固本培元的丹药后，齐冰柔整理出了一块空地，将陆宽放平休息。
陆宽虽然身受重伤，但是毕竟是丹成上三品的金丹真人，自身可以勾连天地灵气温养肉身，伤口止住后，剩下的可以靠自己慢慢恢复。
看这个样子，恐怕陆宽要昏睡一整晚才能醒过来。至于身体完全恢复，没有三年五载的静养，怕是不行。
处理好陆宽的伤口，齐冰柔提剑走向了侯万宜。
侯万宜不过是一个寻常凡人魔修，变身解除后再无神力护体，受了齐冰柔全力催动的乾元金光镜一击，心脏都被打没了，自然一命呜呼。
可惜陆宽陷入了昏迷，不然他定会开口告诉齐冰柔，不用再这么小心了，系统都已经提示任务完成，扣除两万气运了。
若是齐冰柔会望气之术，她就会发现，随着侯万宜的死亡，纠缠聚集在侯万宜身上的滔天劫运并没有消失，而是又汇聚起来，绝大多数竟然直奔陆宽而去，还有一小部分，则是落到了出手相助的齐冰柔身上。
最后一小部分劫运，居然兜兜转转，直奔临淄城皇宫而去，到了齐广武身上。
第一百零七章 秦舞儿
齐冰柔小心翼翼地靠近侯万宜，确认他的死亡后，轻轻拍了拍胸口，长舒了口气。
除开修仙者的身份，她毕竟还是个年轻女孩子，生死战斗时虽然沉着冷静，但是现在战斗结束，她想起战斗时的细节，仍然不由得一阵后怕。
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侯万宜的尸体，齐冰柔想了想，然后抬手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具冰棺，将侯万宜的尸体收了起来，准备留给陆宽醒来后慢慢查验。
处理完这些事，已经是深夜了，齐冰柔守着陆宽，跑前跑后布置了一个遮掩行踪的防御阵法，然后挨着陆宽点燃了篝火，双手抱着膝盖坐下，静静地陪着昏迷不醒的师兄。
在摇曳的篝火中，在虫儿的低鸣中，齐冰柔就这样心疼地看着陆宽，看了一整晚。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升起了。
齐冰柔看着经过一晚修养、气色渐渐好转的陆宽，也越来越开心。
突然，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暗道，不好！
之前她为了救下陆宽，没想太多，但是既然现在一切安稳，就不得不认真考虑劫运的事情了。
最好的做法自然是飘然离去，不与陆宽相见，然后请师父天剑尊者遮掩天机，就可以从容脱身。
这也是天剑尊者允许她下山的一点点小私心，筑基期修士如果不小心沾染劫运，只要不太多，天剑尊者他还是有把握驱逐的。
想到这里，齐冰柔暗自心道，那就走吧？事情已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可是她刚要御剑离去，一转头看到陆宽还身受重伤躺在那里，她的心又软了。
齐冰柔实在不放心把陆宽一个人扔在野外。她也不愿意就这么一句话都说不上，就又陷入分别。
齐冰柔眼珠子骨碌一转，自言自语道，大劫之子，身受重伤，躺在野外……也许跟小说里写的一样，真的会天降大机缘吧，但是更可能的结局，怕是会直接身死道消吧。
我还是待师兄身体稍微有好转，能使用一些简单法术自保时，再离开吧，也耽误不了太长时间。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既然如此，那还是需要做点掩饰的……
齐冰打开了自己的袖里乾坤，仔细审视自己下山所携带的师门重宝。
有了，就是这个。
她开心地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薄如蝉翼的面具，轻轻地敷在自己脸上，结了个特殊手印，然后抬头仰天，保持不动。
半刻钟后，面具开始慢慢融化，化作无色无味的晶莹液滴，一点一点地渗入了齐冰柔的面庞。
随着面具发挥作用，她的容貌和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见齐冰柔渐渐从清雅娇俏，变得狡黠可爱；她那清丽的鹅蛋脸，变成了柔美的瓜子脸。
“呼，这天蚕丝面具可以一定程度遮掩天机，隔绝查探，就算是面对元婴尊者，只要小心些，也能瞒过去，用在此时正好合适。”齐冰柔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完成易容后，她抓紧时间，又赶紧换了身衣服，同时更换了头饰和珠宝，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
做完这一切后，齐冰柔用镜子照了照，确认没有破绽后，松了口气。
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减少劫运对自己的干扰了。
万事俱备，只等师兄转醒了。
……
痛，好痛，头要痛得炸开了。
不，不只是头，全身都痛，全身骨头都像要断了一样，口好渴，身体好虚弱。
陆宽艰难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上午温柔的阳光，唧唧咋咋的鸟叫，以及一位柔美可爱的仙子。
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四周。
我，我没有死？侯万宜呢？
陆宽总算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挣扎着想一把坐起来，却因为伤势太重，不仅没有成功起身，反而又一次扭伤了腰。
就在此时，一双洁白如玉的纤纤细手伸了过来，轻轻扶起了陆宽，将他靠在自己身边。
柔美的仙子看上去很是心疼，温柔地说道，“你身受重伤，别乱动，不要心急，有话慢慢说，我们现在很安全。”
此时刚刚醒来，陆宽的大脑还有些晕乎乎，身体更是糟糕到了极点，仅仅只是翻了个身坐起来，就累得直喘着粗气，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火辣辣的疼。
拘谨地看着身旁近在咫尺的可爱的仙子，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陆宽认真说道，“咳，咳，咳，在下，从天门陆宽，感，感谢仙子出手相救，咳，咳，不知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还请仙子告知，咳咳咳咳咳！”
齐冰柔看着干咳不止的陆宽，满脸心疼，她连忙用小手轻轻拍打陆宽的背，帮他缓和气息。
她假意扮作不认识陆宽的样子，温声细语地说道，“原来是天剑峰的陆宽师兄啊，我是从天门第一百二十九届真传弟子，金钟尊者门下，秦舞儿！”
“师兄别着急，你已经安全了，先赶紧调息打坐，恢复身体吧。有什么问题，等你伤势平稳了，再问不迟，到时候师妹慢慢跟你细说。”
听到齐冰柔的回答，陆宽感激地点了点头。
秦舞儿，掌门尊者门下真传弟子？他默默记下了这份救命恩情。
可是侯万宜是生是死牵扯极大，他正要继续发问，突然注意到眼角一直闪烁的系统提示，点开一看。
【侯万宜已死亡，任务完成，扣除气运20000】
【当前气运：12222】
看着视野中整齐的一串2，陆宽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既然系统都宣布了侯万宜的死亡，那自然就没问题了，眼前的秦舞儿姑娘没有骗自己。
尽管被扣除了大量气运，他还是非常开心，活下来的感觉，真好。
不敢耽搁，陆宽立刻闭目盘膝打坐，调用神识内视检查身体。这不看还好，一检查，陆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整个身体就几乎没有一块是完好的，能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
他连忙开始一点一点地调动灵气，缓缓修补自己破损的器官。
修炼无岁月，陆宽这一运功疗伤就是整整七日。
齐冰柔没有任何不耐烦，一直坐在一旁默默为陆宽护法。
七日后，陆宽缓缓睁开了双眼，经过初步的自我治疗，他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很多，虽然仍然无法和人斗法，但是基本行动已经没有问题了。
看向齐冰柔，陆宽严肃地深深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舞儿师妹，我已经稳定住了伤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一拜！”
“师兄你太客气了，同门在外，本就应该互相帮助，你快起来，快起来。”齐冰柔被陆宽的大礼闹得小脸通红，手足无措地赶紧扶起了他。
陆宽不为所动，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羞赧可爱的仙子，恭敬地问道，“不知舞儿师妹现在可否为我解惑，当日我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到陆宽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齐冰柔也放松了不少。
她刚要回话，突然想到自己现在是顶着另一副面孔。
那，不妨逗一逗师兄？也算试探试探他？
第一百零八章 以身相许
齐冰柔抬起衣袖，轻描淡写地放出了装有侯万宜尸身的冰棺。
她将其推到陆宽面前，娇笑一声说道，“师兄请看，这是不是就是当日追杀你的那人？”
接过冰棺，陆宽看到里面那个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满脸惊恐的男子，深深吸了口气。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齐冰柔，充满敬意地说道，“不错，正是此魔，侯万宜！”
“侯万宜，魔修？难怪这么厉害啊。”齐冰柔故意捂嘴，做出惊讶的表情。
然后不等陆宽回话，她娇笑着阻止陆宽，“师兄不用这么客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把冰棺收起来，我护送你去你的临时洞府，路上我们慢慢说。”
从天门经常有金丹真人和元婴尊者游历天下名山大川，体悟天心地心。
他们也都需要落脚休息之处。
因此除开各国国师府，在凡俗还有许多隐藏的临时洞府，供从天门的仙人们落脚休息。
陆宽身为“下三品金丹真人”，自然也有权使用最基础的那些洞府。
他收好冰棺，将离莒城最近的洞府的道标发给“秦舞儿”，二人就准备出发。
因为陆宽伤势严重，不能御剑飞行，齐冰柔取出了代步法器凤鸾车。
坐在凤鸾车中，可以免受御剑飞行时的狂风干扰，舒适度提高了不止一筹。
当然，法力消耗也会比御剑飞行大很多，好在他们离临时洞府并不遥远，齐冰柔的法力足以支撑。
帮助陆宽落座后，齐冰柔小手掐出法诀，驱使法器朝临时洞府飞去。
二人在车中边飞边交谈，“秦舞儿”捂着嘴娇笑着说道。
“当日我正好在山下游历，突然感受到莒城方向有强烈的法术波动，于是赶紧赶来一探究竟。”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本门金丹真人居然在被一个不知名怪物追杀！”
被“秦舞儿”这么故意调侃，陆宽脸上微微发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如果是一个精通数门秘法的老牌金丹真人，又怎么会被侯万宜打成那个样子？
陆宽看着身边偷笑的仙女，尴尬地拱了拱手，“舞儿师妹教训得是，师兄学艺不精，让你看笑话了。日后再要出手，必然三思而后行。”
不能向“秦舞儿”透露系统的事情，陆宽也只有承认错误，搪塞过去了。
看到陆宽认识到他的错误，答应不再犯险，齐冰柔的气也消了大半，她继续解释道。
“我有心出手相助，可是我不过是才筑基期。虽然有师门重宝在手，却始终不敢出手，担心一击不成，反而把自己陷进去，师兄你不会怪我吧？”
随着这番半真半假的说辞，“秦舞儿”别有深意地看向了陆宽。
听到秦舞儿早就来了，还有重宝随身，但是看了半天都没有出手相助，让自己就这么陷入绝境，陆宽微微有些恼怒。但是很快他就醒悟过来，并开始深深自责反思。
陆宽啊陆宽，人家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指望人家拼死相救？出手相救是情分，冷眼旁观是本分啊。
他赶紧摆摆手说道，“师妹说的哪里话，怎么会怪师妹？你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
看到陆宽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迁怒他人，明白是非对错，齐冰柔在心底偷偷地点了点头，但是她脸上依然维持着淡淡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
“哎呀，我就知道师兄最讲道理了，肯定不会怪我的。”
“后来我见师兄被砸落在地，侯万宜飞奔出城寻到你，想出手彻底结果你。当时我心急如焚，心里想着，这下完了，只能帮师兄收尸了。”
听到最关键的部分，陆宽也紧张了起来，他连忙追问道，“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齐冰柔也不卖关子，“就在这时，侯万宜的变身突然就解除了，整个人缩小了一大圈，肉身再不复之前那么可怕。我于是抓住机会，开启重宝，一击击杀了侯万宜，救下了师兄你。”
“所以师兄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如果最后时刻侯万宜没有解除变身，我恐怕也不敢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兄被打死呢。”
尽管齐冰柔在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陆宽还是听出了背后的艰险。
说得轻巧，抓住机会开启重宝，这简简单单几个字背后蕴含了多少故事？
秦舞儿师妹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一直潜伏在一旁等待机会，最终绝杀侯万宜，这简直是教科书一般的精彩操作。
做了这么多，却表现得这么谦虚，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陆宽在车中站起身，钦佩地对眼前的“秦舞儿”行了一礼，“师妹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我比不上你！”
看见陆宽这么言辞恳切，齐冰柔有意捉弄下他，于是她娇笑着半开玩笑说道，“这等救命之恩，不知师兄打算怎么感谢我？突然还有点期待呢。”
滴水之恩，就要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陆宽用清澈的眼神看着近在咫尺的“秦舞儿”，斩钉截铁地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但凡只要师妹有所驱使，我一定义不容辞，鼎力相助！”
听见陆宽的问话，齐冰柔心里美滋滋的，她用美目看了陆宽一眼，咯咯笑着说道，“陆师兄你搞得这么严肃做什么，同门相助本就是分内之事，放心啦，我肯定不会要你做牛做马的。”
见到“秦舞儿”不携恩自重，陆宽也暗自松了口气。
他打算回山门之后，再备一份厚礼，登门当面道谢。
谁知齐冰柔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陆宽，她话锋一转，故意用娇羞的目光看着陆宽，继续说道，“我看师兄气宇轩昂，很是不凡，既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以身相许？
陆宽被眼前可爱仙女的一句话惊呆了。
看着身边露出狡黠笑容的漂亮姑娘，他一阵头大，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妹不要开玩笑，我不过就是个下九品金丹，师妹你是人中龙凤，日后必然一飞冲天，我可配不上师妹你。”
齐冰柔一开始听到陆宽拒绝，还是很满意的。
但是听完理由后，她顿时对陆宽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
感情你要是上三品，人家路边某不知名美丽仙子要你以身相许，你就同意了？理由难道不应该是对某个美丽又可爱的师妹早就心有所属了吗？
齐冰柔内心有点气闷，于是她大手一挥，豪迈地加大考验力度。
“怎么会配不上？陆师兄你的大才我早就听说了，一直就仰慕得很，之前听说你无法修炼被赶下，还觉得很遗憾呢。”
“现在你居然都迈入金丹了，下九品又怎么了，以你的悟性，指点弟子修行，改良已有功法，迟早在宗门大放异彩！”
“本姑娘说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
听到“秦舞儿”师妹居然还是自己的小迷妹，陆宽傻眼了。
第一百零九章 告别
面对救命恩人“秦舞儿”的霸气表白，陆宽纠结再三后，只得心一横，苦笑着说实话。
“真是谢过舞儿师妹错爱了，可是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说声对不起了。除此之外，师妹今后但有所求，我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以报救命之恩！”
忐忑万分地说出这段话后，陆宽原以为会惹眼前的俏佳人生气，会拂袖而去。
谁知道“秦舞儿”听到他说心有所属时，居然有一抹喜悦神色在她的小脸颊一闪而过。
看得陆宽颇有些一头雾水。
意识到自己差点露出马脚，“秦舞儿”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她故意用幽怨的眼神看着陆宽说道。
“我要是没猜错，你的意中人是你的师妹齐冰柔吧？算了，她清纯漂亮，天赋绝顶，你们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比不过她我也认了。”
说实话，当着陆宽的面这么不害臊地吹捧自己，齐冰柔也有点不太好意思。
不过这也是为了在师兄面前树立自己的光辉形象嘛，齐冰柔不停暗自安慰道，假借竞争对手之口，夹带两句私货，不过分的。
果然，听到“秦舞儿”这么赞美齐冰柔，陆宽频频点头表示同意，他心道，不管怎么样，至少在欣赏冰柔师妹这一点上，我们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嘛。
齐冰柔终归还是脸皮薄，她很快巧妙地揭过此页，然后她眼珠一转，继续坏坏地试探道。
“既然如此，那这样吧，再过几年就是天骄大会了，虽然陆师兄你丹成下九品，但是毕竟是金丹真人，而且还铭刻了顶级道纹，战力不俗。”
“那我要陆师兄你拔得头筹，把头名奖励送给我！”
但是听到“秦舞儿”索要天骄大会头名奖励时，陆宽震惊了。
倒不是不愿意。
只是大家怎么一个个都对我的信心这么足？
师父，师妹有信心也就算了，毕竟知道我其实是丹成上一品。
可是秦舞儿师妹你是什么情况，居然相信一个下九品金丹能拿天骄大会第一？
这已经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能解释的了……
可眼前之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刚刚都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就要推脱说你太看得起我，我哪里拿得到第一名，哪怕是直接惹对方生气吧……
历届天骄大会头名的奖励都是固定的，是洞天福地“玄天境”的出入资格---玄天珠。
每个洞天福地都是修炼的圣地，天地灵气浓郁，更孕育有独特的奇珍异宝，这些珍宝对金丹真人异常关键。
甚至不夸张地讲，能不能拿到某个洞天福地的修炼资格，是金丹真人能不能碎丹成婴的关键。
但是每个洞天福地能承载的仙人数量是有限的。
因此每个洞天福地的出入资格都异常珍贵。
以玄天境”为例，只有在玄天珠内灌注自己的气息，与自身绑定后，修士才能自由进出通天福地。
天骄大会的前四强将分别获得一枚玄天珠，头名则是两枚。
二十年一次的天骄大会，全东洲的年轻修士参加，总共就送出五枚玄天珠。
可见它有多么珍贵。
百年一共送出25枚，而每百年，整个东州的新晋元婴尊者差不多也是20人左右。
可以说，天骄大会，决出的，就是未来的元婴尊者！
所以齐冰柔也只敢开玩笑，如果陆宽拿到头名就分她一枚。
若是陆宽止步四强，只有一枚的话，齐冰柔也绝不会开口索要的。
可是陆宽不同，他自身几乎无法修炼，天才地宝对他的作用也非常小，玄天境的名额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因此要他把玄天珠送给齐冰柔，或是送给眼前的救命恩人秦舞儿，他并没有多舍不得。
看着嘟着嘴已经有点小生气的秦舞儿，陆宽一阵头大，拒绝当然是不行的。但是，要是大言不惭地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师妹，玄天珠包在我身上，会不会显得太假太浮夸？
内心挣扎了很久，救命之恩实在太重，浮夸就浮夸点吧，陆宽还是决定开口，“舞儿师妹放心，我若是侥幸获得头名，一定把玄天珠给你，不过只能给你一个。”
“秦舞儿”捂嘴轻笑，故意脸露羞涩地说道，“那是自然，我就一个人，要两枚玄天珠干什么，自然是和师兄你一起去啦~”
见可爱的少女会错了意，陆宽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而是我已经答应师妹齐冰柔，如果侥幸拿到头名，要给她一枚玄天珠。”
听到陆宽宁可自己不要玄天珠，也要给齐冰柔留一枚，而且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小迷妹的偷偷诱惑。
齐冰柔心里非常感动，眼角含羞地瞅了陆宽一眼，嗯，勉强算你合格吧，不枉本姑娘拼了命救你。
心里想归心里想，但是她嘴上却故意反问道。
“我自然知道你和你冰柔师妹关系好，但是这可是关系到能不能碎丹成婴啊！你已经是金丹真人了，这个名额对你而言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再说了，齐冰柔是年轻一辈第一人，二十年后，她必然大放异彩，到时候她自己就能拿下天骄大会，用不着你送她玄天珠。”
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玄天珠极为珍贵，每届天骄大会后，各大势力为了换到头名的那枚多余的玄天珠，都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
毕竟拿到玄天珠，就意味着门派内很可能就会多一个元婴尊者！
说实话，若是陆宽是寻常修士，就算“秦舞儿”是救命恩人，他也未必舍得送出玄天珠这等天大的机缘。
可是他要晋升元婴，需要的是气运，是凡间的发展，是凡俗百姓的安居乐业。
秘境不秘境的，反而不重要。
看着娇羞可爱的秦舞儿，陆宽暗道，我要是和你一起探索玄天境，被冰柔师妹知道了，那还了得？
他看向秦舞儿，面露难色地拱手一礼道。
“舞儿师妹，我敬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之前那样的话，还请不要再说了。我把玄天珠送给冰柔师妹，自然有我的道理，至于她能不能借你吉言拿下二十年后的天骄大会，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我不过是个丹成下九品，本就元婴无望，先不说拿不拿得到头名，就算拿到，玄天珠给我也是浪费。”
听到陆宽这么说，齐冰柔心里那一个美滋滋啊，满分，师兄果然还是那个心目中的师兄，这表现绝对满分！
但是做戏要做全，不能露出破绽，齐冰柔很辛苦地忍住笑意，努力让脸上特别高冷，嘴上还轻微嘲讽道。
“呵呵，现在知道自己是丹成下九品，元婴无望了？玄天珠我就是随口一提，主要是希望师兄不要把救命之恩太放在心上，让自己压力过大。”
“结果没成想师兄你这么狂妄自大，说都好像自己稳进前四，拿到头名犹如探囊取物一样，真是让我失望！”
“哼，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么一个虚荣之辈！”
说得好有道理，陆宽竟无言以对，没错，按天剑尊者的安排，他就是个服用了乾元换骨丹的幸运儿，在初期也许还能和真正的天才争上一争，越到后期差距就越大。
能进天骄大会六十四强就不错了，还第一名，吹牛呢。
秦舞儿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正好谈话间，凤鸾车也飞到了莒城外的临时洞府上空，齐冰柔利用法宝悄悄查探，发现洞府的防御阵法齐备后，心里松了一口气。陆宽在这里安心养伤，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强忍住内心的思念，故意恶狠狠一脚把陆宽踹了出去。
“下去吧你，本姑娘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只见地上顿时多了一个人形大泥坑。
第一百一十章 莒城惊变
虽然陆宽被“气恼”的秦舞儿直接扔出了凤鸾车，看上去被粗暴对待了，但是实际上因为用了暗劲的缘故，力度非常温柔。
陆宽只是被轻飘飘地扔到了洞府外面的泥坑里，出了点糗罢了，身子可是一点没伤到。
看着从泥坑中慢慢坐起来的陆宽，齐冰柔一颗悬着的芳心也放下了不少，
她心里暗道，这次试探发现自己在陆宽师兄心目中地位超级高，真是此行最大的惊喜啊。
是时候该和师兄分别了，必须赶紧回山请师父驱逐劫运，再拖下去，恐怕有变数。
齐冰柔在车中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陆宽，眼神中满是不舍。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以后更长久的厮守，齐冰柔，你没必要恋恋不舍啊，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竭力把自己装得冷酷无情一点，免得在最后时刻真情流露，暴露了身份。
既然已经把陆宽送到，齐冰柔便掐起法诀，收起了凤鸾车。
驾驶凤鸾车虽然舒适，但是对法力消耗太大了，长途赶路，并不适用。
她取出飞剑，假装气呼呼，冷漠羞愤地看了一眼陆宽后，不打招呼，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御剑飞走了。
陆宽望着远去的秦舞儿，苦笑一声，仰天抱拳。
不管怎么样，她毕竟是救命恩人，不可以失礼。望着秦舞儿消失在了天际，陆宽才收起了送别礼。
他并不知道秦舞儿是齐冰柔假扮的。
心中最重要的那块地方已经有了齐冰柔，便再容不下别人的位置了。就算是救命恩人，就算是漂亮仙女，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拍拍身上的泥土，陆宽摇摇头不再想秦舞儿的事，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中，开始准备进一步的疗伤。
闭关无岁月，一晃眼就半个月过去了，陆宽身上的伤势也总算稳定了下来，他在洞府中舒展身体，打了一套健体拳后，对自己的现状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
只要不高强度出手斗法，日常生活已经没有问题。
如果想要彻底恢复到巅峰状态，还需要数年时间静养，不是短时间闭关就可以的。
既然伤势恢复进入了平台期，陆宽便结束了闭关。
现在总算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侯万宜和他的拜水教了。
陆宽挥舞衣袖，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了“秦舞儿”交给他的冰棺，开始仔细查探侯万宜的尸体。
尽管侯万宜已经死亡二十多天了，但是这个冰棺显然也是一件不错的法器，侯万宜的尸体保存得相当完好，不腐不烂。
用神识顺着头颅一寸一寸细细查探下去，陆宽惊讶地发现侯万宜的肉体内充斥着丝丝诡异的气息。
也对，当日的侯万宜甚至可以肉身轰碎九阳封神诀形成的大阵。
灌注满力量之后的强大可见一斑。
要承受这么强大的力量，对肉体本身的要求自然会非常高，不然还没出手，自己就先被灌注进来的力量撑爆炸了。
这么强的力量灌体，元婴尊者都未必受得了。
所以侯万宜的肉体有特殊之处，并不奇怪。
经过一炷香的仔细查探后，陆宽得出了结论。
侯万宜的肉身之所以这么强，一是因为他自称的，有利用弑杀仙人来强化改造肉身的方法。
第二个就是通过汇聚信众的力量于己身后，就算这股力量退去，对肉身也会带来永久意义上的强化改造。
他坚实如玉的尸体就是明证，那丝丝诡异的气息，就是肉身成圣的苗头。
东州大地上体修式微，还从未出现过这么坚韧的肉身。
单以肉身质量论，大海中的那些身体强横的妖兽也比不上侯万宜。
想到这里，陆宽暗叹道。
这样也好，弑仙一案总算可以圆满结案了。
把这么一具奇特的肉身上缴宗门，比什么证据都来得直接，省得自己多费口舌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侯万宜的自创功法确实非常了得。
只要将初始肉身想办法提升到能容纳数万凡人力量灌体的程度。
后续每灌体一次，就能永久强化一次肉身；多来几次，单凭肉身就可以鏖战金丹真人。
待肉身强化后，又可以吸纳更多信徒的力量，从而形成不断变强的良性循环。
仅仅莒城一城之地，还有不少伪信徒的情况下，侯万宜就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战斗力。
那要是有一个地上神国，岂不是随便蹂躏元婴尊者？
要是这个地上神国够大，是不是到最后还能击杀极镜老祖？
最后这一点尤为让人吃惊。
因为极镜老祖大多数都是身与道合，神通广大，代表了这个世界的战力天花板。
侯万宜一个凡人创造的功法，居然有一丝理论上突破这个世界战力上限的可能?
要是再隐忍几年，等成了气候，东州大地怕真是要陷入腥风血雨，无数凡俗百姓也将沦为拜水教的傀儡和玩物。
还好气运系统强迫陆宽出手扼杀了侯万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陆宽不由得感慨道，侯万宜走魔道真是可惜了。
这样的惊人才华，要是修仙，该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惊喜啊？
侯万宜已经被除掉了，但陆宽还没有康复，无法远行。
他决定修书一封，将此间事情向宗门汇报，也免得师父和师妹担心。
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后，陆宽也想明白了很多之前还懵懵懂懂的东西，他现在愈发想念齐冰柔了。
写完后，陆宽将信件小心翼翼地封好，挂在自己的佩剑上。
轻掐口诀，佩剑就带着信件向宗门激射而去了。
侯万宜虽然已经伏诛，但是拜水教还没有覆灭，陆宽决定再去莒城再看看，顺手彻底铲除这颗毒瘤。
佩剑送信去了，陆宽不能御剑飞行，只能步行前去莒城。
还好临时洞府距离莒城并不遥远，步行了一个时辰就能到。
这就出发吧。
不多时，陆宽就远远地望见了莒城，但是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对劲。
陆宽发现整个城池的气氛变得非常不对劲。
上次来的时候，尽管莒城百姓生活艰难，但是精神面貌大部分都还不错，清晨就有农夫出城种地，有渔民出海捕鱼。
可是陆宽这次过来，却发现城外竟是大片人在披麻戴孝，嚎啕大哭。
不，能披麻戴孝的，还是家里稍微富裕点的。
更多的是眼神麻木，形同行尸走肉的穷苦百姓，他们将亲人的尸体用烂席子一裹，就这么随意地扔在乱草堆里，任由秃鹫和鬣狗啃食。
哭声确实震天，但是更多的人，更多的家庭，连哭都哭不出来。
生活本就不易，现在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老人，孩子，该怎么活？
陆宽被这一幕惊呆了。
莒城怎么会短时间内出现这么大面积的死亡？
第一百一十一章 精血亏空
见到这种惨剧，陆宽拼着重伤未愈，强行催动神识笼罩了整个莒城。
这细细查探之下，陆宽内心不由得狠狠抽痛了。
两成，跟二十几天前陆宽来莒城时相比，至少两成的百姓死亡了。
家家戴孝，户户治丧。
看到这一幕，陆宽沉默了。
他仿佛看到了他刚穿越到这世界，以普通人身份在凡俗生活时，发生在六岁那年的大饥荒。
当时赤魃现世，烈焰千里，遍地焦土，在凡间引起了滔天灾祸。
良田沃野被焚烧一空，粮食万金难求。
总结到史书上时，不过短短几句。
“取小石子磨粉，和面为食，或掘观音白泥以充饥，不数日间，泥性发胀，腹破肠摧，同出于尽。”
饿得受不了，就啃泥土，泥土吃多了，就把肠子撑炸了，就死了。
十室九空，饿殍千里。
死得多了，人命就显得贱了，也就麻木了。
陆宽第一次亲身经历这样的悲剧时，才意识到，书本上那一串串冷冰冰的数字，那一句句不带感情的记录，背后是多少底层百姓的血与泪。
可惜那时候他只是个普通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亲朋好友就这么绝望地倒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出现史书中最残忍的易子而食，否则当时还是个孩子的陆宽可能就被吃掉了，活不到今天。
最后是天剑尊者巡游天下，堂皇大气，一剑斩杀赤魃，还了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陆宽也正是抓住机会，大胆展露才华，让天剑尊者啧啧称奇，才会被带回从天门。
后面又经历一系列考核，表现出让太上长老都震惊的悟性后，才被列为真传弟子。
“大人，大人，呜呜呜，可以救救我爹吗，我求求您了，呜呜呜，我给您磕头了。”
一位小孩子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陆宽的回忆。
陆宽低头一看，这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啊。
泪水模糊了他脸上的泥巴，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破旧的衣服上打满补丁，而且明显比他大了一圈不止，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看额头似乎不久前还摔过好几跤。
也正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才能拉住陆宽的裤脚，而没有惊动陆宽的神识示警。
陆宽一时被震撼到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
见陆宽没有点头，这个最多只有七八岁的孩子突然鼓起勇气，一把跪倒，不顾地上的石子，就要用力磕头。
看到这一幕，陆宽赶紧出手拦住小孩，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地说道。
“不要害怕，你起来慢慢说，你爹怎么了？”
孩子被陆宽用扶起后，小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他脸憋得通红，似乎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向眼前这位“大人物”回话。
于是他一把拉住陆宽的衣袖，示意陆宽跟上，就要往莒城跑去。
可是才没跑几步，他就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
陆宽眉头一皱，神识轻轻扫过这个孩子，这……
竟然是因为两天没有吃饭，饿得脚步虚浮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陆宽心疼地一把抱起他，温和地说道，“你指路就好，我带你一起走。”
靠在陆宽怀里的孩子感受到了陆宽胸膛的温度，悲伤绝望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伸出手，小声为陆宽指路。
没多久，孩子就领着陆宽来到了他的家。
一间破破烂烂的漏风的茅草屋。
家里面除了一张破床，一个米杠，一口大锅，几个破碗，就再也找不出几个像样一点的东西了。
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脸色蜡黄，形容枯槁，气若游丝，昏迷不醒。
应该就是这个小孩子的父亲了。
将陆宽带到后，这个孩子从陆宽怀里挣扎着落到地上，一把跪在床前嚎啕大哭了起来，显然情绪压抑了很久。
“爹，我把大人带来了，他一定有办法的，您千万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就这么睡过去了啊！我求求你醒一醒，我再也不会调皮捣蛋了！爹，呜呜呜……”
房间里的每一幕都无时无刻不在勾起陆宽幼年时的回忆，以至于他的脚步都不由得沉重了些。
他慢慢走上前，温声地说道。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你先在一旁休息，让我看看你爹吧。”
说完陆宽就半蹲下来，开始了检查。
他一边用神识查验中年男子，一边开口问道。
“我看城门外都是送葬队伍，城内也几乎是家家都有人死亡，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孩子边抹眼泪边低声说道。
“大，大人，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停有人昏迷不醒，怎么叫也叫不醒，要是不及时喂吃的，没几天就会饿死。”
“家里已经快没有米了，我饿了两天就是为了省出米给阿爹吃，可是过了今天也就要没有了。”
“城里面家家户户都缺米，都缺人，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还好阿爹中途转醒过一次，说，城外可能会有大人物路过，让我去碰碰运气，被好心人收养强过死在家里。”
“然后没过一会儿，阿爹就又倒下了！”
“呜呜呜……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阿爹，我，我一定当牛做马回报您……”
听到孩子断断续续的说话，陆宽缓缓起身，默然不语。
过了半晌，他摸了摸孩子的头，心疼地说道。
“没事了，你太累了，先睡一觉，放心吧，我会救醒你爹的。”
说完陆宽就抬手释放了一个昏睡咒，让孩子陷入了甜甜的梦乡。他同时也渡了一道真气过去，温养孩子残破瘦弱的身子。
视线转回到中年男子身上，陆宽眉头紧锁。
一个普通凡人罢了，神识一扫，身体各个部分都无所遁形，陆宽很容易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陷入沉睡。
这是精血亏空导致的。
昏睡不是因为大脑受伤，而是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身体通过昏睡来激活深层次的修复机制，恢复亏空的精血。
若是大鱼大肉管够，好生照料，三五天也就恢复了。
可是这年头，寻常人家，哪里有钱买这些大补之物？
看见家人昏迷不醒，不惊慌失措，还能想起来及时喂点米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没有足够的营养补充，精血自然无法恢复。
反而因为激活了身体修复机制，加重了身体负担，会让身体更加虚弱。
最后就会陷入恶性循环，硬生生虚弱地饿死。
精血亏空经常发生在仙人斗法时。
比如陆宽对付侯万宜时，用手点击眉心，刺激识海，就是燃烧精血寻求爆发，事后就会因为精血亏空而陷入虚弱。
可是普通凡俗百姓，别说本来就没有多少精血，就是他们想燃烧精血，也没有门路。
一个正常凡人为什么会精血亏空？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真相
带陆宽过来的孩子年纪太小，知道的东西非常有限，答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陆宽心道，还是先救活大人，听听他怎么说吧。
明白了原因，救助起来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了。
陆宽本就是一个本性善良，心系他人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激活气运系统，不然他当初选择神通时，也不会抛弃了强大无比的【凤变】和【吞天】，而是选择了只对凡人有用的【祛病】。
别说有这么孝顺的孩子为自己的父亲求情了，就算没有，他知道了这样的人间惨剧，也会出手相助的。
对仙人而言，精血亏空并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只要及时打坐吐纳就能恢复。
但是凡人无法吸纳灵气，因此只能通过食补弥补精血亏空。
给趴在地上进入甜甜梦乡的孩子盖上被子后，陆宽小心翼翼地把他搬到一旁角落，然后从袖口中拿出一粒灵米。
接着他徒手凝聚了一团清水，把灵米和水放在锅中，点火开始煮粥。
不到半刻钟，破败的茅草屋中就飘出阵阵清香，一锅香喷喷的灵米粥就做好了。
陆宽挥挥手布置了个简易法阵，免得灵米粥的香味飘散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震动。
仙人可以辟谷，以天地灵气为食。但是炼气期的弟子不行，灵米灵肉就是为炼气期的弟子准备的。
食材虽然简单，但是都是秉承天地精华而生。
一粒灵米蕴含的营养，足够这对父子恢复身体状况了。
陆宽轻轻调用清风撬开二人的嘴巴，将灵米粥一口一口地送入他们腹中。
没过多久，一锅灵米粥就喂完了。
肉眼可见的，脸色蜡黄的中年男子颜色就渐渐红润起来，孩子因为饿了两天的虚弱身体也开始慢慢恢复。
看到这一幕，陆宽松了口气，他站在一旁，开始静静等待中年男子的转醒。
大约半刻钟后，男子突然抽动了一下，然后躺在床上无规律地疯狂挥舞双手，口里高呼，“为了水神！为了水神！”
“侯大人，如果您需要我的力量，就全部拿去吧！”
听到这些狂热的跟拜水教宣传手册上一样的话语，陆宽脸色一冷。
这对父子是拜水教的忠实信徒，而且还在当日大战中奉献了力量给侯万宜？
陆宽脸色一沉，就想出手。
不过手伸到一半停下了，转念一想，罢了，本来莒城百姓就有十有七八是教徒。
这些可怜人都是被侯万宜蒙骗的，罪魁祸首是侯万宜，不是这些无辜百姓，不应该事后还迁怒于他们。
既然男子身体已经恢复，陆宽不想再浪费时间。
打探清楚情况后，他还要去救助其他百姓。
于是他抬手一道清心咒打出，很快就让男子从梦中转醒，睁开了双眼。
中年男子看见眼前衣着考究的陆宽，眼神一愣，随即转头看到了趴在地上一角睡觉的儿子。再看看几乎见底的米缸，以及锅里还剩下的一点点香甜的米粥。
他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这显然是眼前的恩公救了自己父子俩啊。
中年男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破败的家，他的眼眶红了。还好，醒了就好，醒了自己还有把子力气可以干活，总能想办法养活儿子的。
充满感激地看着陆宽，中年男子挣扎着就要从床上翻下来给眼前的救命恩人磕头，可是因为卧床太久，肌肉有些萎缩了，下床时差点把自己绊倒在地。
陆宽抬手示意他不要多礼，随即开口严肃问道。
“你身体还没好，就不要起身了。你有个好儿子，要谢就谢他吧。”
“把你家里的情况大致跟我讲一讲。”
“我途经莒城，发现大量百姓像你一样，昏迷不醒，许多人到最后更是虚弱而亡。你可知道原因？”
听到陆宽说还有很多百姓也昏迷时，中年男子愣了一下，在听到许多人竟然因昏迷而死，中年男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无视了陆宽的说的不用多礼，就算全身无力，依然坚持爬下了床，在坚硬的地面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抬头艰难开口说道。
“恩公在上，请受小民一拜。”
“小民也不知道居然还有许多人也突然昏迷。”
“但是恩公既然发问，小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全告诉您。”
“小民铁牛，以前是个打鱼人，老婆在一次海难中不幸与我们失散了，再也没有下落，只剩下我和儿子相依为命。”
“后来小民心灰意冷，就卖了渔具转而务农，并皈依了水神。”
“信奉水神后，小民觉得内心安稳平和了许多。平日里，小民但凡手里有些结余，都奉献给水神庙，祈祷水神带给我们父子俩平安幸福。”
“就在前……小民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应该是前几日吧，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水神神使侯万宜侯大人的声音。”
侯万宜？听到这个名字，陆宽心头微微一抽。这么多无辜百姓精血亏空，昏迷而亡，果然是侯万宜做的好事？
没有忍心告诉铁牛他已经昏迷二十几天了，陆宽继续听他讲道。
“小民尽管在家中，却清楚听到侯大人要我们跪下祈祷，把力量献给他，小民身为拜水教信徒，自然诚心祈祷，恨不得把所有力量都借出去。”
“后面小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因为祈祷时间太久，身体支撑不住所以昏迷过去了吧。”
说到最后，铁牛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是啊，只是跪地祈祷而已，怎么会跪倒昏迷，何况这么多人在昏迷中死亡？
陆宽眯了眯眼睛。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侯万宜聚集信徒力量的法术并非正途，为他献上力量的信徒都会失去精血。
只不过有的信徒不是那么虔诚，所以失去的精血较少，因此没有昏迷。
如果是狂信徒，祈祷非常虔诚，那么就算原本身体底子还不错，也会像铁牛一样，精血亏空而陷入昏迷。
如果护理不当，时间一长就在昏迷中死亡了。
两成的死亡比例也能对上了。
七八成百姓都是拜水教信徒，大概有一半比较虔诚，他们陷入了昏迷。
二十几天来，因为身体虚弱，死了差不多一小半，正好是两成左右，还有些身体强壮，信仰稍微没那么强的，还在苦苦挣扎，估计也撑不了太久。
莒城属于中等规模的城池，大约有20万百姓，这一下子就是4万多人没了，后续可能还有45万多百姓遭难。
都是拜水教造的孽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卧底
虽然眼前的铁牛父子，莒城中所有昏迷过去的百姓，都是当夜帮助侯万宜的帮凶，但是陆宽认为他们罪不该死。
他们根本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不过是被侯万宜和拜水教欺骗的可怜人，为难他们又有多大意义？
看到铁牛这种，已经家徒四壁了，居然还把自己最后挣的那点钱奉献给拜水教，虔诚相信水神会带给他好日子。
陆宽只能一声长叹。
妖言惑众，妖教乱民，这种事历朝历代都不鲜见，只能等生产力提高后，慢慢推广教育，开启民智，才能铲除邪教的土壤。
已经弄清楚了原因，陆宽也不再停留，直接告别了铁牛父子。
虽然陆宽已经走出了破败的茅草屋，但是铁牛还跪在地上向陆宽远去的方向磕头谢恩。
他是拜水教信徒，但是更重要的，他就是个单纯淳朴的普通农民啊。
陆宽行走在莒城街道上，边走边思考。
要救助这些昏迷的人群并不困难，灵米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是高不可攀的神物。
但是对于仙宗神门的弟子而言，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陆宽的袖里乾坤中还有几袋灵米，足够挽救整个城池的昏迷的百姓了。
救助还在昏迷的数万百姓，陆宽一个人必然忙不过来，也没有必要亲历亲为。
这件事交给莒城的官员来组织人手去做就好了。
如此想着，陆宽大踏步向莒城府衙走去。
没多久到了府衙门口，陆宽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该用什么身份跟莒城城主打交道呢？
随便捏造一个身份肯定不行，那样连城主都见不到，耽误事情。
直接报上真实身份肯定不妥。
侯万宜那晚与自己一战时，已经把自己的身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喊了出来。
这也意味着从官方层面，莒城信徒已经被打上了反贼的标签。
要是直接以从天帝国国师身份过来，这怕不是会引起误解……
想着想着，陆宽无意中神识扫描到府衙中心，看到城主虽然在愁眉苦脸地办公，但是明显精神和气色都不错。
陆宽心思一动。
不对，城主没有陷入昏迷，这说明城主不是拜水教的信徒？
可是之前走访莒城百姓时，大家都说城主极力支持拜水教，是拜水教的忠实信徒，所以拜水教才能在莒城发展得这么好。
这是怎么回事？
赶紧停下脚步，强忍住不适，陆宽又用神识仔细检查了整个府衙。
很快，他发现了更诡异的事。
整个城主府府衙居然在正常运转。
是的，在四成百姓陷入昏迷，大量信徒已经死亡的情况下，莒城之所以还没有彻底崩溃，全仰仗城主府的得力调度。
整个府衙中，居然超过九成的岗位都有人，大家都在努力工作，应对眼前的乱局。
再往城中大大小小的水神庙扫去，陆宽惊奇地发现，拜水教那些教士和主祭都不见了，全都陷入了昏迷和死亡。
城主府的官员已经完全接管了拜水教的教产，入驻进入了这些水神庙。
狂信徒全灭，普通百姓倒下四成，而莒城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僚居然超过九成都没事。
说好的府衙上下都是侯万宜的狂信徒的呢？
看来，还有隐情啊，陆宽暗自心道。
在莒城百姓几乎都信奉拜水教的情况下，整个莒城官僚机构却不信拜水教。
更绝的是还骗过了侯万宜。
在大齐能做到这一点，必然是齐广武的手笔。
不愧是齐广武！
只是这些官僚如此有能力，莒城官家的粮仓和水神庙的仓库中也还有不少储备食物，他们为什么不开仓救助百姓？
齐广武身为君王不打算管大齐百姓死活，不太可能吧？
既然莒城上下其实都是齐广武的人在控制局面，陆宽便不再掩饰。
他稍微隐蔽了下身形，就踏步直接朝府衙中心走去，径直来到了城主面前，然后解除了隐身术。
正在批阅文件的城主感到有人进来了，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俊朗青年。
他皱了皱眉头，正要发火，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起身，绕到陆宽跟前，仔细又看了一眼后，竟然一把直接跪倒在地，磕头拜见道。
“下官何映天，见过陆国师陆大人。”
“刚刚没有认出国师，有所怠慢，罪该万死。”
“祝陆大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莒城城主何映天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头发也不多，看上去温和老实。
但是就冲他是齐广武的人，却能伪装成拜水教信徒这么多年不被发现，陆宽就不敢轻视他。
看着向自己跪拜的何映天，陆宽冷冷地问道，“你怎么认出本座的？”
金丹真人带给凡人的压力是巨大的，何映天听到陆宽的问话，头上的汗水刷地就流下来了，他赶忙磕头回应道。
“不敢隐瞒陆大人，是齐王陛下给我们传过密旨，告知我等大人您要来此铲除拜水教，密令我等务必配合，不可误了大人您的大事。”
“随密旨还有大人您的画像，所以我等才有机会一睹仙颜。”
“可谁知还没等我们有幸为大人效命，大人您就已经将拜水教头目，逆贼侯万宜铲除了。”
“我等惭愧，愧对陛下密旨，没能帮上大人您的忙，还请大人恕罪！”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何映天跪伏在地，一动不敢动。
这番话，也着实让陆宽吃惊不已。
齐广武果然早就知道侯万宜在莒城了，何映天就是他布置在莒城的重要棋子，用他的假意逢迎来麻痹侯万宜和拜水教。
只是没想到齐广武居然是真心想帮助陆宽铲除侯万宜，还埋下后手，密令何映天他们提供帮助。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早一点告诉自己侯万宜的行踪呢？
一年前的拜水教可远不如现在声势浩大，如果说齐广武是支持铲除侯万宜的，那越早动手不是越容易吗？
齐广武拖这一年时间究竟为了什么?
陆宽直接走向了何映天的椅子，一把坐下，沉声说道。
“起来说话吧。齐王有心了，可是侯万宜不是寻常凡人，他乃是魔修，这种层次的斗法，你们也帮不上什么。”
“侯万宜已经被本座斩杀，不必再担心。”
“本座此次前来，是希望能彻底扫除拜水教。”
“但是入城时本座发现城内有数万百姓昏死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陆宽允许他起身，何映天长舒了口气，得知侯万宜已经死亡，陆宽也没有怪罪他们后，他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恭敬地回答道。
“启禀大人，莒城共有在册百姓23万6千人，自二十三日前大人您与邪教妖人侯万宜交手后，城内就有百姓纷纷陷入昏迷。”
“经下官统计，昏迷者约有6万2千人，截至目前，死亡人数3万8千余人，但是剩下的情况也不太好，恐怕陆续都会死亡。”
“下官经过走访调查，虽然莒城百姓信奉水神十有七八，但是这些昏迷过去的，都是信仰比较坚定的那些。”
听到这么详尽的汇报，陆宽点点头，“不错，侯万宜与本座交手时，施展邪法，吞噬了信徒的精血，所以这些人才陷入了昏迷。”
“莒城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几乎没办法正常运转，好多人家唯一的劳力倒下了，这些天几乎揭不开锅，你们既然已经调查清楚，为什么不开仓放粮？”
何映天听到陆宽的严厉质问，简直吓坏了，刚站起来的身子又扑通一声跪下了。
“启禀大人，下官不敢啊！这些揭不开锅的家庭，往往就是那些拜水教的狂信徒。”
“拜水教和大齐作对，和国师作对。那这些信众自然就是反贼乱民。”
“这些人，下官不派兵剿杀他们，已是仁慈，怎么可能去救助他们？”
“现在下官在做的，就是强令他们把已死的信徒扔出城外，不要让这些尸体造成大规模瘟疫。”
听到这话，陆宽沉默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侯万宜的功法
这群百姓因为是拜水教的信徒，支持了侯万宜对抗陆宽，所以被打上了反贼的标签，得不到救助，只能在绝望中死亡。
似何映天这样让他们自然饿死，已经算是失职，换成稍微冷酷一点的城主，可能就直接带兵屠城了。
陆宽乃是从天帝国国师，地位甚至高于齐广武。
别说拜水教对抗陆宽了，就只是对陆宽稍稍不敬，那也够得上称谋逆，诛杀九族，都算合理！
莒城百姓沾亲带故，真按谋逆算，全部屠杀了，也不算冤枉。
铁牛和他的儿子因陆宽得救。
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因为陆宽而陷入的绝境呢？
想到莒城外的尸横遍野，家家戴孝，陆宽忍不住别过了头。
陆宽后悔地心道，可恨啊，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这点？自己身居高位，无意中的一言一行，也会自觉不自觉地就牵动天下。
哪怕陆宽心里没有把拜水教百姓当作反贼，只是杀了侯万宜就飘然离去。大齐官员却会反复推敲陆宽的意图，然后“好心”帮陆宽善后。
为下者，不就是应该这么揣摩上意的吗？
不然，要是陆宽是那种暴虐的仙人，事后听说莒城百姓居然还活得好好的，会不会勃然大怒，迁怒大齐？
这就是时代的特点，就是仙凡的现状，陆宽暂时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站在城主府，两眼失神地看着前方，痛心地想道。
“为什么我要疗伤，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来莒城，如果早一点来这里看到这一切，亲自开口赦免这些信徒，是不是就可以阻止这种惨剧的发生？”
一想到莒城已经有接近四万百姓因为得不到救助而离世，他的眼眶开始发红，身子甚至都不由得有些微微颤抖。
过了半晌，陆宽调整好了情绪，才低声不带感情地说道。
“侯万宜已经死了，拜水教是应该被铲除，但是这些百姓是无辜的，他们只是被蒙骗了。”
“现在本座下令，赦免这些信徒！”
“本座手里有一些灵米，你拿去，着官员开粥棚，救助全城百姓。”
“一锅大米加一粒灵米即可，那些已经昏迷的百姓更要多喝，这样可以帮助他们早点醒来。”
说完，陆宽就从袖里乾坤中拿出了两袋灵米，扔到了何映天脚下。
拿起陆宽扔到地上的灵米，何映天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激动地一把将灵米塞回陆宽手中，鼓起勇气，拜倒在地，神情焦躁地大声吼道。
“大人，不可啊！这些昏迷之人都是拜水教的余孽，与大齐对抗，与国师为敌，他们死有余辜！”
看到何映天居然敢抗令，陆宽两眼一眯，冷声说道。
“怎么，本座的旨意，似乎不好使？”
听到这句话，何映天如坠冰窖，吓得浑身冰凉，但是他思虑再三后，一咬牙，直接哭了出来。
“国师有令，卑职万万不敢不从！”
“可是请国师恕下官无能，下官根本无法分辨这些昏迷的人中间，哪些是被蒙骗的无辜百姓，哪些又是真正的拜水教骨干分子。”
“现在这些拜水教的核心骨干，他们都昏迷不醒，这正是将拜水教一举铲除的绝佳机会啊！如果救了他们，放虎归山，拜水教恐怕会卷土重来。”
“这些拜水教的骨干分子作恶多端，宁杀错，勿放过啊！”
“陆大人心忧天下百姓，此等仁慈让下官钦佩。但是，此时可心软不得。”
“要是漏了几个拜水教骨干，导致拜水教死灰复燃，再想铲除，那时候就不是死这么点人了。”
“大人三思呐！”
听完嚎啕大哭的何映天的一通解释，陆宽收回了想训斥他的话。
何映天说得不错，自己因为从小被带到从天门，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勾心斗角，没有见过凡俗社会的恶毒可怕，思想还是太稚嫩，太天真了。
但是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莒城的无辜百姓就这么活活饿死而无动于衷？
陆宽在房间中来回踱步，他实在良心难安。
宁杀错，勿放过！
短短六个字，是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
沉吟了许久后，他抬手示意何映天站起来说话。
“你跟本座说实话，这些拜水教的骨干分子，真的有这么罪大恶极？真就一个都不能漏掉？”
面对陆宽的问题，何映天不敢隐瞒，他咬牙说道。
“下官不过一介凡人，眼光有限。如果说错话了，还请仙师不要见怪。”
“下官愚昧，不知仙人法力强弱。但是以下官愚见，这些拜水教骨干分子，比水神神使侯万宜，更该死。”
“侯万宜再强，又怎么可能强得过咱们从天门的仙师大人们？”
“也许他侥幸赢过几次仙师，甚至手里还有几条仙师性命。但是山上还有那么多老神仙，他侯万宜跳出来反天，不过是找死罢了，就算能蹦跶一时，迟早也是自取灭亡。”
何映天一介凡人，居然能有这等见识，陆宽不由得高看了何映天不少，齐王手下确实人才济济。
确实，如果不是系统强迫，陆宽必然传讯师父亲自出手，天剑尊者若是出剑，斩魔不过是一招的事情，就如同当年斩杀赤魃，救下陆宽一样。
只听何映天继续说道。
“侯万宜再强，不过是他一个人强。可拜水教不同，拜水教蛊惑人心，扰乱凡尘，就是下官，若不是深沐皇恩，意志坚定，怕是也会忍不住去信奉。”
“大人，莒城百姓，不，天下百姓之中，大部分大字都不识一个，没什么见识，拜水教这一套对这些愚民非常有煽动性和吸引力。”
“洗脑洗到最后，信徒只知有水神，却不知有齐王，更不知有仙师。”
“哪怕拜水教要他们散尽家财，要他们举旗造反，也会有一小半信徒毫不犹豫。”
“水神教一旦铺开，天下最起码会有三成百姓信奉。”
“三成百姓啊，这太可怕了。到时候怎么镇压这三成百姓？须知军队中可能也有拜水教的狂信徒。”
“难道请仙师出手将拜水教信徒尽数屠戮？可是这难道就不是大灾难了吗？”
“天下百姓何止数亿，就算杀完了这一批信徒，又怎么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不会再死灰复燃？”
“唯有把掌握了一整套洗脑之术的拜水教骨干尽数斩杀，才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何映天一席话讲完，长跪不起。
陆宽被震撼到了，他甚至有点不寒而栗。
东州大地上，仙宗神门为主导，从未出现过这等蛊惑人心的教派。
拜水教是出现在东州大地上的第一个宗教，蛊惑人心的手段还相对比较简单粗暴。
可如果任由它死灰复燃，发展完善下去，危害将极其巨大。
一个成熟的宗教，有多么大的影响力，有着前世知识的陆宽，太知道了。
要是不管，还真有可能出现地上神国。
一旦神权和教权建立，皇权就必然被削弱，这是任何有着帝王雄心的君王都不能容忍的。
何映天如此坚持，恐怕背后也有齐广武的密旨---不惜牺牲普通百姓，也要铲除拜水教。
因为日后一旦神权和皇权产生斗争，死伤百姓可能就是数以百万千万计了。
而现在只要死上几万人，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齐广武自然不会给拜水教任何机会。
陆宽闭上眼睛，久久不语，两行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了下来。
为上者，为了预防未来可能的灾难，为了更广大百姓的利益，就不得不将屠刀挥向现在无辜的一小撮百姓。
这，就是仁吗？
……
良久之后，陆宽有些心意阑珊。
他理智上已经认可了齐王和何映天的做法，但是情感上实在难以接受。他决定问完侯万宜功法之事，就动身离开莒城。
既然无法改变什么，他也不想留在这里继续看这些惨剧了。
侯万宜的功法要认真追查，要搞清楚他自创的这套邪法，只有他一个人会，还是已经流传出去了？
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必须开始传讯天下，加强戒备，一旦发现后立即销毁。
不然再搞出一个侯万宜，可就不美了。
陆宽整理好情绪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何映天，沉声问道。
“你们可有搜查莒城的所有水神庙，可有发现侯万宜所修炼的邪法？此法相当危险，速速取来给本座，本座须将其带回宗门封存。”
听到陆宽索要水神庙中搜查出的功法，何映天愣了一下，听到此功法非常危险时，他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雪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趁火打劫
何映天慌乱地说道。
“启，启禀国，国师大人，功法不在卑职这里……”
不在？也就是说已经找到了，只是送去了别处？
看到莒城百姓无助等死的惨状，陆宽本来心情就不是特别好，现在看到何映天还推三阻四玩起了文字游戏，更生气了。
他脸色一沉，冷笑道，“功法在哪？快说！何大人再这么消遣本座……”
何映天显然也听出了陆宽的极度不满，不能陆宽问完，立刻求生欲爆发，抢先开口道。
“陛下，是陛下！”
“齐王陛下也非常重视拜水教的事情，之前就密令下官，接管水神庙后第一时间搜查拜水教资料。下官我，我，前几日已经把所有的资料都打包，派人一起送到大齐皇宫了。”
“其中就有疑似功法，哦不，疑似邪法的书册……”
情急之下，何映天竟然越说越流畅，越说思路越清晰，说到最后还话题一转。
“按陆大人您所言，如果拜水教的邪法非常危险，那对陛下而言岂不是一个大大的隐患？万一陛下不小心读了，岂不是大大的糟糕？”
“还请陆大人即刻动身，救救齐王陛下啊！这押运队伍未必走那么快，说不定还追得上。”
说完何映天长跪不起，泪流满面，眼神却在疯狂暗示陆宽。
看到何映天这矛盾至极的面部表情，陆宽哭笑不得，心道，这倒是个官场老油条，见风使舵本领倒是一流。
很显然齐广武对莒城是有一系列安排和计划的，何映天作为心腹，当然会尽心尽力为齐王做事。
现在陆宽开口索要齐王点名要的资料，何映天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把资料给陆宽，就得罪了齐王；不给，就得罪了陆宽。对他而言，得罪谁都没有好下场。
现在陆宽给了个理由，说这功法是邪法，非常危险。何映天大脑飞速运转，立刻就借坡下驴，故意装傻装忠臣。
还，真是有几分鬼才……
可是陆宽到现在依然很疑惑。
齐广武要侯万宜的功法做什么，难道他谋划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
不合理。
陆宽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但是有些地方又模模糊糊地对不上。
不过不管怎么样，知道了侯万宜的邪功会送到齐广武手里后，陆宽反而放心了。
侯万宜的功法虽然看似强大，但是以陆宽的眼光，已经可以判断出其中存在诸多缺陷。
这样的邪法，若是被无知百姓或是没什么见识的野心家拿到，后患无穷。
但是要是被齐王这等枭雄人物拿到，反而没关系。
要说凡人中谁最了解仙人，肯定是各个国度的君王了。
只要明白仙人的强大，尤其是元婴尊者和极镜老祖的强大，就不会头脑发热，做出对抗仙门的傻事来。
不过就算齐王不会去走侯万宜的老路去修魔，临淄还是一定要去的。
侯万宜的功法放在凡间太过于危险，必须带回从天门，送到藏经阁禁书区保存。
撇开立场，侯万宜的确大才，这个功法有很高的价值，慢慢研究，说不定能有更大的收获。
功法的下落有了眉目，陆宽心情放松了不少。但是想到城中数万信徒就要因此死亡，他的心情又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救活无辜百姓，又不放过一个拜水教核心成员？
系统？系统？陆宽尝试着在内心呼唤系统，想看看它有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几息过去了，系统并没有回应陆宽的意思。
对此陆宽很失望，果然系统也没有办法吗？
不对。
陆宽悚然一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情绪瞬息间变得无比低落。
是啊，系统没有回应，就是最大的回应。
自己现在是从天帝国的国师。按照气运系统的设计，如果帝国范围内，短时间内出现大规模人口波动，气运系统会给予相应的奖惩的。
比如之前开荒雁落原时，吸纳流民，系统就提出警告，大量吸纳流民如果导致死亡，就要受到惩罚。
而现在短短时间，莒城减员如此多的人口，系统居然没有扣除陆宽的气运。
这本身就表明了系统的态度---从气运角度看，这些拜水教信徒的死，对凡俗发展是有利的。
但是陆宽还不死心，自己虽然没什么好办法，说不定齐广武他有呢？
他希冀地看着何映天，沉声问道。
“你既然是齐王派过来的暗子，那么，齐王是如何吩咐你的？”
面对陆宽的问话，何映天不敢怠慢，他小心翼翼地回道。
“启禀国师，陛下交代，对拜水教，要斩草除根，所有信徒，一个不留。”
“但是莒城百姓七成以上都是信徒，不信的主要也是些孩童和老人，要尽数铲除，难度过大，卑职怕手段过于强硬而激起民变。”
“因此卑职才采取了比较温和的做法，通过断粮让他们陷入虚弱，渐渐自然死亡。如此，也能多救一些无辜百姓。”
“卑职没有按照陛下的意思直接调兵屠城，到时候陛下怪罪，还望国师为下官美言几句。”
说完，何映天又深深一拜。
听到这个回答，陆宽的心又是狠狠一抽。
直接屠城！
这么直接有效的做法，的确符合齐广武一贯的做事风格。
与他相比，何映天居然还算仁厚了。
长叹了一口气，陆宽收起了灵米，没有再多说话，而是径直离开了城主府衙。
出了门，陆宽沿着莒城主干街道缓缓行走，心情沉痛。
百姓的哀鸣声和痛哭声沿路传来，不绝于耳，让人不忍去听。
侯万宜虽然只是让大约四成的百姓陷入了昏迷，但是剩下的百姓不可能放任自己的亲友不管不顾。
这样一来，全城的百姓几乎都无法进行劳作，没有劳作就没有收入，无法糊口。
家里富足一点，有些存粮的还好；那些穷苦的家庭，就像铁牛家一样，活着的人都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
越是穷苦的家庭，越是信拜水教，越是信拜水教，缴纳的捐款就越多，就越穷。
相反，家里富足一点的，往往是不信拜水教的。
这真是绝妙的讽刺。
正往城外走着，陆宽突然发现前面有几个人正在拉拉扯扯，似乎在吵些什么。
走进悄悄一看，似乎是一个年轻的农夫正在向年长的富户在说些什么，神情很是激动。
“哥，求求你帮帮我吧，小童他真的要扛不住了，小雅昏死的时候你不管我也就认了，可是小童她还是个孩子，他是你的亲侄女啊，哥！”
农夫的哥哥家境颇为殷实，看长相他约莫四十左右的样子，肚子圆鼓鼓，脸上胖胖的，小眼睛一眯，就像个奸商。
就是这个所谓的哥哥，眼睁睁地看着弟媳饿死在家中，一直不愿意出手相助。
现在连小孩也要饿死了，年轻农夫精神已经趋于崩溃，但是他的哥哥依然不松口。
“柱子啊，哥不是早就跟你讲了吗，不要死脑筋，你把你的七亩地卖给我，不就可以换点钱了吗？”
“你我兄弟既然早就分了家，那自然要明算账。你有你的家人要养活，我也有我这一大家子人要供养啊。”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现在穷，没饭吃，快饿死了，那难道哥的日子就特别好过吗？”
“早就跟你讲要机灵点，勤快点，你偏不听，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来找哥哥我白吃白拿？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也别觉得哥心狠，说句实话，现在城里面等着卖地换口吃的人家多了去了，要不是看在你我兄弟的份上，我还不乐意买你的地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性，人心
胖胖富户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听得陆宽目瞪口呆。
周围还有不少邻居也围了过来，有几个本来也想开口求富户帮忙的。
现在一看胖富户已经吝啬到连自家亲兄弟都不帮，还要趁火打劫低价买地，这些家里也揭不开锅的邻居们顿时把脖子缩了回去，也不敢开口了。
胖富户的媳妇听到门口吵闹，也跑了出来。
她很快就搞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疼地看了自家的小叔子一眼，然后低声责备丈夫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几袋米而已，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你自己侄女饿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你强买了二郎的地，不就相当于是要他的命吗？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
说完女子就要进屋去拿米给年轻农夫。
胖富户看见自己婆娘这样说话，勃然大怒。
他一巴掌狠狠扇过去，把女子打倒在地，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败家的赔钱货！家里的东西都是谁攒下来的？”
“这小子宁可自己媳妇和娃娃饿死，都不肯卖地，这究竟是他贪财，还是我贪财？你还反倒怪起我来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那几快破地，啧啧啧，演给谁看呢。”
“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还不赶紧滚回屋去！”
说到这，胖富户冷冷地扫过了围观的人群，似笑非笑地讥讽道。
“再说了，今个儿我要是帮了他，改明儿有朋友也上门哭惨，我是帮还是不帮啊？该请这家人就不能饿死，那家人就可以饿死？”
“想要米，简单，拿地来换，别的，一概免谈！我就直说了，你们再不麻溜着，过几天，米价还得涨，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听到丈夫这样守财奴的话，被打倒在地的女子一瘸一拐爬起来，捂着脸羞愤万分地消失在了后院。
围观的人脸上也纷纷都挂不住了，一个个对着胖富户恶眼相看，但是胖富户毫不在乎，谁看他他就直接瞪回去。
这一圈看下来后，胖富户犹如斗胜的公鸡一样，气势更甚。
最后，他冷笑着看着自己弟弟，作势要关门谢客，意思是你再不赶紧的，这机会可就没啦。
被胖富户这样极限施压，年轻农夫眼眶愈加红了，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地没了也许只是当一辈子佃农，可今日要是再拿不到粮食，他女儿就撑不过去了。
年轻农夫强忍住泪水，颤颤巍巍地把手伸进自己的怀中，取出田契。低头看着已经有点发黄的田契，久久不愿意递给胖富户。
胖富户对弟弟识时务的表现很是满意，他看年轻农夫还有些舍不得，一边斜眼嘲笑，一边急不可耐地把手伸过去拿田契。
“行了，别装了，也别怪哥哥说话难听，你做事就是这么不果断，活该吃亏！”
就在胖富户的肥腻肉手要触摸到田契时，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抓住了年轻农夫的胳膊。
这是谁？
兄弟二人一齐惊讶地抬起头，发现一个仪表不凡的陌生年轻人伸手拦住了他们的交易。
此人正是陆宽，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胖富户有心发火，但是深深地望了一眼陆宽身上的行头，掂量再三后，只得作罢。
他强忍住火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少爷，我们亲兄弟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吧？”
陆宽本来的确决定不再多管拜水教的事情了，失魂落魄地出城离去就是明证。
但是当亲眼看到惨剧发生在眼前时，他又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一刻，他倒是无比理解了前世孟子对齐宣王说的一番话，“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意思是，如果必须杀死动物取肉，又不想看见动物被杀死时的惨状，那么作为君子，面对这样两难的抉择，最好的做法就是远离厨房，让厨师来做这些。
这样“自欺欺人”，可以让内心少些煎熬。
同样的，既然莒城拜水教中的虔诚信徒必须被铲除，陆宽又不忍心看到他们饿死的惨状，那最好就直接御剑而去，不再留在这里看这些信徒在死亡边缘的痛苦挣扎。
让何映天守着这些信徒，让他们饿死。
这就是“君子远庖厨”。
可是，我终归是看见了啊，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陆宽内心苦笑道，罢了，再怎么样，这对父女本身是无辜的，他们没有昏迷就说明他们不是拜水教信徒。最后一次，这次出手后，我立马就离开莒城，不再做烂好人。
至于胖富户的问话，陆宽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这种掉到钱眼里去的货色，简直让人恶心。
在他们谈话时陆宽就用神识扫过了胖富户的家，他家里足有整整两仓库的大米！够百人吃数年都有多的。
这么多食物，却不愿意接济自己的亲弟弟一点点，而选择眼睁睁看着弟媳和侄女饿死。
这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连兄弟之情都不认了的家伙，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陆宽扭过头去不看胖富户，而是温和地看着年轻农夫，从衣袖中变出一袋大米，宽慰道，“不要卖地，我可以借你。”
看到陆宽要白送一袋大米给陌生人，胖富户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而年轻农夫更是直接跪倒在地，高呼恩公。
陆宽连忙搀扶起年轻农夫，说道，“这点米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你赶紧拿回去救你的女儿吧。”
年轻农夫颤抖着接过这袋大米，简直高兴得要发狂了。
他也不管陆宽在说什么，一把拉住陆宽的手就跑了起来。
他就是想把恩人也一起拽回家来表达感谢。
只留下胖富户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酸溜溜气急败坏地说道，“啧啧啧，没成想还有这么败家的傻蛋，到时候自己没有米吃了，有你哭的时候，哼！”
没多久陆宽就被年轻农夫拽到了城边角落里一间破败的茅草屋。
这位叫“柱子”的年轻农夫家里和铁牛家差不多，也几乎是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当。
只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看年纪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却瘦弱得像个豆芽一样，好像一阵不大的风吹来就能被刮走。
六七岁啊，正是童年最美好的年纪，却饿得皮包骨头。
真是看得人心碎，让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到家后，柱子看到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儿，一路上和陆宽多有攀谈的他瞬间就沉默了。
饥荒到来时，大人还可以勉强靠咽点树皮菜根米糠之类的果腹，自己也能多抗一抗。但是小孩子的肠胃受不了这些东西，饿得也快，最是遭罪。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讲故事
下一刻，柱子将米放在米缸里。
然后就直接给陆宽跪下了。
他言语笨拙，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知道一个劲地磕头，表达内心的无尽感激。
一袋米，在寻常时候不过只值十来天的工钱，放到现在，就是活命之恩。
陆宽抬手扶起了柱子，示意他不用行此大礼。
别跪来跪去了，赶紧熬粥给孩子补一补吧。
名叫小童的女孩虽然身体虚弱，但是她的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自从陆宽进来后，她就一直好奇地盯着陆宽看。
以她的聪明，已经猜到了爸爸手中的那袋米，正是眼前的恩人所赠。
她也想翻身给陆宽磕头感谢，可是太虚弱了，一动都动不了，只能用她那会说话的大眼睛，一直追随着陆宽。
她要把恩公的一言一行都深深记在心里。
尽管恩人说不必报答，可是恩公说不用，就能心安理得接受帮助了吗？报答本就是我的事，干嘛要你同意？
柱子正在生火煮饭，陆宽趁他不注意，又悄悄取出一粒灵米，投入了煮粥的大锅中。
小孩子虚弱太久了，普通米粥可能于事无补，既然看到了，自然要帮到底。
不久，粥煮好了。
因为被陆宽加了一粒灵米的缘故，这锅粥卖相格外地好。
闻着手里粥的清香，柱子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怀着三分敬畏和七分感激，柱子小心翼翼地盛起一碗米粥。
将这第一碗粥强塞给陆宽后，第二碗，他才盛给女儿。
端着碗，他跪坐在床头，开始给小女儿一口一口慢慢喂。
陆宽看了看手里的米粥，再看着专心喂粥的柱子，感慨万分。一时间，他又恍恍惚惚想起刚入城时，满身泥巴扯着他的衣袍求助的孩子。
他放下手中的碗，轻轻开口说道，“我看莒城这些昏迷的人，大部分都是拜水教的信徒，还好你不信，不然要是也昏迷过去，留下孩子一个人，才是最糟的啊。”
听到陆宽的话，柱子喂女儿的手一抖，碗里的粥差点洒出来，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下来了。
稳住身形后，他一边给女儿喂粥，一边苦涩地说道。
“大人您没说之前我还没发现，听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说得一点没错，昏迷过去的都是水神信徒，信得越深，死得越快。”
“我婆娘就是个拜水教虔诚信徒，每天都要在家拜这拜那，天天跟我说水神多好多好，好个屁！昏迷当晚人就没了，呜，咳，咳……”
“对不起，恩公，我被烟呛到了……”
“我是那种吝啬几块地，不去救婆娘命的人吗？都是因为她走得太快了啊，我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照顾她！”
“呜，咳，咳……”
柱子情难自禁，说话都开始带着呜咽声，连给女儿小童喂粥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他的情绪也传染给了女儿，谁知道小童并没有哭。
她学着大人的样子，老气横秋地拍着爸爸的手说道。
“没事的，爸爸，你还有我，妈妈也希望我们好好的……”
听到女儿懂事的话语，柱子情绪再也憋不住了，一个大老爷们，在屋里就这么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柱子这大哭声可把小童吓得手足无措。
不过聪明的她很快就想出了办法---要给爸爸找点事情做，转移爸爸的注意力。
她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连声开口说道，“爸爸不哭，爸爸不哭，我，我还要爸爸给我讲故事呢，爸爸快别哭了，快点讲故事给我听……”
顺着泪光，慈爱地看着女儿，柱子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让恩公你还有孩子看笑话了。”
见到陆宽摇摇头并不在意，柱子又起身给女儿盛了一碗粥，他一边喂一边低声恳求道。
“恩公，小童这个孩子自小就爱听故事，但是我没什么文化，只会颠三倒四讲那么几个俗套的老故事。”
“以前都是孩子他妈每天去庙里面做祷告，听庙祝讲故事，再回来给小童讲，才……”
“恩公一看就是游历天下，见过大世面的人，是那种非常了不起的人，不知道可不可以拜托恩公给小童讲几个故事？”
面对柱子的请求，面对小童那清澈明亮的眼睛，陆宽怎么忍心说不呢？
他微微一笑，说道，“好，小童乖，那大哥哥就给你讲一个好玩的故事，这天下很大，在一个遥远的名叫大秦……”
就这么，一个故事结束了，又是下一个故事，陆宽娓娓道来，小童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太阳已经要躲到山后面去了。
陆宽宠溺地摸了摸小童的头，看了看柱子，温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离开了，希望你们父女能早日走出困境，以后的生活会渐渐好起来的。”
柱子见陆宽去意已决，于是恭敬地起身为陆宽拨开帘子，“那我送一送恩公。”
就在陆宽即将走出茅草屋时，他回头看到床上小童盖的破旧不堪，散发着几分恶臭的烂棉絮，还是心软了。
叹了口气，他假装从背后背包里拿东西，悄悄施法变出了床干净的旧被子，转身塞给柱子。
看到这床七八成新的被子，柱子愣住了，他已经受了陆宽大恩，救活了女儿，说什么也不肯再受恩惠。
“恩公，您一路旅行，还需要被子，我怎么可以要你的！”
推脱许久，陆宽无奈。
他扫视了房间一圈，有了主意。
趁柱子不注意，陆宽一把拿起房中的剪刀，将被子剪成两半，收起一半，将另一半直接塞给女孩小童，把她身上的烂棉絮强行收走。
然后没好气地看了他们父女一眼，“这样，一人一半，总可以了吧？”
面对这一幕，柱子泣不成声。
他身后传来了小童脆生生的声音，“小童谢谢大哥哥给我们好吃的，谢谢大哥哥给我讲故事，谢谢大哥哥自己只有一床被子还要分给我们一半。”
“小童会永远永远把今天发生的每件事情，都牢牢记在心里，记一辈子的。”
“小童以后，一定一定会报答大哥哥你的恩情的！”
听到这最朴素的童言，陆宽温和地笑着鼓励道，“好啊，听到你这样说，大哥哥也很开心。不过大哥哥帮你们，并非想要什么回报。你长大后如果也能帮助别人，把这份爱心传递下去，就是对大哥哥最好的回报了。”
小童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满是坚定，也不知道她真的想明白了没有。
她看见陆宽即将离去，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不舍地祝福道。
“大哥哥是个了不起的人，小童祝大哥哥心想事成！”
“可是在大哥哥离开之前，小童还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陆宽也不忍心让孩子难过，他停下脚步，转头示意女孩继续说下去。
小童拽了拽新获得的半床被子，怯怯地问道。
“听了这么多故事，小童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大哥哥给我讲了这么这么多故事，里面有国王的故事，有丞相的故事，有大将军的故事，有读书人的故事，但是没有农民的故事，也没有打鱼人的故事？”
刚要出门的陆宽，听到身后小女孩这句天真无邪的发问，如遭雷击。
他定定地愣在当场，心神大震，甚至都忘了迈步出门。
是啊，为什么我下意识里随口讲的故事，里面的主角全部都是王侯将相呢？
普通凡俗百姓难道就不能当故事的主角吗？
小童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无心之问，是因为小童的妈妈还在世时，常年给她讲的，都是从水神庙听来的小故事。
这些水神小故事都是拜水教精心编撰的，关于农夫和打鱼人的故事。
难道，这就是侯万宜能创造出如此不可思议的魔功的基础吗？陆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侯万宜可恨，视信徒为养料和牲畜，予取予夺。
但是单从水神庙的立意和故事来看，他这份表面功夫，已经触摸到了以民为本的概念。
陆宽只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似乎前方有扇门，只要推开，就是通天大道！
他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小童父女二人的视线中。
远远的天边只飘来一句话，“小童说得对，是大哥哥我肤浅了，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可以是故事的主角才对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下次再见面，大哥哥一定给你讲好多好多农民和打鱼人的故事，一定！”
是啊，东州大地上，人人都说仙凡有别。
仙凡之别，仙凡何以有别？
仙人可以傲立于天地间；凡人，自然也可以是天地间的主角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