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万骨墙（二）
来不及了！
江宪马上就算出来了，断龙石落下顶多只要五秒，而最多到离地一尺的位置，人就无法通过，换句话说，顶多四秒多，他们就无法通过这条甬道。
而他们要跑过去，至少也需要五秒！
然而，谁也没有开口，不到最后，没人想认命。
三米……两米……一米！断龙石越落越低，他们身后，已经可以清晰听到宛若暴雨一般的沙沙声！就在前方，两侧的骷髅头越掉越多，墙壁上已经布满了七彩蜈蚣！正顺着墙壁潮水一样往下爬来，这导致中央的通道越来越窄！现在，已经只剩下三米左右。
而就在他们视野中，还有二十米才能冲到尽头！
快一些……再快一些！两人的速度几乎冲到了极致，就连林若雪绝美的面容，此刻也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有些狰狞。两人眼珠都在发红，整条通道只能听到他们咚咚咚的脚步声。眼中只剩下尽头的断龙石。
十米……五米！三米！
就在他们冲到断龙石前的时候，林若雪本能地伏下身子，然而刚低下/身，江宪就一把把她拉了上来，怒喝道：“你不要命了吗！！”
断龙石……距离地面，仅剩二十厘米。
他们……无法通过。
沙沙沙……断龙石缓缓落下，终于，和地面完全接触，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隔绝阴阳。也断掉了所有希望。
“妈的……”江宪狠狠抓了抓头发，红着眼睛转过身，现在，他们才有空看一看后方。
这一眼，让两人鸡皮都炸了起来，通电的感觉从脊椎一直连到大脑，哪怕江宪见过始皇地宫这样的大场面，此刻也忍不住轻轻抖了抖。
就在他们眼前，是一片七彩的天地。
上下左右，布满了数不尽的蜈蚣，距离他们不过十米。而此刻，这些蜈蚣已经从假死状态完全苏醒，整条通道都弥漫着一种刺鼻的气味，还有令人汗毛倒竖的沙沙声。
而且，所有蜈蚣的头部，全都对准了他们！
从漫长的假死中醒来，自然需要食物，而眼前，正好有两块肥美的肉！从那无数摇晃的触须中，江宪已经深深感受到了恐怖的杀意，他一把将林若雪拉到身后，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办……
怎么做才能逃出生天？
脑海中飞快思索，然而数秒后，他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丝机会。
“真想不到啊……”他苦笑了一声，终于说到：“我们居然死在这里……还是最恶心的死法。”
话音未落，两只手臂温柔地环住了他的腰，林若雪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声音中竟然没有抱怨，反而带着一丝平静：“我不后悔。”
嗡……忽然间，一只蜈蚣扇着翅膀飞了起来，正对着他们。紧接着……四面八方零零落落飞起上百只蜈蚣，而更多的蜈蚣震了震翅膀，紧接着飞了起来。
空气压抑到几乎让人窒息。江宪磨了磨牙：“我可不想死。”
刷……黑长直打开，他不想死……好不容易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怎么能死在这里？
越来越多……他们四周飞起的蜈蚣越来越多！映照在幽碧色的火光下，宛若地狱的勾魂使者。江宪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最紧，可以清晰看到，所有蜈蚣都弓起了身体，这是准备冲锋的前兆。
“妈的……”他死死握紧了黑长直，手背上青筋暴起。
山雨欲来，只差惊天动地的一声战鼓。然后……江河倾泄。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凝固。
下一刻，随着刷的一声，一只蜈蚣疯狂冲了过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十只，第一百只！一千只！第无数只！
嗡嗡嗡！振翅声震耳欲聋，似万山浮动，若暴雨倾盆。江宪瞳孔倏然搜索，就在前方，数不尽的蜈蚣快若离弦箭，数量之多，甚至形成了一股狂风，将幽碧色的火焰都拉动得狠狠晃了晃！一道道残影前赴后继，迎接它们的，是江宪一声暴喝，黑长直如同闪电一般砸出。
绝不认命！
刷！黑长直挥过半空，宛若一块巨石横拦江中，本来应该应该激起水花四溅，然而，抱着有去无回的心态，江宪却猛然愣了愣。
没有？
预料中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冲击没有来到，更没有暴雨冲击到伞面之上的哗啦声，他的身躯竟然往前冲了冲——因为没感觉到任何阻力。
没有击中？
江宪的心中瞬间冰凉，本能地回头看向林若雪，他本以为，蜈蚣产生了一定智慧，居然明白绕过自己这一击包抄后方，比起自己死，他更不想看到林若雪死在自己面前。然而一转头，却李若雪愕然的目光，不知何时，她已经抬起手，震撼地指向前方。
咚咚咚！从死亡的深渊逃脱，心脏还在胸腔狂跳。江宪咬了咬牙，一把撤下大黑伞。就在他眼前，成千上万的蜈蚣海悬浮半空，宛若漂浮的子弹，密密麻麻，然而，此刻却在缓缓后退，一只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两只已经送到嘴边的猎物。却没有一只进入五米之内！
画面宛若定格。
这一瞬间，江宪脑海中如同雷霆闪过。他飞快转身，抬头看向身后。
自己和林若雪是不会让这些怪物感到恐惧的……能让它们害怕的东西绝不是自己，而是……
“这面墙！”刚才太过紧张，根本没有仔细看断龙石。现在放眼看去，他赫然发现……断龙石上，刻的是始皇地宫的九宫飞星图！
九歌十二神历历在目！
九位正神，三位童子。但是，和始皇地宫不同的是，这里其他神灵都没有颜色，唯一有颜色的，是一位童子。
一位女童。
她脚踏一条龙的脊背之上，手撑荷叶伞。穿着一身青色衣衫。雕刻地惟妙惟肖，江宪看了两秒，突兀地让开身体，让女童的雕塑完整出现，刹那间，所有蜈蚣群齐齐一顿，紧接着疯了一样朝后退去。瞬间空出了十米的空地！
“它们……在害怕这尊雕塑？”林若雪愕然道：“这是谁？”
江宪沉声道：“她……恐怕就是瑶姬，巫山神女！”
“如果说始皇地宫代表九歌十二神的第一神东皇太一，那么接下
来就应该是云雨之神云中君！他的侍女正是瑶姬！”
林若雪微微皱了皱眉，女人的心思更细腻一些，冥冥中，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还不等她开口，一声轻微的晃动楚然出现在甬道之中。
很轻，却让两人心脏猛然提了起来。那是机括的咔咔声，而随着这个声音，两侧的墙壁，开始缓缓往下降落。
沙——！就在墙壁降下一尺裂缝的时候，滔滔黄沙如同黄河一样喷涌而出！七彩蜈蚣的生存空间受到挤压，本能地飞向空中，嗡嗡作响乱成一团。
黄沙葬！
“艹！！”江宪倒抽一口凉气，怒骂一声，转身一脚踢在了断龙石上。
咚……断龙石纹丝不动，他飞快地转过头，再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断龙石，进退维谷，一瞬间，竟然就连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机关就根本没有给他活下去的机会！
“七彩蜈蚣是第一劫，如果没被蜈蚣杀死，接着就是黄沙葬。而黄沙葬的最后，甬道中根本没有地方可躲！七彩蜈蚣会疯了一样占据所有空间！那时候……哪怕不被闷死，也要死在这些毒虫手里！”
怎么办？
怎么才能逃出生天？
这是一个死局，古人墓穴讲究一线生机，也就是所谓的大衍四十九，周游通一气。这个地方已经完全违背了规则，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不想让人看到？
沙拉拉……黄沙流动速度之快，转眼间，就已经没到了两人脚边。林若雪叹了口气，仿佛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环住了江宪。江宪身体抖了抖，第一次没有拒绝。
黄沙之声和七彩蜈蚣的嗡鸣之声齐响，明明杂乱无比，这一刻却感到了难得的安宁……江宪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声，或许，当年的勘探队，也是这样绝望吧……等等！
他一把抓住林若雪的手，目光灼灼，飞快说道：“勘探队……勘探队！！”
林若雪冰雪聪明，刚听的时候愣了两秒，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原本带着绝望平静的眼底终于染上了一抹色彩：“你是说，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勘探队的尸体？”
“没错！”江宪飞快看着左右，呼吸如同火焰般灼热：“他们绝对不知道这里的绝杀机关！牙仙尸体，尸香蜡烛，他们一定会站定研究！这同样给了七彩蜈蚣孵化的机会！换句话说，他们当年面临着和我们同样的处境！”
林若雪飞快接道：“但是这里却没有他们的尸体！”
江宪胸口都在飞快起伏：“对！他们如果出去了，断龙石没有破坏，就说明还有其他的路！如果没有出去，必定留下尸骸，但那些尸骸在哪里？”
几十年的时间，尸骸绝对会留下痕迹！但是现在一点残余都没有！
“上下左右前后，前是七彩蜈蚣海，死路。上方不可能——如果从上走必定留下痕迹！左右都是黄沙海更不可能！唯一可能的……”
他看向脚下，目光一闪。毫不犹豫拿出黑长直，迎风一抖，伞尖凸出化为枪尖，下一秒全力朝着下方石板扎去。
墙壁能缩进地里……代表下方还有空间！
第105章：万骨墙（三）
当！火花四射，但是他并没有停，枪尖如雨落，在条石边缘刺出无数火星。林若雪也没有闲着，双剑齐出，两人如同土拨鼠一样，疯狂砸着条石。
和死神抢时间……如果他们挖掘的速度赶不上黄沙葬的速度，随着地面上黄沙越积越高，他们只能被活埋在这里！
快一点……再快一点！两人的目光都发红，黄沙飘落，沾满他们的头脸，混合着汗水在脸上画下一道道黑白分明的沟壑，然而谁也没有空去擦拭。不知道砸了多少下，可能一百下，可能数百下。条石边缘终于被砸的坑坑洼洼，而就在此刻，整个通道只有他们脚下一尺见方没有被黄沙笼罩——这是他们不断用脚踢开黄沙的结果。
“呵……”江宪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停下了双臂。此刻，他才感觉手臂酸痛地厉害，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林若雪也差不了多少，根本没有潮海堂大公主的模样，脸上脏得如同索马里难民。
差不多了……不，是无法等下去了！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前方，整条甬道已经化为一片金黄。随着两侧墙壁越来越低，黄沙几乎是喷涌而出。将生灵吞没，化为冥府的世界。
咆哮着，扭曲着，死亡面前万物平等。两人收回目光对视了一眼，江宪顾不得双臂炸裂般的酸痛，死死咬着牙，拼尽全力一枪刺向条石裂缝，稳稳刺入其中。
“起——！！！”他太阳穴都在乱跳，一声暴喝，条石颤了颤，居然被这竭力一枪撬起了一丝。紧接着越来越高！直到离地一丝！
“快……”江宪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他的五官都扭曲得有些狰狞，脸色涨红，双臂微颤。就在这个字刚出现的同时，林若雪短剑一闪，精准插入缝隙。
沙拉拉……巨大的条石被两人合力，撬起的缝隙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两人几乎是将骨头缝里的力气都拿了出来，他们非常清楚，这种事情只有一次！机会也只有这一次！这次失败，他们不可能也没有机会第二次撬起它。
卡卡卡卡……轰！随着一声巨响，两人终于将这块条石掀了起来，斜斜搭在原本安放之处。下方，是一片幽碧色的洞穴。江宪毫不犹豫拉着林若雪，一把塞了进去。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
咚……脚下踏上了地面，并不坚实，反而在摇摇晃晃。但是，颤颤巍巍的心却落到了实处。
劫后余生的后怕，生死一瞬的紧迫，竭尽全力的疲惫……让江宪全身都如同散了架一般。然而，他很清楚，现在根本不是照顾这些情绪的时候。他顾不得看周围，挤出最后一丝力气，黑长直用力一戳，将条石戳得差不多回归原位，这才擦了一把冷汗，脱力一般瘫倒在了地面。
轰隆隆……沉闷的沙葬声还响起在上方，下面却是如此安静。好似暴风雪的夜，躲在唯一的小屋等待天明。
心脏咚咚咚地舒缓了下来，活着的感觉通过毛孔浸透四面八方。江宪大字型地瘫在地上，出神地看着上方，入目之处，是一片排列在一起的圆木。如同古代木桥一般，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制成的，一股股的黑色绳索，将这些圆木死死绑了起来，连成一排。
沙……黄沙随着被撬起的条石缝隙缓缓流下。正好从江宪岔开的腿间流过。他咬了咬牙撑起身子，看向黄沙，这些沙落入
下方的木头缝隙，滑向无尽的深渊。
深渊？
他愣了愣，支起发沉的眼皮，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林若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已然没有半分力气：“你不再休息一下？”
江宪摇了摇头，拄着大黑伞看向四周。长期作为领队，这已经成了他默认的责任，更不要说，这次的队员，是林若雪。
刚才没有抛下他，想和他一起死的林若雪。
要不……这次回去，就扯个证吧……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诅咒不完全解除，结婚是害人。哪怕有感情，也得忍住。或许，正因为如此，林若雪也没有苦苦相逼，大家都懂得给对方留余地……
想法未落，江宪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想这个？
将思绪这匹脱缰的野马拉回正轨，他喘息着看向四周。这一眼看去，却让他眼角轻轻抖了抖。
他们……居然站在一条木桥之上！
两侧是落下的牙仙万骨墙，烛火仍然通明。将周围照耀得一片幽碧。后方，黑黝黝看不到尽头，前方，更是无尽黑暗。脚下，则是万丈深渊。
他们就像走在悬空独木桥上，两边挂满了油画。而且，这座独木桥上，不止有他们。
借着两侧尸香蜡烛的光，他可以很清晰看到，这座桥上有不少尸体，至少有十几具！有的衣服都还没有腐烂干净！
“这应该就是上次勘探003的队伍。”林若雪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沉声道。
江宪收回思绪，轻轻点了点头，不等他说话，林若雪继续说道：“之前在上面，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清楚。那就是……这些蜈蚣为什么会怕瑶姬？”
“瑶姬是人形，它们如果怕的是瑶姬，根本不会对我们发动攻击……”她拉着绳索缓缓走着，沉声道：“它们怕的或许不是瑶姬，而是她脚下那条龙。”
瑶姬的雕塑一共就两个生物：人与龙。
江宪若有所思。
林若雪接着说道：“如果……那东西不是龙呢？”
江宪皱眉：“不是龙还能是……”
一句话没说完，他的瞳孔倏然缩了缩。
不是龙还能是什么？
还真的能是别的东西！
比如……始皇地宫的那条白蛇！那条不知所踪，传说中被秦始皇斩杀的海蛟！
他一直忽略了一点，白蛟蛇蜕是在那里，但是……谁也无法证明它一直在那里！
林若雪转过身，凝视着他的眼睛：“我看过你的勘探报告，如果瑶姬踩着的那条蛇就是白蛟，那就说明……白蛟来过这里！这里的生物见过白蛟！”
江宪没有开口，但是神色已经完全凝重起来。
宋云深给过他003号的资料，他很清楚，这下面恐怕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态圈。而既然是生态圈，一定会有一个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
他想起了那些资料，一米长的蝗虫类生物，数米的飞行昆虫……每一只都长着锋利的口器。这片生态圈一定非常恶劣，要成为这里的食物链顶峰……
那只猿鹤老祖可能做到，但白蛟是一定能
做到！而且毫无争议！
林若雪声音越来越严肃：“如果是白蛟，那么……我在山外听到的鳞片摩挲声，就有了解释。”
“还有，你感觉到没有。”林若雪呵了一口气：“这下面的温度越来越低了，按照到底，往地底走是不会这么低的。我们不管它为什么这么低，但是……如果白蛟在这下面，极可能造成它的冬眠。”
“假设，它每年醒来一次，因为没有食物而暴虐，敲打山体……”
不等她说完，江宪就闭上眼睛，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若按照林若雪的假设，那么……矮灵祭，山神打鼓，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就连鸭子坳为什么要每年买十几吨牛羊也有了解释。
为了喂饱“山神”！
“这不可能。”数秒后，江宪咬牙道：“这里存在了两千多年，从汉武帝时期开始就有。如果是白蛟在这里，它为什么会在始皇地宫有蛇蜕？它可是足足有五六百米！这样的怪物一旦爬出洞穴，一定会被发现！历史上不可能没有记载！”
林若雪耸了耸肩：“所以，我只说是可能。但是我肯定，七彩蜈蚣害怕的绝不是瑶姬。”
江宪没有开口，数秒后才岔开了话题：“这条路应该就是上方甬道的子母道。”
他抬头看了看上方，缓缓道：“我们下方是深渊……应该处于地下洞穴的撕裂带，就是两片山体之间的地下裂隙。霍家用这些木头搭建了一道桥梁，再在上面搭建了甬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悬挂式的搭建方法。”
“因为下方是空心的，所以两侧墙壁——也就是牙仙万骨墙可以落下。就像现在这样，我们踩在桥上，墙壁悬挂我们两方。等过了足够的时间，墙壁会升起……看到上面的滑轮了吗？”
他指了指头顶：“每一块石头下都连着滑轮，等墙壁升起的时候，滑轮组启动。条石全部竖起，流沙落下，这就是我们踏入甬道根本看不到痕迹的原因。”
他又看向了两侧的牙仙万骨墙：“如果它升起，应该能看到地下裂隙的两侧山壁，也就是甬道的沙库——它们连接着墙后，一旦墙落下，沙库的沙就会倾盆而下。我们站的这座浮桥，原本应该是用于检修甬道的底部。却成为了我们唯一的逃生机会。”
这是依靠地形制造出的完美陷阱。
就连六玄子都不可能复制。
林若雪听得很仔细，就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她挑眉道：“木头？”
“木头。”江宪欣慰地看着对方，哪怕第一次合作，对方也立刻听出了重点。
林若雪轻轻撩了撩短发，凝重道：“两千年不坏的木头，唯独金丝楠木。”
“然而，金丝楠木在那时候极其贵重。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江宪目光闪烁，沉声开口：“王公贵族要求一根金丝楠木都是难上加难。但是我们刚才走了多远？最少五百米。下方全部是金丝楠木修筑！”
林若雪抿了抿嘴唇，肯定地说：“你是觉得……霍家弄不到这么多金丝楠木？”
“不是觉得，而是绝对不可能！”江宪一字一句道：“当时，能弄到这么多金丝楠木的，只有……”
“汉武帝！”
“这是他亲自插手的项目！”
第106章：何谓神仙（一）
林若雪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地宫越来越神秘了，霍家，守陵人，汉武帝……这三者之间仿佛被串上了一条线，却怎么也看不清晰。
“要进去吗？”许久，她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这里应该有路可以上去。否则003的资料送不到宋云深手中。”
就在他们前方，有一个五米高大的洞穴，一扇青铜大门紧闭。大门上雕刻满了繁杂的纹路，两只兽头扣环布满斑驳。两侧的长信宫灯，幽幽烛火，诉说着它的沧桑。
江宪做了几次深呼吸，大黑伞轻轻顶住青铜门。出乎预料的是，几乎没有用力，大门就轻轻朝两边褪去。
滋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随后是大门重重靠在石壁上的声音，扬起漫天灰尘。一股陈腐的味道扑面而来。两人早已掩住口鼻，下一秒，瞳孔倏然睁大，映入一片金碧辉煌！
大门内，是一片金色的世界。
岩壁被挖空，形成优雅的拱顶。内部没有任何廊柱，铺满金色的砖瓦。每一块砖瓦上，都雕刻着金色的莲花。大厅恐怕有三百米之大，两百米高。大厅角落里摆放着鎏金长信宫灯，中央立着一块碑。而碑的北方，赫然是一尊金色凤椅！
大……大得夸张！这张椅子竟然有五六十米大！五凤盘踞，祥云流身，精致无比。仿佛……曾经上面坐着一位巨人女皇一般！
就在此刻，林若雪拉了拉江宪的衣角。指向一处。江宪顺着对方手指看去，赫然发现……凤椅之旁，居然还有一只龙椅。而龙凤座椅后方，是一扇镶金大门。
对比起夸张的凤椅，龙椅就是正常大小。而龙凤之间隔着一张圆形桌子，桌子雕白虎、龙、凤、麒麟、龟、白泽六大瑞兽。桌腿处用莲叶雕刻，仿佛浮生于地面。美轮美奂。而在龙凤主位头顶，六条两米宽鲜红的丝绸，绣着金色龙凤，瀑布一般从头顶垂下，再被巧夺天工的金色束窗挽起，拉出优美的弧形，披到角落中六瑞兽雕塑之上。
如果说始皇地宫是粗犷中带着恢弘，大巧不工，浑然天成。那么，这里就是精雕细琢，大气磅礴。从秦到汉，几百年的艺术进化史，在这小小的一座宫殿中呈现得淋漓尽致。那种冲击人心的视觉美，哪怕比例如此不协调，也让两人足足在门口呆了数秒，才回过神来。
江宪和林若雪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震撼。江宪率先一步，踏入了大厅之内。
“这些丝绸是天蚕丝，而且是最好的那种。”林若雪愕然看着周围的一切：“这是……婚房？红色代表喜庆，龙凤呈祥……这……汉武帝和阿娇？金屋藏娇？”
江宪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地面的小方砖，手指在莲花纹路上敲了敲，沉声道：“你别说，这上面全都裹着金箔。但不是纯正的黄金。不过……”
他看向巨大的，宛若整个房间中心的凤椅，淡淡道：“这个阿娇是不是太大了点？”
林若雪噗呲一笑，江宪耸了耸肩，站了起来，接着说道：“还有，这里看着像是婚房，但张桌子绝不像能喝交杯酒的地方。我更倾向于……饭桌。”
“这里，是一个宴会厅。”
林若雪皱眉：“汉武帝……在这里接见了……进击的巨人？
只能是汉武帝。
金丝楠木已经说明这里汉武帝有亲自插手，龙椅更说明了它真正的主人。霍家不敢用，哪怕是霍去病也不敢。更不要说，这里只是霍家封地，霍家旁支更不敢。
江宪收敛笑容，眉头深深皱起，凝视着那张大的夸张的凤椅道：“进击的巨人……虽然古代喜欢用夸张手法，重在写意，但……这也太夸张了一些。”
谁值得汉武帝亲自修筑一个巨大的地宫？还亲自在这里迎接？
谁值得他将整个房间都打造成一个金屋，以最高规格礼遇？甚至制造了一把夸张的凤椅？
“那可是汉武大帝啊……”江宪走到龙椅旁，轻轻抚摸着：“这种夸张手法，或许是一种对比，坐在凤椅上的人，认为比汉武帝身份高太多……但我们分辨一下当时的形式，就知道根本不可能。”
他抬眼看向巨大的凤椅，对比起来，龙椅是如此的不起眼。他狠狠揉了揉眉心，说道：“当时的汉朝，可是亚洲大陆第一王朝。犯我强汉虽远必诛就是出自那个时代，北匈奴被打残了，西边的贵霜帝国压根不是汉朝的对手。罗马帝国和帕提亚帝国被贵霜帝国阻拦在外，根本不可能有值得汉武大帝亲自接见的人。更不要说……为了这个人特地选择一个地方，特地修筑一座地宫，再特地从长安赶来相会。”
整个亚洲大陆，汉武大帝刘彻就是第一人！没人能越过他去！
他抬起头，指了指头顶：“还有，华国的风格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圆形拱顶。之前我们见过的地宫，哪怕顶部是圆形，也设法做成方形。但是这里……就像进入了清真寺一样。”
“还有地面这些莲花。”林若雪咬着小型手电，轻轻抚摸着：“这根本不是华国风格。那时候道教都还没有出现，莲花的寓意并不深刻。这里有龙椅，显然是皇帝来过的地方。汉武帝来过却不雕龙？反而雕上莲花？”
粗略看下毫无违和感，仔细看上去却处处相悖！
谜团太多了，许久，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中央的石碑。不约而同走了过去。
石碑高两米半。宽一米。贴满金箔，而就在它的表面，刻着正反两幅图案。而碑文上有唯一的一行文字，仍旧是用梵文写成。
林若雪看了数秒，读道：“我有蟠桃树，千年一度生，是谁来窃去？须问董双成……这是谁的诗？”
她没有得到回答，疑惑地看了江宪一眼。却发现，对方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石碑，出神地站在原地。
“你……”
话音未落，江宪猛然蹲下身，就如同绝境中看到曙光的人，飞快摩挲着，一边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浮雕雕刻的极其精细，第一幅，是漫天祥云，云端上站着六位女子，为首的，是一位穿着女性衣服的……怪物。
豹尾，虎齿，蓬发戴胜……江宪狠狠揉了揉眉心，用力一拍大腿：“艹！！居然是这样！！”
呼吸急促，脑海中无数画面飞快连接。他继续看了下去。
就在六位女子中，他再次看到了瑶姬。长长出了一口浊气，闭上眼，手指有些颤抖地抚摸着。
“真他妈的……还有这种事？
刷……他立刻睁开眼，目有精光，灼灼有神。手轻轻抚摸着碑文。直到云端下方……连绵不断的山峦，和中央站着，头戴帝王冠冕，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身上。
果然是你……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汉武帝旁边——这是他唯一不明白的地方，这里，站着一位孩童。看穿着，应该是某个王公贵族的后辈。
皱眉考虑了片刻，他转到后方，看起另一幅浮雕来。
这幅浮雕明显是雕刻的这座大厅，汉武帝正坐在龙椅上，和一位女子对饮，而那位女子，赫然是……瑶姬！
不过并非少女时代的瑶姬，这里的瑶姬秀面明眸堪与桃花竞艳。只不过……她的身躯非常高大，按照旁边汉武帝的比例，恐怕有三十多米！
她……正坐在凤椅之上！
就在她旁边，是穿着黑色衣服，一身常服的汉武大帝！
两人正在对饮，而她们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七颗果实。似桃非桃。
明白了……都明白了……他摁着太阳穴，闭上了眼睛。组织着话语和思路，许久，才睁开有些发红的眼睛，看向林若雪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神话传说，关于汉武帝和西王母的……蟠桃传说？”
林若雪茫然摇了摇头。
“曾经，汉武帝找到过西王母，并且进行了一场宴饮。在宴饮上，西王母拿出了七颗蟠桃，说一直吃下去，可以长生不老。”
“汉武帝吃光了蟠桃。但是，蟠桃要连续服用才有效。所以，他藏起了一枚桃核。不过却被西王母看到了，她告诉汉武帝，蟠桃千年一开花，再千年结果。凡间的土壤根本养不活。这才让汉武帝放弃了蟠桃核。”
他的目光越来越亮：“你看，画面上有六个人，为首的是西王母。这四个，是‘蟠桃四仙’，董双成，王子登，郭蜜香，纪惟容。我推测，这是记载当时是董双成送来蟠桃——毕竟西王母不可能亲自来做。而陪着汉武帝宴饮的并非西王母，而是……瑶姬！”
“瑶姬，是西王母的干女儿！”
“她也是灵山十巫的首领神！九歌十二神中第二主神云中君的侍女！巫山神女！她手中同样有不死药！或许……这就是蟠桃的真正由来——瑶姬认了西王母做母后之后，献上了蟠桃树种，才有了西王母的不死药！”
他看向凤椅：“所以，才这么夸张瑶姬的比例，因为对方是仙人啊！”
“这里，就是当初汉武帝迎接瑶姬的地方！”
咚……他重重地拍在石碑上，目光闪烁：“而且……他们吃的东西，我见过。”
“这……根本特么的不是蟠桃！”
这是如何！
数千年前，这里可能发生了一场……匪夷所思的交易。或者说……超越文明，物种的交易！
交易的对象，就是如何果实！
林若雪静静地听着，忽然道：“你的一切推测，可以说得通，逻辑也没错。但是根本上……你是以瑶姬存在，西王母存在过为根据。”
“你觉得……她们真的存在过？”
“历史上……真的有过所谓仙人？”
一句话，江宪瞬间卡住了。
第107章：何谓神仙（二）
是的，他的推测可以解释一切，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仙人，真的存在过？
汉武帝会因此特意修筑这座地宫？还有这么大的椅子？
“总之……有位名侦探说过，当所有可能都排除之后，剩下的再怎么不可能，也是事实。”江宪强词夺理。理直气壮地指向后方大门：“走！先看看它通向哪里。找到出路再说。”
林若雪翻了个白眼，不过意外地没有反驳，乖乖跟了上去。
军靴在地面上踏出清脆的声音，一路都很安静。很快，江宪就走到了大门旁，抬头看向这扇高大的黄金之门。
大约四十米高，上面雕刻着一位女童的雕塑。她微笑着，左手持荷花，右手持莲叶，脚下波涛汹涌，鲤跃龙门。江宪收回目光，手放在大门上，用力一推。
卡卡卡卡……大门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他反手抓住身后林若雪的手，将她带向后方：“站我后……”
面字还没有说完，他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他身后只有林若雪。
他抓的也是林若雪的手。
但是……这只手布满皱纹，干枯无比，触感完全不同！
这一刻，所有声音都仿佛离开了世界，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里面闪耀出金色的光芒。一种如同幽怨叹息的声音，不知何时悄然响了起来，就在他后方……就在他耳侧！
卡！手中干枯的手一把捏住了他的手掌，力量之大，让他狠狠咬了咬牙。同时，他看到了……自己脚下的影子里，一个恐怖的人影，正在身后慢慢站起！
很高，可能有三米以上。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整个大厅针落可闻。数秒后，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
“哈……”如同地狱般的幽怨女声就响起在耳侧，江宪的心脏已然在咚咚咚狂跳，他根本搞不懂这到底怎么回事！林若雪呢？身后的人影到底是谁？
沙……手指上黑色的指甲划过他的皮肤，紧接着，一个梳着黑直头发的头颅，从他肩膀探了出来。紧接着，这颗头颅卡卡卡卡开始缓缓转动，能听到清晰的骨节扭曲声。直到……转到和江宪四目相对！
刹那间，通电的感觉布满全身，鸡皮起了一层又一层。出现在江宪眼前的……竟然是布达……早已死去的布达！
冷汗疯狂流下，江宪死死捏住衣服。就在他面前，布达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部都被线缝上，却宛若能看到他一般，直勾勾地对着他。
死寂。
下一秒，江宪猛然蹲下/身，一个扫堂腿，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这……这到底……”他愕然看着眼前，身后，仍然是布满莲花的大厅，没有一个人！
没有布达，也没有林若雪。
“刚才……是我的幻觉？”他摊开手，眨了眨眼睛。随后立刻抬起头，看向整个大厅。
“见神……这是见神！”
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都在发麻：“这个大厅的所有莲花，构成了见神图案！”
仿佛是一个信号，在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大厅……活了。
所有莲花纹路疯狂蔓延，从底部蔓延到四周，从四周蔓延到圆形拱顶，最后……在圆形拱顶处，形成了一个文字、符
号交错的旋涡，旋涡中心，正是刚才在大门上看到的瑶姬！
她已然活了过来，轻快地舞蹈着，身后仿佛有江河呼啸，暴雨倾盆。江宪立刻闭上了眼睛，但是……他忽然发现，这些画面，并不是他“看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视网膜上的！
“见神”的原理，就是在精神极度亢奋之间，看到经过特定设计的符号或者线条。经过强烈的颜色对比，这些东西会烙印在视网膜上，形成幻觉一般的“见神”——当然，这是科学的说法。所以，闭上眼睛并不能避免，反而会更直接，更清晰地感受到。
“该死！”他立刻睁开了眼，然而刚刚睁开，他却微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向前方。
拱顶的符号消失了。
地面的莲花也缩回了原位，整个大厅还是原本的模样。然而……却多出了一个东西。
就在背对他的凤椅上，多出了一个……人！
分不清性别，背对他而坐。露出来的仅仅只有搭在扶手上的一只手，能看出祂穿着浅色的长袖。就在看到祂的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击，海啸一般冲向江宪的大脑。一股难言的敬畏陡然而生，他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
咚——！黑长直狠狠插入地面，他喘息着站直了身躯。却感觉身上仿佛千钧压顶，每支起一寸都极为困难。但是，随着他的站立，那股难言的威压居然缓缓消失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江宪凝视着前方大气都不敢出，如果没猜错，那上面坐着的应该是“瑶姬”。
这次见神，和以往完全不同！
第一次……第一次在见神幻境中，看到真正的“神仙”！而不是一些符号，线条，点面构筑的花纹！
一片冷风传来，他忽然感觉，身后的大门打开了。而且外面雷霆狂涌，他现在却根本没工夫去看。
“何谓仙？”就在此刻，一个恢弘的声音响了起来。根本分不清男女。
它仿佛就是自己内心最深藏的声音，江宪情不自禁地想张口回答。然而……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就在他刚刚张口的刹那，一个男子的声音回答道：“高高在上，先天一炁。”
这难道是……江宪脑海中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刚才他只看到了巨大的凤椅上那只手，却没有留意到……旁边汉武帝的座位上，也有一只手放在扶手上！
那只手，穿着黑色龙袍。
轰隆——一道惊雷袭来，整个大厅黑白一片。
大厅里安静了一瞬，男女莫辩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苦苦追寻神仙，殊不知，神仙就在身旁。只是……肉体凡胎无法理解罢了。”
再次安静，男子的声音停留了很久才道：“何解？”
巨大的手轻轻摸了摸扶手，声音中带着永恒不变的淡漠疏离：“蚂蚁观人，作何猜测？”
“若有‘山’之想，便认做山，若有‘地’之想，便认做地。然，却无‘人’之念，便永不得知，此乃人也。”
“人之观神仙，也便如是。”
“神仙或乃风，或曰水，只是人不得而知此乃何物，便冠以人之所创之名。却不得知，其实……早已见过了神仙……”
轰——！这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刺入江宪脑海，照亮了他刚才不能解释的角落。也就在此刻，眼前
景象倏然消散。他赫然看到，林若雪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和他同时睁开了眼睛。
谁都没有说话，两人冷汗淋漓。许久，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你也看到……”
两人又同时住嘴。无需多言，林若雪长长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凤椅：“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江宪舔了舔嘴唇，深深看向凤椅：“刚才瑶姬的声音是说：人不能理解神仙的存在，就像蚂蚁看到人，不知道人是什么。人即便看到了神仙，也无法理解。神仙可能是一块石头，一条河，一朵云，却超出了我们理解之外。我们只能叫它们‘云’‘石头’‘河流’。因为我们无法理解它们的本质！”
“哈？”林若雪皱眉，这是什么解释？
仿佛看懂了她的想法，江宪笑道：“这是胡说八道的解释，石头，云雨，随着科学进展我们已经有了解释。而这个‘瑶姬’……在骗人！”
“等等！”林若雪忽然开口，直直看向江宪：“瑶姬在骗人……你的意思是说……瑶姬存在？”
“没错，这个‘瑶姬’确实存在过！”江宪看向凤椅道。
“这……怎么可能？”林若雪震撼地说道：“三十多米高的人？怎么存在？”
“三十多米高的猿鹤都存在过，而且活到了至今。三十多米的人为什么不能存在？”江宪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不是她的身高，她怎么欺骗汉武帝？”
沉默。
数秒后，林若雪摇头：“不……我还是无法相信，武帝和蟠桃的传说竟然是这样？这……太匪夷所思了！”
江宪笑了笑：“唯独这一件事，我可以肯定——这就是汉武帝寻仙的真相。因为……我已经明白，我们是怎么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了。”
话音刚落，他一把抽出斩龙，朝着鎏金地砖用力刺下。噗嗤一声，恰好刺入砖缝！
“起！！”随着他一声暴喝，不大的方砖倏然飞起，里面……竟然是一片黑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林若雪手指沾起一点，粉末极细，绝非泥土。江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忽然道：“听说过故宫鬼影吗？”
林若雪点了点头：“当然……雷雨天时，走在故宫的红墙边，偶尔会看到数百年前的画面如同电影一样重现，这件事很有名……我明白了！”
她舒了口气：“故宫鬼影的科学解释是：墙里富含四氧化三铁，在雷霆密布的时候，会达成一种类似照片的‘曝光’效果。‘记录’下当时的一些事情。以后再遇到同类的气候，就可能重演。这些粉末，就是四氧化三铁！俗称磁铁粉！”
“没错！”江宪走到大门前，伸出双手贴在门上。沉声道：“刚才出现的，就是两千多年前，刘彻会瑶姬的真实场面。四氧化三铁就在这里，那么……”
卡啦啦啦啦……随着大门缓缓推开，两人赫然看到……门外重重悬崖，溪流飞逝。而就在悬崖形成的豁口上，繁星密布！
如同剃刀一样的悬崖，形成了一个火山口，露出了久违的外界！
“雷霆，就是从这里来的！”
“‘见神’加上‘照相机’，还有这个封闭的环境，才让两千多年前的一幕经久不散！我们看到的，就是两千多年前的‘真实’！”
第108章：何谓神仙（三）
历史上寻仙最疯狂的皇帝，非秦皇汉武莫属。
秦始皇时期徐福三次出海，而汉武帝会西王母的典故也是家喻户晓。在会面西王母后，汉武帝开始了晚期疯狂的寻仙旅程——起码民间传说是这样的。
而这，就是汉武大帝寻仙的起源。
在这个地宫中……他看到了所谓的“神仙”，一位高大的巨人，她称呼自己为“瑶姬”，然后带来了七枚如何果实。成功欺骗了汉武帝，这才有了后来的派出无数方士寻访高山大泽，兴建神祠无数。
这，就是道教起源的沃土。甚至可以说……华国神话开始进展到“神系”的开端。
江宪和林若雪看向前方，层层叠叠、薄薄的岩石层，形成一片岩石的天井，中央可以清晰看到上方的月亮。一道道溪流从岩页上流淌下来，灯火照耀下，静谧而美丽，宛若黑暗中的银河。
许久，江宪才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古人的智慧难以想象……当年明明没有相机，甚至原理都没有。汉武帝却想出了这种方法，记录下当年的一切。”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大门之后，是一条汉白玉阶梯，一路往下，两边石质扶栏精雕细琢，五米为一节，每一节的分解处，都雕刻着一只瑞兽。就连墙壁也被人工打磨过，刻满了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浮雕。
这下面……到底有什么？
是否……有“如何”的线索？
江宪看向林若雪，许久，才抿嘴道：“你留在……”
“我陪你。”话音未落，就被林若雪打断。她微笑着撩了撩短发：“让你一个人下去，我可不放心，谁知道又被哪里的女妖精勾了魂。”
江宪笑了。
他确实想让林若雪一起下去，视野受阻的地方，继承了天听地视的林若雪绝对是一个不拖后腿的好帮手。但是，对方的经验短缺，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选择。没想到，对方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我又不是唐僧肉。”
林若雪垂下眼眸，嘴角轻轻勾起：“唐僧肉好不好吃……也是看人的。”
江宪深深看着对方，他差点脱口而出：如果能安全出去，要不，咱们就试试吧。
但是，心中的理智还是制止了他的想法。自己的苦衷，对方会懂。
承诺不轻许，许必践，践必果。
“走。”没有更多的废话，他率先朝着白玉台阶冲了下去。林若雪立刻跟上。
灯火从墙壁中伸出，蜿蜒为火龙向下。沿途的护栏上，有不少瑞兽的头颅已经消失了，有的是半身消失，切口非常平整。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
拐过岩壁，他们赫然发现，这条阶梯……是螺旋状的。
“这应该是一根巨大的天然石柱，汉武帝命人在上面雕刻出了螺旋阶梯和那座金銮宝殿……这么庞大的工程，为什么历史上从未记录？”他们跑得并不快，黑暗之中，谁知道有怎样的杀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安全比速度更重要。
“或许已经记录了。”林若雪或许对各种典故，机
关不熟。但是对说过的东西，却独有一种敏锐。
“比如？”
林若雪摇了摇头：“我还不敢肯定，等下去再说。如果没错……我们或许会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就在此刻，一片牛羊的叫声传入耳中。两人立刻收回思绪，对视一眼，立刻朝着下方冲去。
牛羊所在，就是祭祀的最终点！
一片片岩壁拐过，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底部，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底部恐怕还有五十米左右。然而就在拐过下一片岩壁的时候，两人齐齐停住了脚步，身体本能的下蹲，神经全部绷紧。
前方仍然是汉白玉的台阶，但是……却化为了暗红色，而且……可以清晰看到一具骨骸！
那是牛的骨骸。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骨头都残缺了大半。江宪走上去，仔细地观察着骨骸，数分钟后，肯定地说：“它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骨头。”
“咬合力极强，牙齿锋利，而且面积极大。”他抬起头，凝重地看向四周：“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下方，应该就是矮灵祭的最终地点——山神所在。
这些都是山神的祭品，祭品绝不可能乱走，哪怕不杀死，奉上三牲头颅，那也必定栓在不远的地方。绝不可能死在这里。
“这也不是山神。”林若雪看着骸骨，沉吟道：“我听到过鳞片的摩挲声……如果真的有什么怪物，体积一定大的出奇，绝不会采用这种吞噬方法。”
“杀死它的东西体积大约在三四米左右。这种体积根本无法撼动山岳，无法形成‘山神打鼓’。”
那……它怎么死在这里的？
谁也没有继续往下，数秒后，江宪掏出信号枪。朝着另一方扣响了扳机，接着立刻拉着林若雪后退，足足退了十几级台阶，才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一片死寂，信号弹发出妖异的红色，在黑暗中拉出绚烂的光尾。划过岩壁，缓缓向下。
就在距离地面二十米的时候，两人的目光齐齐一闪。身体埋得更低，江宪悄声道：“你看到了吗？”
林若雪凝重地点了点头，光暗交错的刹那，他们都看到了……岩壁上，有什么东西闪了闪，紧接着立刻进入了黑暗。
兹拉……漆黑的洞穴、里，只剩下照明弹燃烧的兹拉声。谁也没有动，他们静静地蹲在栏杆下方。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刚过的时候，林若雪忽然抬起头，低声道：“来了！”
江宪眉头微皱，又过了五秒，他终于听到了……黑暗里，一种微弱的“嗡嗡”声响了起来。
那是……某种昆虫振翅的声音。
体积非常大，按照声源判断，距离他们恐怕还有二十多米，但是嗡嗡声响得如同轰炸机！这道声音仿佛在空中盘旋，又过了五秒，嗖的一声，一道巨大的黑影猛然朝着下方扑了过去！
“哞——！！”一声牛的惨叫声响起，两人立刻看了过去——就在信号弹旁边，一只……大的出奇的蝗虫，正趴在牛背上，拼命震动着翅膀！
大……太大了！双翼
展开足足四五米！几条腿上的倒刺钩子一样刺入牛体内，牛发出一声声的悲鸣，鲜血如注，拼命挣扎，却根本摆脱不了这只怪物。
“呵……”透过栏杆缝隙，江宪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就是003资料上的怪物们……亲眼看到比照片感觉清晰无数倍！他抬头看向四周，这里……不知道还存在多少这样的怪物。
同时，忐忑中，又带着一抹兴奋。
它们为什么会这么大？
几千倍的膨胀，他所知道的东西里，只有一种能达成这种效果。
如何果核！
嗡嗡嗡——根本没有思虑的时间，十几秒后，那只大得恐怖的蝗虫勾起牛，缓缓往上飞去，同时，岩壁上又响起了几声振翅声，更多的黑影飞了下来，盘旋在牲畜群上空。
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音。江宪和林若雪死死靠在栏杆上，一直等到灯光熄灭，两人才重重地出了口气。
“刚才……到底是什么？”林若雪轻轻抚着胸口，低声道。
不是害怕，而是太恶心了！
“蝗虫的变异体……”江宪转过头，正要说下去。忽然间，一颗石头咚的一声掉到了他们面前。下一秒，一阵“嗡嗡嗡”的声音由远及近，飞快地落在了他们头顶！
刹那间，针落可闻。
沙拉……沙拉……一片片小石子从头顶滑落下来。江宪死死盯着对面，就在他们头顶，上一圈“螺旋”上，一只巨大的蝗虫，好死不死停在了那里！
距离太近了……不会超过十米！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这只怪物的全貌——它和普通蝗虫几乎没有差别，只是腿上的倒钩是深红色，此刻，它正在护栏上轻轻摩挲着什么。
随着它头颅的蠕动，一片片石粉落下。唯一的好消息是：对方是背对着他们的。但一旦转头，立刻就会和他们打个照面！
这绝非人力可敌的对手！
上方，巨型蝗虫悄然蠕动，下方，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江宪的黑长直和林若雪的双剑已经握在手中，他朝着林若雪看了一眼，口型无声道：它在磨牙。
这一刻，两人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沿途的护栏瑞兽雕刻，会有如此多的损毁。而且切口光滑如镜。
沙沙……两旁的墙壁上，数声爬行声缓缓响起，仿佛是在提醒他们：不要动。
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否则，就会死无全尸！
一口气憋到胸口，此时此刻，两人都没有吐出一丝呼吸。江宪率先站了起来，没有半点声音，朝林若雪招了招手。指了指墙壁，缓缓朝着墙壁走去。
蝗虫是凭着视觉看东西的。
如果站在它视野的盲区，它或许发现不了两人。
哒……脚步落下，发出轻微无比的声音。虽然轻，却仿佛踏在江宪心尖上。
他僵硬地停住脚步，就这么一小段距离，额头已经满是冷汗。目光死死盯着上方，而就在此刻，正在磨牙的蝗虫忽然停了下来。
刷……它的翅膀缓缓张开，身躯徐徐转了过来！
第109章：万人坑（一）
就在它转过来的刹那，江宪猛然丢出玲珑通，滴溜溜滚向下方。就在玲珑骰响起第一声的瞬间，他拉着林若雪毫不犹豫往上跑。
如同刀尖上跳舞，两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速度要快，声音要轻。谁也不敢往后看一眼。而就在同时，缓缓转身的蝗虫头顶触角晃了晃，紧接着猛然张开翅膀，轰一声冲向玲珑骰的位置。力道之大，甚至在原地掀起一片沙雾。
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拐角处，两人脊背死死贴紧墙壁，短短数米，却感觉浑身肌肉绷得酸痛。三秒后，江宪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但就在此刻，上方再次划过三道轰炸机一般的声音！
嗡嗡嗡——！三只蝗虫疯狂冲向玲珑骰，刹那之间，将台阶围得水泄不通。江宪暗暗吞了口唾沫，悄悄缩回头，屏住呼吸。
空气中仿佛能听到秒针的卡卡声，度秒如年的感觉让忐忑的心绪无声蔓延，全身每一个器官都仿佛被死神捏紧，不敢胡乱跳动一下。五分钟……十分钟……足足二十分钟过去，轰炸机一般的振翅声再次响起。又过了十分钟，江宪才长长舒了口气，探出头悄悄看了看。
台阶上除了几道划痕，空无一物。
“这到底是什么？”还不等他松口气，林若雪一把捏住他的衣角：“核辐射？变异？你知道的对不对？”
不得不说，女人在男人隐瞒了她什么东西的时候，直觉敏锐地可怕。
江宪叹了口气：“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林若雪没有再问，两人悄无声息地往下走。五十米的距离并不长，很快，下方的一切清晰出现在他们眼前。
而随着越来越清晰，震撼感越来越浓郁。就在地宫底部，是一片恢弘的汉代建筑群！它不知道在这里沉眠了多久，表面布满灰尘。占地大约百米方圆。主体是典型的西汉楼台式建筑。一根根数十米高的图腾石柱，以一种极有韵律的方位将建筑群拱卫其中。正中央，是马踏匈奴的雕塑。
以这片建筑群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是排列地整整齐齐的雕塑。每一尊雕塑上，都燃着幽幽碧火。火光跳动之下，映照出平整地面上大块大块的浮雕，光影交错，晦暗不明，更显得这片地底宫殿诡异而神秘。
宛若阴曹地府的入口。
一根根骨头挂在图腾柱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骨头，偶尔有风吹来，撞击声响成一片。更有风穿过骨头，形成宛若死者一般的哀鸣。诸多骨骸随风而颤，似群鬼呜咽，厉鬼出行。
“这是祠堂。”江宪仔细看了数秒，忽然开口道。
“你确定？”林若雪皱眉。
江宪死死盯着那尊雕塑，许久才沉声道：“我确定是祠堂，地面的浮雕是东王公西王母，这是汉代信仰的主要神灵。汉代的墓葬以此指代死者进入两位神仙的国度，永享安乐。”
“它的建筑方式，也是基石，左右侧壁和主体构成的悬山顶式。只不过……这个祠堂比普通祠堂大了太多。这么大的祠堂，一般是后来五姓七望那种千年门阀才会打造——因为他们要祭祀的祖先实在
太多。但……”
林若雪若有所思地接了下去：“霍家不过三代，凭什么造这么大的祠堂？”
江宪点了点头，指向下方：“而且你看，这周围看恐怕有上万的雕塑，它们都点燃着火焰。从我们这儿看，你觉得这些火焰形成了什么？”
林若雪仔细看去，下方的雕塑极有规则。数秒后，她目光一闪，低声道：“莲花……它们……形成了一朵火莲！”
莲花……又是莲花！
一共三层，每层十二片。占地数百米！如果不是因为燃烧的是幽幽碧火，堪称恢弘而浩瀚。但现在，却好似阎罗殿，奈何桥，仿佛群鬼矗立，让人汗毛倒竖。
江宪手指轻轻摩挲着栏杆，沉吟道：“问题来了，能进入霍家祠堂永享香火的，必定是霍去病。冠军候的名字何等响亮，但是……莲花和他有什么关系？”
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这位传奇将军的一身，和风花雪月没有半点关系。莲花和他完全不搭。而在古代，特别是秦汉唐三代，周礼还没有完全没落，天下大事唯祀与戎。祭祀的级别极高，无论是场地，规格，流程，都极其讲究。和现代挂几张坟飘，点击串鞭炮就算祭祀过了完全不同。
哪怕摆错了东西都会被拖出去打死，祠堂重地，莲花绝不会毫无征兆地出现。但现在，偏偏出现了。
如同吕布簪花，极其不搭。
“小心。”没有人能给出答案，江宪站了起来，做了几次深呼吸，一马当先朝下方走去。
“这下面……恐怕别有洞天。”
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站到了祠堂外的广场上。江宪警惕地环顾四周，无数雕塑林立，碧火升腾，鬼气森森。他伸手拦住想往前走的林若雪，掏出三枚玲珑骰，指头一弹，飞向三个不同的方位。
哪怕是第一次配合，两人也默契地可怕。就在玲珑骰飞出的刹那，林若雪立刻闭上了眼睛，声音如浪，清晰传入她的耳膜。
咚咚——！飞向两侧的玲珑骰，很快就传来了碰撞的声音。也就在此刻，林若雪眉头一皱，抬眼看向了碰撞的地方。
“不是金玉，不是铜铁。”林若雪疑惑道：“我从没听过这种碰撞声。这些雕塑……材质有些古怪。”
江宪点了点头，凝重地走过去，将林若雪护在后方。百来米的距离并不远，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最前方的雕塑面前，就在他们看清楚雕塑的刹那，两人只感觉一股寒意冲到头顶，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不是什么雕塑。
而是人……高山族的人！
他全身呈现出一种发黑的颜色，还穿着两千年以前的民族服饰，衣服上仿佛裹了一层银。五官全都被一根线缝合起来，嘴里，吐出一根灯芯。灯芯的顶端，跳动着幽碧色的鬼火。
“天灯……”江宪都感觉皮肤发炸，震撼地抬起头，看向一望无际，蔓延数百米的火莲海：“高山族人……在这里被点了天灯？”
林若雪直勾勾地看着那具尸体，许久，才颤巍巍地伸出手，仿佛想触碰一下对方的衣服
却被江宪一把拉了回来，声音有些发颤地开口：“这是水银尸。”
“用水银封住他们的所有穴窍。在他们肚子里灌满尸油，堵住肛门，让人体形成一个容器，引出灯芯。尸油在没有外在影响的情况下，千年难灭。这……到底当时杀了多少人？”
不知何处的风儿吹过，吹动图腾柱上骨骸叮当作响，鬼火齐齐跳了跳，仿佛无数死者，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向了他们。
林若雪抓着江宪的手紧了紧，手心满是冷汗。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咬牙道：“之前我不是说，下面可能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吗？”
江宪不敢相信地看向对方：“你知道……”
林若雪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我不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但是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记不记得……闽越消失的三百年？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
江宪点了点头。
“你当时说，这么庞大的工程，为什么历史上没记载？因为这必定劳师动众。我当时就做了一个猜测……或许，并不是没有记载，而是汉武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她直视着江宪的眼睛：“别忘了，当时的闽越，在中原汉文化眼中，和野人没什么两样。汉武帝下令闽越搬迁，迁入中原，但是，谁押送的？这么多人，怎么迁？不会引起暴乱？”
“如果我是汉武帝，最好的做法，就是在中原下达这条所谓‘仁政’。然后告诉带队押送的人，全部送入这里。这儿可是宛城，东都洛阳附近。人们看到了武帝的仁政——大批闽越人进入豫州。却看不到……他将这些闽越人送到了哪里。”
完美的解释……江宪没有反驳。而是凝视周围许久才道：“人数不对。”
“闽越当时有十几万人。这恐怕最多两万。其他的人呢？”
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许久，林若雪看向祠堂：“或许，它能给我们答案。”
江宪没有反对，万尸群中，两人小心翼翼朝着祠堂走去。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祠堂前方。
这里已经过去了太久，木头已然腐朽不堪，轻轻一推，两扇大门就轰然倒塌在地。扬起满地尘埃。
“这是……”就在祠堂内部出现的时候，江宪和林若雪都愣住了，眼前的一切，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
祠堂里，两侧是两根人高的尸香，而就在尸香中央，摆着一个豪华的供桌。但是……供桌上供奉的不是牌位，而是一尊塑像。
这尊塑像也不是霍去病，而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孩！
穿着华贵，样貌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位富家公子，但是……无论他是谁，霍家的祠堂，必定以霍去病为尊！这里竟然独独只有小孩一人的塑像！
“这……到底怎么回事？”林若雪都懵了，微张着嘴，不敢相信地开口。
这个小孩，他们刚见过不久！
就在上方的黄金宝殿石碑上，这个小孩就站在汉武大帝身旁！
“这是霍嬗。”江宪忽然开了口：“十岁，暴毙。”
第110章：万人坑（二）
无数的疑团，在这一刹那海啸般涌起。
两千年的守陵人，草鬼婆，山神打鼓，矮灵祭。
汉武帝和西王母的代表“瑶姬”会面，数十米的瑶姬，黄金宝殿中的“见神”。
黄金宝殿之下，藏着霍去病家族的祠堂，祭祀的竟然是霍嬗。
闽越消失的三百年，数万高山族人被点天灯……一个个谜团看似毫不相关，却仿佛有一条丝线将他们全都穿了起来。但始终找不到最关键的那条线。
“找！”江宪抬起头，目光微微发红：“既然是祠堂，一定有记录生平的东西，应该就在附近！”
祠堂不大……或者说正殿不大，毕竟霍家人数不多，一共只传了三代。虽然极尽富丽堂皇，也掩饰不了这是一个Newmoney的现实。占地近百米的祠堂，除了正殿之外，还分为各种偏房。
两人没有分开，一间一间找了下去。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主室所在。
无它，太明显了。
“古代人正式的卧室有两种，一是室，一是房。”江宪看着面前已经腐朽的雕花门廊，缓缓道：“室位于堂之后，有门与堂相通。室与堂之间有窗。户偏东，窗偏西，左右对称。室还有一个朝北的窗，叫‘向’。由于室在堂后，要入室必须先登堂。”
他们面前的卧室，符合一切特征。
富丽堂皇，哪怕经过数千年，木料因为腐朽而坍塌了不少，也能看出当时的奢华。
从残存的木料上，可以看出柱子上曾经雕刻着各种繁复的图案。屏风极其精致，是用金丝楠木制成。虽然数千年过去，上面的绢已经化为齑粉，但屏风仍然保持着原样，每一寸都美轮美奂。
床，榻，桌，椅……无一不精……金丝楠木制成的床，床头是盛开的海棠花，镶满珠玉。床上原本应该盖着被子，时过境迁，早已化作了黑灰。而就在一床黑灰中央，却有一个明显的凸起。
江宪和林若雪对视了一眼，他率先走了上去，黑长直轻轻一扫。顿时，黑灰飞散，露出了下方……一具玉色的尸骸！
“这是……”两人齐齐惊呼了一声，难以置信地开口：“金缕玉衣！！”
国宝！
真正的国宝！和秦王照骨镜几乎一个等级！
谁也没有心理准备，这堆黑灰下，居然藏着一具金缕玉衣！完整无损！
这种东西拿出去……恐怕全国都会为之疯狂！
“玉衣也叫‘玉匣’。是汉代皇帝和高级贵族死时穿用的殓服，外观和人体形状相同……他们认为玉是山岳精英，将金玉置于人的九窍，人的精气不会外泄，就能使尸骨不腐，可求来世再生，所以汉代的陪葬品里玉特别多……”
江宪震撼地抚摸着金缕玉衣，入手冰凉滑/润，他喃喃道：“我只看过中山靖王刘胜那件，由头罩、上身、袖子、手套、裤筒和鞋六个部分组成。但是……那件发现的时候已经散了。这一件却没有！”
“是用天蚕丝编的。”林若雪虽然对典故不熟悉，但是对各种宝藏信手拈来——毕竟出生于藏宝世家：“刘胜那件没有用，所以才散掉。说明……这人的身份比刘胜高？”
这太荒唐了！
刘胜可是中山靖王，大耳贼刘备每每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说的就是这个刘胜。然后……霍家墓地里随便一个人，居然墓葬比皇室宗
亲还好？
“他……是霍去病？”
“不是。”江宪凝视着金缕玉衣，手缓缓伸向面罩：“身高不对。”
“曾经有专家推测过，以霍去病在当时的名气,如果长太高太矮史书都会记上一笔——他弟霍光就因为个子矮被记下来了。历史没有记录,所以肯定不会太高，也不会太矮。”
“其次，他的兵种是骑兵。汉武大帝对霍去病的宠爱不用说，赐给了他汗血宝马，汗血宝马普通身高就有180,185也常见。如果霍去病身材不高根本骑不上去。所以……目前比较流行的，是他身高180左右……你看这具尸体呢？”
尸体不太矮，至少170，但绝不到180。
“而且，霍去病陪葬茂陵。不可能在这里。”
话音刚落，他猛地掀开了金缕玉衣的面罩。
刚掀开，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同时退开一米，大黑伞和双剑不约而同拿出。严阵以待地看着尸体。
眉清目秀，大约二十出头。算是个小帅哥，但诡异的是……他的模样过去两千多年，丝毫没有腐烂！
这绝对不是以后放进去的人！更不是之前考古队的谁谁谁。江宪和林若雪家学渊源，他们非常清楚——金缕玉衣可开不可戴。也就是说后人根本不可能塞人进去！而金缕玉衣，只出现于汉代，特别是西汉！
这……就是两千多年前的屋主人！千年不腐！
“这……怎么可能？”林若雪的双剑都有些微微颤抖，她不信鬼神，现在，却只感觉遍体生寒。
江宪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然而，还不等他们惊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两人注视之下，那具尸体……竟然飞快生出了无数老年斑！紧接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老化！不到五分钟，就化为一堆枯骨！
咔哒……一个洁白的东西掉入面罩中。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白雾。就在它触及面罩的时候，整具金缕玉衣，竟然从面罩开始，飞快冰冻！
“这是……寒玉？”江宪微张着嘴，轻轻摇着头，这一幕太过震撼了。他虽然听过有暖玉和寒玉，也见过几块，都是价值连城。但是……寒到这种程度的寒玉，却从未见过！
这就是让尸体千年不腐的原因——冰冻。
“不……不只是寒玉。”林若雪侧耳倾听，忽然道：“肚子！”
“他肚子里还有东西！”
“就在刚才，是两个东西同时落地！一个是寒玉，另一个在他肚子里！”
江宪立刻提起金缕玉衣的脚，用力一抖。顿时，一块团在一起的东西，从对方腹部落下，一直滚到头部的骷髅之中。
这……
两人对视了一眼，今天的诡异比一辈子见得都多。这团东西在尸体里呆了两千年，居然没有腐化？
好，即便是有寒玉存在，但……东西上，一点冰冻的痕迹都没有！而且……握在手中，竟然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一冰一热，同时存在一具金缕玉衣之中，这到底是什么鬼？
“是树皮。”林若雪已经用剑尖挑起了那团东西，放在桌上缓缓展开：“但我从未见过这种树皮，简直……就像活的一样。”
不过，谁也没有功夫去考虑这些了。因为……树皮上写满了字！怕不是有一千多！
第一句，就让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愕然看向彼此。
“吾名霍子候。”江宪喉结狠狠动了动，艰难道：“他是霍嬗……霍去病的亲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霍去病只有这一个儿子。他英年早逝，弟弟霍光将自己的儿子霍云，霍山过继到霍去病名下，才成为了霍去病的孙子。实际上，在霍嬗十岁暴毙之后，霍去病一脉就算是绝了香火。
江宪飞快看了下去，汉代的字非常晦涩，一边看，一边转换成现代文读着，方便为林若雪解释。
“我叫霍嬗，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绝笔。”
“我是无法出去的，因为……我已经死了……死在十年之前。我并不恨陛下，身为臣子，身为冠军候的儿子，我有我的担当。”
江宪忽然顿了顿，缓缓看向林若雪，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是霍嬗。”
“是，他是霍嬗。”林若雪没明白，同样疑惑开口——这句话江宪刚才才说过。
江宪舔了舔嘴唇，只感觉嘴巴发干：“历史上……霍嬗十岁暴毙。但是刚才我们看到的霍嬗……绝对有二十岁！”
“也就是说，他是假死！他暴毙之后，就呆在这里直到死去？”
林若雪目光一亮，隐约中，他们都闻到了一股名为“真相”的味道。
“所有的事情，都要从寻仙开始。”
“或许每一位帝王都希望长生，陛下同样希望。他发动了全国寻找仙山，并且长期去各种高山大泽封禅。那时候，我还不懂事。”
“直到我十岁那年，陛下封禅泰山，发生了一件永远改变霍家的大事！”
“这件事……史书不得记载，只有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让这个秘密从此消失！”
“我要写下来！让它给我陪葬！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出去了，就让这个秘密随我永眠在这里。如果有人看到，那……就是他的造化。”
江宪闭上了眼睛。
他只感觉嘴唇发干。脑海中乱哄哄地想得厉害。
泰山封禅……泰山封禅……
公元前110年，汉武帝元丰元年，刘彻封禅泰山。随行官员没有一个跟上了御驾，只有一个人跟上了。
他，就是年仅十岁的霍嬗。
泰山之顶，只有汉武帝和霍嬗两人，其他宦官侍从全部被逐出。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回去之后，十岁的霍嬗暴毙。
这是历史悬案，史书都没有记载为什么。霍嬗本人却把它记了下来！而且让人知道，他的暴毙是假死，之后，他都活在霍家封地的地下。
为什么？
睁开眼睛，调整了一下波动的心绪，他继续看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泰山封禅，我和陛下看到了一个神秘的图案！在看到那个图案三秒后，我只感觉……天地都在倾斜！草木疯狂往天空生长，形成一个漆黑的点。周围的东西都在扭曲，一种难以言说的压力降临到了我身上。”
“当时……陛下差点激动到疯狂！他说……他说他看到了神，看到了一位神女！神只能是他的！”
“这时候，我就知道，我可能活不久了。”
刷——两人再次抬起头来，目光碰撞在一起，谁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两个字。
见神！
汉武帝，在110年的泰山封禅中……“见神”了！
第111章：两千年前的“见神”
历史是河，往事如水。谁也不知道哪一股水流会和其他水流碰撞，从而让河道偏离了方向。
江宪和林若雪对视了一眼，之前无法联系的东西，现在仿佛有些眉目了。公元前110年，汉武帝泰山封禅见神——霍嬗的暴毙——三十米的巨大“瑶姬”——守陵人，山神打鼓，矮灵祭……
一条隐隐约约的线已经浮出水面，只需要他们再用力捞一捞！
深吸了一口气，江宪看向树皮团，继续读了下去。
“如果是我父亲在，可能陛下会选择共享秘密，但是……看到的人是我，长生久视的秘密，陛下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是的……林若雪幽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长生啊……对于已经功成名就的汉武帝是何等诱惑，若冠军候尚在，霍嬗不会“暴毙”，但是，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和我猜的一样，在看到神仙之后。陛下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他问我：愿不愿意为他做一件事？”
“我无法选择，我以为，他问我愿不愿意为他去死。但是，结果却出乎我的预料，他说，他要用最隆重的规格修筑一座登仙台，不可让仙人感到一丝不悦。毕竟……这是秦始皇都没有看到过的存在！”
“看来，陛下还是顾忌和父亲的情分的。如果在场的是任何一人，恐怕会被立刻灭口……我只能答应。之后……春陀公公……给我送来了一剂药，名为忘忧子。”
“春陀？”林若雪挑眉：“这不是电视剧汉武大帝中的太监吗？历史上真实存在？”
江宪点了点头：“据西汉春秋记载：景帝晏驾，中常侍春陀请太子入上位。他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之前服侍景帝，未央宫的大总管，景帝身边第一得意人。之后跟了武帝，管宣室。”
“处死”冠军候的后人，这种事情决不可让第二人知晓，服侍过两代皇帝的春陀是最好的选择。
“此药可让人假死一周。我服下了药，当夜就昏睡了过去。当我醒来时，已经在宛城。”
“可是陛下并没有告诉我，此药会让人永不能开口！”
“我知道，这是陛下对我的警示，告诉我此事不可传于三人。我看过……我的面目已经被改得全非。不知道哪位名医动的手，我显然不止昏睡了一周。”
“监视我的，是五位不认识的羽林卫。从他们口中，我知道了陛下的诏令：一旦离开他们视线超过一刻，再次归来，不问缘由皆杀！”
帝王心最难测……江宪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读了下去。
“就在我刚刚稳定下来的时候，忽然间，宛城不知道为何来了大批高山族人，羽林卫和御林军也开始驻扎在霍家封地。为首的……竟然是已经因为贪墨被诛五族的王温舒王大人！”
王温舒！
江宪和林若雪同时抽了口凉气，万万没想到，在霍家地宫的修筑之中，假死的不是一人，而是两人！
王温舒此人绝非籍籍无名，相反，他是华国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四大酷吏”之一！汉武帝时期让人闻之变色王廷尉就是他。竟然可以放过诛五族的王温舒，让他来亲自监督这个工程，可见汉武帝的决心！
林若雪轻轻“呵”了一声
，看向四周成千上万被点天灯的高山族人。她大概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了。
这个工程，到底埋葬了多少冤魂？
江宪继续读了下去：“我和王廷尉没有什么交集。羽林卫越来越多了……这是陛下的亲卫，显然，羽林卫中因为一些事情经历了大换血。我和王廷尉都在等待真正开工的那一天。现在材料有了，却没有工人。加入这种绝密的事情，最后基本都要陪葬。”
“就在这时……宛城忽然来了太多闽越人！足足好几万！详细问过我才知道……一年前，闽越战争结束。闽越彻底覆灭。而怎么处置闽越这块地方和这些人，朝中一直争论不休。就在几个月前，陛下乾纲独断，竟然……将所有闽越人……都引入了中原！”
“我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也猜到了他们的下场……和我的下场……”
死寂。
一股寒意，从两人脚底冲到头顶。帝王心术，真正阅读当事者记录，那种难言的心悸，非亲观不足以道。
为了一次“见神”，闽越地区整整十几万人，全部为了这个计划陪葬！
一部分确实进入了中原，成为汉武帝的“仁政”，另一部分，则被秘密带到宛城，成为修筑登仙台的基石。
文字到此结束。
江宪叹了口气，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历史上的两大谜题：霍嬗的暴毙，闽越消失的三百年，也有了解释。
一切，不过“长生久视”四个字而已。
他将树皮叠了起来。不过就在此刻，他忽然目光一亮，将树皮翻了过来。
就在树皮后……居然还有字！
这些字迹和前面完全不同！
前面的字迹，规规矩矩，能看出霍嬗对汉武帝的崇拜，但也能看出他的不甘心，以及对汉武帝的一些埋怨。不过总体来说，情绪还是平稳的，书写得非常工整。
然而后背的字迹则不然。
龙飞凤舞，接踵摩肩。看得出来，对方书写下这一行字迹的时候心态绝对不平静！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江宪仔细看了下去：“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但是，但是她为什么死了！？”
“神仙不是不会死的吗！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看到了那口棺材，十丈长的巨大棺材！我……亲手掩埋的她，陛下也很落寞。不过……她……她手中竟然握着一枚果核！”
“陛下让我种下了那枚果核。但是……生长在这种地方，能发芽吗？”
之后是大段的空白，直到后面，用更凌乱的字写着。
“它发芽了……它竟然真的发芽了！！”
“我……已经老了……我居然……能亲眼看到不死仙药发芽的那天！”
“我……死而无憾！”江宪做了个深呼吸，合上了树皮，因为用力过猛，握得手都爆出了青筋：“它就在……我的床下！”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脑海中都因为激动而有些混乱。
汉武大帝倾尽心力，居然真的种出了如何果实！
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两千年过去，现在……树上应该是有果实的！
“他还是怨着汉武帝的。”林若雪叹了口气道：“否则他不会记录这些。”
“是啊……换我，我也会恨。明明是自己表露忠心陪着汉武帝上了泰山顶，却没想到遭遇这种横祸。没人想死，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我们也没法了解当初的真相。”
因缘巧合，莫过于此。
江宪捂着胸口，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搬开金缕玉衣，随后迫不及待地劈开大床。就在下方，露出了一个微微凸起的金属人头。
不大，大约手掌大小，容貌似为一位老者，只不过……额头两角，生出了如同鹿一般的犄角。
它就这么埋在地面条石中央，看起来丝毫不起眼。江宪伞尖化作长枪，噗嗤一声插了进去。
沙……意外中的火星四溅没有发生，下方的条石竟然如同石膏一般，一枪就被戳出一个孔。
江宪目光闪了闪，立刻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条石”。数秒后站起身来，沉声道：“床下正好三块条石，这些条石……全都是石灰！”
这下面……别有洞天！
还不等江宪动作，林若雪的双剑飞快插入石灰石中，扬起一地粉尘。朝着他嫣然一笑：“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但是……我还从没见你这么失态过。”
“事关生死？还是诅咒？”大小姐出身的她，此刻却根本没有顾忌自己的身份，明明是脏活累活，她却带着微笑，一剑一剑戳了下去。
石灰粉飞扬，江宪嘴唇动了动，淡淡道：“你这么肯定？”
“我选择相信好的方面。”林若雪挽了挽发丝，笑道：“如果能解开诅咒，你就没有理由再推脱。嗨，我这不是为自己着想吗？”
这时候，江宪忽然想轻轻抱抱对方。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不过，他只是牵起对方的手，平静放开：“我来，大小姐弄脏了，可就不漂亮了。”
结果没有出现前，他不配给别人任何承诺。
林若雪咯咯笑着反握了一下：“要你管，闪一边儿去。真把我当大小姐了？爷爷外公督促我练功的时候，可不比你轻松！”
或许真的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一枪双剑默契地挖掘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气氛安静地有些暧昧。足足数十分钟，两人才舒了一口气，直起身按了按腰。
就在他们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一米方圆的坑。深也有一米。但下面并没有什么如何果树。
而是……一根纯金打造的钉龙桩！
金色的钉子，如同锋利的刀插入土中，上面盘踞着一个人首蛇身，头生双角的老者。更诡异的是，九九八十一根拇指粗的铁链，平行没入钉龙桩。
“这是……”林若雪擦了擦汗，轻轻摩挲着钉子，就在摸到钉子头部的时候。忽然间，所有铁链齐齐绷直！
哗啦啦——！！与此同时，屋外，一片连绵不绝的锁链绷紧之声响起。伴随着一片片催命般的铜铃声！
他们看不到……就在屋外，所有尸体的头颅，此刻同时转了过来。缝上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死死盯着祠堂。
鬼火摇曳，将这里照耀为森罗地狱！
第112章：钉龙桩、牙仙海（一）
卡啦啦啦！无数锁链绷紧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两人浑身一颤，本能地匍匐在地。但是数分钟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房间里一片死寂。林若雪将耳朵贴在地面，仔细地听着。江宪全身戒备，每一块肌肉都绷紧，目光死死盯着周围。足足过了十分钟，他才站起身来，拉起林若雪，小心翼翼地朝着屋外走去。
祠堂之外，仍然是一片森碧，他们凝重地看向四周，赫然发现，一根根铁链从地下拉起，全部没入祠堂之中。仿佛那些死尸用尽全力镇压着什么东西。
银色的锁链上，拴着一枚枚铃铛。如果将祠堂比喻成太阳，那周围的尸群就是阳光。这些锁链穿透每一道“阳光”，从尸体背心处进入，胸口处穿出，又进入前方的尸体背心。若说之前，这些“阳光”还只是虚幻的，要依靠想象的。那现在就已经完全真实，肉眼可辩。
“这些锁链尾部是在墙壁中。”江宪走到一具尸体前，轻轻摩挲着，沉声道：“将一条线上的尸体全都穿了起来。”
刷——林若雪短剑一挥，面前尸体衣服哗啦破开。里面可以清晰看到……尸体背后泥土中，出现一条锁链，尽然注入尸体脊背之中，代替了脊骨！然后一路往上，到胸口处穿胸而过。再在前面破胸而出。之后顺着胸口往下，一直没入裤子里。
“铁链是埋在泥土里的，又被衣服掩盖，所以我们之前没有发现。”江宪看向地面铁链拉出的一道道沟壑，皱眉道：“但是……这是为了什么？”
无人能回答。两人仔细观摩着尸体，数秒后，林若雪皱眉道：“你有没有发觉，所有尸体的头部，都偏了一些？”
江宪眨了眨眼，退后几步看了看，再看向四周。紧接着狠狠吞了口唾沫。
确实如此……
所有的尸体，头颅全部偏了三十度，死死盯着祠堂的方向。由于太过整齐，一开始根本没有发现！
到底刚才触发了什么？
不找明白，根本无法安心探寻下去。江宪掏出小手电，从尸体头部一寸寸往下照。一片死寂中，他忽然低声开口：“线崩了。”
线？
林若雪眨了眨眼，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凑近尸体头部一看，对方缝合好的五官，线居然崩了三根！
一股寒意从灵魂中升起，九地之下，万尸之海，没有人动的线居然崩了？这太过诡异了……就像所有尸体，马上就会睁开眼睛，站起来朝他们扑过去一般！
啪嗒……还不等他们仔细看，缝合五官的线连续崩断两根。下一秒，他们只感觉头皮发麻！那些尸体……眼皮竟然在颤动！
不……不止眼皮，面前的尸体整个头颅都在轻轻颤动！宛若……头皮里面，藏着什么恶魔，马上就要冲出来一样！
刷刷！两人立刻退开，凝重地看着周围尸体——头颅在动的绝对不止一具！令人毛骨悚然的卡啦之声响彻地穴，周围80%的尸体，头颅都抽风一样动了起来！
断线的声音，宛若爆竹一样此起彼伏。两人背靠着背，凝重无比地看着眼前一切。一具具尸体的五官开始张开，一丝丝的鬼火从中冒出，不过十秒，靠近祠堂的最内圈，所有尸体完全张开了五官。
轰——！！一道幽幽碧火，从尸体五官中冲出。蒙着人皮的骷髅喷涌着鬼火，形成连绵火海，若昭告冥帝降临！
第一层化作鬼火的海啸，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第几十层！上百层！
刹那之间，祠堂周围的鬼火莲花轰然膨胀，好似……这朵莲花经历数千年，终于在今日完全盛开！
周围的一切，都被吞入幽碧的火浪。就在此刻，林若雪有些发颤的声音传来：“阿宪……”
江宪转过头去，目光所及，林若雪正呆呆地抬着头，震撼地看着上方。
滴答……一滴液体从头顶落下，说是一滴，实际上大小却和拳头差不多。砸在地面，甚至扬起一圈微小的灰尘。江宪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朝着上方看去。
一眼之下，瞳孔猛然收缩。全身的神经几乎没有了知觉，脑海中只剩下一片麻木。就连抓着黑长直的手，都轻轻抖了抖。
祠堂处于一片岩壁下方。就像天然的遮雨棚。岩壁距离地面大约五十高。谁也想不到，就在岩壁之上，趴着一只十五米长，三米宽的巨大怪物。
那是一只蝗虫。
不……可能已经不能用蝗虫来形容它了。和普通蝗虫长得差不多。但是全身都布满了蛇形条纹，呈现出黑灰色。从江宪所在的地方看去，能清晰看到那一对如同镰刀一样的嘴巴，和密密麻麻，布满利齿的口器。
和蝗虫不同的是，它的上下半身比例不同。上半身小，长着一对如同螳螂一样的节肢前爪。下半身如同蜂后一样奇大无比，而就在尾部，一根类似蝎子的尾巴，顶着赤红的毒针，宛若黑暗中的毒蛇。
它就挂在头顶上，仿佛雕塑一般看着他们。但是，两人非常清楚，这只怪物还活着……随着他们的动作，那巨大的头颅微微旋转着，仿佛等待捕食的恶魔。
“这是……古蝎尾蛰镰……又叫蝎螂花……”江宪愕然抬起头，太过剧烈的震撼，让他的神智都出现了瞬间的空白：“我只在书上听说过这种怪物……以蛇为食，喜阴冷，喜黑暗。其所在之处，必有冰冠冰川……没想到……这种怪物居然真的存在……”
怎么办……两人齐齐屏住了呼吸，周围鬼火森森，江宪缓慢地抬起手，轻轻抓住林若雪的手，低声道：“慢慢动。”
林若雪点了点头，她也明白。昆虫大部分具备单眼和复眼，单眼是感光，复眼是成像。单眼+复眼才能看到完整的东西，而且范围极其广大。换句话说，他们现在绝对进入了古蝎尾蛰镰的捕猎范围。
但是，因为多眼成像的原理。昆虫会对动的东西格外敏感——这就是捕捉的时候昆虫会先一步逃走的原因。如果他们现在掉头就跑，那只恐怖的古蝎尾蛰镰必定马上就会冲来。但如果他们尽量放缓移动，反而有可能进入安全区。
沙……心照不宣的两人无比缓慢地移动着脚步。冷汗一滴滴从头顶落下，明明是慢动作，却让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
随着他们的移动，古蝎尾蛰镰的头颅也跟着移动。屏住呼吸走了三米左右，江宪忽然反应了过来，轻轻舒了一口气，目光看向某处，适当地加快了一些脚步。
为什么？
林若雪没有开口，目光却疑惑看
了过去，江宪仿佛读懂了一般，低声道：“火。”
火？
林若雪愣了愣，随后目光一亮。
是的……昆虫因为多眼成像的特性，对光源，移动的东西格外敏感。而兼具以上两点的东西——就是火光！
只要他们移动速度比火焰跳动速度慢，那只怪物就不太容易注意到他们，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被复眼抓捕的几万朵火焰之中！
在这片鬼火之海下，两个人类就如同飞蛾一般渺小。
或许是老天都要帮助他们，短短十几米，他们走了几分钟。但就在此刻，周围尸体头颅忽然尽数爆开，露出里面……一根金色的钉龙桩！
和他们之前看到的一样，长着双角，人头蛇身的怪物盘踞其上。密密麻麻，数之无尽！
“这是烛龙神……”江宪咬牙低声道：“我想起来了，人面蛇身，头生双角，那是烛龙神。睁眼白天，闭目黑夜。号称远见万里。雕刻在钉龙桩上，意寓为监视。”
“这里……封印着什么东西！”
林若雪舔了舔嘴唇，明明没动几步，却感觉嘴皮子都在发干。她缓缓道：“古蝎尾蛰镰？”
“不是它！”江宪肯定地说：“是山神……封印的是山神！”
“它不知道在哪里，但肯定在附近！古蝎尾蛰镰虽然恐怖，但……它能敲得动大山？”
“山神必定是比它恐怖无数倍的东西！”
但愿……千万不要是那条白蛇。否则……恐怕政府想要抓住它，都绝不轻松！
咚——就在此刻，林若雪身子忽然一歪，猛地向后倒去。江宪想都没想，一把拉住了对方。
雕塑。
他们本来就在整个鬼火莲花的最中心，雕塑就在不远处。现在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上方的怪物身上，谁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尊雕塑。
江宪一把拉起了林若雪，但是谁也没有庆幸。一股狂暴的危机感，瞬间充斥两人脑海。下一秒，石壁上“咚”的一声闷响，随后宛若飞机起飞的嗡声，一股狂风直扑两人头顶！
这片风是如此凶猛，吹得江宪脊背衣服都在波动。他的眼睛猛地睁大，想都没想，抱着林若雪拼命往前一扑！
轰隆隆——！就在他们身后，一个巨大的身影砸落地面。扬起漫天尘埃，周围的鬼火都齐齐暗了暗。硝烟之中，那宛若魔神的身子张开了翅膀，正对向他们。
“跑——！！！”江宪再也顾不得了，用尽全力拉着林若雪朝祠堂方向跑去。
刷——！就在他们奔跑的刹那，身后一道劲风刮来。宛若空气都被撕成两半，同一时间，两人再次卧倒。就在他们头顶，一只赤红的，长满倒刺的镰刀状胫节刷然划过。
一个前滚翻，江宪马上爬了起来，咬着牙全速朝祠堂冲刺。但还没跑两步，一片展翅的轰鸣，古蝎尾蛰镰如同炮弹一样再次落在了他们面前！漫天尘埃中，巨大的双腿完全弓了起来，口器发出清晰的摩擦声。
轰！！就在它冲过来的刹那，两人心有灵犀地朝两边躲开。古蝎尾蛰镰巨响中冲进了尸群，镰刀胫节所过之处，一片尸体麦子一半倒下，尸体中数十枚银色的圆球滚落地下，不断弹跳。
第113章：钉龙桩、牙仙海（二）
当啷……数不尽的小球滚出，然而现在谁也没工夫关注它们。江宪和林若雪一个滚翻，随着刷的一声，黑长直伞尖一亮，枪尖在地面拉出一道长长的沟壑。单手撑地，飞快稳定住身形，和林若雪一左一右，死死盯着前方的怪物。
漫天烟尘落定，蝎螂花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魔神，口器的摩擦声仿佛厉鬼哀嚎。随着它翅膀的震动，一片片尘埃烟雾一样涌起。五只眼睛同样嗜血地盯向眼前两人。
这是食物……自己曾经吃过这种食物……不多的理智在提醒它这件事，涎水顺着锋利的口器落下，砸落地面。刹那之间，地宫中一片死寂。仿佛只能听到人的心跳。
咚、咚、咚——江宪和林若雪飞快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双方瞳孔中都只剩下彼此。刹那的寂静之后，江宪一声怒喝，率先冲了上去。
无路可退，那就无需再退！
刷——长枪在空中几乎拉出一片残影，一点寒芒追风逐月，直指蝎螂花两只眼睛巨大的复眼中央人头大的单眼——单眼用于感光，对方一共三只单眼，一只位于一对复眼中央，两只位于头两侧，无论刺瞎了那一只，都会出现一个无光的方位。
那就是他们的机会。
面对这有进无退的一击，蝎螂花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几乎就在人眼都无法捕捉的瞬间，它的前爪陡然探出，宛若死神的镰刀，圆弧状横劈了过去。
快……眼睛根本无法捕捉的快！
昆虫的节肢关节和人类完全不同，上面覆盖角质层。关节处的角质层更薄更柔韧，肌肉固定在角质层上。只需要拉动轻便的角质层，就能使躯干运动。这注定了它们的捕食快速无比——比如螳螂。
太大了……攻击范围太大了。江宪只感觉左侧狂风骤起，地面上烟尘轰然暴起，散落的银球叮当跳动。一道黑中带红的幻影刚出现就已至眼前。覆盖他左方所有范围！
腥风拂面，江宪的瞳孔都缩为一个小点，就在前爪即将击中他的刹那，他拼命咬住牙关，枪头用尽全力戳向地面，紧接着，人已经撑杆跳一般跳了起来。
咔擦！下一秒，蝎螂花的前爪已经死死钳住大黑伞。一阵卡啦啦啦的声音响起，火星四溅。大黑伞上竟然出现道道白痕。也在同时，江宪若鱼跃龙门，高高跃起足足两米半。而就在手离开黑长直尾部的瞬间，锵一声脆响，若倒抽瀑布，斩龙呼啸而出。
他根本没有看下方，瞳孔中只剩下蝎螂花庞大的身形。似大鹏展翅，鹰击长空，伴随着一声怒吼，他用尽全力朝下方刺了下去！
轰——！迎接他的，是蝎螂花猛然抬起右爪，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抓了过去。然而就在此刻，一道身影似惊鸿掠影，双剑疾刺蝎螂花右方复眼。和对方前爪近乎同步！
是林若雪。
江宪刚动的时候，她没有动。她知道自己的迎敌经验不如对方足，但是她的长处同样是江宪无法企及的。那就是惊人的视力听
力。
在极端的训练下，她的动态视力广得惊人。从蝎螂花刚开始动的时候，她就在捕捉对方关节发出的声音。在对方扬起左爪的时候，就立刻冲向了右方。就在蝎螂花右爪第一个关节启动的时候，她的双剑已经脱手飞出。
若蛟龙出海，似凤凰盘空，两把长剑带着剑柄的红绸直指右侧。蝎螂花的右爪猛然停下，不到一秒的时间，居然距离江宪竟然已经不足三米！
画面仿佛定格，蝎螂花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攻击，竟然顿了一瞬。
在它眼中，对方不过是两只小老鼠。但是……这两只小老鼠次次攻击都直指自己最脆弱的部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一次攻击，都无法进行到最彻底，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它贫瘠的脑部不会知道，这叫节奏。
战斗的节奏。
但是它知道，自己什么部位最重要！
就是这一顿，江宪手指一弹，玲珑骰刷拉拉缠上了对方头部触角。身体在半空中一扭，直落对方庞大的左爪。
还是同时，蝎螂花右爪闪电一般回撤，格开林若雪双剑。林若雪手腕一抖，红绸一拉，双剑如同有灵性一样收回，然而还不等回到手中，随着双手一圈一扬，双剑再次飞了上来。
任何时候，同时面对左右两方攻击，或者左右手一起做不同的事情，或者同时做出两种选择都绝非易事。哪怕大脑发达如同人类，也需要经过特殊训练。蝎螂花脑容量根本不足以支持它做到这一步，这一瞬间，它选择了本能。
卡卡卡卡……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响起蝎螂花体内，林若雪愣了愣，紧接着大喊道：“尾巴！！小心！！”
话音未落，如同黑龙飞天，蝎螂花的尾巴已经化作一道幻影，直刺林若雪。随着当当两声，双剑应声而落。而同一时间，江宪已经落到了蝎螂花左爪上。
它的前肢非常大，神展开和身体差不了多少。而此刻因为防御右方的攻击，左方没有动。仍然保持着之前夹住黑长直的状态，反而形成一条崎岖大道。
就在落下的瞬间，江宪一声不吭，提着斩龙咬紧牙关全速朝着蝎螂花头部冲去。另一边，林若雪死死抿着嘴唇，她知道……现在决不能给对方反应时间！
哪怕对方复眼视觉范围广大，但是……对方的大脑反应不过来！它无法处理两边同时的攻击！
显然，对方也非常清楚，左爪上的食物目标是自己最脆弱的眼睛。闪电一样的尾巴格开双剑之后根本没有继续攻击林若雪，而是立刻收回。但就在此时，林若雪不退反进，在腰带上一摸，一把软剑应声而出，一声轻喝，直接朝着蝎螂花一只爪子冲了过去。
卡拉拉……蝎螂花的脑袋急促转动着，一下看向左方，一下看向右方。它乱了……它的CPU无法处理这种从未遇到过的情况！随着两人越冲越近，它的头颅越转越快，一声尖锐的鸣叫，它……尾巴倏然抬起，疾刺右爪的林若雪！
选择错误！
江宪目光陡然一亮，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或许无法杀死蝎螂花，但绝对有机会让对方再也不想对他们动手！
“死——！！！”用尽全力，他发出一声怒吼，斩龙剑用力刺下，刺的地方并非覆盖对方体面的角质层，而是节肢的关节所在。
噗嗤——“吱——！！”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股腥臭的绿色血液冲天而起，将江宪淋得满头满脸。他根本不在意，拔出剑咆哮着继续冲上——反正离地就两米，摔下去都没关系。
而随着这一刺，那快若闪电的尾巴，在距离林若雪数米之外停了下来。蝎螂花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左方。但是……就在他转头的刹那，林若雪双手一拉，红绸一紧，双剑如同鬼魅再次刺向对方右眼。
沙……就在此刻，一片轻柔的声音响起林若雪耳中，她愣了愣，随后立刻喊道：“跳！！”
没有任何犹豫，两人立刻跳下蝎螂花双爪。下一秒，一片嗡嗡嗡的翅膀拍击之声，蝎螂花冲天而起。
若直升机起落，狂风吹得地面灰尘四散而起。林若雪和江宪齐齐捂住口鼻，数秒后才抬头看向上空。
“吱……吱——！！”蝎螂花悲鸣着，它从未想过这种后果。然而，却拍打着翅膀，在上空盘旋不去。
“呵……”江宪喉结狠狠动了动，这才感觉心有余悸，握着斩龙的手都在轻轻颤抖。汗水溪流一般留下，胸腔急剧起伏。而林若雪也好不到哪去。
“它……要走了？”两人看向头顶徘徊不去的蝎螂花，林若雪轻声问道。
江宪凝重地摇了摇头，不像……如果是示弱了，对方会直接回到巢穴。但现在却像舍不得到口的食物一样……
轰——！！还不等他想完，随着一声惊天巨响，祠堂轰然倒塌，两人颤了颤，头颅机械地看了过去。只看到一片废墟中……另一只蝎螂花站了起来。
轰、轰！！紧接着，又是两声，地面扬起两圈烟尘，两只蝎螂花猛然落地，那粗壮的长腿从岩壁上跳下，就连地面都在哀鸣。
它……在呼唤同伴。
蝎螂花并不止一只！
寒意如同过电，飞快走遍两人全身。江宪吞了口唾沫，默默拿起斩龙，横在自己胸口。四只蝎螂花封死了他们所有路线，八只复眼映照的全都是两人的身影。
“怎么办？”背靠着背，林若雪压着声音问道。
“找出口！”江宪从牙缝中说道：“当时003勘探队伍的人也走过这里，这里肯定有出口！”
话是这么说，不过，要想找出口，首先要过眼前这关！
怎么办？
两人抿着嘴，死死盯着面前的四只怪物，江宪脑海中思维飞快转动。
怎么做……才能从眼前的死局中逃出生天？
一只蝎螂花，他们可以逼退，四只蝎螂花，已经超越了人能做到的极限！
第114章：钉龙桩、牙仙海（三）
咔哒……蝎螂花巨大的虫足迈过尸群，引起锁链叮当作响，它们的脚仿佛一把把镰刀，划过尸群几乎没有任何声响，那些尸体就像秋天的稻草一样，齐刷刷被分为两截，数不尽的银球跳了出来，滚落地面。
四只蝎螂花缓缓包围过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山崩海啸。而两人就在海啸的中心，只能眼看着四周海潮冲天而起，无声的逼迫，让两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有想法吗？”背靠着背，林若雪低声问道。
江宪磨了磨牙，沉声道：“003号勘探队离开过这里，这里一定有出口！但首先……我们得从这几个怪物手下逃出去。”
啪嗒……就在此刻，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在耳侧——那是蝎螂花的后爪，不知何时，踩碎了一个银球。
银球之中，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蔓延到周围一尺方圆。下一秒，四面八方，忽然响起了无数“啪嗒、啪嗒”，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不仅仅是江宪和林若雪，就连蝎螂花都愕然看向周围，满地的银球仿佛听到了什么信号一般拼命破裂！就在银球中，一个个巴掌大小的东西缓缓爬了出来。
全身漆黑，状如人形，头颅占据身体的二分之一，四肢细长无比。头颅上只有两只绿豆大小的眼睛，以及两个窟窿一样的鼻子。仿佛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它们迷茫得看着四周，可爱的摸了摸头，随后……齐齐看向了四只蝎螂花。
就在看清这些东西的刹那，江宪和林若雪同时打了个寒颤。这些看起来可爱的小生灵，他们几个小时前刚刚见过！
这是达爱，也是……牙仙！
放眼望去，此刻足足有上千牙仙，稀稀拉拉地围在周围。但可怕的是……这些牙仙出自银球，银球出自被割裂的尸体，而尸体……
满地都是！
更恐怖的是，那些没有破碎的尸体，此刻也像活过来那样，拼命扭曲着。苍白的皮肤下，映照出无数牙仙狰狞的面容。不过数秒，啪啪啪之声响做一片，数不尽的牙仙飞出，数目之多，竟然形成一片漆黑的云雾。
成千上万！
刷……面对着如山似海的牙仙，四只蝎螂花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它们缓缓转过身，将尾部对准两人。头部转向外围，两只长满倒刺的前爪伸出，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是生物的直觉。
面对这些看似无害的小东西，它们感觉到了远超两个人类的恐怖杀意！
越来越多的牙仙从银球中苏醒过来。如山似海，地面都铺满了漆黑的一层。林若雪磨牙道：“你说的没错。这里确实封印着什么东西……那些尸体不是用于照明或者祭祀的，封住它们的口鼻，实际上是封住牙仙，让它们进入假死状态！”
江宪没有回答，而是目光灼热地看向现场，随着牙仙苏醒，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不可能中的可能！
“等会儿……我说跑的时候
，立刻朝祠堂跑。无论谁先到，不要管别人，先把钉龙桩摁下去！”他的身体缓缓蹲下，尽量减少两人存在感，低声道。
林若雪点了点头，两人屏住呼吸，只等着火星撞地球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牙仙们似乎在打量着眼前巨大的蝎螂花。它们已经沉睡太久了，久到饥饿感如同火焰一般灼热。它们不由自主地朝蝎螂花靠近，越来越近……数分钟后，前方的牙仙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猛然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
“吱——！！！”
原本可爱的形象瞬间变得狰狞，占据整张脸二分之一的嘴里，剃刀一样的牙齿若隐若现。如同信号，这一声传遍整个牙仙群体，连绵不绝的吱吱声轰然响起！
“滋——！！”宛若受到了挑衅，蝎螂花同样张开嘴，恐怖的口器摩挲着，发出毫不示弱的嘶鸣。下一秒，它们前方的黑潮轰然跃起，形成一片漆黑的雾气，疯狂朝着它们冲来！
当当当——！刹那之间，数不尽的牙仙扑到了蝎螂花身上，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啃噬之声，但是，它们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咬穿蝎螂花的角质外壳。然而……数目之多，瞬间让蝎螂花全身覆盖上一层黑色。
林若雪死死咬着嘴唇，看了一眼江宪。还不动吗？还在等什么？
江宪没有动，而是身体已经做好了冲刺的姿态，他目光如火，凝重地看着前方已经彻底沸腾的地宫，却仍然没有说出那个字。
等。
现在双方怪物还没有彻底疯狂，他们求的只是疯狂前的一瞬间，双方将对方都标记为死敌的刹那。
还不够……还要等！
轰——！一声巨响，林若雪猛然转过头。目光所及，蝎螂花的尾部几乎化作幻影，将铺天盖地的牙仙海硬生生凿出几个洞。就像黑雾被吹散，紧接着马上填补起来。太多了……牙仙覆盖周围数百米空间！几十只瞬间死亡根本不痛不痒。
卡拉拉——牙齿啃咬的声音不断响起，覆盖面太大，终于……有的牙仙找对了地方，那就是蝎螂花唯一毫无保护的地点——眼睛。
“滋——！！”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一只蝎螂花猛然开始翻滚起来。它的头部覆盖满黑色牙仙，巨大的单眼已然被咬破，数不尽的牙仙疯狂往里面钻去。剧烈的疼痛，让它疯狂地开始挣扎。尾巴，双爪拼命挥舞，数不尽的牙仙凭空落下。但是……更多的牙仙悍不畏死地包围了上去。
如同影院中最经典的怪兽电影，四面八方，一只只牙仙半蹲下身子，背上齐齐张开两只近乎透明的翅膀，弹弓一样射了上去。一只接着一只，宛若逆流的瀑布，充斥整个空间。挣扎的蝎螂花表面牙仙越堆越多，直到形成一个二十多米的黑茧，随后……轰然落下。
轰！地面都颤了颤，剧烈的轰鸣掀起滔天气浪。因为落下得太快，太多包围在外的牙仙还滞留空中。但紧接着，无数牙仙形成一片漏斗状的云雾，疯狂嘶鸣着，直直朝下方卷了过来！
“跑
——！！”就在此刻，江宪声音雷霆般响起，人全速冲了出去。林若雪紧跟在后。就在他们后方，牙仙海啸化为垂直落下的瀑布，哗啦啦的声音络绎不绝，刹那间淹没落下的蝎螂花。
蝎螂花的哀嚎仍然在背后响起。但江宪两人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因为就在他们眼前，牙仙潮水正海啸一般冲来！
数目极多，但……并非不能接受！
真正的牙仙主力军还在半空，迎面而来的，是抢夺食物的、没有飞上天空的牙仙，恐怕有数百只左右，这对于成千上万的牙仙大军来说，已经是九牛一毛。不过对于人类……数百只牙仙足以把他们一分钟内啃成白骨！
嗡嗡嗡！空气中振翅声不绝于耳，江宪眼珠子都在发红，咬着牙面目都有些狰狞。然而，他丝毫没有放松自己的步伐，瞳孔之中，映照出的不只有牙仙，更有之前他撑在地面当枪使的黑长直！
距离他们大约十米左右，而二十米外，就是牙仙大军，它们绝对不会介意在享受蝎螂花大餐前，再来一顿餐前甜点。
林若雪紧紧跟在他身后，她的速度一点也不比江宪慢。最前方的江宪可谓手无寸铁，但是她没有说话，这种时候，要做的就是相信对方，不要给对方增加心理负担。
“应该同时跑到……容错率在两秒以内！”江宪眼中，黑长直已经越来越清晰。后方的牙仙潮已经看到了这两个活物，大嘴猛然张开，尖叫着冲了上来！
十米……五米……四米！
针尖对麦芒，双方的瞳孔中都只有彼此。呼吸已经消失，耳朵中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肌肉块块鼓起，神经如同弓弦拉满。双方没有任何一方减缓速度，狭路相逢，生死之差，无人可退，也无人能退！
三米……两米……一米！
画面仿佛定格，牙仙和江宪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最前方的的大约有二十多只牙仙，在他们后方，是薄如纱布一般的牙仙潮。两者中央，是矗立在地的黑长直。
沙……这一瞬间，江宪的五感扩张到了极致。他甚至能看到……面前的二十多只牙仙将嘴张到最大，露出里面面剃刀一般的牙齿。
林若雪的目光已经瞪圆，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手中双剑死死握紧，随时准备做出雷霆一击。
下一秒，似时间再转，江宪一把握住了黑长直，一只牙仙已经跳到了他的手上。然而他根本不看，啪的一声黑长直完全打开，全力一挥，一片叮当之声，伴随着吱吱惨叫，眼前的牙仙下雨一样落了下来！
噗嗤！手上的牙仙用力一咬，顿时鲜血如注。就在同时，一柄短剑凭空而来，将牙仙削为碎片。
“走！！”江宪拼命大喊，面对牙仙这种小型杀手，武器没用，盾才有用！
被黑长直打开的伞面这么一敲，它们必定倒在地上眩晕不止，正面的牙仙根本无法突破伞面。只需要冲五十米，就可以进入祠堂范围！
如果他猜测没错，这里唯一的活路，就藏在钉龙桩的房间内！
第115章：钉龙桩、牙仙海（四）
当当当！大珠小珠落玉盘，黑长直绑在江宪左手，形成一面盾牌，随着他的怒吼，顶着盾牌朝前方全速冲去。
“啊啊啊啊——！！”不敢抬头，不敢看，只能躲在伞面之后拼命向前，不断往前。
停下，就是死。
天蚕丝制成的伞面坚韧无比，一只只迎面冲来的牙仙在伞面上撞得发晕，落在地上被江宪踩成肉泥。他们速度太快，转眼间就冲过了二十米。伞面上咚咚之声络绎不绝。就在他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心脏猛然停跳了一拍。
足足两秒，他没有听到伞面上任何撞击的声音。
下意识地，他抬起了头，就在伞前，一股黑烟轰然而起，上百只牙仙终于反应了过来，直接绕过黑伞，刚刚升空，就化为无数烟丝，瀑布一般冲了下来！
“吱吱吱——！！”速度之快，甚至能看到牙齿的反光。狰狞的面容在火光下闪耀不定，如同追魂厉鬼！
卧槽！江宪骂都来不及骂，神经在这一刹那反应超常。他立刻停下脚步，大黑伞一挑而起，根本顾不得手臂的酸痛，将黑长直舞得水泼不入。刹那间，周围如同雨打梨花，一只只牙仙尖叫着落下。
轰——！就在此刻，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尘埃冲天而起。江宪的手顿了顿，一只牙仙尖叫着冲到了他的肩膀上，刚张开嘴，就被一剑封喉。
江宪没有往后看，但是他知道，那是第二只蝎螂花落地的声音。四面八方的空气就像看不见的墙壁，疯狂地朝着中央挤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萦绕四周，最终在脑海中化为三个字：怎么办？
现在已经是他预想中最好的状态——牙仙和蝎螂花不死不休，他们面对的只是一小部分，但这一小部分，仍然牢牢阻拦着他们走向生的道路。
嗡……视野所及之处，尽皆是牙仙的海洋。它们已经化为一片漆黑的旋风，铺天盖地，将整个地宫笼罩在内。
这里，就是它们的猎场。
没有一只猎物能活着出去！
“阿宪。”林若雪的声音忽然响起，非常平静：“看样子，我们还是要埋在一起了。”
江宪愕然回头，瞳孔猛地一缩，林若雪肩膀，腰腹已经多出两个血洞。她的脸色因为失血有些许苍白，但是却保持着迷人的微笑。仿佛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仍然没有说出来。
“狗屁！”江宪深吸一口气，黑长直扇走周围几只牙仙，咬牙道：“谁会死这里！！”
话音未落，林若雪的身形软软地跌了下去，江宪一把抓住了她，顺势抱住她的纤腰，林若雪嘴唇颤抖，头轻轻靠在他手臂上，用尽全力道：“小心……”
“有毒。”
江宪顿了顿，他也被牙仙咬了一口，却没有中毒，是因为如何果实吗？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妈的……”他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汗，死死盯着前方黑色的死神。就在他们一停一顿之间，前方再次聚集了五六百只牙仙，似烟瘴起伏，雾中之鬼。下一秒，轰然
炸裂，化作万千烟丝，水银泻地一般冲了过来！
嗡嗡嗡！数百牙仙掀起狂风拂面。江宪嘴唇都咬出了血丝，双臂肌肉鼓起，枪尖在地面拖拽出道道火花，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刹那间，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就在他身后，林若雪拼尽全力站直身子，才刺出几剑，眩晕的感觉如同海潮一般汹涌而来。
神经性毒素……自己最多还能坚持三分钟……她咬了咬牙，机械性地挥舞双剑，目光却情不自禁地看向周围，在生死一瞬的关头，她居然想到，或许……和对方死在这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起码……自己不用追得那么累了。而且……这里至少还有人陪葬不是……
陪葬……
陪葬！？
下一秒，她本来已经失去求生意志的双眼陡然亮起，机械性的剑舞忽然之间有了灵性，一剑扫过数只牙仙，她用尽全力喊道：“尸体！！”
江宪没有回头，甚至没有说话。
太多了……牙仙越聚越多！现在已经接近千只！他的全身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血痕。刚才林若雪刹那间失去战斗意志，看似只有数秒，却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他听到了林若雪的喊话，却根本无法做出回应。
该死……林若雪抿了抿嘴，红绸翻飞，似蛟龙出海。双剑翱翔，若羚羊挂角。速度之快，乃是她入洞以来最犀利的一击。
潮海堂剑舞三大绝技之一：别枝惊鹊。
剑风划过，横扫周围十五米！瞬间清空周围一片牙仙。就趁着这一瞬间，她一把推开江宪，借着这份推力，朝着侧面猛然一窜，同时，手中双剑全力射出，高喊道：“保护我！”
不需要问为什么，别枝惊鹊一旦用出，就证明对方已经准备拼命了。江宪瞬间转过身，面对着前方再次聚集在一起的黑雾，马步半蹲，一声长长吸气，只进不出，脸色瞬间泛红。
这是拼命的技法，快速调动血液流动，带给身体最大的力量。一丝丝白色雾气从他发丝中冒出，手中长枪微微颤抖。握着枪身的手都迸出青筋，脚下地面都发出咔咔两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放慢。
林若雪手中短剑在飞出的瞬间落地，只剩下剑首处两只金环，红绸如同长了眼睛，准确套中了一具正在燃烧的残缺尸体。说也奇怪，尸体全身燃烧鬼火，却无法燃烧红绸。
随着她用尽全力的一甩，尸体笔直朝着江宪飞来。也就在同时，前方黑雾全面炸裂，近千只牙仙尖叫着，嘶吼着，如同海啸一般冲了过来！
尸体……鬼火……江宪余光扫到了这一幕，刹那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不管不顾长枪呼啸而出，就在尸体甩回来的时候。准确地戳中了手臂。
噗嗤——长枪入肉，顿时，一只简易的火把形成。同一时间，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江宪牙齿都咬得咯咯响，根本没有管扑在背后的牙仙，长枪猛然回转，对准了前方的牙仙海。
刷……碧绿的鬼火在半空中拉出长长的火光，就在
火光照耀的同时，所有牙仙仿佛看到了最恐怖之物一般，尖叫着飞开，黑雾瞬间清空！而他的脊背上，随着林若雪快剑走过，虽然血肉模糊，但十几只牙仙全都被削为肉泥！
但，这也是林若雪最后一剑。
刺出这一剑后，眩晕感再也无法遏制，瞬间吞没了她的意识。就在她身体倒下去的刹那，一只大手坚定地扶住了她。
林若雪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最后的意识中，她仿佛靠在了一个令人安心的脊背上。随后，沉沉睡了过去。
“交给我吧。”江宪将对方背在背上，咬牙看向前方牙仙海。这只火炬就如同摩西的分水杖，光芒所致，牙仙纷纷避开。
原来如此……他抿了抿嘴唇，坚定地往前冲去——这里是牙仙的老巢，它们被封禁在尸体之中，尸体点燃鬼火，这已经说明了鬼火足以封印它们。答案……从一开始就给了出来。
轰——！就在他身后远处，又一只蝎螂花嘶鸣着掉落在地，成千上万的牙仙汇聚成漆黑龙卷，直接跟着飞了下去。江宪再也不敢耽搁，拼命地往前奔跑，所过之处牙仙纷纷躲进黑暗，惊恐地尖叫，一只只贪婪的眼睛，死死盯住这只猎物，却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近了……越来越近！被蝎螂花踩塌的祠堂越来越清晰。不知道跑了多久，或许是十秒，或许是数分钟。江宪终于冲到了祠堂之中。
“呵……哈……”他剧烈地喘息着，刚才的拼杀已经让他竭尽全力。但是，现在绝不是休息的时候！他一脚踢开断瓦残桓，看着高耸的钉龙桩母桩，用尽全力摁了下去。
卡啦啦啦！顿时，一阵清脆的机括声响彻整个洞穴。直到此刻，江宪才感觉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再也坚持不住，咚一声跪了下去。
全身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衣服都被牙仙啃咬地破破烂烂，特别是背部，几道伤痕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不行……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他睁开发红的眼睛，咬着牙用尽全力站了起来。哪怕双腿都在发抖，却没有让背上的林若雪沾到地面。
卡卡卡！机括声越来越响，数十米外的牙仙海都停止了动作，一颗颗圆滚滚的头颅齐齐扭向这一边。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尖叫，上万牙仙汇聚成一片漆黑的风暴，轰然朝着洞顶冲去！
“吱吱吱！！！”尖叫声震耳欲聋，它们冲到最顶部，再溃散成无数烟丝，没入黑暗。刹那之间，这里除了几具蝎螂花的尸体，什么都不再剩下。
结束了……江宪终于垂下了眼眸，就在他脚下，一条古色古香的甬道，散发着沉闷的空气，灯火通明，仿佛在迎接勇敢者的归来。
他笑了，因为，就在通道刚进去的地方，他看到了好几个堆在一起的登山包。
这是数十年前003号勘探队的包裹……唯一生还的两位教授，他们将重物留在了这里。
咔擦……头顶的石板缓缓合拢，隔绝一切声音。突如其来的寂静仿佛抽掉了他全身最后的力气，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林若雪，终于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起来。
第116章：瑶姬指路
这是一条漫长的甬道，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墙壁和地面都是条石铺成，墙壁上每隔五米伸出一只莲花壁灯，火焰幽幽燃烧着，终于不再是鬼魅的颜色，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艹……”休息了足足半小时，江宪才重新站了起来。暗骂了一声。狠狠锤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脱离危险的安心并不让他感到愉悦。哪怕他们已经挖掘出了足够的宝藏，甚至发现了汉武帝寻仙的真相。但是他仍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
手狠狠地伸进黑发揉了揉，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了好几次他才睁开了眼睛。背着林若雪继续往前面走去——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林若雪需要医治，他不可能继续探索下去。而且……
在他的危险程度评级中，这个地宫比始皇地宫威胁性更大！
地宫中机关不算最可怕，六玄子已经算是机关的顶尖大宗师，但仍然没有拦住他们的脚步。毕竟所有机关都要依托地利，算是有迹可循。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不传之秘，稀奇古怪的镇墓兽——比如古蝎尾蛰镰，牙仙。
一旦出现这种东西，这个地宫的危险程度就是顶级的。仅凭他们两人根本不可能攻破！
“宋云深……你这次可要大出血了啊……”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扶着墙壁往尽头走去。
通道并不算太长，只能听到江宪艰难的步伐声。静谧而孤独。不知道走了过久，或许十分钟，或许半小时，前方终于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大厅。
完全由汉白玉砌成，就在中央，一尊三米高的女童雕塑矗立其中。扎双发髻，着绫罗衣。双目似开似阖。莲花，水波，蛟龙，在她身后形成一轮头光。而在她脚下，是一层层的蜡烛台，造型精致非常，只不过数千年过去，已然布满铜绿。
那是飞鸟形的烛台，若海浪般起伏不定，反而造成了一种落差的美。一座座烛台上，一根根雪白的蜡烛缓缓燃烧。仿佛倾诉着沧海桑田，和岁月静好。
瑶姬……江宪目光一亮，强忍着太阳穴突突的胀痛，将林若雪放到地面。哪怕这一个微小的动作，也让他骨头咔咔作响。他很清楚，自己的体力也将逼近极限。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做这些多余的动作。因为就在雕塑之后，有一扇大门，上面雕刻着群山起伏，一位穿戴皇帝冠冕的人站在群山之巅。在他对面，是一片雾海，雾海之中，一尊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门旁边，还有一道滑槽把手。
把手上的灰尘明显比其他地方更薄——这就是当初003号勘探队离开的地方。他狠狠拍了拍脸颊，从这扇极具诱惑力的门上移开视线，看先了瑶姬雕塑。
这尊雕塑，和他看过的瑶姬都有不同！
在汉武地宫中出现的瑶姬形象，大多都是一手持荷花，一手持莲叶。但这尊不是，这尊雕塑……盘坐于莲花之上，双手相扣于丹田，如同打坐一般。宝相庄严。
“一种文化，一
种印象，是具有延续性的……”他的手轻轻抚摸着瑶姬雕塑，喃喃道：“前面所有瑶姬都是脚踏蛟龙，手持莲花，说明这是汉武帝脑海中的既定印象。到了这里突然改变，具备了宗教的神性……一定有其他理由。”
摩挲了半天，没有任何发现，他干脆一把推倒周围蜡烛台，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了上去。
就在刚爬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目光骤然一闪。赫然看到……雕塑手中，竟然捧着一块玉！
一块近乎透明的玉！
他一把抓起这块玉，看都没看塞进怀中，跳了下来，再次背起林若雪，走到后方的大门前，拉下了把手。
轰隆隆……一阵石头移动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机括声。万丈阳光出现在大门之后。
温暖的感觉，迅速消融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下一秒天旋地转，他只记得，在晕倒前，自己仿佛扣下了信号枪。
……………………………
江宪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家，躺在柔软的床上。只要想吃什么，虚空中立刻出现什么。自己甚至不需要动一下。就在这种极度舒适中，他听到了一个人呼唤他的声音。
“江宪……江宪……”
声音很熟悉……熟悉得如同号丧，让他吃东西都吃不安稳，愤怒之下，他毫不犹豫地抬手就一个巴掌。随后，就听到了清晰的“啪”声。
梦和现实的界限瞬间碎裂，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格外沉重。床头仿佛坐了一个人，看身影是杀千刀的凌霄子，对方捂着脸喃喃道：“怎么……睡觉还带被动反击的吗……你不对劲啊老弟……”
很想给对方一个中指，不过，脑海中的眩晕感潮水一般袭来，他很快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多久，仿佛沉眠了一个世纪。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床头已经站了四个人。
宋云深，凌霄子，董欣久，林方若……四人都担心地看着他，直到他眼睛完全睁开，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感觉怎么样？”董欣久率先问道。
江宪没有回答，他虽然睁开了眼睛，灵魂仿佛还在光年之外。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他的瞳孔才对上了焦。刚说了一个字，只感觉喉咙异常沙哑，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你好好休息。”林方若负着手，点头道：“有什么需要就摁床头按钮。什么事情等恢复好了再说。”
江宪眨了眨眼睛，再次疲惫地闭上了眼。
董欣久收回目光，朝宋云深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刻朝外走去。谁也没有多话，直到进入一间会议室之中。
“麻烦两位了。”宋云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些乏力地靠在椅子上。谁也没想到，不过是一次普通的矮灵祭，竟然几个人都凭空消失了！
他几乎找遍了整个鸭子坳都没找到，当时就吓出了一声冷汗。江宪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足够让他心疼好几年。更重要的是……潮海堂的长公主可是也在里面！还是自己首
肯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哪怕是他，也绝对讨不了好！
他立刻联系了董欣久和林方若，对方马上赶了过来。当看到信号弹升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然而，接着就看到血肉模糊的两人，他心就没有放下来过，直到现在，才算终于平静了下来。
董欣久摇了摇头：“不怪宋先生，是小女自己的选择。”
话音未落，他就咬牙切齿道：“要怪也得怪姓江的小王八蛋！有本事带人出去没本事带人回来！丢人现眼！”
什么？下面太危险？
不听不听我不听！反正就是你无能！
拱了我家白菜还敢不放在眼珠子里？早晚吊起来打！
林方若端着茶杯，轻轻抚着杯盖：“平安回来就好……不过，我在意的，是小王八蛋带回来的两个东西。”
“一块树皮，一块玉……树皮上的内容惊世骇俗，堪称考古界的无价之宝。最重要的是……”
他抬眉道：“这种东西，我曾经听说过。”
“柔若人肤，坚韧无比，水火不侵……而且千年不腐。”他抿了抿嘴，凝重地看向董欣久：“老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
董欣久小小的眼睛里，泛出一丝精光。轻轻放下茶杯，沉吟许久，才从牙缝中说道：“姑瑶花。”
“姑瑶花？”宋云深皱眉道。
董欣久缓缓道：“传说，赤帝之女瑶姬，未成年就死去。葬于巫山，灵魂附于一棵花草之上。这株花草，就叫做姑瑶花。有传言，此花有了瑶姬精魂进入，花长为木，叶冠参天。其叶柔若人肤，坚韧无比，水火不侵，且千年不腐，甚至带着些许幽香。”
“我闻过，那张树皮上确实带着一丝香味。经过比对，和世界上任何植物的香味都完全不同。”他顿了顿，眯着眼睛看向众人：“你们说……这世上，会不会真的有姑瑶花？真的有瑶姬云中君？”
没人开口。
林方若沉吟数秒，手指一翻，江宪带出来的玉佩出现手中，他轻轻放在桌面。沉声道：“还有，你们注意到没有，这枚玉佩……只是一半。”
就在这一半上，刻着一个繁体的“雲”字。
“云中君？”宋云深试探问道。
“如果是云中君还好……”林方若冷笑一声，深吸一口气：“我怕的是，这上面写的，是……”
“云、梦、泽！”
云梦泽！
哪怕宋云深对历史了解不算太深，也太清楚云梦泽这个词的含义了。
古代神话的孕育之地，众神之地！地位相当于希腊的奥林匹斯山！整个华国的古神话甚至都可以说和这个地方脱不了关系！而它的主人……正是云中君！
“你是说……这……是通往云梦泽的信号？！”
“不是信号，是地图。”林方若夹起玉佩，对着灯光一照，顿时，一半清晰的地图瞬间投射到了桌面上！
“可惜……只有一半！”
第117章：气魄与信任
江宪睁开了昏昏沉沉的眼睛。床前，一位陪护的青年男子立刻站了起来，江宪听到大门响动的声音，他捂着额头坐了起来，就在眼前景象刚刚清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耳边：“感觉怎么样？”
一杯温水递到了他手中，他抓起狠狠灌了一口，长长伸了个懒腰。但闻骨骼咔咔作响，转了转身子，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晦涩。他这才点头道：“没事了。”
董欣久笑眯眯的脸出现在他视野中，头光滑得如同鸡蛋，小小的眼睛如同研究外星人一般，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忽然幽幽道：“小子，严重失血，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等后遗症，这么大规模的伤势，你睡了两天就起来了。小雪还在重症监护室，该不会是你拿到了什么好东西，吃了独食吧？”
“这不可能！”江宪义正辞严地开口：“必须是两人共享，我有的她肯定有！我没有的她也必须有！”
董欣久笑得更加灿烂，抚摸着白胡须宛若慈祥的圣诞老人：“那……你背后的伤口和小雪一样，都是什么东西啃咬过的痕迹。但为什么她身负毒素，你没有？”
“该不会……是雪儿帮你挡了什么东西吧？”
江宪大脑中的警报疯狂尖叫，脸上一片沉着，立刻否认：“哪能呢……或许我身体条件比较好……”
董欣久终于直起了身体：“是这样啊……”
下一秒，他的手倏然伸出，快若闪电。江宪本能地抬起手，然而，对方白皙苍老的手宛若毒蛇一样，无论怎么挡，都准确地命中了江宪耳朵，用力一捏，旋转一百八十度：“你他妈背上纱布都拆了！不到两天！皮肤肌肉完全生长好！现在给老夫闭着眼睛说瞎话！？嗯？！”
“之前怎么说的？！把小雪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居然让一位完美的女孩背上出现了难以磨灭的伤痕！你居然还好意思活着回来！嗯？！”
顿时，病房里响起了江宪的猪叫声。
“老董，算了。”终于，大门打开，门外的林方若看不下去了，沉着脸走进来：“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他将手中长剑递到董欣久手中：“手捏着多费力？还是用这个东西让他涨涨记性吧。”
以死谢罪吧！小王八蛋！
卧槽？！
江宪差点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就在此刻，门口忽然响起了宋云深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江先生醒了？”
话应刚落，宋云深带着两位精英模样的男子，从屋外走了进来。惊讶地看了江宪几眼，感慨道：“江先生的恢复能力真是好到让人羡慕。”
“我……”江宪正打算找个借口开口，宋云深摇了摇头，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说过，只要江先生领队，你下去可以自己先挑选一件物品，我绝不会过问这件物品是什么。你也不用解释。”
林方若和董欣久不动声色地看了宋云深一眼，眉头微微挑了挑，交换了一下眼色。
有气魄，难怪……这头拱白菜的小猪仔最后选择了神州。
宋云深站在病床底部的栏杆前，双手撑着栏杆，目光直视着江宪：“我来找各
位，是因为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到了不得不通知各位的地步。”
“本来，这里我们已经打点好了。鸭子坳发生任何事情，只要不是民族、矛盾，乡政府和派出所都不会插手。哪怕他们已经报案五位祭祀失踪，派出所也只是在拖延。不过……”
他目光微微眯了眯：“记不记得马教授？”
许教授？
江宪眉头微皱，随即想了起来：“那两位神经有些失常的教授？”
“其中更瘦一些的那位。”宋云深沉声道：“他的师父，是汪老先生。”
不等江宪开口，林方若倒吸一口凉气：“获得美国罗氏奖金，德国海德堡大学客座教授，美国人类问题研究所荣誉高级研究员。《世界杰出人物索引》《世界五千名人录》《华国文化名人大辞典》收录身世，华国民族文学首席科学家的那位？汪宁泉老先生？”
江宪也做了个“WOW”的口型。无它，这位汪老先生获得的荣耀实在是太大，社科院的老牌院士，华国考古学的开路人之一，堪称考古界的泰山北斗，桃李满天下。
这是真正的考古大拿。
宋云深苦笑一声：“没错，而且……汪宁泉老先生，正是进过003的人员之一。”
江宪心中有了个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
宋云深接着说了下去：“就在你们下去那天当夜，雷雨之中，马教授忽然醒了过来。而且……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偏了偏头，身后一位西装革履，带着金边眼镜，梳着大背头的男子微微鞠了一躬，拿出一只手机凝重开口：“他拨通了他的老师，汪老先生的电话。对话内容非常清晰，完全没有发疯的预兆。”
Shit!
江宪差点就骂了出来，狠狠梳理了一下头发，咬牙道：“然后呢？汪老动心了？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还是已经来了？”
“明天上午的飞机。”宋云深哼了一声道：“直接找社科院要的批文。现在社科院的电话已经打到我手机上了，是我父亲当时的一位老领导亲自开的口。他希望我们维持发掘现场，不要深入挖掘。一切都等汪老先生的队伍到了之后再说。”
“他亲自来？”
“亲自来，你以为这两天他在做什么？”宋云深打开手机，输入指纹，迅速打开一个网址，晃了晃：“他在钦点他的学生，呵……汪老一声令下，西南片区的社科院分部，考古研究所，考古局，文化部的各位精英已经开始赶往黔州。最迟大后天下午，他们的队伍就会抵达邓州。”
“你没告诉他们我们的伤势？这下面的东西根本不是学者能碰的！”
“我当然告诉了！但是汪老先生本身就是当年的幸存者之一！他还说要谢谢你！这种等级的院士开口，各方都在行方便！这个压力神州没谁能顶得住！”宋云深的声音难得地高了起来，有些烦躁地开口：“一行十三人，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拼凑出来的勘探队伍！共计三十人。没谁能拦得住他们！”
江宪长叹了一声，抬头看向屋顶。他们的名气自然是不如汪老先生的，如果非要比喻，别人走的是正统白道，就是凭
借着时间和一身学问冲到了这一行的顶峰。而他们，不算黑道，但也算是个灰色地带。
灰色地带都是闷声发大财，02年左右的大清洗后，真正有本事的人、真正的“文玩诸侯”——比如董欣久，林方若，龙天圣，朱飞白，齐曼古丽这些割据一方的顶尖势力，全都进入了社科院，他们积累了足够多的财富，已经开始安享晚年。
所以，他们没有什么名声。这也导致了他们这边没人能站出来拦住汪宁泉老先生，哪怕林方若董欣久，他们的资产恐怕是汪老先生的几十倍，论名气和政界学界人脉，也完全搭不上汪老先生的台子。
而且，汪老先生这些正统的考古学家，对这些“有前科”的前巨枭们，是一直心怀芥蒂的。两方井水不犯河水，哪怕天听地视能搭得上线，对方也极大可能不会见他们。
“他既然是003的幸存者，为什么不在邓州？而在黔州？”抓了半天头发，江宪也烦恼地开口。
宋云深平静道：“因为……黔州是002所在，汪老先生毕生都在研究002，那个地方……比这里更加诡异。”
没人开口了。
谁都知道，对方一来，必定权柄倒悬。他们可能根本无法下地。其他人或许觉得还好，毕竟已经拿出了老树皮这种足以震撼整个华国考古界的存在。但是江宪很清楚，这个地宫……根本没完！
七枚如何果实在哪里？
泰雅说的斩蛇剑呢？那可是华夏至宝！代表意义和消失的始皇玉玺不相上下！
还有……霍嬗写下的如何果树呢？
最后……山神呢？
“不行。”江宪一把掀开被子：“我们必须马上勘探！争取在汪老先生来之前！”
话音未落，他忽然尴尬地发现，自己裆部的裤子被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水彩笔画的。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他愣了愣，幽怨地看向董欣久。
对方眼皮都不抬：“这是烦恼根，去了就好……看什么看？这不还没实施吗？”
最怕，朋友忽然的关心……
还是宋云深善解人意地开口道：“在接电话的时候，我说了，有两位勘探队员还没有上来。给你们留了一条后路。”
在对方来到之前，他们必须再一次下去！
不过，林若雪现在还在昏迷……
仿佛读懂了江宪的担忧，宋云深继续说道：“林小姐伤势较重，不过不用担心，没有生命危险。为了印证我当时的说辞，我请来了凌霄子先生。当时毕竟是你们一起活着离开始皇地宫，再次合作，也算默契。”
江宪木然道：“代价呢？”
“小钱，都是小钱。”凌霄子搓着手从门外走了进来，满脸都闪耀着金钱的味道，仿佛为了自己脱去黄袍，再也不和大鱼大肉为伴而开心。眼睛里都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满心满意地看向江宪：“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的情分！我怎么能看着你一个人下地，而我却无动于衷？这不合江湖大义！”
“贫道早说了，你我有缘……有个大缘！”
第118章：嘉陵夺汉
会议室中，所有人齐聚一堂。江宪，凌霄子，林方若，宋云深。随着投影仪的播放，所有人都凝重地看着墙上的投影。
那是一张壁画，从玉佩中投射而出，上面勾勒着一幅硕大的地图，然而，地图却不是华国古代地图，而是一幅区域地图。上面勾勒着诸多山脉，在地图的下方，有一行小字。采用的是文字是隶书。地图上方，书写着一个繁体的“雲”字。
虽然是数千年前所绘，但绝非当时流行的写意派。而是如同现代的军事地图一般，一山一水无比精细。
“经过对比，这幅地图和目前的中原地区相似度70%。”宋云深点燃一根烟，深深抽了一口道：“唯一不同的是，少了一条山脉和几条河。”
“而最大的不同点，在这里。”他在手提电脑上点了点，鼠标移动到一个地方。在那里，有一片巨大的空地。大到根本无法忽视！
“经过比对，这里是楚州省。和现在的楚州省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突兀多出的这片空地。它上面有水波符号，神州的研究人员认为……这是一片大泽……也就是巨大的湖泊！”
谁都没有说话，每个人的目光都凝重了起来。
就在刚才一小时内，神州研究人员比对地图，江宪趁着这个时间已经告诉了所有人下面有什么。他们已经知道，这下面是汉武帝的迎仙阁，迎的是西王母使者瑶姬。而瑶姬别名巫山神女，巫山则位于目前巴州直辖市最东方，和楚州省交接。
就在楚州，曾经有一个千古闻名的大型湖泊——云梦泽！
泽，在古代被誉为大型沼泽，湖泊。比如鄱阳湖以前就叫做彭泽。而云梦泽必定是华国古代最著名的大泽，没有之一！
无数神话从这里开始，传闻，这是神仙的仙宫。出现在这里的大泽，又是几千年前所绘，应该……不，只能是云梦泽！但是现在，这上面赫然写着“天池大泽”四个字！
“所以……我们以为的云梦泽……其实是天池大泽？”一片沉默中，黄袍加身的凌霄子轻咳一声开口了：“以往的大大们……调查方向错了？”
江宪沉吟道：“云梦泽……史书记载：云在江之北，梦在江之南，合为云梦。战国时期，因为地势变动，楚州和荆南中央隆起山脉，将云梦泽一分为二，这才有了南部的洞庭湖。玉佩地图上这个大湖，会不会是指‘云’湖？”
“不可能。”林方若摇头道：“这个湖太大了……可能占据楚州省总面积的七八分之一，如此庞大的湖盆远超推测出的云梦泽面积。我更偏向于历史上真的有这个‘天池大泽’，反而云梦泽，是它因为地势变化解体之后的产物。”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各位，我有个猜测。”
不等众人开口，他干脆站了起来，走到投影画面前，指着地图说道：“这张地图横跨了西泾、荆州两大省份，包括上面的豫州，下面的荆南也有一部分。它明显没有画完。那么，剩下的半块，按照地势走向，会是如今的哪个省份呢？”
“赣州。”话音刚落
，江宪就说道。
“没错。”林方若深吸一口气，闭目沉思数秒，倏然睁开，沉声道：“为什么是赣州呢？老夫有一个推测。按照小王……小江所说，这下方的地宫有关瑶姬，而瑶姬是云梦泽主神云中君的从神。再加上玉牌上那个雲字。这里指向的是云梦泽所在！”
你刚才想说小王？小王什么？是不是小王八蛋！
江宪悄悄瞪了林方若一眼，不敢说……不敢说……
林方若继续说道：“为什么地图上是赣州呢？因为……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鄱阳湖！？”
是的，华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就在赣州！
这句话之后，就是死一样的寂静。
震撼的感觉如同鄱阳湖的潮水，疯狂拍击着每个人的心脏。云梦泽……那是华国神仙中的古老仙宫！无数神明走出的地方！最初的神系诞生所在！谁也没想到，小小的鸭子坳，隐藏的可能是通往真正云梦泽的线索！
这是一个足以震撼华国！炸翻现在神话研究，古文明发展史的核弹式发现！
而且……这个云梦泽……还有可能和现在所有推断的洞庭湖都不一样，而是鄱阳湖！它们的前生，恐怕是一个横跨三省的“天池大泽！”
江宪装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谁也没看到，他桌下的手已经狠狠捏了起来。只有他知道，这里标注的极可能是云梦泽，但要表达的，却是云中君！
九宫飞星的第二星，云梦泽的主人！
突如其来的激动，让他全身的肌肉已经微微鼓起。这其中有一条很清晰的思路：瑶姬来自于云梦泽——瑶姬就是巫山神女——巫山神女有不死药——不死药的果树就在云梦泽！当然，云中君也在那里。
找到了云梦泽，或许就是自己诅咒之旅的终结！
一片寂静中，凌霄子终于难以置信地开口了：“您的意思是，鄱阳湖才是云梦泽？它们和洞庭湖一起原本属于天池大泽？这不可能吧？距离太远了！洞庭湖距离鄱阳湖八百多公里呢！”
“而且，任何湖泊都是无数的旁支水系构成。鄱阳湖和洞庭湖构成的水系都不同！如果两大淡水湖曾经都属于天池大泽，那么，它们必须曾经属于同一条水系。至少有诸多支流交叉。”
林方若淡淡道：“如果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次由上至下的长江改道，才导致鄱阳湖和洞庭湖的水系断裂呢？”
啪嗒！就在此刻，大门被推开，一位勘探队员走了进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了宋云深，随后立刻走了出去。
宋云深仔细看了看，抬眉道：“各位，下方隶书的比对出来了。”
“因为玉佩分为两半，我们只能看到这一半的文字。上面写的是：吕后二年，武都大地震……”
刷刷刷——！话音未落，江宪，林方若的目光同时看向了他。林方若一拍桌子，兴奋地开口：“就是它！”
宋云深皱眉：“武都大地震……导致长江水系更
改？您说：就是它，是这个意思？”
“没错！”这次，是江宪率先开口：“宋老板，历史上，诸葛亮北伐为什么次次不成功。一个原因就是后勤运输路线太长。但是……历史上同样有人走过相似的路线北伐，但是别人却成功了。”
“那个人叫做韩信。他走的路线就是大名鼎鼎的陈仓道，运输路线比诸葛亮的运输路线短了很多。也稳定了很多，并且还有水运可抵达。不过……为什么诸葛亮不走韩信的路呢？为什么到他的时候，韩信水运的‘泉衔水’就消失了呢？”
宋云深或许有万般缺点，但是他有一个长处，那就是坚信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去解释。所以，他没有急着打断江宪的话，而是仔细听了下去。
江宪继续说道：“因为……陈仓道和泉衔水都消失了！韩信之后，没有人知道这条路这条河在哪儿。直到唐朝，才因为马嵬坡事变，被登上陈仓山的唐玄宗改名为宝鸡。现在所说的陈仓道，都是宝鸡陈仓。而不是韩信陈仓。”
他顿了顿，肃容道：“导致陈仓道消失的原因，就是是吕后二年的武都大地震！”
“这场地震造成了极大的地势变迁，让陈仓道直接消失。更是让当时的西汉水改道。西汉水南下汇入了嘉陵江，史称‘嘉陵夺汉’。随着西汉水汇入嘉陵江，原来与西汉水相连的‘泉街水’等汉水支流的水量大减乃至干涸，从兴元进入关中平原的古道此后再无可用于运输物资的河流。”
他深吸一口气，也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压抑着狂跳的心脏，沉声道：“这场地震……历史学家考证可能达到了恐怖的十一级！这基本是改天换地一般的存在。并且长江主支流改道，如果就是在那个时候……长江同时连接了几大湖泊，是有可能形成一个史无前例的大泽的！”
“那……恐怕就是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天池大泽！”
“随着之后的一次次地貌变化，导致鄱阳湖洞庭湖之间的水源再次干涸，几个湖再次分开。才是现在湖泊分部的模样！”
寂静无声。
数秒后，宋云深沉吟道：“但……这也不能证明云梦泽就是鄱阳湖。”
江宪道：“没错，所以……我们必须赶在汪老先生到之前，进入鸭子坳地宫再次搜寻！”
如果是汪老先生先一步发现第二块玉牌，那必定是考古局进入，考古局一支穿云箭，哪怕林方若董欣久也得听从调令。不管是云梦泽还是云中君，在国家力量下都支撑不了太久。如何果树……就更没有他什么事了。
他果断对宋云深说道：“事不宜迟，请马上调集人员清理地宫。然后我们再仔细地搜寻一下，务必在汪老先生到来之前，找到是否还有其他线索！”
就在此刻，林方若抬起苍老的眼睛，深深看了江宪一眼，不过什么都没说。只是悠闲地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已经在做了。”宋云深看了看表：“估计八个小时内可以清扫干净。还有一些需要做样本。下地的所有装备已经准备好，一旦清理干净，马上准备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