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再临鸭子坳
会议结束，江宪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正要开始休息，门口却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林方若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扫了江宪一眼，冷哼一声，以一种老丈人的姿态理所当然地开口道：“茶呢？”
你特么刚走进来！当我是机器猫吗？！
江宪默默去泡茶，敢怒不敢言，惹不起……惹不起……如果真的解开了诅咒，要娶林若雪还得这两宠女狂魔同意，他是一个都不敢惹……
林方若翘着二郎腿舒适地坐在沙发上，捏着茶杯也不喝，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江宪。就在江宪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是什么东西不能被考古局率先发现，而且你知道了率先发现就轮不到你呢？”
江宪吓得手里水杯都差点落在了鞋子上。
“哦……哈哈哈……林老你说什么呢？喝茶……喝茶哈。”江宪殷勤地开始倒水。
倒的开水，指望烫死这老不修。
林方若挡开了水壶，淡淡道：“我很奇怪啊，汪老先生或许没有调动来你这样的高手。但是他的设备，人才知识绝对顶尖，为什么不和他合作。你非要抢在他前面下地呢？”
“答案只有一个：你知道这下面藏着什么。而且这东西国家知道了就轮不到你。是吗？”
“而能让你有这种态度的东西，只能和你的诅咒有关，对不对？”
江宪张了张嘴，但随即发现，说什么在这只老狐狸面前都是白搭。对方下过太多次地，太清楚一个宝藏猎人什么时候该有什么样的心态。
林方若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家伙，这些事情不光我能想到，宋云深照样可以。别人出生就在那样的环境里，是从一次次尔虞我诈中站起来的。他心里明镜一样。”
江宪也不否认了，微微一笑：“所以？”
您说这些的意思是什么？
“找好合作对象。”林方若收敛了笑容，靠近了江宪，低声道：“不是每个人都像宋老板这样有胸襟。有些事情，你还是有些瞻前顾后了。如果是我来做，我会直接告诉宋云深，下面有我要的东西，而不是让他猜，猜你为什么非要在汪老先生到之前下地。记住，你们只是利益关系，还没有好到你为了他出生入死。”
江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林方若为什么忽然对他说这个？
他和宋云深目前合作得还算不错，他还提醒自己要找好合作对象，莫非……
“您听到了什么？”
“也不算听到吧。”林方若淡淡道：“如果这次你真的找到了云梦泽，你的名字必定进入社科院眼中。那可是国家专属机构，如果他们硬要人，宋云深不敢留。”
“即便社科院有宋云深疏通关系，硬把你留在神州，但你可想过。宋云深连出两次风头，其他三位老板是吃素的吗？他们不会允许神州宋家一家独大的，为了再次平衡，他们会想方设法把你送出去。当然，他们肯定
不会也不愿意得罪你。毕竟……手底下这么硬的人，全华国估计仅此一家。指不定哪天他们就求到你头上。”
“你出的风头太大了。”他深深看了江宪一眼：“木秀于林，早做打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抽身而去。
江宪静静关上门，心中微微发热。在没有和林若雪滚床单之前，他和大名鼎鼎的潮海堂掌门也就是过年去拜个年而已，没想到，对方现在会这样对他“交浅言深”。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虽然明白也是为了林若雪，不过这不妨碍他记下两位的恩。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养精蓄锐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上九点的时候，一阵喧哗声忽然把他从梦中惊醒。
“江先生！”他刚站起来，一位勘探队员就敲门走了进来，急促道：“宋老板有请！清理队伍……在下面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我马上到！”江宪洗漱完毕，出门的时候已经有一辆车在等着他了。宋云深，林方若赫然也在车上。
“吃点。”林方若朝他位置上的面包牛奶偏了偏头，江宪也不客气，拿起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问道：“到底发现了什么？”
宋云深没有开口，而是将一个盒子递给了江宪。
入手之处，一片冰凉。江宪立刻认出，那是一块普通岩石。只是温度低得有些诡异。就在他将岩石翻过来的时候，赫然发现……石块底部，竟然一片莹白！
“冰？”他愕然看着手中石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才抬头看向宋云深：“这是……汉武地宫下的岩石？”
“确切地说，是地宫炸开五米以后的岩石。”宋云深寒着脸开口：“根据随队的地质专家推测，这下方……恐怕存在一片范围不小的地下冰川！”
怎么可能？
江宪张了张嘴，硬生生把这四个字摁了下去。地下冰川的形成条件极其苛刻，必须地面就存在大面积冰川才能。这儿可是宛城邓州，哪儿来的大面积冰雪？
为什么这下面会出现极北才会出现的情况？
“根据冰层泥土的碳14测量，这些冰的形成时间在两千年左右。”宋云深点燃一根烟，皱眉道：“是真的邪门儿……从事考古文物工作这么多年，我只听说过地下冰河，从未听说过地下冰川。而且是地面上下温度相差极大的冰川！简直匪夷所思。”
夜晚九点，大山中几乎没有任何光明。幸好他们开的车是越野性能极强的JEEP牧马人，哪怕如此，速度也并不快。在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勘探地点。
那是一座山壁，洞口已经被完全炸开，十几顶帐篷早已搭建好，一盏盏照明灯将这里照耀得如同白昼。一位位研究人员，勘探人员来来往往，帐篷不远处，停着一排排越野SUV。
随着这辆骚包无比的牧马人来到，现场自觉地停了下来。宋云深一步踏下，周围人群自觉让开一条路。一
行人径直进入洞穴中，这正是当初祠堂所在的洞穴。里面岩壁、地面焦黑一片，尸体被烧得干干净净。随着电线拉入，发电机的轰鸣，原本幽碧色的洞穴纤毫毕现。
包括中央已然坍塌的霍家祠堂。
江宪的目光跳了跳，吸引他的并非霍家祠堂废墟——这里不知道发生过多么激烈的战斗，祠堂早就化为灰烬。在祠堂原本所在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炸出了一个十米左右的大坑。坑深七八米，在六米以下的地方，就隐隐约约出现了白色，而挖出来更深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纯白，赫然是一片冰雪世界！
“简直难以置信……”江宪感慨了一声，走近看了看，八米以下，连土层都看不到了，只有晶莹冰雪。而那根金色钉龙桩，仍然钉在里面，不知有多长。
“其他钉龙桩呢？”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沉声问道。
诡异的是，这里显然经过枪炮的洗礼。蝎螂花死光了，甚至牙仙都被灭杀干净。但只有这些钉龙桩，丝毫无损。
“深入地下极长。”一位研究人员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沉声道：“根据仪器的探测，深入地下十米的地方，这些桩子还在。”
他走到宋云深对面，点了点头：“老板，我们目前可以确定，十米之下有超过四百平方米的空间，比一个足球场还大。那里存在极强的干扰，我们有一个频道收到了返回的地震波。拍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他打开手机，朝着众人看了扫了一圈。每一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尽管通过地震波还原的图像非常模糊，但仍然可以看出……那是一具骷髅。
保存非常完好的骷髅——毕竟在冰雪形成的密室内，不可能存在其他东西。这具骷髅甚至依稀能看到长着头发。而且……代表眼眶的白点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三眼人类？
在冰封的世界中被完好保存？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这件事情完全无法解释。沉默数秒后，江宪轻咳一声：“这……可能是瑶姬。或许蟠桃四仙中的一位。霍嬗的遗书上写过，‘她’死了，仙人也会死！这……可能就是那个‘她’！”
凌霄子倒是没太关注这个，他看向四方的钉龙桩，忽然拉了拉江宪的衣服，凝重道：“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是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缚鬼大阵！传说中道祖张道陵在道场青城山斩鬼百万，就用的它！堪称道教始祖级别阵法！传说，用它困住的东西，永世无法往生！”
宋云深抬了抬眉：“汉武帝时期……道教还没有成立吧？”
“确实没有。”凌霄子沉吟道：“但是，道教的成立本就是汲取了前人精华。那时候儒家有了，八卦，无形，九宫这些都有了！阵法只是一个提炼而已。”
他看向脚下：“这下面……束缚着汉武帝为之恐惧的生物……把它冰封住还不算，还要镇压住对方永世不得往生……那个三只眼，真的是蟠桃四仙？”
“不是其他……类似仙人的生物？”
第120章：两千年前的冰宫
沉默。
许久，宋云深沉声道：“按照江先生所说，汉武帝是因为泰山封禅看到了什么，才大兴土木修筑了这里。‘瑶姬’让汉武帝相信她的身份，正是因为类似巨人一样的体积。如果我是汉武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巨人，会欣喜，会兴奋，会觉得我的追求是真实存在的。但是……”
“他会怕？”江宪若有所思地开口：“他害怕如此庞大的瑶姬，无法掌握？或者说……当所谓‘仙人’真正降临到他身边的时候，让他感觉到了危机？”
宋云深点了点头：“所以，在瑶姬死后。他迫不及待地在这里安葬了对方，甚至弄来了钉龙桩和牙仙。”
无人回答。
也无人能回答汉武帝当年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或许……宋云深说的没错。
但是，江宪心中却摇了摇头，他有一种近乎于野兽的直觉：有可能这是事情真相的一部分，但绝不是全部！更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到底如何……他的目光看向脚下。
下去就知道！
“准备。”他握拳举起手：“清点人数，清点装备，我和凌霄子带队，我为领队，凌霄子为副队长。我不在的时候听从凌霄子的命令！”
“准备凿孔，凿通这里！一个小时后，全员下地！”
宋云深没有任何反对，马上，整个营地就忙碌了起来。江宪开始负责所有物品的清点和人员选拔，而诸多勘探员已经提着钻头走到了大坑前，拼命钻了下去。
“下面是冰雪世界，冲锋衣不能用了。得改成防寒衣……另外，还有自热灶，净水器，热水机……高热量食物……”
江宪飞快地在仓库中挑拣着，凌霄子也在旁边参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过了半小时的时候。忽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洞穴！
“吼——！！！”
那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生物在咆哮，回应震荡整个山洞！下一秒，整个大地都在疯狂颤抖！洞穴中灯光明灭不定，江宪和凌霄子立刻稳住身躯，就在剧烈摇晃了数十秒后，晃动终于停下。两人立刻拨开帐篷冲了出去。
刚冲出去，两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在他们面前，原本祠堂的钉龙桩下，此刻……竟然出现了一滩血水！并且在疯狂往外冒，如同喷泉一般！
周围的勘探队员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胆子小的甚至腿都有些发软。原本钉龙桩的地面，已经深入了十六米。这就好像这方地面是活的那样，钻破了皮肤，涌出了鲜血！
死寂。
哪怕周围已经不再震动，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捞起那把血泊中的钻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足足数十秒，才有人颤声道：“刚才……那是什么？”
“不知道……是魔鬼吗？”“是什么野兽？”“不可能，那种叫声……声波的冲击超越所有生物！而且……而且这可是在地下！”
“肃静！”江宪终于开了口，一步冲上，玲珑骰射出，准确绑住钻头的手柄，将钻头提了起来。
“没有任何损坏。”凌霄子看了看钻头，再看了看下方血池。忽然伸出
手轻轻摸了摸，目光一亮：“是冷的。”
冷血？
刹那间，诸多线索在江宪脑海中并列了起来。他忽然明白……他们挖到什么了。
“山神。”他舔了舔嘴唇，咬牙低声道：“我们挖到山神了……”
“下方是冰雪世界，山神如果是巨蛇，那必须冬眠。血又是冷的，这……很可能真的是巨蛇！”
凌霄子见鬼一样看着他：“所以……我们惊醒了山神？不……我们等于给了它一刀吧？它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受着？”
江宪的目光看向钉龙桩：“你觉得呢？”
凌霄子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刚看有些莫名其妙，但两秒就品了出来。接着，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你、你是说……这些钉龙桩……”他战战兢兢地开口。不等他说完，江宪就寒声道：“没错……汉武大帝用钉龙桩，将这只山神钉在了下面！”
凌霄子只感觉眼前进行乱冒，狠狠摇了摇头道：“它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江宪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答案，淡淡道：“忘了霍家的守陵人吗？”
正是守陵人世世代代的进贡，才让处于冬眠的山神活到了今天！
“那怎么钉的！我们都把它弄出血了？这……这是要打穿它吗？它、它明显就在我们脚下啊！”
江宪摇了摇头，这就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怎么钉住的山神？
怎么钉住了山神，还能让下方是一片冰雪世界？
简直匪夷所思！
“继续！”他转头看向其他人：“给我挖！不挖到甬道绝不撤手！”
刚被吵醒的宋云深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地穴中，高喊道：“怕什么，军队就在鸭子坳外！但凡发生任何事情，你们只管跑！有神州兜底！”
工程终于又开始继续了。
只是这一次，速度慢了不少，越挖，从底下涌出的血液越多。挖的队员战战兢兢，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惊天动地的怒吼。整座山脉都在轰鸣作响。
大约又完了四五米，忽然，所有人眼前终于眼前一亮，一片莹白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纯粹的冰，不夹杂一点点其他物质。清澈得能倒映出人的面容。挖掘的队员终于舒了口气，抬头看向江宪：“领队，扩大吗？”
江宪摇了摇头，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们上面挖得这么狠，血已经流成了一个池塘，偏偏山神只是怒吼，动都不动？
贸然扩大，可能彻底惹怒山神……他想了想：“挖通冰层。下地的队员准备穿好装备，一个个下！”
钻机嗡鸣，大坑周围已经站满了十位队员，每一位都配备了冲锋枪，手雷，手枪。可谓武装到牙齿。时间在静谧中飞快流逝，十分钟后，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冰层轰然坍塌，露出了下方晶莹剔透的冰道。
冰道挖出的刹那，血水刷拉拉形成一片瀑布。江宪早就换好了防寒服，背上了背包。绑好升降绳后，第一个跳了下去。
刷拉拉……他批着雨披，周围血水从身侧流下，让这个
洞穴宛若地狱裂口。穿过十几米深的地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完全由寒冰构成的通道。
冰层厚度大约有两分米左右。里面一片昏暗。升降绳上，江宪掏出一根冷光棒丢了出去，随着滴溜溜的旋转之声，幽蓝色的光芒刹那间让这片沉寂的冰封之路活了过来，宛若寒冰的精灵睁开了眼睛。入目之处，四面八方都折射着幽幽反光，蔚蓝色剔透宛若海洋。又好似缓缓漂浮的湛蓝天穹，掩映白云朵朵。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寒冰之中，璀璨的光点仿佛镶嵌进去的萤火虫。一根根冰棱结晶将这里点缀成寒冰女王的王座。光线就是王座中最聪慧的艺术品，百转千回，勾勒出清幽而绚烂的迷梦。
还不等江宪仔细看，身后十几声咚咚咚的声音陆续响起，紧接着，是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夹杂着难以置信的议论。
“卧槽！这也太漂亮了！”“真没想到，宛城竟然有地下冰川？这绝对是自然地理的重大发现！”“这次要能活着出去，我的名字指不定也能上头条！”
随着凌霄子最后跳下来，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江宪带头，凌霄子在尾，江宪做了个走的姿势，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往前走去。
通道很长，大约有两百多米，三米高，三米宽。每走十几米，就能看到一条金色的钉龙桩直接从上方钉下，穿透冰层，没入不知所在的黑暗。
就在走到一百多米的时候，江宪猛然停下了脚步。皱眉用手电四周划了好几次，这才低下头，一边走，一边低声对对讲机说道：“假道士，你有没有发觉……这里有点不对劲？”
凌霄子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同样压抑着——他们此刻的对话不希望被任何人听到：“是有一些，颜色过暗了。”
江宪干脆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面对冰壁，手轻轻地抚摸着，就在冰壁后，是一片暗红色。
这不是泥土的颜色……他眉头皱的更死。仔细凝视着这片暗红色的墙壁，就在看了数十秒后，他猛然眼睛一亮。
墙壁……动了！
很轻微的动，不是抽动，也不是猛然跳动。反而像是……人体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地行动。
这到底……江宪凝视着墙壁。忽然间，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中，他转头低声道：“钻机！快！”
立刻有人将钻机递了过来，他拿起马上朝着墙壁内钻了过去。嗡嗡嗡……冰屑纷飞，两分米的冰层并不厚，很快就穿透了冰层，然而，江宪并没有停，钻机继续往前，下一秒……他浑身都抖了抖！
他看到了……钻机所在，从“墙壁”上泌出的道道鲜血。顺着冰层蔓延，形成诡异而扭曲的图案！
这一刹那，他全都明白了。
正因为这种明白，让他感觉汗毛都在倒竖。他放下钻机，震撼地看着走位，颤声对对讲机说道：“山神……”
“啊？”那边的凌霄子显然没太明白：“你说什么？”
“山神……”江宪仿佛没有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山神……我们……早就遇到了山神！”
“我们……就在它肚子里！！”
第121章：山神之腹（一）
对讲机那边，凌霄子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在发飘：“我们……在、在山神肚子里？！”
“怎么可能！我们直接挖洞下来的！怎么可能在山神肚子里！？”
江宪猛然举起手，示意全队停下。他走到后方，所有人立刻围成一个圆圈，训练有素地保护着两位队长。江宪压着声音，咬牙道：“小声点，这个消息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否则……”
他没说完，但凌霄子已经拼命点头。
如果这消息被其他人听到，队伍会立刻大乱！
这是多大的怪兽？
他们怎么进入的对方肚子？
恐怕只有传说中的“蜃楼”才能解释，这未免也太科幻了一些！
江宪飞快掏出手机，在上面画着，他画的是剖面图，在上面画了一层：“这是地表。”
“记不记得钉龙桩，你当时还说，摆出天罡地煞缚鬼阵是为了什么？现在看来……它恐怕是为了束缚下面巨大的山神！”
他画了无数钉子一样的东西，直接穿透地表：“这些钉龙桩长度匪夷所思，它们直接钉入地下，山神就被固定在土地之中！”
他在地表下画了一条巨蛇，拉着凌霄子转身，走向后方一根钉龙桩。金色的钉龙桩足足有拳头粗细，贯穿地表地下，他指了指头顶：“你看。”
冰层之中，可以清晰看到，上方有一片圆形物体，恐怕有一寸厚。钉龙桩就是从其中心延伸出来。而他们脚下冰层内也有！
“这两个东西在，这条巨蛇体内永远都不能闭合！”他深吸一口气：“这上千根钉龙桩，让整个巨蛇体内形成了一条真空的通道！”
凌霄子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所以……他们往下打洞，会血如泉涌，会山神暴怒。
那不是暴怒……而是剧痛！这里的构建方式是：地表——山神——土地，山神就像夹心饼干的夹心一样，被夹在土地中央。又被钉龙桩钉在地下。他们往下钻洞，就等于钻通了山神血肉！
“为什么是蛇？”凌霄子近乎本能地问道，这个答案，太让人震撼了。他的思维都接近空白。
“只能是蛇。”江宪阴沉地看着上下：“只有蛇体内，才有这么大的空间。只有蛇，才能让林若雪听到鳞甲的摩擦声。也只有蛇……会冬眠，会冷血，会如此多年不死！”
“这条蛇很大，恐怕比始皇地宫的大黑蛇小一些——现在通道长高三米，附有两分米厚的冰层。再加上上下方骨骼，血肉，这些加起来一共差不多有三米。这条蛇……直径应该在六米左右！蛇的长度是粗细的十五——二十倍。它的体长可以达到最长一百二十米！这种庞然大物，自然可以撼动山壁！”
凌霄子五官都有些错位，死死摁着太阳穴，满脸的难以置信。数秒后才抬起头来，沙哑道：“汉武帝……在巨蛇内部，藏了什么东西？”
江宪没有开口，他在飞快思索着。
进入地宫之后，所有碎片在飞快堆砌，“她死了
……仙人竟然会死？！”“……把她安葬在了这下面，并且种下了如何果实……”“果实发芽了……它竟然发芽了！”
如何果树……它的果核能让生灵长生久视，并且……或许会发生体积上的一些异变。
神话中，如何果树上有金色玄鸟，下有巨蛇盘树……这条巨蛇，会不会是神话里说的那条？不……不管是不是，都证明了如何果树非常庞大！根本不可能生长在巨蛇体内！
那……这条巨蛇就只是一个通道而已。真正的出口，要走过这条通道才能发现。那必定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空间！能容纳如何果树的地方！
而那里……恐怕就是巨蛇的口部。也是高山族矮灵祭牛羊最终的归宿！甚至……安放“她”的尸骨所在的地方！
“这条路没有危险。”想法落定，他抬起头来说道：“命令所有队员往前后方搜索，距离不会超过一百五十米，一定会看到出口！告诉他们，看到出口后绝对不要出去！等我命令！”
真正的危险，在出口之外！
哒哒哒……随着命令的下达，队员飞快离开。很快，对讲机里就传来了声音：“领队！刚才我们下来的洞口后方六十米！出口就在这里！”
找到了！
江宪立刻朝着后方冲去。距离不长，就在跑了数秒后，江宪忽然感觉，前方竟然隐隐透出……丝丝阳光？
他不确定，在晶莹的寒冰世界，任何光源都可能反射出无数折光。不过，哪怕不确定是否是阳光，他也可以看到前方巨大的出口，足足有六七米大小！随着自己的奔跑，正离它越来越近！
他的脚步声非常清晰，但是，站在出口前方的人却仿佛魔怔了那样，呆呆的看着前面。顾不得询问，他一把扒开前方的队员，抬眼朝前看去。
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一幅从未想象过的，比始皇地宫更令人震撼的画面！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大约有六七百米大小，高三百米左右。洞顶开凿出了方方正正的口，不过已经长满植物枝叶，投射下的月光显得支离破碎，朦朦胧胧。
而洞穴/内部，是一片冰雪的湖泊！
水面极其寒冷，清澈见底。在出口和对岸形成一方天堑。上方摇曳着一朵朵莲花，在这极其寒冷的地方，也不知道莲花是如何盛开。一朵朵莲叶缥缈地点缀在水面，给这片晶莹剔透的世界带来了微弱的生机。
遥望对岸，两侧是雕刻的青铜马，人俑，排列非常规则。后方是一片汉代建筑群。它们全都被笼罩在一片冰晶之中。一股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但是，最引人瞩目的，并非这些东西。
就在汉代建筑群中央，有一口竖起的棺材。棺木不腐，雕刻着牡丹，芙蓉，祥云——这是最顶级的金丝楠木所制。棺材的精美也不令人咋舌，真正让人震撼的，是这具棺材……有四十米高！
而就在棺材之中，躺着一具站起的骷髅！
它全身都被一根根金色钉子钉住骨头，保持着完整的站立姿势。双手交叠在胸。头部的眼眶位置
，竟然有三只眼睛！满头黑发，至今未落。而且……这具尸体足足有三十米高！
“瑶姬……”江宪狠狠吞了口唾沫，感慨了一声。
在霍嬗遗书说“她死了，仙人也会死”的时候，他就有预感可能是瑶姬。但没有明确指示，这只能当做推测。
但是……现在亲眼看到了瑶姬的尸骨！三十米高的巨人！正是和汉武帝在上方迎仙阁中相会，带来七颗如何果实的瑶姬！
然而，这还不是高潮。还不是重点！
他的目光，看向了棺材之上。
从瑶姬的颅骨上，长出了一棵树。
这棵树突破颅骨，拱开了棺材头部，长成了一颗二十多米高的大树！
树上绿叶飘摇，却从不是任何一种看过的树叶模样。茎秆纤细却笔直，如同一把利剑插在尸骸头顶上。在江宪看到它的第一眼，心中就涌起了两个字。
如何！
这……就是如何果树！
它以瑶姬尸体为肥料，长到了如今的模样！这就是霍嬗所说：如何果实居然发芽了，这句话的由来！
狂喜如同海啸一样席卷上心头，不过下一秒，他的心就狠狠沉了下来。
这是如何树，但是，却不是成年的如何树。
大约是没有肥料了，它停止了生长。否则生长两千多年绝不可能是这种模样。而且，他没有发现上面有任何果实。
“我的老天……”就在这时，身边的凌霄子终于反应了过来，手颤抖地指着那棵树，颤声道：“如何……这是……如、如……”
话音未落，就被江宪捂住了嘴。不过，这一声如同一颗炸弹，终于将所有人的神智拉了回来。
“这他妈的……到底什么东西！”一位队员捂住嘴，低声惊呼道：“三十米高的人……三十米高的三眼人！古代居然会有这种人类？！”
“这还是不是人！”
“汉武大帝……在祭祀这种东西？！”“这是什么？仙人吗？”“还有那棵树！从人天灵盖上长出来，太邪门儿了！”“我艹……这他妈……我下地几年了，从来没看过这么玄幻的画面！”
江宪没有开口，而是仔细打量着四周。终于，四面八方的喧哗声安静了下来，全都看向了他。
他没说话，而是指了指周围，众人这才看到，周围凸起无数冰棱，仿佛栅栏一样，阻挡了他们前进的路。
江宪和凌霄子对视了一眼，他们很清楚，这是……山神的牙齿！
“各位。”江宪终于开口道：“踏出这里之后，你们将看到永生难忘的画面。但是无论如何，你们千万不要惊讶。”
说完，他率先走了出去。
就在出口前方，是一个圆形平台，甚至还雕刻着精致的扶栏。不过全都覆盖在冰霜之中。就在走到平台上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回头一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看到了两只灯笼大小的眼睛！和水下无数牛羊白骨！
第122章：山神之腹（二）
这一刹那，时间都仿佛凝固。
江宪的目光对上了身后，在一片冰层中，一颗巨大的头颅正和他遥遥相对。
两只碧绿的眼睛，全身漆黑的鳞片，只有眼珠的转动，看得出它还是活物。
它的鼻子以上，都是坚冰层，头部以后，完全融入寒冰之中。嘴里能看到一根钉龙桩，死死地撑住大嘴，让它无法闭合。一排排利齿，已经被冻做冰棱柱。
不知为什么，江宪心中没有惧怕，反而有一种庆幸。
幸好……幸好不是始皇地宫中那只白蛇，这条黑色也就算它的徒子徒孙了……如果是白蛇，他想都不想掉头就跑。
“卧槽——！！”就在此刻，一片惊呼声从江宪身边响起。凌霄子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在他身边，还有好几位勘探队员。此刻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我的天！！”随着勘探队员走出越来越多，惊呼声此起彼伏，所幸江宪提前打过招呼，声音都比较克制。但是谁也无法否定，在回头的瞬间，那种全身通电的恐惧感瞬间布满全身，鸡皮一层层地炸起，劫后余生四个字，无比清晰地出现脑海中。
咚——有胆子小的队员，已经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手指着身后颤抖不止。所有人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刚才……我们居然在这条大蛇肚子里？！
我们……在巨蛇肚子里走了上百米？我们……居然还活着？
“这他妈的……”一位四十多岁的队员颤巍巍地点燃一根烟，用力抽了一口：“这次要活着出去，足够我们吹一辈子……”
“但……它为什么还活着？！”一位队员难以置信地说道：“这种状态，早就该死了吧！”
当然是因为如何果实……江宪和凌霄子对视了一眼，轻咳一声：“肃静！”
主心骨发话，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江宪淡淡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不属于我们的调查范围。我们真正的目标，只有对岸！”
“刚才我仔细看了看，水里其实是有路的。”他指向水中，随着他的手指，大家都看到了，有几处地方，明显水纹折射得有些奇怪。
“冰柱？”凌霄子眯着眼睛看了数秒，沉声道。
确实是冰柱。
不过这些冰柱建造地非常巧妙，全都隐藏在一朵朵莲叶下方。不注意看根本无法发现。
然而，谁也没有提议先过去。或许这里的队员资历有深有浅，但最浅的，也是野外生存的行家里手。他们很清楚一件事——这条河，绝对有鬼。
河深十五六米，下方白骨皑皑，菜鸟可能以为这就是大蛇吃掉吐出来的。但是……巨蛇的口腔都被钉住撑开，舌头被覆盖在冰层之下。它哪怕吃了也吐不出来！
“是跌下去的？”凌霄子蹲在河边，沉声道。
“不。”江宪凝视着湖底，肃容道：“野兽对于喝水的地方有天然的直觉，什么水能洗澡，什么水不能靠近，它们比人类更清楚。”
凌霄子想了想：“我曾听说过，野兽
在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会选择自杀，它们或许是进入了河中自杀呢？”
江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凌霄子的说法说得通，但他总觉得有些古怪。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去，让上面的人丢半边羊下来。”
队员领命去了。江宪却没有起身，这条河长近千米，宽一百来米，上方距离地面两百多米，绝对是他们要度过的天堑。如果不弄清楚，他宁愿不走。
目光在河水和对岸中不断往来，忽然，他脑海一亮，站起身来说道：“我知道了！”
“你看，这些尸体都是牛，羊，这些都是素食动物。它们被放下来之后……”
凌霄子深吸一口气，心有灵犀地接道：“它们饿了，看到了对面的如何树，本能驱使它们进入水中，却没想到这是冰水，活活溺死在了里面？”
这是最好的解释……江宪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在等拿羊的队员回来。
时间缓缓过去，十几分钟后，勘探员再次跑了回来，但是，却没有拿到羊。
“怎么回事？”江宪皱眉问道。
队员苦笑道：“江哥，真没有。我问过好几次了。这里距离鸭子坳有点距离，山路难走，上面没准备诱饵。而且……问过了鸭子坳的人，也没有牛羊。”
江宪立刻反应了过来，现在刚是矮灵祭过后不久，别说鸭子坳，可能周围十几里的牛羊都被他们搜刮干净了。
叹了口气，他转身道：“所有人准备。”
严厉的目光，从一位位队员身上划过，他的声音不重，却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各位，大家都是神州的一份子。”
谁也没想到，他开口会说这个。不过，更没有人出声质疑——当江宪活着从始皇地宫中出来以后，别说现场这些人，就连老一辈，都没几个敢在他面前插话。
“神州的待遇是最好的，还有各种保险。拿了好处，就得干活。现在，是大家拼命的时候了。”
“我需要三位兄弟探路，谁愿意去？”
沉默中，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三个年轻人举起了手：“我！”
江宪点了点头，所有人都让开了一条路。三人走到了河边，深吸一口气，用力朝着前方跳去。
莲叶很大，生长得也很密集，三人准确跳到了一张莲叶之上。随后立刻半蹲下身子尽量保持平衡，同时，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三秒后，一位年轻人重重舒了口气，朝岸上点了点头。紧接着再次一跃，跳向前方的莲叶。
如同三只小青蛙，一蹦一蹦，很快就跳过了二十米。此刻，冰河已经过去三分之一。
呼……紧绷的心脏已经舒缓下来，一位队员擦了擦额角冷汗。深吸一口气，用力朝着前方一跳。
咚！如同之前一样，脚下坚实的触感传来。然而还不等他站直身子，刹那之间，他的身躯竟然晃了晃，哗啦一声落入了水中！
岸上的人倒抽一口凉气，凌霄子快步走前几步，死死盯着中央
：“冰柱裂了……游回来！如果不行马上找冰柱站上去！”
岸边的冰柱坚实，中央的冰柱碎裂……一种不祥的预感冲上江宪脑海。就在冰柱碎裂的刹那，他没有看人落水的方向，而是立刻看向了其他地方。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了起来！
就在冰河两边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冲了出来。仿佛饥饿无比的厉鬼，闻到了迷途路人的血食味道。
速度之快，将两边河面划开道道水波，漆黑的背鳍露出水面，从背鳍下的阴影来看，这些生物起码在两米左右，比一个人还大！
“开枪……”江宪猛然转身，朝着身后大喝道：“开枪！！保护他们！！”
所有人都愣了愣，随后……每个人都看到了两方疯狂冲来的七只背鳍，随后毫不犹豫掏出枪，对准落水的三人身边，就是一顿狂射。
砰砰砰！硝烟的味道弥漫空间，然而，这几只怪物灵活的不像话，尾巴一甩，开始紧紧贴着河底游动——子弹到十几米深的水下，已经没有太多威力。就在众人绝望的眼睛中，他们……齐齐围住了三位落水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当这些怪物不吞噬猎物的时候，大家终于看清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种白色的鱼。
每一只都有两米左右，浑身布满幽蓝色的斑点，和普通的鱼看着差别不大，就是扁了一些。但是当它张开嘴的时候，才能看到里面一排排匕首一般的牙齿。
水里是听不到声音的，众人只看到几只怪物一口咬上了落水者的身躯。顿时，三位队员的嘴巴猛然张大，鲜血飞快在水中弥漫。
哗啦啦——！随着他们拼命的挣扎，水面疯狂晃动。然而，不过数秒，他们就被这些鱼咬住沉入水底，鲜血如墨，飞快扩散……终于，有勘探队员看不过去了，咬牙转过了头。
江宪抿着嘴唇闭上了眼睛，凌霄子长叹了一声：“这是什么鬼东西？”
“哲罗鲑……”江宪闭上了眼睛，沙哑回答道：“大型冷水食肉鱼。在华国东三省一代有这种鱼……但是，我们看到的哲罗鲑和东三省的还不一样。东三省的哲罗鲑体积没有这么大，而且生性没有这么凶残。”
怎么办？
不是不可惜这三条人命，但选择了这一行，享受着神州的金领待遇，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现在与其哀伤，不如想想，怎么好好利用三条人命换来的情报。
七八条哲罗鲑……说不定还有更多，这条河就是他们的天然猎场。如果要硬冲，可能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姓江的……”就在此刻，凌霄子的声音发颤的开口：“你见过……这种东西吗？”
江宪睁开了眼，眼前看到的一幕，差点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莲叶……活了！
在血水扩散开的时候，感受到的莲叶，仿佛听到了什么命令一样。从莲叶下伸出一条条根须，缓缓没入水底。清澈的水面下，无数根须仿佛随波飘荡，似千丝万缕的头发，齐齐飘向三人尸体所在！
第123章：山神之腹（三）
刷拉拉！岸边的人齐齐往后暴退。眼前诡异的一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别慌！这只是简单的共生关系，莲叶根须捕捉营养。只是清道夫，二者都上不了岸！”
然而，骚乱并没有停止，恐惧的本能让所有人都远离了河边。江宪暗骂了一声，和凌霄子一同站在最前方，目光死死盯着河面，脑海中飞快思索着：怎么办？
怎么才能度过这条冰河？
一个个场景地图，一件件工具，宛若七巧板一般在脑海中飞快拼凑。数分钟后，两人目光同时一亮，毫不犹豫地转身，飞快朝着蛇口处冲来。
他们的靴子是专用的雪地靴，摩擦力极强，在冰面上根本不会滑到。两人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蛇口越来越近，随着锵的一声脆响，两人近乎同时拔出了剑。同时，又不约而同地一跃而起。
剑若秋水，快似惊鸿。当的一声脆响，两人的剑柄已经死死插进后方冰墙中。
“钉枪！”江宪一声大喝，下方的人终于如梦初醒，立刻将钉枪抛了上去。
凌霄子和江宪一人一把，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巨蛇头部。随着砰砰两声，钉枪激射而出，带动后方绳索刷拉拉作响。下一秒，不分先后地钉进了巨蛇头颅。
刹那间，巨蛇竖瞳猛然睁大。紧接着，就是鳞片下传来近乎癫狂的怒吼！
“滋——！！！”它头部的鳞片都在块块竖起，山壁之中，再次传来恐怖的敲击声。然而江宪和凌霄子管都没管，接着剑身形成的支撑点一个用力，全都跳到了巨蛇头颅之上。马上看向了河水之中。
就在巨蛇叫声响起的刹那，河中的哲罗鲑和莲花仿佛听到了什么最恐怖的声音。哲罗鲑猛然掉过头，疯了一样朝着两边游去。莲花的根须也缓缓开始收回。
震慑！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哪怕这些水里的生物不能上岸，也知道岸上有一只恐怖无比的怪物。不能移动的山神成为了此地最大的“警钟”。
果然可行……江宪目光灼灼地看向对岸，高声道：“我需要两把钉枪，一百二十米左右的绳索，两枚尾部带孔的固定钉。另外，还需要五个人上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将所有人的神智都奇异地抚平。随着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愣了愣，随后快速地忙碌起来。
二十分钟后，五位背着器具的队员，麻着胆子从旁边攀登了上来。一一落在了蛇头上。
江宪一把抓过他们的背包打开，首先露出的，是两枚固定钉。这是特制的钉子，外形和图钉相似，却大了几百倍。这两个固定钉大约有一尺高。上面带着一圈圈螺纹，顶部“帽子”下面，有一个眼睛大小的孔洞。
“打进去。”他朝山神头颅抬了抬下巴，云淡风轻地说道。
“啊？”一位队员刚拿起固定钉，手腕一抖：“老大，打？这里？你确定？”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江宪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猛然提高：“打！”
舌绽春雷，队员浑身一抖，咬了咬牙，用尽全力朝着蛇头扎了下去。
噗嗤！
鲜血喷出，洒了他一身。紧接着，就是山神撕心裂肺的惨叫。脚下的鳞片如同地震的泥土一样疯狂颤动，块块竖立
，那敲击山壁的声音宛若洪钟，回荡在整个空间。
握着固定钉的男子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然而就在此刻，一只手却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把他往上一拉。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江宪严肃到近乎冷漠的声音：“怕什么？继续！”
“艹！！”另一位队员抓过固定钉，闭上眼睛，拼命往下一扎。
山神的咆哮震耳欲聋，鲜血冲天而起。江宪视若无睹，听若未闻，看向另一位队员：“看到固定钉的孔没有？从这个孔里，将钉枪射过去。必须抵达河对岸，需要牵绳。”
明明是混乱血腥的场景，却在对方定海神针一般的话语里，显出一种井井有条的氛围。勘探队员飞快将尼龙绳连上钉枪尾部，砰砰两声，带着绳子的钉枪破空而出，刹那之间，钉枪已经没入对岸寒冰，两边绳索崩得笔直。
“两人一组，死死摁住固定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弹出来。懂吗？”江宪抓住绳子，头也不回地低喝道。
“明白！”
他一个翻身，姿势如同即将冲刺的猎豹，身躯仿佛粘在了绳子上，看向旁边一位络腮胡队员，直视着他的眼睛：“记住，一旦我们出现任何危险，拿出你的枪，朝这个王八蛋随便打。”
络腮胡愣了愣，随后恍然大悟，震撼开口：“您是……想在危急的时候，利用这条巨蛇解围？”
从不可能的角度架出绳桥，架固定钉的时候让别人动手是为了自己过去的时候不沾染血迹……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了这条巨蛇身上，可谓将在场所有东西都利用到了极致！
牛逼……这两个字从心里冒出来，却没有诉诸于口。络腮胡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江宪这才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呼气……吸气……再睁开时，物我两忘，眼中只剩下手中一条绳索。
和前方血液翻飞的冰河。
一个旱地拔葱，江宪和凌霄子双脚一勾，如同树懒一般挂在绳索上，飞快朝着前方滑去。
刷拉拉！两人瞬间滑过二十米，河面就百米长，他们已经冲过了五分之一。就在这时，两人身子一扭，同时站了起来。
岸边，所有人顿时绷紧了身体，随后马上明白了为什么。
绳子高度不够！
蛇头距离地面不过六七米，这条绳索的高度不够他们横穿百米大河。五十米后，绳子几乎全部浸透在水中。
“他们……这是要走过去？”一位队员只感觉鸡皮层层炸起，颤抖着问道。也不知道在问谁，当然，并没有人能回答他。
胆量太大了！
前方，就是血液翻涌的冰河，哲罗鲑恐怖的鱼鳍如因若现。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在这片死一样的寂静中，下一秒，他们的嘴巴猛然张开，眼珠瞬间瞪圆。
跑了……
这两人……居然在绳索在跑起来了！
身躯快若疾风，脚下踩的好似不是绳索，而是一片平地。前方的修罗场宛若根本不存在一般，毫无顾忌，一往无前！
“卧槽！！”终于，有人忍不住尖叫了起来：“这他妈的……这还是人？！”
他们的惊叹，江宪和凌霄子注定听不到了。此时此刻，两人丹田憋着一口气，用尽全力往前猛冲。
不
要顾及……不要害怕……就几秒的时间！这是他们脑海中唯一的声音，啪啪啪！宛若打水漂的石子，每一脚都落在绳子之上，惊人的视力动态捕捉，让他们刹那间又冲出十几米，来到了翻涌的血水之上。
就在此刻！下方水面轰然炸开，一张巨大的嘴，带着庞大的身躯冲出水面，朝着江宪疯狂咬去。
如同被电流击中，岸上的队员五官都有些扭曲，身体齐齐前倾。也就在同时，江宪双脚用力，绳索直接压弯，随后用尽全力往前一跳。
啪嗒——那张长满利齿的嘴，和他的双腿擦肩而过。然而，还不等岸边众人舒一口气，他们赫然看到……跃起的哲罗鲑……竟然咬住了尼龙绳！
宛若时间静止。
江宪清晰地看到，那条尼龙绳在哲罗鲑这种庞然大物的口中，没有坚持过一秒，砰一声断成两截。而身体凌空的他，下方就是滔滔冰水，之前三位队员尸体，血液，将这里化为血腥地狱。
哲罗鲑……全都在自己正下方！
似乎聆听到了食物的召唤，下方的水面中，三张大嘴齐齐张开，三条哲罗鲑腹部用力，眼看着就要跃出水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江宪右臂一沉，凌霄子的拂尘已经死死卷住了他，他的脸色憋得通红，太阳穴青筋乱跳，一声大喝：“给道爷起！！”
一招姜尚钓鳖，江宪的身体凭空被拉过半米，也在同时，身边三条哲罗鲑凌空跃起，甚至能听到对方牙齿碰撞的咔哒声。
刷……江宪落下，正好站在了尼龙绳上。拼命保持着平衡。但是……身旁几只哲罗鲑已然靠了过来。
砰砰砰！！下一秒，一阵剧烈的枪声响彻洞穴，络腮胡终于反应了过来，或者说……是从刚才电光火石的一幕中回了魂，扣动扳机拼命射向脚下蛇头。
“滋……滋滋！！”山神的惨叫声雷霆一般响起，这次的声音远超之前，甚至水面都因为恐怖的声波出现了片片波纹，围在江宪和凌霄子身旁的哲罗鲑正要跃起，却死死缩回头，拼命朝着两边游去。
咚咚咚……直到此刻，心脏才狂跳地落回了胸腔。江宪额头已经汗如雨下，但是现在根本不是管这些的时候。
他擦了把汗，看了看前方，最后五十米……在哲罗鲑回来之前，他们应该可以冲到！
这一段路程绳索已经浸入水中，薄薄的一层水面，对普通人来说是累赘，但是对他们这样的高手，这反而是增大了接触面！
咬了咬牙，调整好平衡，他全速往前冲去。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
就在最后一米的时候，两人纵身一跃，宛若灵鹤冲宵，咚咚两声，翻滚着落在了对岸。
落地的一瞬，这才感觉肌肉酸痛，冷汗满身。瘫坐在地上往后看去，哲罗鲑居然还有十几米才返回现场。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卷头轻轻怼了怼。还不等收回手，河对岸，一片喧哗声简直炸翻了天！
“卧槽！牛逼！！老大牛逼！”“这他妈的……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水上漂？”“这都能过去！我算知道老大怎么从始皇地宫里出来的了！”“别说，我当时看各种始皇地宫的新闻，那些机关看的我浑身都在发毛！现在明白了。”“我服了，没得比！”
第124章：银瞳仙（一）
河对岸的声音，传到这里已经非常小了。江宪和凌霄子休息了一会儿，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这才看向前方的冰雪宫殿。
脚下是数米厚的冰层，晶莹剔透，甚至能清晰看到下方泥土。正前方，西汉特色的楼台建筑此起彼伏，这片宫殿占地约在六百米左右。巍峨雄奇，雕梁画栋。只不过表面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寒冰，看起来更多了一份幽静魔幻。
那尊四十多米的巨大棺材就矗立在宫殿群中。其中巨大的尸骨宛若魔鬼佛陀，洞穴上方孔洞中微风吹来，偶尔如何树落下一片树叶，随风卷走，又增添了一丝诡异的禅意。
两人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往前走去。越往前，看得越清晰。当走到门口时，他们赫然发现……门口，竟然坐着一个人！
不是骨骸……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他全身冻在一层薄冰之中，肌肤隐隐透出黑色。头戴蝉冠，着玄黄色外禅衣，缘红色边中衣，黑色里衣。腰间挂玉，手握玉板。
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极其清瘦的人，因为时间太久，他的毛发已经掉光了。凌霄子警惕地从发间抽出一根银针，插入尸体体内，拔出来时，针尖流淌着一丝银丝。
“水银。”他晃了晃针，插入头发里：“水银加冷冻，这是要别人瞻仰他的遗容啊？谁这么牛逼？”
江宪沉默了数秒，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这是王温舒。”
“王温舒？！”凌霄子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啧啧地看着尸体：“华国历史上四大酷吏之一啊……你咋肯定的？”
江宪徐徐道：“霍嬗遗书，假死的不只有他，还有王温舒。而王温舒在做什么，他并不清楚。和汉武帝迎仙有关的，霍嬗已经出现了，不是王温舒还能是谁……你能不能动点脑子再说话？”
“嗦嘎……”凌霄子点了点头，径直朝里面走去。江宪刚要走，却停下了脚步，皱眉看着王温舒的尸体，冷冷道：“站住！”
凌霄子脚步不停，仿佛没听到一样。
下一秒，一枚玲珑骰闪电一般射入他脚下，江宪冷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可以啊……摘星手越来越精进了，王温舒的玉笏呢？”
凌霄子眨了眨卡姿兰大眼睛：“什么玉笏？我怎么听不懂？姓江的，熟归熟，乱说话我一样告你诽谤！”
刚才贫道不就轻轻的来，再悄悄的走么？
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凭什么凭空污人清白？
“他手上拿的玉板……别装蒜！赶紧拿出来，这地儿汪老先生马上要过来！你以为瞒得过他的眼睛？”
凌霄子撇嘴：“你不知道把尸体丢进河里吗！”
……偷了东西不是想着还回去，而是想着烧房子掩盖……对于如此清奇的脑回路，江宪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干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一拉一抖，一枚玉板从袖子里落了下来，江宪稳稳拿住，塞进王温舒手
中。
“可以啊。”江宪白了对方一眼：“我都没看到你怎么出手的……拂尘一晃，玉笏没了。天下无贼都没你秀。”
凌霄子气的花枝乱颤，憋了半天趾高气扬的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哎。”江宪跟了上来：“古建筑我不怎么熟悉，说道说道？”
“滚！”凌霄子还沉浸在痛失玉笏的哀伤中，满脸死马色。曾经王温舒的玉笏离我这么近，可又这么远……姓江的不得House！
“认真跟你说话呢，你这人……上次赚得还不够多？”
“爹我是不嫌多！”这句话可直接捅了马蜂窝，凌霄子炸毛地转过头来，唾沫四溅：“你没穷过不知道贫穷的可怕！贫道当年假装和尚去化缘的时候你在闭关！爹我当年去夜场陪酒的时候你在练功！出来还有大把遗产继承！能比？！”
“小富即安！胸无大志！暮气沉沉！问舍求田！明明有开局王炸偏偏学不会资本积累！我要是你现在早就搬进写字楼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老子……贫道我一拂尘打死你个蠢驴！”
气炸了肺的凌霄子说打就打，拂尘白练一般卷来，直扫江宪面门。江宪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柱子后面，只听砰的一声，砖石碎裂。
江宪吓了一跳：“你他妈真打？”
当然不是真打……凌霄子同志有武器在手的时候，斤两还是很足的。刚才并没有用全力，否则不可能是这个速度……不过，江宪一声问出，并没有得到回应。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伸头出去看……江宪靠着柱子，轻咳两声：“严肃点！现在在勘探呢！那啥，我出来了啊？”
仍然没有回应。
不太对劲啊……江宪皱眉伸出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凌霄子已经不知何时蹲在了柱子后方，正死死盯着什么。
“过来看看。”看到江宪鬼鬼祟祟地探头，凌霄子招了招手，皱眉道：“这儿……有点不对劲。”
江宪转到了凌霄子所在的位置，目光微微一闪。他面前的柱子上，冰层已经被打裂——宫殿上覆盖的冰层本身就薄。而里面的柱子，竟然……在动。
轻轻颤动，宛若活物。不……就像一颗心脏，鲜活的心脏，接触到了空气，正在拼命呼吸。
刷拉拉……空气飞快被吸入，破开的柱面居然开始了轻微的起伏。数秒后，一道幽蓝色的光芒，突兀从柱面亮起。
这一道光，仿佛唤醒了霓虹的乐章，呈现一只蓝色眼睛的形状。紧接着……在蓝色眼睛周围，一道道柔和的蓝光亮起，一个……五个……十个……五十个！
数分钟后，这跟柱子一半，都亮起了蓝色的眼睛！起码数百！同时，表面的冰层响起了卡啦卡啦的声音。蓝色的眼睛明灭不定，仿佛一只只盯着人的鬼瞳！而且……还在慢慢扩散，越来越多！
就像蓝眼疾病一般。
“这是
……”凌霄子靠近了几分，距离表面只有一分米。那些蓝色的眼睛在他目光中越来越清晰，就在此刻，一只蓝色的眼睛轻轻一动，他的瞳孔倏然收缩。
他看清了……
那是虫……蓝色的虫！每一只眼睛，都是一只虫！
形状如同独角仙，只是头上没有那只角。蓝眼就是对方背上的花纹，当对方翅膀张开，下方透明的翅膀上，就闪耀出这种纹路，因为扇动太快，导致仿佛眼睛一张一合。
“滋……”一个恐怖的名字从两人脑海中划过，江宪捂着嘴，一把抓住凌霄子冲到了外面。就在跑的时候，他忽然顿了顿，惊疑不定地看向下方。不过马上被凌霄子扯走。
直到站在王温舒尸体旁，两人才感觉汗流浃背。
“银瞳仙！”凌霄子终于松开嘴，气喘吁吁地颤声道：“雌性的金面鬼，名曰银瞳仙！性格比金面鬼更加残暴！只要有声音，必定噬尽声源，且在声源骨中产卵。一次十枚，九只为金面鬼，一只为银瞳仙！”
江宪也捂着胸口喘着气：“我记得银瞳仙对金面鬼有绝对的统御权和交。配权……交、配后银瞳仙会吃掉金面鬼，形成虫类中的母系氏族，而银瞳仙数量一旦过千的地方……”
两人齐齐吞了口唾沫。
那……将会出现一只银瞳女王！
它，是这一片金面鬼和银瞳仙的绝对统治者！母系氏族中的大母神！
古书记载，它的学名……叫做“应声虫”。
但凡有能发出东西的声音，那里，就必定是一片绝地。
“这里……有应声虫？”凌霄子擦了把汗，眼巴巴地看向江宪：“走吧……咱们快走行不行！这地方太诡异了！汉武大帝居然用应声虫来守陵，咱们让给汪老先生还不行？！”
江宪抿着嘴没有开口，他的目光直直看向大殿。
就在刚才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在银瞳仙的自发光照耀中，地面冰层下的地砖……竟然有一些隶书存在！
这里的如何果树还没有长成……他们要找的半块玉佩毫无踪迹。
不死仙药的源头在瑶姬，这里如果没有，但云梦泽肯定会有！
而这里，就是云梦泽最后的线索所在。
王温舒，就是最后知道玉佩下落的人。
也只能是他，在这里留下了痕迹。这些痕迹……说不定就指向玉佩所在！
“我要进去。”他咬了咬牙，坚定开口道。
“你疯了？！”凌霄子哑着声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那可是银瞳仙！传说中的怪虫！应声虫还不知道在哪里！一旦惊动，就连这条大蛇都会化成白骨！”
“但它们现在还没苏醒！”江宪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而且，对方被冰封那么久，能不能动都不知道！”
凌霄子嘴唇都在发颤，最终放弃地丢开他的衣服：“贫道早晚被你害死！”
第125章：银瞳仙（二）
沙……袜子轻轻踩在冰面上，哪怕冷得嘴皮发青，两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自从决定进入，两人都脱掉了自己的军靴，甚至甩掉了全身的金属物品，只在嘴里叼了一把匕首。他们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然而，刚进入大殿。两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冰层碎裂得更多了……
刚才整根柱子都已经破冰，地面上咔咔作响，一条条裂痕在蔓延。仔细观察下，他们赫然发现，整个大殿除了地面，柱子，殿顶……全部都趴满了密密麻麻的银瞳仙。不止几万甚至十几万！
一旦被惊醒，后果不堪设想！别说他们，这些怪物会顺着上方投射阳光的孔洞直接飞出去，整个乡镇都会毁于一旦！
“我刚想到……”凌霄子靠近江宪，贴着他耳边说道：“他们是用什么东西将这些银瞳仙放在上面的？”
“这些怪物排列得如此整齐，如同花纹一样，这绝对不是自然排列。”
江宪死死盯着那根散发出幽光的柱子，数秒后低声道：“水银。”
“你看银瞳仙的脚，全都带着银色的痕迹，加上王温舒的尸体，这里肯定用了水银。而水银很重，一旦把银瞳仙放上去，它们就飞不起来。”
整个宫殿异常静谧，随着银瞳仙翅膀震动，幽蓝色的光芒明灭不定，好似森罗地狱。
凌霄子摇了摇头：“将水银浇在柱子上，安放上银瞳仙，然后再冻结。应该是这个流程。但是，这其中有几点诡异的地方……你他妈踩我脚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嚎什么嚎！”江宪回过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谁让你贴这么近！四十码的脚印不住你三十码的脸？”
凌霄子三尸神暴跳：“……你信不信劳资现场给你来一首月亮之上！要死一起死！！”
江宪不由自主地接道：“我等待我想象，我的灵魂早已脱僵，马蹄声起马蹄声落？”
凌霄子死死盯着这个宿敌半天，仿佛是想痛骂，最后嘴唇动了动：“OhYeah？”
这歌有毒……
嗡……不等两人哔哔完，所有银瞳仙翅膀同时一震，头部艰难地扭动着，仿佛在寻找声音的源头。顿时，两人齐齐焉了下来。
凌霄子咬牙切齿地看了对方一眼，深吸一口气：不气不气，不和傻逼生气，没事儿你乱接什么RAP……这才压着嗓子道：“第一，水银从浇上到凝固得要多久？这期间他们怎么保证银瞳仙乖乖呆在柱子上？”
“要知道，银瞳仙被抓，金面鬼群会发疯，它们会不顾一切冲击这里，但是……这里没有一丝被啃噬的痕迹。”
江宪点了点头。
凌霄子接着说道：“第二，这里可是宛城，水银冻结成冰必须零下。古代哪里来的这种技术？”
江宪沉默数秒，低声道：“你说的这两点和我不谋而合，我有个想法，这里……恐怕是一瞬间冻上的。”
“只有如此，银瞳仙才来不及挣扎，而金面鬼在瞬间失去银瞳仙的气味，也无法继续寻找。”
凌霄子挑眉：“怎么做到的？”
江宪看向脚下：“或许……
它能告诉我们。”
他们已经悄悄咪咪来到了正殿最前方，就在他们右侧，银瞳仙的柱子完全破冰，幽蓝色将这里照耀为广寒月宫。而他们的脚下，无数金色的字迹，闪耀冰层之中！
“这是用特殊的墨汁写上的，只能用银瞳仙的光照才会发觉。”江宪抿了抿嘴，看了看身后，在银瞳仙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没有一个字出现。
凌霄子神色无比凝重，这代表一个恐怖的结果：如果现在的字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答案，那么……他们要击碎其他柱子的表面冰层。
之前还没什么，但在银瞳仙苏醒的现在……这就是在找死！
“先看看再说。”江宪招了招手，两人仔细看了起来。
“梵文？”第一眼，江宪的眉头就深深皱起。看向凌霄子。
顿时，凌霄子头高傲地扬起，小人得志的嘴脸不可一世。
“……最炫民族风，青藏高原，雨花石，没离开过？”江宪掏出手机，准备选歌。
“……爷……你是爷……手机放下，好好说话……”凌霄子认怂，看了看梵文，轻声道：“吾名王温舒。汉朝廷尉。若有缘人在此，但求一柱香火。”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颇为唏嘘。
王温舒，华国历史上四大酷吏之一，性格贪婪嗜杀。以杀立威，以酷行贪，动辄株连犯官三族。然而，因果报应，轮回不爽。身前风光无限的他，最终被汉武帝诛灭五族。
身前风光无限，死在他手下的人数不胜数。最终，也不过求一柱香火而已。
江宪感慨道：“他死的时候已经是汉武帝下了株连五族的圣旨了。霍嬗是表面代理人，而真正修筑这里的是王温舒。汉武帝很清楚，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得陪葬，就连霍去病的儿子他都没放过，何况王温舒。”
凌霄子淡淡道：“汉武帝也知道，既然大家心里都清楚，必定不会好好修筑。那么……他需要一个酷吏来镇压这里。所以……王温舒死了。还是自杀。也是历史上第一个被诛五族的人……现在求香火，呵呵……”
理了理想法，两人继续看了下去。
大约是知道自己的罪行罄竹难书，王温舒根本没有写自己的身前。凌霄子继续读道：“我快死了……我的敌人太多了，已经远远超过了我能承受的地步。我必须想办法迎合陛下的喜好。恰好此刻，有身毒人，名为苦行僧辛格，进入了长安。”
“传说，他有长生秘法，我偷偷会见了他。他确实术法精深。就是在他那里，我学会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他们叫做‘梵文’。”
“我和他学习了一年，因为这时候，陛下已经越来越暴躁了，前去进献的方士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我必须确定辛格真的有秘法，并且能良好沟通，让陛下离不开我！否则……陛下不仅仅不会宽恕我，反而会加速我的死期！”
“次年，我带他去见了陛下。让我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和陛下谈论长生，而是讲的‘不死’。并且，他说身毒已经有人克服了死神，还抓到了死神的使者。”
“他拿出了两只虫子，一金一银，放在一个盛放水银的木盒中。告诉陛下，只要能克服死神的使者，就
能接触死神。而战胜死神，自然就不死了。”
江宪抬起头，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梵文的由来。”
“这个僧侣很聪明。”凌霄子沉声道：“如果他还是千篇一律的寻仙，恐怕汉武帝会当场杀了他。毕竟……当时汉武帝已经经历栾大，李少君，少翁等人的欺骗。但是他选择了另一个角度，不死就是永生……在那个知识贫瘠的年代，足以勾起汉武帝的兴趣。”
两人继续看了下去，凌霄子轻声读道：“这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新奇观点，陛下很感兴趣。派人繁殖这两只虫。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下个月，不知道谁在辛格的饭食中下毒，他竟然在陛下赐宴的时候，死于建章宫凉风台！”
“陛下当场摔杯而去，就在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我必死无疑。”
“果不其然，次日，弹劾我的奏折如同雪花。让我刚刚靠辛格取得的一丝信任灰飞烟灭。我恨……我好恨这些野狗一样的杂种！我任廷尉之时，一幅毕恭毕敬的嘴脸，刚刚失势，就狗一样围了上来！”
“而就在当夜……当我正要饮下那杯毒酒的时候，陛下的贴身太监苏文找到了我。他代陛下问了我一句话：想死还是想活？”
“我当然想活！但是……苏文告诉我，我滥用酷行，罪无可赦。想活，我全家其他人都得死。而且我也永不能见天日，不过不会太过囚禁我的自由。”
“如果想死……他带来了一尺白绫。”
下方没有字了，已经到了银瞳仙蓝光照耀的尽头。
江宪缓缓舒了口气，失声一笑。
王温舒啊王温舒……在汉武帝最后给你的选择里，你选择了独活。
现在，却又求一柱香火？
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死到临头大彻大悟？让你觉得……你在这座冰宫里太过孤独？
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这番滋味，可还好受？
“怎么办？”凌霄子压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发散。江宪看向对方，眨了眨眼睛：“你的秘术掌心雷……”
“不能用。”凌霄子满脸木然：“说过的每年才能凝聚一次，用过之后我毫无自保之力。而且，我他妈感觉你会把我扔在这里！”
“……那不能……”江宪轻咳一声：“我打算同时打碎四根柱子，它们的灯光应该可以照出剩下所有内容。”
“现在银瞳仙还没有完全苏醒，听力会被误判。我们只要不在发声点，就应该安全。”
凌霄子皱眉：“怎么做？”
就在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忽然间，大门轰的一声，猛然关上！
这一声，宛若天崩地裂，刹那间宫殿中一片黑暗，紧接着“嗡嗡嗡”的声音铺天盖地，下一秒，四面八方，一只只幽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仿佛黑夜中，无数恶魔，正死死盯着两人！
江宪和凌霄子刹那间已经绷紧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绷出了针刺一样的感觉。因为……那些幽蓝色的眼睛，并不在柱子上。
而是……在他们身侧！
若暗夜悬灯，浮满整个宫殿！
第126章：银瞳仙（三）
明明是冰宫，寒冷彻骨，然而此刻，两人只感觉冷汗淋漓，脊背瞬间湿透。
冰……两人现在都回过味来了，大门关上的原因，是因为冰层破裂得越来越多。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机关……但两人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嗡嗡嗡……上千只银瞳仙飞舞在他们周围，将整个寒冰大殿照耀得如同仙境。越美，他们越感觉心中冰寒，全身动都不敢动一动，甚至呼吸都屏住。
轰！下一秒，上千盏灯火仿佛在空中摇了摇，紧接着子弹一样射向大门！黑暗，幽蓝，在视网膜上拖出瑰丽的幻影，又仿佛死亡的笔触。
它们的目标，是大门。
咔擦咔擦……海潮一样的噬咬声不断传来，就在银瞳仙冲过去的刹那，江宪和凌霄子同时蹲下，小心翼翼地趴在了地面。
由于银瞳仙的四散飞舞，地面上的字……全亮了起来！
哈……哈……压抑的呼吸倾吐在冰面上，喷出团团白雾。他们很清楚，银瞳仙马上就会返回。诚然，对方是靠声音捕捉猎物。但是，那也要看猎物能不能吃。
届时……全场都会布满银瞳仙，这是他们最后看完王温舒遗言的机会！
“你疯了！”凌霄子看着江宪的手势，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竟然还想看！
对方的手势是……用手机，把看到的字打出来！
江宪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妈的……两人默契地分开，悄无声息爬向墙角，让出了前方的地面。直到靠在柱子上，两人才感觉心脏差点从胸腔中跳了出来。手心，脊背，一片潮湿，腿都有些发软。
在银瞳仙冲来的刹那，他们就在数百只银瞳仙面前，但凡发出了一丝声音，现在被啃的，就不是大门了。
江宪死死摁着胸口，咬了咬牙，悄悄探出头往外看去。只见进入的大门，已经成为幽蓝色的死亡之门！不知道多少银瞳仙趴在上面，冰屑疯狂往下掉。一道道裂缝，顺着大门，飞快布满整个大殿冰层。
看了一眼，他立刻缩回头。马上开始编辑微信：不要说话，不要发出一点声音，原路返回，让宋云深实行援救！带上大量喷火器！
这里还有信号，虽然很微弱，不过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紧接着，他马上给凌霄子发了条信息：这里有我要找的东西，找不到我一年半后必死无疑！既然要死，不如放手一搏！
地下信号并不好，他看着信息后方转动的圆圈，短短数秒，却仿佛度日如年。
快点……快点！他头靠在冰柱上，手指不停点着发出的信息。心急如焚。然而，三秒后，微信群的信息后方跳出了一个红色感叹号。发送失败。
卧槽！！
江宪暗骂了一声，正要启动，全身却猛然一抖，脊背汗毛竖起，鸡皮层层密布，机械一般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就在他手边，三只银瞳仙围绕在不远处。正好奇地围着他的手机舞动。
啪嗒……一只银瞳仙悄然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甚至能感到对方六只脚划动的触感——从自己手背的鸡皮上。
时间仿佛停止，他悄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进入一种龟息状态。沙沙……沙沙……那只银瞳仙缓缓在江
宪手背上爬着，江宪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只小家伙。对方爬动速度并不快，仿佛在寻找光源，从他的手背，爬到手指，最后……爬到了手机上。
就是现在！
电光火石之间，江宪最后摁下重新发送，随后一把将手机丢了出去，啪一声砸在了冰面上，刷拉拉滑出去十几米，顿时，围绕在他身边的银瞳仙瞬间张开翅膀，在空中划出三道幽蓝的弧线，直冲手机而去！
也是同时，门口的银瞳仙顿了顿，好似在犹豫，先往哪里去才好。而那扇大门，已经被啃出一个大洞。
江宪站出身，飞快看向凌霄子，正好迎到了对方的目光，他二话不说，立刻做出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凌霄子眨了眨眼睛，福至心灵，马上拨通了江宪的视频电话。
哒哒哒……哒哒哒！被调成振动的手机疯狂磕在冰面上，响起机械的撞击声。这个声音是如此明显，终于……大门上密密麻麻的无数眼睛，熄灭了。
下一刻，它们全部亮起，嗡的一声，形成一片幽蓝的虫潮，划过半空，直冲手机而去。
这时候，江宪才感觉自己嘴唇发干。但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马上跑了出来，用最快的，最轻的速度冲向大门。就在一旁，凌霄子也跟着冲了出来。
逃出这里，只有这一个机会！
冲到大门前，江宪正要冲出去，凌霄子却一把拉住了他，眼珠子都绿了，低声咆哮：“缬（XIE）冰莲……这里有缬冰莲！！”
“什么东西！”江宪翻手抓住他的袖子，拼命往外拉，从牙缝中骂道：“你还要不要命了！这里马上就要从冰层中脱离出来了！”
凌霄子狠狠咬了咬牙，跟着江宪一起往外跑，小心翼翼走出十几米，紧接着飞快冲了起来，一边冲，一边恨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霍嬗嘴里含的是什么了！”
“那就是缬冰莲的一片花瓣！我看过一本古书，不知道谁写的，名为《甄宝录》，作者写的是鬼谷子，反正我是不大相信的。上面清楚记载过，缬冰莲，以热为食，五十年而生，又三十年成型，后二十年开花！此物一旦开花，周围千米都为之冻结！”
江宪很想说，你哄鬼呢？
但想到如何树，却动了动嘴皮子，没说出这句话来。
自从开始解开黑死蝶诅咒以来，华国的历史就仿佛变了个样，一些匪夷所思的，潜藏在历史夹缝中的东西，开始缓缓冒了出来。
凌霄子仍然亢奋地说道：“想想那些银瞳仙怎么被冻在柱子上的？就是在开花的一瞬间，冻结了周围千米！否则根本无法解释汉武帝怎么把银瞳仙粘在了柱子上！”
“玉牌有没有线索？”江宪飞快问道。
“没有！”凌霄子摇头：“王温舒的遗书上并没有写玉牌这件事，但是……他说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瑶姬……就是这具巨大的尸骨！是汉武帝杀的！”
“他把瑶姬引到了这里，用金银双鬼吃光了对方！那些柱子里，都封着一个活人！瑶姬死后，汉武帝命人厚葬瑶姬！再命人敲响柱子，引回银瞳仙！趁机从上方倒下水银，让沾染了水银的银瞳仙暂时无法飞起。当缬冰莲开花的一瞬，全都被冻结在了这里！”
好狠……
江宪倒抽一口凉气，不愧是
一代大帝的手段。从瑶姬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后，立刻反手杀了对方。恐怕也是想验证一下，瑶姬是否是真正的仙人！
当时……这座迎仙阁地宫内外，恐怕还驻扎有数万乃至十万的禁军！汉武大帝可能已经做好了和瑶姬鱼死网破的选择。可惜……瑶姬……也并不是仙人。
巨人族……这三个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探索已经无法进行下去，逃出这里，才是第一选择！
卡……忽然间，一声清脆的裂痕出现他们身后，他们已经冲到了自己脱下军靴和物品的地方，此刻江宪一把抓起大黑伞，凌霄子抓住拂尘。同时往后看去。
就在他们身后，整座冰宫已经布满裂痕，轰然倒塌。随着冰宫倒塌，成千上万，如同蓝色云朵一样的银瞳仙轰然升起，笼罩方圆数百米，将整个地洞照耀成死亡的幽蓝！
“我靠……”河对面，所有勘探队员，已经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少人手中的手机咚一声掉落在冰面。
太震撼了……这根本不知道多少银瞳仙！数万都是少数，十几万，甚至几十万都有可能！
它们汇聚成海，翻涌成云，整个地宫都随着它们的明灭而颤抖。
死神君临！
“领队！！”一位队员猛然从震撼中惊醒过来，拿着扩音器拼命大喊：“信息我们收到了！我们已经通知宋老板！”
这一声，让江宪全身血液都几乎凝固。甚至连已经通知宋云深都无法激起心中的狂喜。
不……不止江宪，就连勘探队伍身后的巨蛇，瞳孔都扩大了几分，拼命扭动起来。而河水中，那些哲罗鲑疯了一样游回自己的领地，根本不敢掀起一丝浪花。
闭嘴！江宪拼命朝对面做着口型。然而百米距离，谁能看得清？
“啊？您在说话？”队员们赶紧拉紧绳索：“快过来！哲罗鲑已经跑……”
话音未落，一股更狂暴的风，从后方潮涌而来！
那是数以万记的银瞳仙，它们掀起了杀戮的海啸！就在这一刻，江宪和凌霄子同时趴在地面，银瞳仙的狂风，就在他们头顶刮过！
璀璨的死亡……河对岸，喊话的队员话筒啪嗒一声落到地面。所有人瞳孔中，只照耀出生命最后一抹幽蓝。
“啊啊啊啊——！！”下一秒，数不尽的银瞳仙就吞没了他们！
该死……江宪咬了咬牙，一动不敢动。但是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让他的心跌倒谷底的声音。
啪啪！两根尼龙绳，在发狂的银瞳仙面前根本无法支撑，应声而断。
“我他妈……”凌霄子差点就要站起来，却被江宪死死拉住。凌霄子嘴唇都在颤抖，转头看向他：“江宪……”
“我草你大爷！！”
话音未落，江宪一把捂住他的嘴，将对方的头压了下来，同时……指了指头顶。用嘴型无声说了三个字。
刷……一片璀璨的红光，从头顶照耀下来。
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它的光芒是血红色，比普通的银瞳仙更加纯粹，更加皎洁。仿佛黑夜中的月亮，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凌霄子忽然明白，江宪刚才快速说的那三个字是什么了。
应声虫！
第127章：应声虫（一）
若明月当空，洞穴中纤毫毕现。
这一刻，所有的银瞳仙仿佛听到了召唤，缓缓升起。似夏夜飞升的萤火虫，美轮美奂。而在它们升起的下方，十几具血肉模糊的骷髅，缓缓滑倒。
凌霄子吞了口唾沫，艰难地抬起头看先上方——就在洞穴顶部，一只巨大的诡异昆虫，尾巴吊着一根丝，正缓缓从顶上滑落。
整只虫大约在五米左右。通体呈红色。和普通的银瞳仙差不多，只不过下半身要膨、大数倍。头部凸起了三只蜿蜒的角，盘旋纠结，宛若王冠。
刷……它张开了翅膀，映照出下方血红色的眼睛。数不尽的银瞳仙围绕在它周围，发出欣喜的鸣叫，似群星拱月。它们飞舞着，旋转着，形成虫海的旋涡，将它们的女王包围其中。
这已经足够令人窒息，然而，更恐怖的是，在它张开翅膀的刹那，整个洞穴山壁上，赫然闪耀出无数金色的眼睛！似得到号召的将士，回应着他们的王。
那是……数不尽的金面鬼！
它们就趴伏在四周岩壁上，都是黄色，完全混为一体，随着宫殿的解封，它们也完全苏醒。金色，幽蓝色，血红色，三色交织，将整个洞穴照耀得如同魔窟！
“走……”江宪咬牙拉了拉凌霄子的衣服，悄悄站了起来，飞快退后着。凌霄子木然任凭他拉着，喃喃道：“走？走哪里去？”
映入眼帘的，是令人绝望的地狱，前后左右，天上地下，入眼只有苍茫虫海，中央的应声虫仿佛映照死亡的红月。足以击溃人心仅存的求生欲。
江宪死死盯着冰面，低声道：“应声虫落下的速度不快，地点应该在宫殿前方，现在冰河过不去，只有回到宫殿。等宋云深的救援部队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救援部队……还有救援部队！
这四个字，让凌霄子的目光瞬间点燃了起来。再不用江宪拉，全力朝着宫殿冲去。
越来越近，宫殿在眼中越来越清晰。就在距离宫殿还有十几米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一声轻响。
咔哒……那是应声虫六只脚落在冰面上的声音。
这一声，如同蔓延在冰面上的电流，刺激得两人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们根本不敢往后看，用尽全力往前冲。因为……那道声音距离他们最多二十米！
应声虫落下，紧接着……虫潮将会黑云一般降落！拱卫在女王身旁！
那可是方圆数百米的虫潮，一起落下将会笼罩整个宫殿——其中一切生物，都不会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必须在虫云落下前冲进宫殿中，才有一线生机。
近了……更近了……两人一步冲过王温舒的尸体，宫殿大门近在咫尺。十米……五米……三米！
木门上的破洞近在眼前！
但……或许是他们跑得太快，或许是心情太急切，就在即将冲进大殿的刹那，凌霄子一脚踢到了门槛上。
咚……声音不大。虽然银瞳仙是以声音为捕捉工具，但是相距数十米的距离，它们的听觉器官还没有这么发达。而金面鬼在银瞳仙没有发布命令的情况下，也不会
乱动。
然而，还不等他们松一口气，一阵铃铛的叮咚声，忽然从他们头顶传来。
空气仿佛于这一刹那凝固，凌霄子颤抖地抬起头，赫然发现，自己头顶，宫殿屋檐下，竟然挂着一排青铜铃铛。
刚才宫殿被冰封，所以大门关上没有任何声音。但现在整个宫殿解封，他这一脚，让全部铃铛都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悠扬悦耳的声音宛若地狱催命的音符。江宪喉结狠狠动了动，头机械地往看了看。正好，和看向这方的应声虫遥遥相对。
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冲到大脑，江宪毫不犹豫拉起凌霄子，再也不掩饰一点声音，全速冲向宫殿内。
“滋——！！”就在他们身后，应声虫抬起上半身，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嗡……整齐划一的声音，宛若冥府阴兵，万千银瞳仙振翅而起，齐齐对准了宫殿。
下一秒，似海啸覆顶，若天穹崩塌，虚空中拉出无数幽蓝色的丝线，在它们前面的，是难以计数的金面鬼。蓝金双色交错，形成扭曲的龙卷，径直朝着门上两个孔洞涌了进去。
“卧槽！！”大门瞬间崩塌，凌霄子灵魂都吓得飞出肉体，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江宪更是头也不敢回，过快的速度让头发都齐齐往后仰。
哗啦啦……所过之处，所有能阻拦的东西都被他们瞬间扯了下来。烛台纷纷倒塌，布帘一片片扯下，富丽堂皇的宫殿一片狼藉，然而，虫潮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快要跑不动了……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胸口如同燃着一团火，灼烧得他们口鼻发干，没有人能维持这种全速奔跑的时间太久。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但就在绝望缓缓降临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扇打开的大门。
甚至来不及看里面是什么，江宪发出一声大喝，脚下竟然再次加速，瞳孔中只有这扇门。凌霄子五官都有些狰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五米、三米、一米！
跑过大门的刹那，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但两人根本不停，齐齐回头一脚将大门踢上。门栓落下。
而就在大门关闭的瞬间，如同被巨拳击中。轰隆一声巨响，两扇厚重的木门都颤了颤。下一秒，令人发寒的啃噬声就从门外飞快响起。
“哈……哈……”江宪浑身汗水靠在宫墙上，腿软得如同面条，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刹那的寂静，他们听到的是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啃噬声，就像如影随形的死神。
一道道幽蓝色的光芒从门缝中透出，可以清晰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金银双鬼。江宪捂着胸口喘着气，沙哑道：“挡不住。”
他抬起头，咬牙看向左右：“我们必须找隐蔽的地方！最好有水！”
话音未落，他猛然顿住了。目光愕然看向前方，情不自禁站直了身躯。
就在他身旁，凌霄子也瞠目结舌地看着前方，数秒后才颤声道：“这他妈的……”
就在他们前方，是一片凸出的露台。
汉白玉铺就，边缘雕刻着莲花状护栏。地面雕刻九龙飞天图。而露台的前方，一条楼梯依山而建，一直搭建到了……
瑶姬的棺材下方！
“老江，你看……”凌霄子颤抖地指着棺材，距离五十多米，他们这才看到……棺材中，是有路的！
一级级阶梯依次而上，木质阶梯，中央已经有不少地方损毁。每到转弯的地方，都有一盏长信宫灯。这些阶梯，一直从瑶姬的脚下，延伸到她头顶！
“这里……没有被冰封？”
江宪眨了眨眼睛，肯定道：“如何！”
“我们进来的时候，只有如何果树没有冰封！缬冰莲封不住如何果树！而如何树是从瑶姬尸骨上长出来的，所以也没有被冰封住！”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毫不犹豫朝着尸骨冲去。
没有别的路了……藏到棺材里，或许不会被发现，留在原地，死路一条！
而且……从他们开始对话不久，外面的啃噬声已经消失了。
这绝对不是离开，银瞳仙没有吃掉声源绝不会离开。现在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片刻的寂静，换来的是更加恐怖的爆发！
就在他们刚冲出二十米的时候，后方大门轰然炸裂！而趴在门外的，并不是金银双鬼，而是……应声虫！
从长久的沉眠中醒来，眼前的血食它们绝不愿放过！
“滋！！”应声虫张开恐怖的口器，发出尖锐的鸣叫。刹那间，金银交杂的风暴冲过走廊，划过护栏，所过之处灰飞烟灭，直扑两人而来！
“艹！！”江宪眼睛都红了，金银双鬼速度太快，他们跑到阶梯前的时候一定会被追上！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已经拿到了黑死蝶的一丝线索，怎么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他的目光飞快地看向左右，脚下丝毫不停，二十多米的距离并不长，就在冲到十米开外的时候，他眼睛骤然一亮。
那些护栏……并不只是护栏！
它们……是火炬！
每一个护栏顶部的莲花状扶手，里面都有一根灯芯，下方是干涸的蜡油。
打火机！
江宪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抽烟，他飞快地拿出火机，心中拼命祈祷着：点燃……点燃！一定能点燃！
啪嗒……没有点燃，只是擦出了几点火星。
“姓江的！！！”凌霄子声音都扭曲了，就在他们身后，蓝金色光芒如山似海，宛若择人而噬的恶魔之口，有几只已经扑到了凌霄子背上。
冷汗从江宪头上一滴滴落下，啪嗒、啪嗒！连续打了两次，都没有点起火焰。而他也感觉……自己背上的衣服，微微沉了沉。
该死……他嘴唇都咬出了血，根本不敢往后看，怕失去最后的求生欲望。再次用力打响了火机。
啪嗒……随着摁下，火焰终于燃起，他马上将火调到最大，丢进了莲花中，紧接着飞快拍着背上的金银双鬼，同时用尽全力往上冲。
轰——！！不知道莲花中是什么油，就在火焰接触的刹那，一道一米长的火柱冲天而起。紧接着，这条火龙顺着护栏上的沟槽疯狂蔓延，瞬间将所有护栏吞没在火焰之中！
第128章：应声虫（二）
“滋——！！”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突兀燃起的火焰将所有虫海瞬间吓退了数米，抓住这个机会，江宪和凌霄子竭尽全力往上冲。
刷……刷……刷……就在他们身后，火龙往上蔓延，一朵朵莲花接连燃起，将阶梯两侧点缀为火焰的护栏。整条通道都化为了金红色。
江宪和凌霄子一直冲到棺材前方，这才喘息着停了下来，转身一看，就在火龙之外，数不尽的金银双鬼形成浩瀚的虫海，遮蔽了整个空间，蓝金色吞没所有光线，将地宫堵得水泄不通。却畏惧于火龙，不敢往前。
“手机。”江宪喘着气，狠狠吞了口唾沫：“发定位……赶快！！”
凌霄子飞快摸着手机，数秒后脸色苍白，颤声道：“不……不见了……”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数秒后，江宪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生死时速，什么东西跑掉了太过正常。现在……只能指望宋云深的救援部队能赶得及……能把这些虫海扑灭在洞穴之中，否则……一旦飞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刻，下方护栏尽头的火焰，忽然闪了闪。
刚刚放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两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目光死死盯着护栏。就在他们忐忑的目光中，护栏尽头的火焰跳动了两下，倏然熄灭。
嗡——！就在熄灭的刹那，虫海瞬间往前一步，又拥挤着退后。他们就像被金箍棒画下的降魔圈里，一线天堂，一线地狱。
江宪悄然站了起来，额头冷汗拼命落下，身躯不由自主地回复到了战备姿势。凌霄子死死抓着拂尘，小臂微微颤抖。目光交错，瞳孔中，又是一点火光跳跃，紧接着，所有护栏上的火焰，都狠狠一跳。
瞬间明灭，黑暗中只呈现出蓝金红三色光芒，下一秒又恢复光明。跳动的火焰拉扯着无数恶魔的影子疯狂摇曳，江宪嘴唇发白地开口：“跑……”
“往后跑！！进棺材！！”
话音刚落，他掉转头往后冲去。就在他们前方，最后三米的台阶直通棺材之内，里面是瑶姬巨大的骨骸。一根根钉子将骨头死死钉在了棺材中。两侧修筑着狭窄的通道……他的目光一直往上，最后到达尸骸的头部，如何果树的位置。
“妈的！！”凌霄子眼珠子都红了，咬牙往前冲。他们以为这里的蜡烛和始皇地宫一样，是用的长明灯的油，然而没想到……居然只是普通蜡油！
灯芯不同，油质高级，所以燃烧火光很大，但同样，注定了不能燃烧太久，最多十秒，它们就会完全熄灭！
刷……刷刷刷！就在他们后方，一盏盏火光陆续熄灭，莲花上青烟缭绕。但还不等飘上半空，海啸一般的虫潮就涌了上来。它们一寸寸挤压着生存空间，等待着黑暗降临的瞬间。
再快点……再快点！江宪和凌霄子已经冲进了棺材，此刻根本没有功夫瞻仰瑶姬巨大的尸骸，棺材内的通道狭窄无比，尸骸就如同乐山大佛，两人分为两边，飞快朝上面冲着。
这是他们最后的路了。
而烛火，仅剩下两侧一共六盏而已。
刷……又一盏灯熄灭。
“信号枪带着吗！”江宪一边跑，一边拼命大吼道。
“带着！！”凌霄子的动作如同猿猴，飞快回应：“你先还是我先？！”
“我先！轮流来！留下两发，如果我们攀登到顶峰，对着上面的气孔打出去！”
“现在不行吗！？”
“距离不够！”
刷……还剩下四盏，后方的蓝金色海洋已然跃跃欲试。恐怖的杀意如同实质，哪怕两人没有往下看一眼，也感到脊背发寒。
那不是虫海。
那是箭阵。
最多三秒后，死神的弓弦即将拉响，迎接他们的，就是万箭离弦！
谁都没有再开口，空气中仿佛能听到令人窒息的秒针转动声。三秒……两秒……一秒。
零。
刷……最后一点火焰湮灭于黑暗，时间宛若凝固于这一秒，地宫中只剩下蓝金红死亡三色。
下一秒，时间似再转。随着一片轰炸机一般的嗡鸣，数不尽的金色旋风，夹杂着璀璨的蓝色光点，若金色河流中的蓝色宝石，扭曲成恐怖的风暴，直冲两人而来！
“我草你大爷！！”虫潮如海，死亡临身。凌霄子一声咆哮，拿出信号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红色的光芒照耀天地，刚冲上来的虫海再一次尖叫着后退。就在红光落下的时候，江宪的信号枪又亮起。再次逼退了虫潮。
这不是长久之计……江宪咬牙看向头顶，脑海中飞快计算着距离。
因为要下地，他们没有采用最好的HKP2A1军用信号枪，而是最普通的级别——好的信号枪光亮度，射程都远超普通型号。这在地下反而可能造成误伤，所以，他们选择了择中的级别。
他们手中的信号枪是16MM微型信号枪改，射程大约只在两百米到两百五十米之间。而冰宫地面和头顶距离足足三百米，只有冲到棺材顶部，发射的信号枪才有可能冲出光照口，被上面的人看到——如果幸运的话。
枪里有三发信号弹，每人必须留下一颗用作发射，他们之前已经打了一枪，也就是说……他们还有最后一次扣动扳机的机会。
距离棺材顶部，还有十五米距离。
“或许来得及……”他咬了咬牙，再次提速朝着上方冲去，然而就在此刻，他脚下忽然传来一声咔擦声，紧接着，失重的感觉让他天旋地转。
“老江！！！”凌霄子的尖叫声从身旁传来，这一刻，江宪全身肌肉都绷紧。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本能地一把拉出身后斩龙，用尽全力一刀刺在木头棺材上。
卡拉拉——木屑纷飞，下坠的重量直接将他拉下了十几米。现在，他距离顶部起码还有三十米！更可怕的是……四面八方的金银双鬼，已经在红光消散后疯狂冲了过来！
“滋——！！”
妈的……江宪单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从腰侧掏出信号枪，砰的一声，又是一枚信号弹闪耀。也在同时，凌霄子的位置也传来了砰的一声，一枚信号弹同时射了出来。
刷拉拉……两颗信号弹，如同太阳一样照耀地宫，虫潮又一次尖叫着退后。然而，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眼中看到了绝望。
他们忘记了一件事情。
棺材是没有被缬冰莲冰封的，
也就是说，棺材数千年都经受着风雨侵蚀。
棺材的木料很好，没有变化，但是里面的楼梯不同！它们早已腐朽不堪，能坚持到江宪冲上来二十多米才断裂，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三十米的距离，几乎已经注定江宪无法到达棺材顶部，到达了也无法支撑到救援队赶来。
咚……他松开手，跳到了地面，抿了抿嘴唇，随后用尽全力往上冲。
冲，还可能有一丝生机。
不冲，必死无疑！
红色的光芒在洞穴中闪耀，变暗，江宪已经用出了他所有速度。就在红光消失的刹那，四面八方黑潮涌动，蓝金色光芒不知疲倦地再一次冲了过来。
咔擦——江宪毫不犹豫举起枪，瞳孔中只有蓝金色交织的世界。这一刻，他心灵澄澈，明镜止水。
或许是肾上腺飙升到了极致，他此刻竟然感觉不到害怕的情绪，活下去这三个字占据所有思维。也从未如同现在这般思维清晰过。他的食指扣着扳机，四周蓝金色光芒如同星河旋涡，而他就是中心。扳机却迟迟没有扣下。
这是他的最后一发子弹，他要拖延最多的时间，哪怕一秒。
他，在等最极限的距离。
“老江！！！”凌霄在上方目呲欲裂地喊道。在他视野中，下方已经形成一个蓝金色的旋涡，距离江宪不过五米！如此多的金银双鬼，要不了三秒，江宪就会化为一滩血水！
四米……三米！
江宪眼角抽了抽，正要摁下扳机的刹那，忽然，所有金银双鬼，全都不动了。
它们就停在江宪身外两米处，却仿佛失去了目标，一只只金面鬼银瞳仙茫然旋转着身子，对于就在面前的人视而不见。
滴答……一滴汗水顺着江宪脸颊滑落地面。这一刻，他才感觉手臂都在颤抖，仅仅是举着枪，这个姿势就绷得肌肉都在酸痛。能清晰感觉到，五感和灵魂在渐渐回归。
他看了看茫然的虫海，再看了看四周，忽然眼睛一亮，悄无声息往上走去。金银双鬼却再没有追赶上来。
凌霄子长长舒了口气，飞快爬到了骸骨顶部，对着孔洞扣下了他们最后一发子弹的扳机。随着赤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他终于瘫软了一般，跌坐在阶梯之上。
从这里望下去，棺材就仿佛定海神针，而下方无数金银双鬼，构成璀璨的海洋，一轮血月在其中沉沉浮浮。堪称一句壮观。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一分钟后，江宪也走了上来，借助钉住的瑶姬锁骨，走到了凌霄子的位置。长长舒了口气跌坐在楼梯上，谁都没有再开口。
小小的空间完全寂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两人粗重的喘息，下方，金银双鬼居然在缓缓离开棺材，好似大海退潮。凌霄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随手用拂尘甩了江宪一脸：“你被幸运女神强X了？”
这已经不是被幸运女神亲吻能解释的了……
江宪摇了摇头，咬牙站了起来，走到棺材旁，目光灼灼地抚摸着，忽然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仔细闻，很淡，非常清淡，却十分清幽。你想想……什么木材，会是这个味道？”
第129章：半块玉佩
凌霄子仔细闻了闻，这才发现，这里确实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黄花梨木？”他惊讶地看着整具棺材，仔细分辨，棺材上有着清晰的拼接痕迹。惊讶道：“黄花梨木有清淡的降香……是了，只有这种树木，能够千年不坏……黄花梨木……能驱赶金银双鬼？”
江宪看了看下方层峦叠嶂的虫潮，擦了擦汗，点头道：“一物降一物而已。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他抬头看向上方，沉声道：“瑶姬的尸骸。”
不过，现在根本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
两人靠在阶梯上，拼命恢复着。十分钟后，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虫海依然在下方沸腾，但生死一线的感觉已经离他们远去。江宪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骨骸的肩胛走去。凌霄子愕然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上去！”江宪跳到了肩胛骨之上，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咬牙道：“现在我们在棺材里面，哪怕上面有人过来也无法发现我们。而且……”
他深深看着上方，树叶婆娑的如何果树：“那，就是我要找的东西！”
不等凌霄子，他伸开双手，在如同独木桥一般的肩胛上，一步步朝着尸骸头颅走去。
往下看，是如同深渊一般的漆黑，一根根惨白的骨头交错，宛若通向地狱的桥梁。更外面，是铺天盖地的虫潮，蓝金色光芒照耀下，这具尸骸宛若活过来一般。
三十多米高的尸骸上，两人如同两只小小的蚂蚁，缓慢却平稳地往上攀爬。二十多分钟后，瑶姬头上终于出现了一只手，用力一拉黑发，一道矫健的身影跳了上来。
她的头顶大约七米大小，甚至比现代大多数阳台都宽广得多。黑发枯嵩，就在天灵盖正中，如何果树的枝干笔直地生长着，虽然只有碗口大小，却极富道韵。如同勾勒了一道优美的符号。
这就是如何果树……江宪目光炙热的走上前，掏出手电筒，将这颗神往已久的树上上下下照了一遍。
它通体弯曲，如同经过最高级的园艺师塑形。叶分叉为五片一枝，好似人的手掌。树皮呈现出一种金黄色，只有树身上的树瘤，才能说明它实际已经生长了多久。
可惜，没有如何果实。
江宪暗叹了一声，不过并没有沮丧，这早就在预料之中——生长在这种地方，当瑶姬尸体完全腐烂后，它没有营养可以汲取。能保持现在不死，已经倾尽全力了。
就在他手电筒要收回的时候，忽然间，又将手电筒拉到了颅骨上。
“这是……”他微微皱起眉头，眨了眨眼睛，随后快步走了上去。在头发中拨拉了好几次，随后，拉出一块玉佩来。
玉佩……两人对视了一眼，江宪立刻用电筒对着玉佩照了过去。刹那间，一幅地图立刻朦胧映照在棺材壁上。
那是半张地图。
上面清晰地写着“梦泽”二字，结合上快玉佩的云字……凌霄子只感觉胸口有团火焰在燃烧，嘶哑道：“云梦泽……真的是云梦泽！”
云梦泽……这个上古神话发源之地，上古神明仙宫所在的地方，如今……真实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个发现，足以震惊华国考古……不，整个文化圈！
江宪没有开口，然而闪烁的目光同样证明了心中的震撼。他飞快搜寻着能代表云梦泽的地方，可惜……电筒根本无法清晰投影，这让他照出的地方异常
朦胧。
“艹！”他暗骂了一声，将玉佩放进衣兜。正要站起身的时候，目光却忽然顿住了。
骸骨上……竟然有一道道划痕，他的手立刻抹了抹，干脆用斩龙削断头发，顿时，一行行字迹出现他们眼中。
“天陨石化身……”凌霄子就在他身后，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字读道：“这是一首诗？诗的名字是……天陨石化身？好奇怪的名字。”
“坐见山川吞日月，万里长江一酒杯。雁飞云路声低过，客近天门梦易回？”
沉默。
两人都在飞快思索着这首诗的出处，数分钟后，凌霄子沉吟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王安石的‘落星寺’。”
“王安石？”江宪不敢相信地说道：“北宋王安石？这里可是汉朝的地宫！这到底怎么回事？”
凌霄子目光闪烁，负着手走来走去，许久，他忽然回头，凝重道：“你记不记得，当时你在始皇地宫，曾经看到过李白的诗词？”
江宪眉头越皱越深。是的，他确实看到过，现在又在汉代地宫出现了北宋诗词，这太匪夷所思了！
“当年我在通天府的时候，曾听说过一件事。”凌霄子眯了眯眼睛，幽幽道：“历史上，传说有这么一脉，名为‘洞冥’。”
“它们从汉朝开始出现，一直到清朝结束，是皇帝的专属，比锦衣卫，粘竿处，六扇门更加神秘，是真正的只对皇帝一人负责，也只听皇帝一人指挥。除皇帝外，任何人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在哪里。”
他沉吟数秒，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它们的作用……就是斩断前朝龙脉！堵住即将兴起的龙脉！让本朝日月不易。如果这个组织真的存在，他们必定会搜集前朝各种资料进行勘探。届时有感而发，写下了类似的诗句，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有这种组织？”江宪有些狐疑。
凌霄子立刻怂恿：“这个……就要问徐真人了……如果你保证不会被他一巴掌扇死，我可以冒一下险。”
江宪不说话了，片刻后，朝地上的诗抬了抬下巴：“那这个呢？”
凌霄子的目光兴奋了起来，凝重开口：“如果我没猜错，鄱阳湖落星寺，就是云梦泽的真正入口！”
落星寺！
江宪目光一亮，这个地方，在勘探一行可太有名了！
它不知道是哪个朝代何人所建，建立在鄱阳湖中一座十米高的石山之上。是一座宝塔，一座祠堂。也叫宝石山。
建筑没有什么，诡异的是……第一，建造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第二……它只有在鄱阳湖水位降低的时候才能看到！平时全部隐没于水下！
勘探行业不知道有多少人推测过这下面有东西，这种建筑明显是“宝瓶口”，堵住秘密的所在，但是，从来没有人能破解它的进入方法。久而久之，落星寺宝藏，也成了以讹传讹。
“你确定是落星寺？落星墩？”
“很大可能是。”凌霄子沉吟着说道：“这首诗，就是王安石的落星寺，只不过它截取了一些，原诗是：崒云台殿起崔嵬，万里长江一酒杯。坐见山川吞日月，杳无车马送尘埃。雁飞云路声低过，客近天门梦易回。胜概唯诗可收拾，不才羞作等闲来。”
“还有，这首诗，改名为天陨石化身。那是因为落星寺所在的落星墩还有一个传说，就是它是天外陨石所化！”
江宪深深点了点头，仔细看着那行诗，手轻轻
拨拉着，忽然，他的手意外摁到一个凸起，立刻拨开头发看了下去。
那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斩蛇！
斩蛇？
两人的目光齐齐一亮，最后同时看向了如何树。
“斩蛇剑？”江宪率先问道。
茎秆笔直，如利剑插下，颇有神韵。
“斩蛇剑……是如何树？”凌霄子有些不敢相信：“刘邦的斩蛇剑，居然是如何树？！”
江宪沉吟许久，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汉高祖的斩蛇剑，只是给这棵树取的名字。而且……很可能是后来取的，应该还有通道能通往这里，这两个字……恐怕是守陵人所刻。”
大失所望……两人都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赤霄就在这里，没想到，竟然是象形取名。
“淡定。”江宪最先从失望中走出来，摸了摸胸口：“有这半块玉佩，收获已经足够大了，远超斩蛇剑！”
就在此刻，头顶上几道光芒刺入，林方若的声音没好气地响起：“让我担心半天，我看你们聊地很开心嘛。”
宛若天籁。
两人惊喜地抬起头，就在他们上方，电筒乱晃，依稀能看到林方若的身影。还有大批勘探队员。
救援部队到了！
还不等他们说话，又是一个身影站了出来，他没有和两人交谈，而是趴在洞口看了看，紧接着倒抽一口凉气，哪怕相隔二十多米，江宪也能感觉到对方发自身心的激动。
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声道：“大发现……这绝对是震撼世界的大发现！”
对方立刻站了起来：“救人！！让宋云深立刻召集驻地部队！快！！”
…………………………………………
卡啦啦啦……随着绳梯收起，两人终于见到了久违的世界。
他们这才发现，已经进入了翠屏山深处，他们出来的地方是一片草木繁茂的地面。遮掩着无数透光孔。
现在已经是白天，看日头是下午。刺目的阳光让两人眯了眯眼睛。环顾四周，这里处于山顶位置，从这里看去，依稀能看到远处大片田地。
立刻，毯子，热水，方便面送了过来。江宪和凌霄子坐在凳子上，毫无形象地吃着。就连有人在对面坐了下来，他们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足足吃了二十分钟，感到浑身力量再次涌起，他们才用热毛巾擦了把脸。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那是一位老者，面带微笑，头发花白，带着银框眼镜。穿的非常朴素，给人一种儒雅随和的感觉。在他身后，还有好几位强压着激动的青年。数位穿着迷彩服的保镖，将他保卫在最中心。
“江先生，初次见面。”老者丝毫没有嫌弃他们现在的形象，反而率先站了起来，一步走过去，一边伸出手，一边摁着他们的肩膀：“都累了，别起来，坐着说话。”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好几眼，感慨无比地说道：“厉害啊……我早就听说江先生的大名。始皇地宫我们几个老家伙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那就不是人能走出来的地方，但是，你做到了。”
“而且，你用的还是古法勘探。不……无论古今，这个世界上，能和你们相提并论的勘探家，真的屈指可数。”
他摘下眼镜，哈了口气，轻轻擦着，微笑道：“请容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汪宁泉。非常高兴见到你。”
第130章：汪老教授
汪宁泉？
汪老先生？
江宪忽然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这么听他的话了。
活着的考古国宝亲自驾到，能不重视？就连宋云深也不愿意和汪老先生硬碰硬，难怪……难怪宋云深没到，而是林方若到了。
对方一句话，整个考古界起码十分之一的人会站起来附和，他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不过让江宪没想到的是，对方丝毫没有生气，仿佛不知道宋云深临时请两人下地一样。
“您……不生气？”大约凌霄子觉得自己有黄袍加身，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但刚说完，就被江宪暗中捅了一肘子。
“生气？生什么气？”汪宁泉如同看到宝藏一样看着两人，微笑道：“我该感慨才是。”
“下方的情况我刚才看了看，虽然还不了解，但肯定极其凶险。能从这种地方活着出来，你们是考古界的种子，是真正的人才！我不管你们别号是什么宝藏猎人还是摸金校尉，在我看来，抓住老鼠的才是好猫！”
他有些动情，抬头看向天穹，幽幽吐出一口气：“老许……老曹、老莫……003号……终于有人走出来了，你们……也可以安息了……”
“华国勘探，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真情实意做不了假，江宪抓了抓脑袋，站起来鞠了一躬：“不好意思，这里面有个东西我无论如何也想弄清楚，所以……来不及等您了。”
“不用跟我客气。”汪老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惨剧……”
“如果不是我任教的地方有002号的存在，我一定会守在这里！为当年死在这里的同志们守灵！花费一生，我也要解开这个秘密！”他的声音高了起来，动容地拍了拍江宪的肩膀：“你们之前走过的那段路，我也走过。我以为……那就是003号的全部，却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
“任何地宫，越往后，越接近中心，危险越大。我很清楚，我们走不到了……里面的东西匪夷所思。但是……你做到了！”
他的老眼中，仿佛有泪水朦胧：“你帮当时的四十多位考古队员报了仇，我谢谢你。”
本以为对方会非常不满自己先下地，却是这样的结果……江宪叹了口气：“也是运气好。”
“不，不是运气。”后方，一位中年男子开口了：“汪教授曾经给我们看过003号一部分资料，我们自认为做不到。这里面的东西有些……说的不好听，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我们本来都以为不会有人解开。结果……”
他洒然一笑：“你知道吗？在你从始皇地宫出来之后，我们仔细研究完始皇地宫，特别是去燕京看过猿鹤和黑蛇后，汪老就说：如果有一个人能解开‘0’系列的六大地宫，那就只能是你！”
他声音微微颤抖：“江先生，你恐怕不清楚，这六大地宫埋葬了多少人……差点将建国初期的考古精锐一网打尽！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各位。”林方若的声音适时插入：“先让两位去休息吧。我们飞机上再说一下地下到底怎么回事，要怎么
清理。”
“是我老糊涂了。”汪老先生率先走向飞机：“江先生，不介意和我这个老家伙一起坐飞机吧？”
“当然！”
顺着绳梯爬上飞机，坐在座位上，两人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两边是医务人员，汪老先生坐在副驾驶位，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但是……在勉强回答了几个之后，江宪和凌霄子就再也撑不住，不知不觉沉睡了过去。
……………………………………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当江宪醒来的时候，如同获得了新生，只感觉全身骨头都在咔咔作响。床头的护士看到他醒了，立刻走了出去。很快，林方若，汪老先生，宋云深就一起走了进来。
“小雪还好吗？”不等林方若开口，江宪立刻问道。
林方若愣了愣，目光柔和了一些，点头道：“还好，现在转到了省会新郑治疗，恐怕需要半个月才能痊愈。”
“凌霄子呢？”
“你不会看吗？”旁边的病床上，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凌霄子显然醒得比他早，正悠闲地啃着苹果。
江宪重重舒了口气。勘探的精英……特别是古法勘探的精英，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尤其……这些人还是他不可或缺的伙伴，朋友。
“你呢？”宋云深终于开口问道。
江宪笑着点了点头：“从没这么好过，我睡了多久？”
“一天。”林方若接着说道：“在这一天里，我们没有进入地宫。所以，你现在必须马上告诉我们，地宫里面有什么。”
话音刚落，宋云深淡淡道：“这件事，汪老先生会提出参考意见。”
江宪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从宋云深开口，他就感觉对方情绪不高，难怪……
汪老先生会提出参考意见，这代表一件事——国家力量开始介入。如果……最坏的状态，社科院考古队要一起进入落星墩，最好的东西肯定社科院先挑选进入博物馆。
神州毕竟背景是红色的，不是完全独资，之前还和军队合并，独特的背景导致他们根本无法拒绝社科院介入。一旦如此，宋云深的收入就少了太多。兴致能高才有鬼了。
可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汪老先生笑了笑：“宋老板，始皇地宫光是一场拍卖就是近百亿。国家为了表彰，以及你们家族的特殊性，破例卖出了几尊秦俑。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
“这一次可拍卖的东西，自然还是放在神州拍卖。不过一些国宝级别的东西——比如霍嬗的金缕玉衣是不可能的，这是周部长托我带给你的话。”
宋云深抬了抬眉，有些郁闷地说：“我明白。”
作为一名老狐狸，他飞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既然已经无法隐藏，那不如开诚布公，至于能拿到多少拍品……不是还有其他三个老板吗？
“江先生，你就好好说一说，底下到底是什么吧。”
江宪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了起来。凌霄子在一旁查漏补缺。
在说道下方是巨蛇腹部的时候，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说
道银瞳仙出现，每一个人的神色都无比凝重。特别是林方若，嘴唇都有些微微颤抖。
到最后金面鬼银瞳仙应声虫三位死神现世，哪怕汪老先生，也死死握着拳头。
从四十米高的棺材，到三十米高的骸骨，惊险之处让旁听者都冒出一身冷汗。足足一个多小时，在询问和回答中，他终于说完了这段旅程，接下来，就是一片死寂。
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所思，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种狂热。
那是对于寻根的狂热，是对于文化颠覆的狂热，云梦泽啊……多么让人魂牵梦萦的名字，不管是早有预料的宋云深和林方若，还是刚听到的汪老先生，谁都无法压抑自己的冲动。
找到云梦泽……找到华夏神系的根——这对于任何考古中人，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名垂青史的诱惑！
“云梦泽……”许久，汪老先生轻轻闭上眼睛，沙哑道：“003……竟然指向这种地方……这个地方，竟然真实存在……”
他睁开眼，看向宋云深：“你搞不定。”
宋云深难得地没有开口。
如果要在鄱阳湖大面积勘探，他还真搞不定。毕竟，他们只是功臣后人，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封闭一个著名景点。他们自己早就淡出了政坛。
“但是我可以！”汪老先生郑重地开口：“我会立刻让助手写一份详尽报告，上报社科院，这段时间，我们好好准备，争取在两个月后，在全鄱阳湖探寻云梦泽的踪迹！”
“一定……要找到它！”
宋云深点了点头：“知道了下面的情况，我会立刻联系人清理地宫。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们了。那现在——先好好准备一下？”
“你先去吧。”汪老先生笑道。
显然是还有别的话要问，宋云深也不介意，他只是个对考古略精的商人，也不想触碰一些太高深的事情。在他走了之后，汪老先生终于站了起来，缓缓踱着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皮鞋的声音响彻病房，片刻后，他缓缓道：“几位，你们都是古法堪舆的顶尖高手。现在，我想问几位三件事。”
“第一，瑶姬是什么。”
“第二，云中君是什么。”
“第三，云梦泽是什么。”
他说是问所有人，目光却直直看向江宪。江宪沉吟许久，终于道：“汪教授，你听说过……死海古卷吗？”
汪老先生摇了摇头，他对外国的历史并不太感兴趣。
江宪幽幽道：“死海古卷，又叫巨人之书。1950年还是60年，死海西北基伯坤兰旷野的山洞中，发现了成千上万的古卷轴。其中有一份981页的手稿，详细地描述了一个巨人王国消失的过程。这本书，就叫死海古卷。”
“书中记载着，这些巨人在大地上肆意破坏，最终做了一个梦。梦到他们被大洪水毁灭。事实上，确实巨人就是被大洪水彻底毁灭掉。而大洪水的救世者，名为诺亚……没错，诺亚方舟的那个诺亚。”
汪老先生目光眯了起来，苍老的眼中，闪烁着一种专注：“你是说……她是巨人族？”
第131章：巨人足迹
江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说道：“除了死海古卷之外，阿兹特克文明也有类似记载。最著名的金字塔——也是最大的两座金字塔：提奥提瓦坎、乔鲁拉大金字塔，都是由一种叫做quizine的巨人建造的。”
“在南美秘鲁，有一种叫做ICA的石像，上面雕刻着许多让人难以置信的图像。”他笑了笑，看向汪老先生说道：“上面雕刻的是……人类和恐龙一起生活的图案。而且，是一个部族！”
“部族里的人和恐龙差不多大。而且，有些小恐龙居然被当做家畜。您觉得，这代表什么？”
思维的碰撞，让汪老先生不断推着眼镜，他虽然不关心外国文明，但是身为华国考古国宝的素质，马上推测出了一件令他震撼无比的事情。
那就是：如果死海古卷和阿兹特克神话还无法证明巨人族存在过，那么……ICA石雕，怎么可能雕刻出恐龙？
要知道，人类存在的年代，恐龙早就销声匿迹！中间相隔了几亿年！
而且，那时候根本没有发达的考古技术，他们应该根本不知道恐龙曾经统治过地球才对！
雕刻，代表着艺术。家畜，代表着畜牧业。这表明雕刻上去的人类社会已经发展到了一定地步，而这种人类……甚至和恐龙共处于一个年代！
江宪接着说了下去：“2012年，南非花岗岩上，发现了一个人类脚印。非常清晰，这块岩石经过研究，形成于三亿年前。”
“美国堪萨斯州，同样发现了超过人类五六倍的巨人脚印……当然，这些都无法直接说明巨人存在过。但是，除了ICA石雕之外，还有几件东西，证明力度超出其他所有。”
他深吸一口气，竖起一根指头：“第一，1912年，美国威斯康新州，发掘出了十八具巨人骨架。最矮的高2.3米，最高的足足三米多。”
“1950年末，土耳其东南方幼发拉底山谷，发掘出了一些巨大的化石。和人类近乎一模一样，但是太过高大了。其中一个人的大腿骨就达到了1.2米，依照这个比例推算，这位巨人审稿应该达到五米以上。”
“1986年，墨西哥东部发掘出完整巨人头骨，身高接近四米。1970年，厄瓜多尔出土超过七米的巨人骨架，距离现代时间在一万年以前。美国和瑞士的科学家复原出了完整的巨人骨骸，现在就陈立在特拉肯的神秘公园大厅中。”
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1988年，56岁的企业家史伯利，在埃及旅游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和一位埃及传说中的‘守陵人’见了面，并以300美金的代价，看到了传说中的巨人遗骸。也就是木乃伊。”
“根据比例，这位巨人光手指就达到了1.5米，和瑶姬的大小差不多。经过检验，这只手指确实属于人类，并且开出了鉴定书。史伯利欣喜若狂，不过，在他后来想去购买手指的时候，老人已经不知去向。”
一件件考古学上的铁事砸下来，汪老先生沉默了许久，终于重重舒了口气：“你的意思是，巨人族确实存在？”
江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漫长的历史，淹没了无数的可能。
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但是……我在看到瑶姬的尸骨后，愿意相信它。”
“瑶姬的尸骨一旦公布，全世界生物研究的顶尖学者都会云集华国。我想，他们很快就能给出论证。”
“所以，您问我的三个问题，我的答案是：第一，瑶姬是巨人族。”
“第二，云中君也是巨人族，而且……他有可能是巨人族中的王族。”
“第三，云梦泽是什么？呵……”
不等他说完，汪老先生和凌霄子已经异口同声地开口：“被掩埋的古巨人王国？！”
江宪凝重地点了点头，而汪老先生的呼吸都开始粗重了。
这个答案……太过震撼了！
云梦泽居然是古巨人王国！不……现在还不敢肯定是不是，但是……瑶姬的存在和巨人族的一些证据，已经足以支撑这个奇想天外的想法！
整个003都是云梦泽的指路标，一旦挖掘出来，这是一份震撼世界的发现！甚至……是百年内最重大的考古学发现！
“您……想去？”江宪看着汪老先生渐渐发红的脸色，凝重开口道。
汪老先生没有避讳，重重点了点头。
“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他压下激动的心绪，微笑道：“我会做好全部准备，而且，我们能给你们技术上的支持。”
江宪直视着他的眼睛，最后摇了摇头：“汪老先生，说句实话，我不认为您去是个好选择。”
“首先，云梦泽的入口可以肯定和鄱阳湖有关，和落星墩直接相连。但鄱阳湖的传说……您应该没少听过。”
汪老先生点了点头，鄱阳湖……还有一个外号，华国的百慕大！
一九八六年三月十五日，江西省丰城县小港乡编号为＂丰机29356号＂，载重量为二十吨的机动船，在老爷庙水域航行，突然，狂风骤起，恶浪狂舞，大船沉没。
一九八五年，在老爷庙水域沉没的船只有二十多条，一九八八年，据都昌县航监站负责人透露又有数十条船只在此水域沉没。随后数十年越来越多！七十年来，在鄱阳湖的沉船已经过百！历史上更是过万！
这里的事故已经不能称之为事故了，甚至有些科学都无法解释的味道。有关部门不得不加入调查，最后，得出了几个要点。
第一：老爷庙水域内所发生的沉船事故，没有任何先兆，船和船上的人几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遇狂涛巨浪。
第二：狂风恶浪持续时间短，从农黑的雾气弥漫、滚滚浊流吞噬船只到湖面上风平浪静，也就仅仅几分钟。
第三：狂浪扑来时，拌有风雨、怪啸和船体的碎裂声．四周黑气沉沉，难辨五指，如同地狱。
第四：从老爷庙为基点，南起松门山，北至庐山，全长24公里，被称为华国的魔鬼三角。沉船地点几乎全都在这里。而且集中于每年春天的三四月，在这个时候，无论白天或夜晚，过往船只常面临被巨浪吞没的危险。无论之前是怎样的晴空丽日，蓝天白云，或皓月当空、繁星点点．而在阴雨天却从未发生沉船事件。
有人传说，这下面有一只千年鳖王，有
传说，鄱阳湖下方是另一个地底世界……当然，作为顶尖考古学家的汪宁泉对这些说法是嗤之以鼻的，然而，就连他熟悉的地质学家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片地方，向来是危机重重。而落星墩，号称鄱阳湖中第一大谜题！甚至比老爷庙更诡异！
“放心。”汪老先生再次肯定：“我会照顾好自己。而且，我也会让保镖随行。”
江宪眉头皱了皱，仍然摇头道：“汪老先生，我们不是怀疑您的实力。不过……您想过没有，什么环境能让巨人族生存？”
不等汪宁泉开口，他继续说道：“首先，云梦泽如果真的到现在都还存在，那么只能说明鄱阳湖某条水道，连接着另一个地底湖泊，这个湖泊非常广大，绝不亚于鄱阳湖！这是对体力的考验！如果突发情况，我们必须等你，您现在已经七十岁了，真的能跟上大部队？”
汪宁泉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思考起来。
“其次，以云梦泽真实存在为前提，这么久没有被发现，必定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索科特拉岛您应该知道吧？长期的与世隔绝，岛上的生物植物完全变异！根本就像进入了另一个星球。云梦泽如果在鄱阳湖下方，隔绝得更加严重，出现任何不可思议的怪物都不出奇！”
“这是生态链的完全变异，我们在这座地宫就发现了蝎螂花，牙仙，金银双鬼，这些东西恐怕都是云梦泽的特产！除了金银双鬼，都是被瑶姬带到这里来的。我们根本无法预测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相信我，那下面的危险绝对超过始皇地宫！这是一片数千年来无人踏足的禁地！也是完全超乎人类想象的恶魔之口！哪怕我也没信心完整出来，更不要说带上你！”
沉默。
林方若有些担心，看了汪宁泉好几眼，对方仍然没有生气，而是皱眉沉思着。
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直视着江宪的目光：“你说得很对。”
“但是……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去。”
“这可是云梦泽啊……华夏神系的起源之地！或许是传说中的巨人王国！我不去……我会终生遗憾！”
江宪皱眉：“可是……”
“朝闻道，夕可死。”汪宁泉坚定地说道：“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只求看一看……真正的云梦泽。如果真的死在那里，那是我的荣耀。”
“如果我活着回来，将是我一辈子的财富！”
他看了江宪一眼：“如果事不可为，你放弃我我绝对不会说一句废话！”
说完，他就离开了房间。
江宪和凌霄子对视了一眼，苦笑不止。
学者的坚持……真的是无法破解。
“你说得对。”林方若终于开口了，他的神色同样凝重：“如果云梦泽真的存在，数千年的隔绝，那里出现什么怪物都不足为奇。凶险程度绝对远超始皇地宫！”
“好好准备一下吧……如果一定要去的话。”他转身离开：“我到时候会加入勘探队伍，这地方……恐怕咱们谁单独下，都搞不定！”
“只有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力量，才有胆子探一探这个两千年前的禁地！”
第132章：国家队阵容
林方若离开了，江宪却沉吟了起来。直到被凌霄子一个苹果砸醒。
毕竟是竹马，凌霄子太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了。他一边咬着苹果，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你是在担心，汪老先生成为负担？”
江宪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不管他有多少保镖，他的年纪就注定是负担，而他的地位注定其他人不敢放下这个负担。如果云梦泽还有大量的牙仙呢？如果遇到蝎螂花群呢？
不跑只能等死！跑的话，汪宁泉能跟得上？放弃他的话，出去他们哪怕破解了云梦泽之谜，也会被口诛笔伐几十年！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换个角度想。”凌霄子打了个饱嗝，舒服地躺在病床上：“那可是汪宁泉啊……说是行走的资料库不为过吧？对方的专业知识比你这个屎壳郎只强不弱。有他在，很多东西都不需要我们去想。”
“还有啊，汪老先生以七十岁高龄下地，上头有多重视？配给他的保镖绝对武装到牙齿，这是增加我们实力的点。再说，有国家加入，喷火器，冲锋枪，这些神州都不好拿到的管制武器，这次绝对能拿到……”
还不等他说完，江宪冷冰冰地开口道：“云梦泽很可能在鄱阳湖水下，背着喷火器冲锋枪下水？你想还没进去就先减员？”
凌霄子被噎住了。
江宪摇了摇头：“是你想得太简单了，你注意到没有，刚才，汪老先生没有和林老说一句话。哪怕是林老带他进来的，哪怕他和我们关系匪浅。”
“我早就听说，汪老先生对于曾经贩卖过文物的人深恶痛绝。他如果加入进来，林老也要加入，这冲突……我都不敢想。”
凌霄子不开口了。
让林老不加入是不可能的，天听地视，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号，有这种顶级高手助拳，他们高兴还来不及，绝不会往外推。
“算了……不想了！”凌霄子盖上被子，打开手机，熟稔地点击王者：“来一把？”
“……来你马？合计着不是你领队是不是！爹我头都快炸了！”
……………………………………
这次江宪和凌霄子受的伤不深——在冰宫那种地方，要么轻伤，要么就是死。所以，他们住了四天，就离开了医院。
他们在熟睡的时候就已经被转移到了新郑市综合医院，刚踏出医院门口，两辆低调的奥迪就已经停在了那里。车窗缓缓摇下，林方若苍老的脸出现副驾驶位置上。朝着江宪偏了偏头，江宪会意地坐上了后座。
后座上，坐着一位高大硬朗的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目光如同利刃一般锋利。扫一眼足以让人皮肤生寒，江宪只看了一眼，心中就浮现出一个词：保镖。
而且绝对是上过战场的顶级保镖。
“江先生。”男子穿着合身的西服，看不出牌子。些微的笑容也无法破解他身上冷硬的气质，两人握手的时候，江宪拇指从对方虎口划过，
明显感觉到一层厚厚的老茧。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次行动汪教授的保镖周成阳。非常高兴见到你。”
“江宪。”江宪简短地介绍了一句，微微皱眉：“江老先生的报告……写好了？而且通过了？”
周成阳微微一笑：“国家从不介意对汪教授这样的专家给予特别待遇。汪教授没和你说过吗？他有专属通道，前天他就写好了报告，文化部，社科院的领导都看过了。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你。”
“在本次行动中，江先生可能会被任命为领队一职，而我则专门负责汪老先生的安全。并且，包括我在内，有四名保镖直接对汪老先生以及两位院士进行保护。”
“还有两位院士？！”江宪声音都拔高了，复杂地问道。
周成阳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如同湖面，波澜不兴：“对于本次行动，上面格外重视。文化部周部长特地和汪老先生通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作为领队，江先生有什么需要提醒的吗？毕竟我们没有下地经验。”
江宪手指没入黑发，烦躁地闭上眼睛。数秒后猛然睁开，直视着周成阳：“我只有一个建议。”
“请说。”
“能不能不要添乱！”江宪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沉声开口：“汪教授是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吗？！他的报告没写吗！为什么会多出两位院士？！他们只知道考古，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拿着铲子挖就能挖出来的吗！！”
“江宪！”林方若立刻转过头来，周成阳却举起了手，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只是深深点了点头：“你说得是。”
江宪的怒意还没有发完，他继续说道：“遇到危险怎么办？那下面是一个与世隔绝两千多年的禁地！出现任何生物异化都不稀奇！如果他跟不上队伍了，我是丢不丢！”
“我要探查出云梦泽的真相，必定会死人！可能还是很多人！这些人里我不希望有任何院士级别的大拿！他们跟在后面第一时间进入都可以！我带不了他们玩儿！”
周成阳沉着开口：“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会负责三位教授、院士的安全，你们不需要管。”
说完，他将手伸进衣袋，拿出一张纸：“或许，你看过这个之后，会有其他想法。”
江宪咬牙接过纸，展开一看，眼睛定了好几秒，随后愕然抬头看向周成阳，对方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才再次落在了纸面上。
那是一份遗书。
不……是三人的遗书。全部写在一张纸上。
汪宁泉，苏子方，齐铭远……除开汪宁泉外，苏子方是西汉研究的超级大拿！所有汉代古墓的发掘，勘探，几乎都和他有关！燕京大学荣誉教授。
齐铭远，长安大学教授，专攻春秋时代。春秋时期的书籍，讲义，考古，近乎全部出自对方手中。国内号称“齐老的春秋，苏老的西汉”，就是说的这两人。
各自研究领域内绝对的NO.1！
而现在，他们把遗书亲笔写在纸上，并且第一时间没有去公证，而是选择给江宪看。看到下方三个鲜红的手印，江宪嘴唇张了几次，最终一言不发。
“我很清楚你的难处。”周成阳缓缓道：“但是，三位教授的态度都是‘朝闻道，夕可死’。”
“他们并非不清楚下面有什么，实际上，在当天周部长召开的电视电话会议中，全国十几所考古专业最顶尖的学府，最专业的教授都参加了讨论。得出的结论是：下方的危险程度堪比001号遗迹。甚至还要超出。”
江宪握着纸张的手，微微用力。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仔细看遗书就知道，他们承诺绝不告诉任何人领队是谁，并且禁止自己的后代去追责。”周成阳看了看表：“两天后，他们将公开一则声明，表达将进入一座危险系数极高的遗迹。并且说明领队不让他们加入，是他们自己非要加入，生死不论。”
“你有你的坚持，他们也有他们的坚持。”
“对于学者来说，这一行，就是他们的西天取经。心中有信仰，所以无论多困难，哪怕付出生命，他们也不愿意放弃。”
他深深点了点头：“当然，最终的准入名单，还是你定。能从始皇地宫走出来的人，实力绝对是勘探接的顶峰。我不是要挟——实际上，从我的角度，我更不希望他们进入。他们的身体并不乐观，这一次进入，哪怕没有意外，也会落下大量后遗症。”
“我只是希望，在你组建队伍的时候，考虑一下他们。毕竟……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最璀璨的旅行了。”
江宪没有开口，只是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
周成阳也没催，车里忽然安静了起来。车从医院一直开到市中心，停在了一家喜来登宾馆前方，才轻轻停了下来。
“需要什么东西，可以立刻通知宋老板。”周成阳终于说话了：“现在对于云梦泽和你们的推测，上面正在进行最后的危险评估。大约需要一周的时间。”
“另外，现在是一月。春季鄱阳湖会落水，落星墩会在一年中唯一一次出现，应该在三月。这两个月，我们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也请江先生在一个月内提交队员名单。”
“对了，这里已经租了一个月的高级套房，江先生和凌先生可以随便居住。”
江宪点了点头，推开了车门，走出去后，却久久没有关上。
“我还是不能答应。”江宪舒了口气，抬眉笑道：“我认为，他们的家人更希望爷爷、父亲、老伴儿健在，而不是去玩命。”
“他们活着，比死了贡献更多。请你务必原话转告他们。”
周成阳没有半点波澜，微笑着点头：“我能理解，再见。”
“喂，那大块头对你说了啥？”凌霄子悄悄咪咪地走到身旁，怼了一肘子问道。
“没啥。”江宪转过头来，笑道：“趁着两个月花天酒地吧，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133章：组队会议
新郑市，豫州省首府。作为全国铁路枢纽中心，地理条件得天独厚。随着人来人往，这个新建立的城市也慢慢发展了起来。入夜之后，霓虹冲天，灯红酒绿，万家灯火如同群星闪烁，将这里点缀为一座激情的不夜城。
江宪和凌霄子好好玩了几天，鸡蛋饼，胡辣汤，烩面，烧鸡，水煎包……一样样挨着吃过去，玩得昏天黑地，直到五天后，才重新投入了工作。
要对鄱阳湖动手，这绝对是一个大工程。需要什么器材，江宪得亲自过目——过目的前提，是他必须设想遇到的各种情况，如果因为缺少了什么而困死，他领队难辞其咎。
接着是人，神州所有勘探队员任选，他必须挑出最好的队伍。而且对方还要愿意来——接连两次带队队员全灭，虽然完成了任务，但其他队员敢来的恐怕也不多。
这是最卡人的地方，好几次江宪都想直接写上汪教授他们的名字。只要有他们在，凑齐一只素质过硬听指挥的队伍绝对不难。但一旦遇到危险，他吃不准对方会做什么选择，所以，笔提起来了好几次，最终又放下了。
二十天，江宪设想好了所有情况。列出了一长串装备清单，直接丢给了宋云深。休息两天之后，投入了人员甄选。
“呼……”江宪吹了口咖啡，狠狠灌了一口。这是无糖黑咖啡，纯粹提神用的。
公寓里是新买的苹果笔记本，面前的显示屏上，堆满了一份份履历表。这全都是神州的队员。到目前为止，他只选出了三个人而已，但是，却几乎打通了所有中意队员的电话。
大部分拒绝，哪怕就是这三个，赔付金和雇佣费都高得吓人——当然，江宪没有隐瞒他们要去什么地方，甚至直接告诉他们，做好牺牲的准备。
“休息会儿？”凌霄子在床上翻了个滚，噼里啪啦摁着手机：“连续工作五天了吧？今晚去酒吧浪浪？以我两的颜值，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江宪都懒得理他。
不过……是得休息会儿了，连续工作导致脑仁儿都在发痛。他关上表格，随意打开一个页面，正准备找点视频来看。忽然，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
他的目光落在了右侧的热搜上：三位院士绝笔书！
烦躁的气息如同青烟一般离他而去，他静静看了十秒，手指轻点，进入了网页链接。
“……就在数天前，三位院士同时发出了自己的绝笔书。内容让人震惊！他们表示……”
江宪粗略扫了一眼，直接搜索了汪宁泉的微博点了进去。
“本人黔州民族大学考古学教授汪宁泉。”
这是第一句话，旁边是自己的证书。
“经过筹备，我们准备进入一座史无前例的遗址勘探。或许我们无法回来，但思考许久，我仍然决定踏出这一步。”
“朝闻道，夕可死，或许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很奇怪，我并不害怕，反而无比憧憬。我明白，领队因为我们自身的素质和年龄很有可能不选我们，不过，我并不打算利用自己的关系让他把我们强加进去。”
“我们或许是累赘，只想亲眼见证它被发掘出来而已。为了免除领队的担忧，我特此做严正声明。”
“第一：进入遗址后，发生任何意外，和领队无关。”
“第二，我，汪宁泉，和准备进入的苏子方，齐铭远一起，用我们的人格保证。永世不会透露领队的名字——除非活着回来。”
“第三，以上我们三人，不会以任何方式阻碍领队的选择。”
“以上，请大家理解。”
下面直接炸锅了！
江宪开了三个网页，直接进了三位教授的微博。在这简短，却坚定无比的几句话下，留言的人数不胜数！
“汪教授？汪教授您醒醒！您都七十了！好好休养吧！您是我最敬爱的教授！”——用户雨过天晴。
“我们支持汪教授的选择，然而，我们却不希望那位不知名的领队写下汪教授的名字。无论结果如何，黔州民族大学会永远记得您对考古学的贡献！”——黔州民族大学。
“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居然需要三位教授共同出马！而且还不一定能选上？”——用户下水道美人猪。
“这领队……也太牛了吧？三位教授都不一定选？同上，我也特别好奇，是什么样的遗迹？我翻了一遍最近的《考古》，没发现有任何苗头啊？”——用户面对疾风。
林林总总，足足好几万，教授的学生，吃瓜群众，考古学各种同行……江宪又看了看苏子方和齐铭远教授，下方的留言也大体相同。
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犹豫了。
他很清楚，对方是真的不在意生死，他们……在践行自己的道。
身为考古学的大牛，姿态能放低到这种地步，就为了心中一份执念，他为什么不带？
“他们居然来真的啊……”凌霄子的脸鬼魅一般出现在侧面，江宪没回答，点燃一根烟深深抽了一口，把自己浸在缥缈的烟雾中。
“呵……”抽了好几口，他摁灭烟头，死死摁着眉心，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敲响了。凌霄子跳下去开门，刚打开，却倒抽一口凉气。
“谁？”江宪有些烦躁地转过身来，刚转身，烦躁的情绪瞬间被炸飞，愕然看着眼前的两位老人：“齐教授？苏教授？”
“真想不到你居然认识我们。”苏子方微笑着点了点头：“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当然……请！”
高级套房是由一间足足有一百多平的房间构成，沙发，家具一应俱全，坐下两个人不是问题。江宪亲自帮两位教授泡上茶，恭敬地端到面前。随后四人相对而坐。
谁都没有先开口，或许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尴尬的气氛悄然弥漫之际，齐教授忽然开口道：“我们也不是临时起意。”
他长相清瘦，和汪宁泉一样，带着一份书卷气。穿的非常普通，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
他叹了口气道：“距离鄱阳湖退潮，还有一个月了，确切地说，是二十三天。”
“江先生，你没有把我们的名字记录在名单上吧？”
从最初的惊讶中，江宪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他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想，原因周成阳已经对你们说了。”
“我听说了，但是我不接受！”齐铭远教授狠
狠喝了一口茶，大声道：“我自认身体健康，不会拖后腿！我在，起码能解读大部分历史问题！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小子，我们还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最后二十三天，我必须要个肯定的答案！”
“老齐，你都多大了，这脾气怎么还怎么燥，一点就着？”苏教授都气笑了，瞪了齐教授一眼，诚恳地看向江宪：“你别在意，他就这脾气。知道他学生都叫他什么吗？活阎王。”
齐铭远也气笑了：“要不是活阎王，我的学生成就怎么能比你们学生高？”
“那是运气。”
“我看，是气运。”齐教授不甘示弱地说道。
两老头斗嘴，江宪看的哭笑不得。压了压手道：“两位，你们确定清楚下面代表什么吗？”
“当然。”齐教授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详细评级已经出来了，生物，植物学的专家都表示，下方恐怕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空洞世界。他们没有反对你们的假设，只是说，如果是曾经的古巨人王国遗址，危险程度恐怕更高。毕竟……除了独特的生态环境，我们还可能面临各种机关。”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不去！”
齐教授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云梦泽……这是神话中仅次于昆仑山的圣地！是万千仙人的居所！是华国神话的根！知道吗，当老汪告诉我可能发现了云梦泽线索的时候，我忽然明白，我活了六十九年，就是为了等这一个消息！”
“如果我去不了，我就已经死了。我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江宪微张着嘴看向对方，齐教授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没有书卷气的教授。他的话直来直去，没有半点心机。但正是如此，却让他的想法柔软了起来。
是啊……自己有什么理由剥夺他们的理想呢？
在他们这种年纪，这种成就的情况下，他们追求的只有精神上的超越，而云梦泽这三个字，足以让华国所有考古学家，都做一个美妙的梦。
“如果你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我敢打赌，整个华国的顶尖考古学家，恐怕都会组队来找你。”苏教授微笑着抿了口茶：“别把我们想得那么脆弱，我承认我们需要人保护，但是，我们绝不会拖后腿。哪怕为了用自己的双脚丈量云梦泽，哪怕为了用自己的双眼记录这趟传奇的旅程……”
“我，也会拼命活下去。”
江宪沉默了许久，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了凌霄子。
“看我干什么？”凌霄子没心没肺地玩着游戏：“不过这次，我是站在两位教授这边的。”
“你啊……就是想太多。你帮别人做什么主张？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先生吃过的饭比你吃过的盐都多，别人不知道怎么选择？”
他啪的一声关上了游戏，白了江宪一眼：“别以自己的世界来衡量别人的世界，你又不是上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江宪忽然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天高地远，豁然开朗。
看到他的笑容，两位教授齐声道：“二十三天后，鄱阳湖全面退潮，落星墩现世！”
“写下我们的名字，我们还有最后训练和熟悉装备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