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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隋行全文阅读

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76章 团圆

    陪着摄图才踏上返回长安的大道,却在头一晚歇宿于汾州境内的汾河驿时遭遇到了一场凶险无比的深夜突袭,虽因梁默出手相助,迫退了装扮成驿丞苟四儿模样的神秘刺客,没有使摄图受到惊扰,然而,杨广也在事后下令拘禁了汾州刺史李诠,欲把他带回长安交由有司衙门议罪重处。

    长安和并州方面得到杨广、摄图一行在汾河驿遇刺的消息,不约而同地增派兵马,前来护送杨广、摄图一行继续南下,赶赴长安。三方人马加起来统共多达三四千人之众,浩浩荡荡地在河北通往长安的官道上排列成长长的一支队伍,护持着杨广、摄图畅行无阻地进入了长安新都。

    汉王杨谅作为皇帝指派的迎接大使,从距长安东北不足百里的蒲州城一路陪着杨广和摄图进入了长安新都,将摄图及随行的二百名突厥武士安顿在了馆驿之中歇息,又与摄图当面议定,两天后,隋高祖杨坚将在大兴宫正殿大兴殿举行大朝会,正式接见摄图一行。尔后,便欢天喜地地拉着杨广进宫来见母后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在正阳宫内早就命宦者何柱儿打听到了两个儿子陪突厥大可汗抵达长安新都的消息,命人将杨丽华和萧厄母子二人一并请来正阳宫正殿,陪着自己一同静候杨谅带杨广进宫来见自己。

    尽管事先已有所心理准备,可当在正阳宫大门外守候的何柱儿扯起公鸭嗓子喊出:“晋王到,汉王到。”的声音时,独孤伽罗仍按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带着杨丽华和萧厄母子迎出了正殿外。

    迈步走出正殿,独孤伽罗抬眼向宫门外望去,远远地看到自己最小的儿子杨谅牵着一位身材挺拔,相貌俊朗的翩翩少年大步走进宫来,忍不住热泪盈眶,张着两只手,颤抖着声音向那少年问道:“阿纵,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迎出殿来的三人当中,只有萧厄与杨广分别不到两年的时间,但一眼望去,也觉得杨广与自己奉皇后旨意离开并州之时相比,个头又窜高了不少,轻声代杨广回答独孤伽罗道:“母后,走进宫来的正是晋王,不要说母后认不得他,即便是臣媳也不认得他了呢。”

    与此同时,杨广也看到自己这一世最亲近的三位女人前后相跟着迎出了正殿,挣脱杨谅一直紧紧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疾步走到独孤伽罗身前,扑身便拜,口中称道:“不肖儿臣杨广拜见母后。”

    独孤伽罗抹一把眼泪儿,含笑伸手扶起杨广,不错眼珠地审量着他,回头连连对杨丽华感叹道:“丽华,你瞧,阿纵都快长成一个大小伙子啦。你看这嘴唇上浓密的胡须,喉头粗壮的喉节,这哪里还是娘的那个小阿纵呀。”

    杨丽华前些时日因司马珞出家一事与独孤伽罗闹了场搁气,今日听说杨广还朝回到长安,才破例应邀来到了正阳宫,此时被母后当面向她感叹杨广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也不由得眼含热泪,上前一把拉住杨广的臂膀,用力摇晃着,回答独孤伽罗道:“能降服突厥大可汗来长安朝见天子的,怎么还会是娘身边的那个小阿纵呢?现如今,阿纵隐然已长成了一位英俊的军中统帅啦。”

    “嗯,嗯,丽华说得对,我的小阿纵如今已是一位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元帅了。”独孤伽罗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连连头,附和着长女赞道,“来来来,你还没见过我这小孙子吧,快去你媳妇跟儿前见见。”边说边笑着把杨广推向了萧厄身边。

    当着独孤伽罗和杨丽华的面儿与夫君久别重逢,萧厄显得有几分害羞,红着脸将怀中不到一岁的儿子杨昭递向杨广手中,嘴里向儿子介绍着父亲:“昭儿,他就是你的亲爹,你认得他不?”

    若按周岁算起,开皇五年杨广尚不到十七周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此时见萧厄将怀中粉团似的一个婴孩儿朝自己手中递了过来,慌得他笨手笨脚地一把从萧厄手中接过儿子,生怕把他摔落在地,两只手紧紧地抱住杨昭的头脚两端。

    杨昭突然从母亲温暖的怀中被交到杨广冷冰冰的双手间,且被杨广紧紧地抱住头脚,一时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儿子一哭,杨广更是慌得不知所措了,连忙将杨昭交还到萧厄手中,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苦笑着向母亲和长姐感叹道:“这小家伙儿竟如此娇气,一儿也不像我小时候那般皮实。”

    杨丽华有意沉下脸,嗔责他道:“你呀,像昭儿这般年纪时,还不如他呢,整天缠着奶娘吃奶,两个奶娘都不够喂你的,哪有昭儿这么乖?”

    娘儿几个说说笑笑,一同走进了正殿,按独孤伽罗事先的吩咐,立时便有宫人络绎不绝地在殿内各人座位前布列好了酒菜、瓜果等吃食,独孤伽罗特意命杨广挨着自己坐,首先端起一只酒樽,微笑着冲杨广说道:“你父皇正在临德殿和朝中几位重臣商议后日接见突厥大可汗的相关事宜,你先在娘这里吃些东西,略坐一坐,再去临德殿见过父皇和长兄吧。”

    杨广急忙起身离席,双手捧起面前几案上的酒樽,先向母后敬酒道:“儿臣这几年不能在母后身边尽孝,但以此樽酒,恭祝母后安康吉祥。”

    待独孤伽罗笑呵呵地仰脖喝干头一樽酒,杨广吩咐宫女替自己斟满第二杯酒,又向母后敬酒道:“儿媳和孙儿这两年一直在长安宫中,多承父皇母后关怀照料,儿臣深怀愧疚,敬请母后满饮此樽,以使儿臣略表寸心。”

    “丽华,你听听,这阿纵果然像个带兵打仗的,向当娘的敬起酒来,说得也头头是道、井井有条的。”独孤伽罗注视着杨广的眼神中满含着喜悦的光芒,举起第二樽酒,笑着问杨广道,“喝完了这樽酒,为娘倒想听听,你这第三樽酒还有什么说辞?”

    杨广瞟了陪坐在下首的萧厄一眼,不慌不忙地命人斟满第三樽酒,向母后敬酒道:“感谢母后开恩赐婚,赏给儿臣一段好姻缘......”

    他话未说完,已见独孤伽罗脸色陡地沉了下来。

第477章 输籍之法

    陪坐在下首的萧厄见势不妙,忙将怀中的儿子交到身后的侍女手中,起身走到杨广身边,盈盈笑着敛衽向独孤伽罗施礼道:“臣媳有幸嫁入大隋皇室,多有赖于母后一力承全,请容臣媳与晋王一并向母后致谢。”

    独孤伽罗情知杨广指的是她开恩允准安若溪嫁给他为妾这件事,但见萧厄主动站出来替杨广打圆场,不忍拂了她的面子,当场戳穿此事,遂转怒为喜,指着萧厄向杨广说道:“能娶得如此贤良淑惠的一位妻子,也算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还不知好好珍惜!阿纵,你给为娘记住,要是哪一日叫为娘发现你像你大哥那样,私宠偏房,冷落正室的话,就甭怪为娘心狠手辣了。”

    杨广没想到时至今日,母后仍对安若溪怀有敌意和偏见,不无委屈地张了张嘴,还想着替安若溪和自己辩白几句,只觉身边的萧厄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襟,遂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厄儿,阿纵回长安的这段日子,你便带着昭儿挪回晋王府去住吧。昨日我听陛下提到,你父亲最近身染重病,打算近些日子送你长兄萧综返回江陵探病,你也不必对此太过惦念,且安心地回到府中相夫育子吧,一切为娘自会替你着想的。”独孤伽罗瞪了一眼杨广,温言劝抚萧厄道。

    父亲萧岿身染重病的消息,萧厄两三天前就从入宫探视自己的长兄萧综嘴里得知了,只是她对这个自幼便将她寄送到别家抚养成人的亲生父亲实在没什么感情,所以也没想到要央求独孤伽罗放自己的长兄、后梁太子萧综返回江陵,以备不测。此时听独孤伽罗主动提及隋帝已答应放萧综回国,萧厄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身父亲萧岿很可能已不久于人世了,不免心中泛起一丝对父亲的牵挂之情。

    杨广在正阳宫正殿陪着母亲和长姐说了会儿话,就见服侍父皇杨坚的宦者苏仪儿脚步匆忙地走进殿来,向独孤伽罗施礼道:“皇上知道晋王先来了正阳宫娘娘这里,特命咱家前来传晋王到临德殿见驾。”

    独孤伽罗遂吩咐杨广道:“依规矩,你本该先去临德殿见过你父皇的,为娘与你分别五年,心中着实惦念,才命谅儿先把你引来正阳宫和你见上一面。如今既得你父皇传唤,你就快随苏仪儿前去临德殿吧。”

    杨丽华和萧厄见杨广站起身要走,也都从座中站起,向独孤伽罗告辞,伴着杨广一同出了正阳宫。

    “娘子,你先带着昭儿回府去吧,稍晚些时我再回府和你母子相聚。”在正阳宫大门外,杨广伸手抚摸着杨昭儿的小脸蛋儿,温存地对萧厄说道。

    自两人成亲以来,虽然琴瑟和谐,相处地十分和睦,但杨广从来都以王妃称呼萧厄,今日忽然改口称呼她为娘子,萧厄乍一听见,不免略微一怔,转念才想起必是杨广感念自己方才在殿内主动站出来替他打圆场,所以才会如此,不禁菀尔一笑,善解人意地说道:“我已将王爷抵达长安的消息派人告知了若溪,我二人一同在府中等候王爷回府。”说毕,向杨丽华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杨丽华望着萧厄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对杨广说道:“娘方才说的对啊,阿纵,你娶到了萧厄这样一位妻子,今后要倍加珍惜才是,切莫偏宠若溪,冷落了她呀。”

    杨广被杨丽华说得有些难为情,忙有意岔开话题,问杨丽华道:“长姐现今居住在哪座宫室,待我先送长姐回宫,再去临德殿见驾吧。”

    杨丽华手指座落于正阳宫东南方向的一处宫院,向杨广介绍道:“那便是我日常居住之处,幸得父皇母后成全了我的心愿,仍将此宫院取名做弘圣宫。从正阳宫到临德殿,恰好需要经过弘圣宫,咱们这便一道走吧。”

    杨广听见从杨丽华口中称呼父母为父皇母后,颇觉意外,抬眼看了杨丽华一眼,正想开口问她是否已接受了大隋公主的封号,却听杨丽华说道:“阿纵,你到临德殿见过父皇之后,能否到弘圣宫来一趟,我还有件事要烦劳你相助。”

    杨广知有苏仪儿陪伴左右,杨丽华不便开口向自己明言,了头,笑着问杨丽华道:“数年不见,娥英已长成了个大姑娘了吧,过会儿见过父皇,我还真想到弘圣宫去看看她出落成了什么模样呢。”

    姐弟二人心照不宣,一路聊着家常话来到了弘圣宫门前。杨广向长姐拱手道别,跟着苏仪儿继续向临德殿的方向走去。

    临德殿座落于大兴宫正殿大兴殿后偏西北的位置,论其规制,与先前长安宫中杨坚日常处理朝务所在的武德殿颇有几分类似。当杨广得到杨坚允准,步入临德殿时,才发现,临德殿内的陈设比起他熟悉的武德殿来,更加简约了,想是近几年南北战事不断,加之兴建新都,都耗费了朝廷大量钱帛,以父皇一贯厉行节俭的行事风格,即连这日常处置政务的临德殿内,也能省即省,一切从俭了吧。

    杨坚像是正在和太子杨勇、尚书左仆射高颖三人商议着什么紧要的政务,抬眼望见杨广走进殿来,只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向自己行礼,口中却接着对高颖问道:“独孤,你既说均田制不宜马上实施,而据叔德从歧州报回的奏章,大索貌阅一旦付诸实施,极易激起民变,莫非要朕暂停实施大索貌阅吗?”

    高颖先对才走进殿来的杨广拱手行了一礼,继而转向杨坚,从容答道:“皇上,臣之所以建言,暂不宜推行均田之法,与大索貌阅配套实施,起因主要在于目下推行均田之法,容易招致世家豪右,尤其是关东、河北一带世家豪右的激烈反对,引发民间动荡,并非要皇上暂停实施大索貌阅。臣现欲向皇上献上输籍之法,代替均田之法,与大索貌阅同时实施。”

    “哦?何谓输籍之法,它能有效地防止因实施大索貌阅极易激起的民变吗?”

第478章 小子名叫李靖

    “蒙皇上垂询,所谓输籍之法,即是待大索貌阅在诸州府实施之后,按照新近登记在册的人丁总数,依老弱丁壮区分不同等次重新核定每户每年应向朝廷缴纳之租调,租调之数目一经朝廷核定,则著为成例,除皇上特旨加免外,任何人不得更改。如此一来,便可化解以往数十年间为躲避向朝廷缴纳赋税而卖身于世家豪右门下为奴的这部分百姓心存的顾虑,大大缓解因大索貌阅而可能激起的民变民怨,同时,与采用均田之法,直接从世家豪右手中分土地给新登记在册的百姓来耕种、收获相比,实施输籍之法,新登记在册之百姓所领受之田地皆来自于官田,并不触及世家豪右的根本利益,更容易被他们所接受。”高颖面向杨坚父子三人,侃侃而谈道。

    “阿纵,你出镇并州多年,依你之见,独孤所建言之输籍之法可行与否啊?”杨坚冷不丁地转向杨广问道。

    杨广本以为杨坚命苏仪儿传自己前来,是为了商议后天朝会接见摄图的相关事宜,却没料到他会征询自己有关朝廷新实施之政令举措的意见,低头略一思忖,抱拳答道:“儿臣从并州返京之时,尚未收到朝廷实施大索貌阅的正式诏命,但据儿臣近些年出镇并州了解到的情况而言,大索貌阅,重新核定登记户口籍贯,确有利于朝廷准确掌握天下人丁数目,增加朝廷赋税,只要朝廷能合理地为重新登记在册的百姓民户核定出每年应向朝廷缴纳的租调,并承诺限期内不加征租调,儿臣以为,高仆射建言之输籍之法倘与大索貌阅同时推行实施,倒不失为一治国良策。儿臣仓猝所言当否,还请父皇斟酌、决断。”

    杨坚嘴角一丝笑容一闪而过,依旧沉着脸转向太子杨勇,吩咐道:“见地伐,就由你召集度支诸司吏员,从速集核出诸州府掌握的官田总数,速报朕知。”

    高颖不失时机地补充道:“即便目下官田总数不足以颁赐给大索貌阅登记在册的新民耕种、收获,臣以为,可将其中一部分新民迁往关外、西北地广人稀之地,屯田耕种、繁衍生息。”

    杨坚了头,返身走到几案前,拿起一份书信,向高颖说道:“输籍之法当否推行,还是待太子召集度支吏员,集核出官田总数,再视情形而论吧。独孤,现有庐州总管韩擒虎转来的一份请降书信,朕想听听你们几个的意见,该不该接受南陈泠水城主张子矶的请降啊?”

    高颖连杨坚手中的请降信都未接过看上一眼,即拱手答道:“皇上与南陈君皇约定,互不受降纳叛,依臣所见,不宜毁言纳叛,授人以口实。”

    杨坚随即面色一沉,转向太子杨勇质问道:“听到了吗?既知朕与南陈君皇立有约定,你为何还要拿这封请降书来朕给看?”

    杨勇忙跨步向前,躬身施礼,向杨坚解释道:“只因儿臣见张子矶的这封请降书信中言及,要携带泠水城中八十万石仓粮来投靠我大隋,念及朝中正缺少粮米,故而将此信转呈父皇御览。”

    “张子矶要带八十万石仓粮来降,独孤,朕是不是要破回例,允准他携粮来奔哪?”杨坚显然被太子杨勇说出的理由打动了,犹豫不定地询问着高颖的意见。

    “八十万石粮,江淮间任一州郡,一季可得,而若毁言纳叛,则我大隋朝廷丢掉的声望和诚信,十年光景也未必能得以恢复呀。切望皇上三思而行。”高颖不顾杨勇直冲他使眼色,言辞恳切地劝阻杨坚道。

    “唔。”杨坚盯了侍立在旁的杨广一眼,正在迟疑未决之时,突听守在殿口处的左卫大将军元胃发出一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殿外出了什么事?”杨坚不快地向元胃问道。

    “禀陛下,这个不明身份的小子方才想混进殿来,欲图不轨......”

    “你别冤枉人,我是想要面见当今圣上,开恩赦免了我父亲......”

    元胃话未说完,就被殿口处响起的一个清亮稚嫩的声音给打断了。

    “带他进殿来见朕。”杨坚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不免心中有些好奇,听出殿外是个孩子的声音,不像是宫中进了刺客,遂朝元胃吩咐道。

    杨广循声向殿口望去,只见人高马大的元胃单手拎着一个身高不满五尺的半大小子大步走进殿来,走至距杨坚尚有数十步开外的地界,狠狠地将手中拎着的半大小子往地下一摔,大声喝令他道:“见了当今圣上,还不行大礼参拜!”

    那半大小子论气力虽远不如元胃,但身手却也不俗,元胃才一撒手,他就地打了个盘旋,单脚地,来了个“金鸡独立”,稳稳地站在了当地,随即向前扑倒在地,跪下身形向杨坚叫道:“草民拜见吾皇,恭祝吾皇圣寿万年,江山永固。”

    这半大小子一连串的动作言语完成,只在须臾之间,令杨广颇有目不暇接的感觉,心中暗暗惊讶道:“从禁宫大门外到这座临德殿,这小子至少也得骗过三四道守卫方能做到,能进得临德殿来见到父皇,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歪门邪道的能耐!”

    太子杨勇因见这身份不明的半大小子像是身怀武功,唯恐他行刺父皇,忙挺身护在杨坚身前,冲他喝问道:“报上你的姓名、出身?擅闯禁宫,求见当今圣上,究意所为何事,还不从实招来?”

    杨坚却似乎对这名身手敏捷、举止言谈并无不妥之处的不速之客心中产生了一丝好感,迈步下了台阶,在杨勇的护持下缓步来到半大小子近前站定,吩咐半大小子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呵呵笑道:“瞧你长得不像是奸邪之辈,没听到太子方才问你的话吗?还不速速道来!”

    “禀陛下,小子名叫李靖,今日闯入宫来,只为求陛下开恩,赦免父亲——汾州刺史李诠。”

第479章 军神出世

    临德殿内诸人听了擅闯禁宫的半大小子报出自已名叫李靖来,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杨广一人,听到李靖这个名字,眼前一亮,抢步向前,走近李靖,紧盯着他问道:“你,你叫李靖?是哪个靖字?”

    “回殿下,是‘士处靖,敬老与贵,交不失礼’的靖字。”李靖从容答道。

    “是靖难的靖字吗?”杨广浑不知从李靖嘴里冒出的这句文言文出自何典,紧追着问了一句。

    “阿纵,你识得此人?”杨坚见杨广举止反常,不禁奇怪地向他问道。

    看到李靖肯定地了头,杨广强自按捺着自己万分激动的心情,转身答道:“父皇,儿臣并不识得此人,却与其父前汾州刺史李诠才打过些交道。只因在汾州治下汾河驿,儿臣一行遭到一伙不明身份、来历奸徒的攻击,险儿些伤及突厥沙钵略可汗,儿臣深责汾州刺史李诠有失职之罪,故传命半其锁拿回京,交有司重治其罪。”

    他一边回答着杨坚的问询,一边还不时地转过脸,不住眼地打量着李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半大小子就是隋唐两代战功最为显赫的军神李靖李药师。

    当杨坚父子询问李靖出身、姓名之时,尚书左仆射高颖站在一旁察言观色,已瞧出杨坚似乎对这位汾州刺史李诠的儿子颇有好感,趁着杨广答话的机会,走至杨坚身旁,轻声提醒他道:“皇上有所不知,这汾州刺史李诠的夫人便是庐州总管韩擒虎。”

    在隋朝开皇年间,韩擒虎、韩僧寿兄弟二人及侄子韩洪,人称“韩门三杰”,叔侄三人皆手握重兵,堪称国之柱石。杨坚听高颖提及这闯宫救父的小李靖竟然是韩氏兄弟的亲外甥,不禁了头,暗自赞叹道:果然是将门无犬子,怪道是这李靖居然能连闯数道宫禁,来到临德殿,见到朕躬,原来他身上流淌着韩门的血液啊。

    这么一想,杨坚便有了宽恕李靖闯宫之罪的心思,借着杨广的答话吩咐道:“既然李诠是经你手锁拿回京治罪的,我便将其子李靖一并交由你来发落。李靖,你可愿意?”

    “晋王殿下。”李靖先前称呼杨广为殿下,多半还是出于猜测,贸然呼之,此时听杨坚将自己父子统交由杨广发落,才确认他就是晋王杨广本人,抬头朗声为父亲辩解道,“试问,殿下一行在汾河驿遇刺之日,家父才从赵郡太守任上调任汾州刺史不过旬月光景,如何能确保其境内没有奸徒生事造乱?殿下不治原任汾州刺史失职之罪,欲单惩我父,岂有理乎?”

    高颖生怕李靖年幼冲动,当场出言不逊,任是惹恼了杨坚、杨广父子其中一位,都会给他父子带来杀身之祸,忙上前喝止李靖道:“小子住口。陛下已有口谕,将你父子统交由晋王发落处置,你还敢在陛下面前喋喋不休,强辞夺理,是嫌你父子二人命长了吗?”说着,不住地用目光向杨广示意,提示他速命人将李靖带回晋王府去发落、处置。

    “元大将军,烦请你将李靖押出大兴宫门外,交由本王随侍近卫张须陀、鲜于罗二人押解回本王府邸,待本王回府后再加处置。”其实,用不着高颖出面代李靖打圆场,杨广哪舍得重处李靖这位不世出的英雄、高人呢,遂借坡下驴托请元胃把李靖带出宫去,交给张须陀、鲜于罗二人带回自己的晋王府暂行拘押。

    被李靖贸然闯进殿来这么一打岔,杨坚像是对南陈泠水城主张子矶欲携带八十万石仓粮投奔隋朝一事失去了兴趣,转过身来吩咐太子杨勇将张子矶亲笔写来的请降书信收回,传命韩擒虎,明确拒绝接纳张子矶来降。

    接下来,杨坚父子三人和高颖一起在临德殿内详细议定了后日大朝会上接见摄图晋京朝见的一应礼仪、安排事项,直至日暮时分,才各自散去。

    杨广奉旨从临德殿退下,心中因牵挂着刚刚出世的大英雄李靖,便把长姐杨丽华约他到弘圣宫相见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行色匆忙地就要出宫,不想才走出十几步远,就被一名禁军将佐装束的年轻人挡住了去路。

    “殿下,末将奉公主之命,已在此恭候殿下多时了。请殿下这就随末将前往弘圣宫面见公主吧。”这名年轻的禁军将佐年约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国字大脸,浓眉虎目,令人一见不免心生敬畏。

    杨广停下脚步,略感意外地向这将佐问道:“你是奉长姐之命,在此处等候本王的?我怎么不识得你?”

    年轻将佐微笑着抱拳答道:“末将左领军麾下右三骠骑府车骑将军杨义臣,参见晋王殿下。原是晋王殿下出镇并州之后,末将才奉调到弘圣宫充任乐平公主护卫的,殿下不识得末将也是极平常之事。”

    因见杨义臣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做官做到了车骑将军正五品的品秩(长孙晟屡立战功,不过官居车骑将军,而鱼俱罗在长安宫中混了十几年,才混到个八品的别将),杨广心疑他有别的身世背景,一面跟随他改朝弘圣宫的方向走去,一面有意套问他的出身来历,是何时奉了何人所命来到弘圣宫当差等情况。

    果不其然,杨义臣不仅出身于弘农杨氏名门,而且自幼即跟随自己的外祖父独孤信征战沙场,是颇受独孤信赏识的一员青年将领。

    了解了杨义臣的出身、经历,杨广也就明白了,杨义臣想必是受母后独孤伽罗指派到弘圣宫当差,既充任长姐杨丽华的近卫,又随时监视她的。

    可是,今天长姐既然派他守候在临德殿外带引自己前往弘圣宫,不也说明杨义臣深受长姐信赖吗?如此看来,杨义臣决非泛泛之辈啊。

    杨广正在胡思乱想,就听杨义臣在前面提醒他道:“殿下,弘圣宫到了。”

第480章 前朝好婆婆

    五年前杨广离京出镇并州之时,侄女儿宇文娥英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儿,今日在弘圣宫再见到她时,杨广惊奇地发现,娥英虽只有六岁,却已隐然出落得有几分母亲的风姿了。

    并且,宇文娥英见了杨广,竟然没有寻常儿童在陌生人面前的那种羞怯感,不停地缠着杨广“二叔二叔”地叫着,显得十分亲热。

    “娥英,娘和二叔有话要说,你小孩儿家,跟着珠儿姐姐到后面屋里去玩儿吧。”看到杨广被女儿缠得有些不知所措,杨丽华笑着支走了女儿。

    “许是长姐常常在娥英面前提起阿纵,所以娥英才会对我如此亲近吧?”杨广进得弘圣宫正殿不多时,已被小娥英缠得出了满头细汗,望着小娥英依依不舍地被珠儿牵手走出了正殿,伸手抹一把汗,笑呵呵地问杨丽华道。

    “岂止是我?这弘圣宫还有一个人一直惦记着你呢。”杨丽华似笑非笑地和杨广开着玩笑。

    杨广依稀回想起,五年前,杨丽华从自己的晋王府挪回宫中居住后,似乎央得母后允准,邀前朝末代皇后,她名义上的儿媳司马珞来弘圣宫与她同住,此时听杨丽华如此说话,不禁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司马珞如今还在弘圣宫住吗?我在并州时,曾听人说起,前些时,母后曾有意将她许配给表兄李渊为妻,为此,长姐好像还和母后起了一场争执,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杨丽华收敛起笑容,轻声叹了口气,看着杨广,答道:“我邀你来弘圣宫相见,为的就是要同你说说司马珞的事。你没听人提到过吗?她早在半年前已入万善尼寺做了姑子了。”

    杨广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司马珞出家为尼的事情,睁大了眼睛问道:“她才多大啊,长姐就忍心要她出家做了尼姑?”

    “单单是出家做了尼姑倒也罢了,至多一生无儿无女,但尚可平安度过残生,对她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并没什么不好。”杨丽华被杨广问中了埋藏于心底的伤心事,眼眶湿润着叹息道。

    杨广听杨丽华提说起司马珞在前朝时的身份,知道勾起了她对往事的回忆,忙安慰她道:“既不肯再嫁人,出家修行也算得是一个极好的归宿,姐姐如此伤感,莫不是想要司马珞还俗,嫁人不成?”

    杨丽华用巾帕擦拭了一下眼角,正色说道:“阿纵休得玩笑,我要和你说的是一件正事。闹得不好,珞儿这回要惹出大祸出来。”

    杨广见她说得郑重,决不像是同自己玩话,也敛起了笑容,凝神听杨丽华继续说下去。

    “当初我本坚决反对珞儿到万善尼寺出家,不为别的,因为在我看来,万善尼寺就是一个是非之地,我不想珞儿小小年纪就身陷前朝的是非漩涡之中,无法自拔,据今而言,还真被我不幸猜中了。”杨丽华盯视着杨广,娓娓道来,“自她入寺出家修行以来,我常派珠儿前去寺中探望于她,给她带些干净的衣物、可口的饭食去,就在你回京的前两个月,我听珠儿回宫跟我说起,司马珞在寺中并不安分,时常悄悄溜到寺外和人密晤,不知都谈些什么。得此消息后,我曾派人暗中盯过司马珞的稍儿,发现和她在寺外密会的大多是些前朝大臣家中的姬妾和亲近侍女,于是便怀疑她欲图不轨。约摸在一个月前吧,我曾以到万善尼寺进香的名义央得母后允准,亲自到寺中劝她回宫中修行,不要再折腾出些无谓之事害人害已。哪知,她表面上对我唯唯诺诺,但一提到要她回大兴宫中居住,修行,她便推三阻四,执意不肯。我又不便将此事禀明父皇母后,所以才想趁你回京的这段日子,托你前往万善尼寺好好劝她一劝,设法将她带回宫中居住,以便我能每天盯着她,免得她惹事生非。”

    “长姐出面都劝她不回,我去了又有何用?”一听到杨丽华要他去劝司马珞回宫居住,杨广本能地推脱道。

    “唉,也是前世造就的一段孽债啊。阿纵,你如今已是成家立业,做了父亲的人,我就不把话和你说明了。”杨丽华长叹一声,说道,“只要你肯到寺中见她一面,以我对珞儿的了解,说不准她会听你的劝,就此收手,返回宫中来的。”

    其实,杨丽华把话说得已很明白了,只是杨广实在接受不了自己会成为一位前朝末代皇后暗恋的对象这一事实,竭力在回避与司马珞单独见面。

    低头想了想,杨广颇有些不以为然地向杨丽华说道:“司马珞也许是一个人在寺中呆着寂寞,时常溜到寺外和自己自幼的玩伴儿说说话,聊聊家常什么的。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能招惹出什么大祸来?长姐只怕是过虑了吧。”

    杨丽华从杨广的话中听出他不愿前往万善尼寺劝说司马珞回宫居住的意思来,把脸往下一撂,十分不悦地说道:“要是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敢劳动你晋王的大驾。去还是不去,你今晚就给我个痛快的回话吧。”

    自穿越以来,在杨广的记忆中,长姐杨丽华还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当面发作过自己,不由得有些气馁了,赔着笑忙解释道:“长姐有命,阿纵自当效劳。可是,您总得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去劝说司马珞回宫居住吧,否则,她说不准儿会误认为我想劝她还俗呢。”

    杨丽华被他这话给逗乐了,用手点着杨广,啐道:“呸,你个坏小子,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珞儿往常虽有些痴心,但也不至于痴心妄想到如此地步。”

    她嘴里虽如此说,心里却不免暗暗担心:杨广说的也并不是没有半点儿道理,自己指使杨广去劝司马珞回宫居住,真的说不准会引起她的误会来,这可如何是好呢?

    “长姐,我倒有一个法子,说不准儿能说服司马珞回心转意也未可知。”杨广偷眼觑着杨丽华的脸色,壮起胆子,向她建言道。

第481章 尚待契机

    “阿纵,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出来我听听。”杨丽华略带几分焦急地催问道。

    “长姐,这几年来你就没有想过要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吗?”杨广壮起胆子问道。

    “你是要我......”杨丽华瞪视了杨广一眼,却不似五年前那样勃然作色,沉吟着问道,“但,这和珞儿有什么关系呢?”

    杨广因在临德殿外曾听杨义臣直呼杨丽华为乐平公主,才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办法来帮杨丽华劝说司马珞回宫居住,此时见长姐果然心意起了变化,遂不再迟疑,赔笑向杨丽华解说道:“长姐别忘了,司马珞虽已出家,但在长安城中为数众多的前朝旧臣眼中,她仍是前朝皇后,难保不会有人暗中打她的主意,挑唆她造乱生事。如果长姐肯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并以此代司马珞向父皇母后求情,为她争得一公主、郡主的封号,那么,那些在暗中打她的主意,欲谋不轨的人还会主动接近她吗?一旦司马珞接受了父皇母后赐予的封号,长姐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她回宫来住了吗?”

    杨丽华面色阴沉着,沉默不语。稍顷,她忽然抬高调门儿,向殿外呼唤道:“义臣,你进来一下。”

    杨义臣闻声大步走进殿来,抱拳向杨丽华、杨广施礼,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杨广听得杨义臣当面称呼长姐为公主,而不称娘娘,偷眼观察着杨丽华的脸色,见她并不介意,只向杨义臣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正阳宫,禀明父皇母后,就说今晚我留阿纵在弘圣宫住下了,陪我说说话。速去速回。”

    杨广本急于回府夜审李靖,且还牵挂着怀有身孕的安若溪,却没想到长姐连同自己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径直吩咐杨义臣禀明父皇母后,将自己留在了弘圣宫居住,正想开口阻拦,已见杨义臣领命转身向殿外走去了。

    “怎么,你不愿今晚留在弘圣宫陪姐姐说说话吗?”杨丽华转头瞧见杨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有不满地问道。

    杨广不忍拂了长姐的一番美意,忙摇摇头,答道:“能陪着长姐秉烛夜谈,自是阿纵求之不得的事,只是碍于宫中的规矩,未经父皇母后允准,亲王,勋臣概不得留宿宫中,因此......”

    “你不是已经看到我已命杨义臣到正阳宫禀明父皇母后去了吗?”杨丽华冷笑一声,问道,“再者,阿纵,你给我老实回话,母后是否在你此次返京前就差人到并州捎话给你,要你劝我回心转意,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

    杨广唬得急忙站起身,冲杨丽华连连摆手道:“长姐别误会,决无此事。阿纵主才不过是设身处地地替长姐母女的将来考虑,才建言长姐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进而迫使司马珞也相应改变身份,好防患于未然,要说别的,着实是没有啊。”

    杨丽华见杨广急赤白脸地,不像是虚言欺诳自己的样子,脸色才稍显缓和了下来,淡淡地说道:“你坐下,咱们慢慢说。阿纵,今日我也不瞒你,这么多年了,我之所以一直不肯公开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改变前朝天元皇后及皇太后的身份,实则是为开隋之初冤死于父亲屠刀下的那些前朝宗室抱不平,胸中难以咽下这口恶气。虽则如此,自五年前我挪回宫中来住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在心中默认了自己是隋朝皇室儿女,选择和父母站在了一边。并且这种立场到现今仍未发生过任何动摇。但若是有人劝我主动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我这心中仍是有些难平之气......”

    听杨丽华向自己敞开心扉地如此一解说,不由得使杨广回想起了穿越之初就遇上的弘圣宫妖孽杀人事件——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杨坚暗中指使人毒杀了前朝末帝宇文阐,并唆使会真和尚装神弄鬼,向众朝臣谎称是来自南陈的妖孽兴风作浪,杀害了宇文阐,内心对杨丽华,特别是司马珞生出几分同情来,轻轻叹了口气,劝杨丽华道:“当初的恩恩怨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即便为长姐你和娥英的将来打算,我也奉劝长姐不要将这些往事长记心头,该忘索性就忘了吧。我这次还朝,亲耳听得长姐称父亲母亲为父皇母后,心中着实替长姐感到欢喜,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何苦闹得像两朝两代人那样,给心怀叵测之人以可乘之机呢。”

    “理虽然是这么个理儿,但我如今还迈不过心中这个坎去。并且,珞儿已于半年前就出了家,即便我改变了身份,她又如何肯还俗,接受隋朝的封号呢?所以说,阿纵,你要是真心实意地替长姐和珞儿考虑,就烦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万善尼寺当面劝说她返回宫中居住,哪怕是由我出面,求得母后答应,在宫中专门为她建造一座尼庵,供她出家修行也是可以的。”杨丽华言辞恳切地向杨广再次请求道。

    长姐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杨广心知难以推脱,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应承下了此事。

    杨丽华见杨广当面答应了自己提出的请求,同意亲赴万善尼寺劝说司马珞回宫居住,显得十分高兴,又向杨广详细询问了许多他在并州时的情形,尤其对宇文般若能够明识大体,改姓归宗一事赞叹不已,连连向杨广称赞宇文般若见识长远,气度恢宏,令她甚感欣慰。

    杨广因见杨丽华自己既不肯接受隋朝公主的封号,又当面夸赞宇文般若改姓归宗是明智之举,其中颇有些难圆其说,自相矛盾之处,便暗暗猜知长姐果真如她自己方才所说,已经完全和父母站在了同一立场上了。只是目下还缺少一个恰当的时机,能够迫使她迈出接受大隋公主封号这关键的一步罢了。

    姐弟俩久别重逢,自是有说不尽的体已话要说,不知不觉地就在弘圣宫正殿内聊到了天将拂晓,才意犹未尽地各自回房歇息。

    杨广在杨丽华为他安排下的宿房躺下刚入睡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匆匆赶来的杨义臣给唤醒了。

    “殿下,宫门外现有您府中的近卫鲜于罗奉王妃之命来催殿下出宫回府。”

第482章 吵闹了一夜

    杨广睡意未消,躺在床榻上睁开迷离的双眼盯着杨义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鲜于罗说没说,我府里出了什么事?”

    “回殿下,目下五更方过,宫门尚未开启,鲜于罗是唤开宫门,托守门的禁军带话给末将的。”杨义臣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晋王府多半是出了紧急之事,鲜于罗才会如此焦急地唤开宫门,催促杨广回府的。

    杨广此时头脑尚未完全清醒过来,听得杨义臣回话称目下刚过五更时分,心中着实不快,勉强翻身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嘴里念叨着:“鲜于罗这厮,越发得不会办差了,一大早地就跑来催我回去......你回头禀告长姐一声,就说我不便打扰,已出宫回府去了。”边说边顺手扯过件袍服穿上,跟着杨义臣一路出了弘圣宫,径直朝大兴宫门外走去。

    大兴宫门外,果然见鲜于罗独自一人神色焦急地正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不时地扭回头,向宫门内张望一眼。杨广请杨义臣在宫门内留步,自己迈步出宫,走至鲜于罗身后,没好气地问道:“府里出了何事,一大清早地跑来搅我的好睡?”

    鲜于罗回头见是杨广说站在自己身后,顾不得躬身行礼,即将杨广拉至宫门外一个无人的所在,压低声音禀报道:“王爷,府里昨夜出了件奇怪的事,王妃特命小的一早来催王爷回府处置此事,请王爷速随小的回府去吧。”

    杨广此时睡意虽已消去了大半,却因昨晚睡眠严重不足,隐隐地觉得两边的太阳穴刺痛,一面跟随鲜于罗向晋王府的方向走着,一面沉着脸问道:“奇怪的事?什么奇怪的事,你且说与我听。”

    “是,是。回王爷,昨夜三更天起,不知是什么人在咱们府外锣鼓喧天地吵闹了整整一夜,非但吵得王妃和小王子几乎一夜未曾入睡,而且搅扰得安承衣她......”

    “若溪,她怎么了?”杨广闻言陡地一惊,完全清醒了过来,他生怕安若溪有孕在身,出个什么闪失,一把扯住鲜于罗的手,催问道。

    “王爷莫急。安承衣动了些胎气,小的奉命来请王爷回府前,王妃已替她把视过脉象,说是尚无大碍。”鲜于罗因急于引着杨广返回晋王府,答得有些大喘气儿,见杨广问得如此急迫,忙不迭地改口安抚道。

    “张须陀,还有你,你们这些护卫都是做什么的,半夜三更地有人在府外敲锣打鼓吵闹个不停,你们就不知道出去制止?再者,京兆衙门和禁军巡夜的军士就任由着他们在府外吵闹不休吗?”杨广不免动了几分肝火,抬高嗓门儿冲鲜于罗质问道。

    “王爷有所不知,这伙人也真真是奇了怪了。昨夜间,小的们每回一听到府外有人敲锣打鼓,跑出府门欲加制止之时,就不见了他们的人影,而待小的们一回到府中,他们便又闹腾了起来。今早小的们也曾向王妃建言,说要将此事报官,王妃因顾及王爷的名声,所以要小的一早来请王爷回府,由王爷亲自定夺,该不该将此事报与京兆衙门知晓,处置。”鲜于罗苦着脸答道。

    杨广虽是自大兴城修建完毕后头一回还朝,却因鲜于罗一早来向他报知的这桩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而无心观赏沿街的景象,在鲜于罗的带引下顺着朱雀大街向南走不多时,向右一拐,走进了一座里坊,再向前走了约一里多地的光景,来到了新的晋王府大门前,向左右张望了几眼,问鲜于罗道:“我瞧这门前的坊街上也没什么可供人藏匿的地界儿,你们昨夜就没能捉到半夜在府门外敲锣打鼓之人?”

    “小的们无能,请王爷恕罪。小的们也曾猜想过,这些顽劣之徒会不会躲进了这座坊街之上别的什么人家,可是没得王爷的命令,不敢擅自登门入别人家庭院去查......”鲜于罗赔着小心提醒杨广道。

    “嗯。”杨广向晋王府的左邻右舍瞅了两眼,见都是形制规模和自己的这座晋王府不相上下的深户大宅,便知鲜于罗所言非虚:未得自己的当面传命,要夤夜闯入邻居家的庭院搜寻半夜闹事之人只怕多有不便。遂顺口答应一声,向鲜于罗打听明白安若溪现在府中的居处,迈步进府,径直穿廊过院,来到第三进院落来瞧安若溪。

    安若溪虽经独孤后格外开恩,允准她过门儿成为了杨广的姬妾,然自忖独孤后多半是因得知自己腹中已怀有杨广的骨血,才勉强赏了一个低级姬妾的身份给自己,故而在入万善尼寺替皇孙乞福满百日,挪回晋王府居住后,仍坚持在自己原来的宿房中居住。

    待到杨广陪着摄图晋京朝见,返回长安之时,安若溪已怀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昨日夜间,她着实被府外的锣鼓之声吵得心烦意乱,难以安睡,连带着腹中已成了形的胎儿也受了些惊扰,乱动个不止,幸得王妃萧厄带着小王子杨昭奉皇后旨意昨日挪回王府来住,今日一早及时过来亲自替她把过脉象,宽慰了她一番,才使得安若溪略感安慰,正歪在榻上打着盹儿补觉。

    恍惚间隐隐觉得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安若溪挣扎着从榻上坐起身,睁开眼转过观瞧,异常惊喜地发现风尘仆仆走进房来的竟然是杨广本人,不禁鼻子一酸,轻声啜泣了起来。

    “若溪,你还好吧?”杨广走进安若溪的宿房,一眼望见她挺着个大肚子,正欲蹒跚着从榻上站起,慌忙快步走到她身边,伸出双手搀住了她,主动向她致歉道,“昨晚长姐留我在宫中说话,未得回府来住,不想却叫你受惊了。”

    安若溪勉强止住啜泣,双手轻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腹,笑着安慰杨广道:“今儿早起王妃已亲自替我把过了脉,说是没什么大碍,请王爷放心。”

    “是什么时候发现怀上这个孩子的?”杨广将安若溪搀回至床榻上坐好,关切地问道。

    “大约是在王爷此次还朝的头三四个月吧,确切的日子我也不大记得起来,还是万善尼寺的心意师太头一个发现我面色异常,替我把过脉象,才发觉我已怀上了身子。”安若溪据实答道。

第483章 提审李靖

    “万善尼寺的心意师太?”杨广诧异地看了安若溪一眼,问道,“她怎会是头一个发现你怀上身子的人呢?”

    安若溪遂将独孤后要她入万善尼寺为皇孙乞福的前后经过向杨广讲述了一遍,临了说道:“心意师太发现我怀上了孩子以后,即托寺中住持心严师太禀明娘娘,允准我提前回王府将息,过不多日,又从宫中传出话来,说是娘娘赏赐下承衣刀人的身份给我,算得是履行了当日对我的承诺。”

    “那,你在万善尼寺的那段日子里,可曾在寺中见到过已出家为尼的前朝皇后司马珞?”杨广顺口问道。

    “王爷怎么想起询问起她来了?我在寺中时,和法名唤做了缘的司马皇后同在明经堂心意师太那里抄经诵佛,可说是朝夕相处。”安若溪对杨广向自己打听起司马珞来也甚感意外,一边请杨广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边答道。

    杨广听说安若溪在寺中和司马珞朝夕相处,更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继续问道:“昨晚在弘圣宫听长姐谈及,说这司马珞在万善尼寺中常与前朝旧臣家的姬妾、侍女暗中来往,据你所知,与她来往最为密切的不知是哪家的姬妾抑或侍女,她们见面时都说了些什么呢?”

    安若溪警觉地抬眼撩了杨广一眼,略一沉吟,方答道:“关于此事,我也正想趁王爷还朝之时禀告王爷,原是我才入寺不久,就发现盛国公梁士彦家的三夫人曾约了缘出寺密晤,后来陆续有彭国公刘昶、郢国公王谊等人家的姬妾、侍女或是来寺中,或是约了缘到寺外和她见过面,只是不确知她们见面后都谈了些什么。”

    “母后知道这些情况吗?”

    “不瞒王爷。娘娘要我入寺之时,虽未向我明言,然依我猜想,她多半是有意安排我和司马皇后在一处,欲要我留心监看于她。除了盛国公家的三夫人外,其他人家的姬妾、侍女大多是经心意师太允准后方来寺中与了缘会面的,又因我意外地发现怀上了孩子,不久后就挪回了王府居住,所以未曾向娘娘禀报过司马皇后在寺中与人交往的情形。哦,其实不仅仅是这些位前朝的旧臣曾派人来见过了缘,皇后娘娘,还有王爷的长姐,前朝的天元皇太后也多次派人来寺中探望过她。”安若溪当着杨广的面儿,毫不隐瞒,遂将她了解到的有关司马珞在寺中与寺外来往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给了杨广。

    杨广听说司马珞在万善尼寺中的一举一动都在母后的监视之下,料想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便也没有太过在意,转而向安若溪询问起她回府居住后的饮食起居来了。

    两人正在房中情深意切地叙着别情,忽听门外传来鲜于罗殷勤地问候声:“王妃,您来了。王爷正在房中和安承衣说话呢。”

    杨广和安若溪不约而同地转头向房门处望去,果然见萧厄带着赤芍、绿萝两名侍女款款走进房来。安若溪急忙暗中推了杨广一把,杨广会意,起身迎着萧厄走上前去,主动向她解释道:“昨夜被长姐留在弘圣宫住了一宿,今儿一早被鲜于罗奉王妃之命唤回府来,只因听鲜于罗半道上说起若溪昨夜受了些惊吓,这才回到府中不及与王妃见面,便跑来探视若溪,还望王妃勿怪。”

    萧厄自幼生长于乡间,全没半点儿寻常深闺女子身上惯见的小肚鸡肠,今见杨广主动向自己解说起为何一回府就跑来后院见安若溪的情由,不由得笑道:“我也是和王爷一样的心思,唯恐昨夜间顽劣之徒在府外聒噪,惊了若溪腹中的胎气,这才去而复返,赶来探看。”说着,又摆手制止住安若溪欲起身向自己行礼,关切地问她道:“自早上我来过之后,你是否感到略好了些,小家伙在肚子里是否也安生些了?”

    安若溪同杨广怀着同样的心思,担心萧厄发现杨广一回府便跑来探望自己会心生不快,此时见萧厄全无半点儿妒意,不禁心生感念,坚持着站起身,恭敬地冲萧厄行了一礼,答道:“蒙王妃关怀,同早上相比,妾身已感到好多了。”

    杨广请萧厄和安若溪两人坐下,因念及萧厄带着儿子杨昭昨晚才从宫中挪回王府居住,遂仍向安若溪问道:“若溪,昨夜之前,你可曾发现有人半夜在府外敲锣打鼓地吵闹?”

    安若溪摇摇头,答道:“王爷此次还朝,还是头一回来到这座新建的王府吧。王妃带着小王子久在宫中娘娘身边居住,也不曾回府居住过,因此不知,这座新建成的晋王府所在的里坊名唤祥云里,整座里坊内只建有三座府邸,和咱们比邻而居的东首是彭国公刘昶,西边则是褒国公宇文述家的府院,往日里连鸡犬之声都难得听到一两声,哪儿会有人半夜三更地跑到这里来敲锣打鼓呢?”

    杨广听了这话,心念一动,遂联想起昨日里闯宫救父的那位名叫李靖的半大小子来了,暗自思忖道:会不会是这小子有意使坏,唆使人在自己府外半夜三更地敲锣打鼓吵闹,以图使自己从轻发落他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杨广的嘴角不禁挂上了一丝冷笑。

    萧厄因昨夜被人在府外敲锣打鼓地吵闹了半宿,非但自己没睡得踏实,即连儿子杨昭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直到天明才在自己的哄弄下沉沉入睡,担心今日晚间顽劣之徒仍会跑来府外连夜吵闹,所以才急于差鲜于罗去将杨广唤回,以便由他做主,或是报官,或是命府中护卫加强夜巡,谨防昨夜之事再度发生。

    “王爷,我听鲜于罗他们说,昨夜这些在府外吵闹的顽劣之徒十分机灵,府中护卫们几次三番地出府查看,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要不,请王爷做主,咱们是不是需要和京兆衙门打声招呼,请他们派些人手晚间来里坊内守着,防上歹人再度闹事?”萧厄强自忍住不时窜上头来的阵阵困意,征询着杨广的意见。

    “鲜于罗,去把昨日闯宫的那个小子押到府中正殿去候着,待我审问过他,再视情形做出决断。”杨广冲萧厄微微一笑,转头大声吩咐道。

第484章 父过子偿

    杨广请萧厄和安若溪暂且各自安歇,待自己将李靖提至府中正殿审出个结果来,再去找萧厄商议该如何对付这帮顽劣之徒。萧厄、安若溪两人因见杨广回府亲自主持处置此事,俱都无话,在杨广前往正殿提审李靖走后,又在安若溪宿房内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房补觉去了。

    杨广虽然昨晚仅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此时却已毫无睡意,精神抖擞地来到位于第二进院落的正殿居中坐下,满怀期望地想要看看李靖过会儿在自己面前如何表现。

    过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光景,才见张须陀和鲜于罗一个在前,一个随后,押解着双手被缚于身后的李靖走进正殿来。

    “何故来迟啊?”未等两名近卫在殿内站定,杨广就阴沉着脸向鲜于罗发问道。

    “禀王爷,这小子有意装睡不醒,后来还是张须陀拎着他的耳朵才算是把他给唤醒了,所以来迟了些,请王爷恕过。”鲜于罗恨恨地瞪了身边的李靖一眼,抱拳答道。

    “哦?你昨晚倒睡得踏实啊!”杨广抬眼看得真切,李靖无精打彩地站在两名近卫之间,浑然一副似醒未醒地模样,遂有意提高了嗓门,揶揄他道。

    “多谢王爷关照,昨晚我睡得尚可。”李靖因双手被缚于身后,便点了点头,向杨广表示谢意道。

    “李靖,本王且问你,昨日你是使出了何种手段,才接连骗过了数道宫中守卫,闯至临德殿外的?”杨广开门见山地向李靖发问道。

    “回王爷的话。小子如何闯至临德殿外的,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昨日在临德殿内当着皇上的面儿,小子所说的那番话是否在理,王爷不问事情情由,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家父锁拿进京,欲交有司论罪严惩,这件事做得是否于情于理都大不相合。”李靖两腿略微分开,在殿内原地站定,口中振振有辞地反驳杨广道。

    “大胆狂徒。”杨广“啪”地一拍面前的几案,厉声喝道,“枉你出身世家,岂不知仅凭擅闯禁宫这一项,父皇昨日就可治你的死罪。如今父皇有好生之德,将你交由本王发落,你非但不思悔过,反而指使奸徒夤夜于本王府外吵闹不休,是要逼着本王今日便处置了你吗?”

    李靖年纪虽小,但面对着杨广的雷霆之怒,脸上未显露出半点儿惧色,反而义正辞严地回敬杨广道:“李靖素闻晋王乃英武贤明之王,不想今日一见,却是位暴戾昏聩之人。既然晋王殿下一心要处置了李靖,那就请速下王命吧。李靖为救父而身罹横祸,今日虽不免一死,身后必当青史留名,反倒要感谢殿下成全了。”

    鲜于罗因见李靖言辞当中对杨广颇为不敬,抬腿猛然间奔着李靖的腿窝处踹了过去,嘴里嚷道:“你先给我跪下才跟王爷回话吧。”

    哪知,他抬起的那只右脚尚未踹到李靖的腿窝处,李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倏地闪身避过鲜于罗踹来这一脚,抬起左腿,不知使了个什么招式,竟一下勾住了鲜于罗奔自己踹来的那只脚,略一用劲儿,口中喝道:“要跪你先给我跪个样子瞧瞧吧。”

    鲜于罗只觉抬起的那只脚被李靖死死地用单腿勾住,用力向前一带,再也站立不住,又生恐被李靖带个仰面朝天,忙使尽浑身力气,奋力向前伸手欲抓住李靖,结果没想到李靖突然收招撤回了勾住他的那条腿。鲜于罗向前收势不住,眼见就要面向杨广来个五体投地,面朝下摔倒在地,站在他旁边的张须陀见此情形,忙纵身向前,伸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背心,堪堪将他拉了回来,站稳了身形。

    张须陀单手拉回鲜于罗,使他得以幸免当场出丑,反倒使得李靖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不禁脱口向张须陀问道:“没想到晋王身边还有如此身手之护从,请问尊驾高姓大名?小子失敬了。”

    他言谈举止浑不似自己正在接受杨广的审讯,倒仿佛和张须陀陌路相逢,心生仰慕,要与他当场结交似的。

    亲眼目睹李靖显露身手,险些儿令鲜于罗当场现眼出丑,杨广心中不仅没有一丝恼怒之意,反倒有些窃喜:如此看来,眼前的这个半大小子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风尘三侠中第一侠,素有“军神”之称的李靖李药师本人,而非是同名同姓的其他人了。自己倘若能将他收入麾下,尽心辅佐自己,何愁将来霸业不成,即便创造出崭新的历史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了。

    “你,老老实实地回答王爷的问话便是。倘若再敢动手伤人,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杨广正在浮想联翩之际,突听张须陀憨声向李靖叫道。

    “咳咳。”杨广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有意放缓语气,手指张须陀,继续试探李靖道,“他叫张须陀,在本王身边的骠骑营中不过是名普通的军士。本王听你方才之言,已知你是个求名不怕死的热血少年,出于爱惜人才的初衷,好言相劝你一句:趁早叫你的那些玩伴儿同伙们偃旗息鼓,甭在府外吵闹生事,或许本王能够网开一面,给你父子留一条出路,如若不然,你信不信,本王今晚便可捉得你的那些玩伴儿同伙来和你一同做伴儿。”

    李靖未假思索,昂首答道:“李靖自幼得家父尊师教诲,为人行事,向来是一人做事一人承当,无需牵扯到别人。”

    他话音未落,就见杨广哈哈大笑道:“你这不是已经承认了吗?就是你的同伙昨夜在府外吵闹不休,还想抵赖吗?”

    李靖未曾提防间上了杨广的当,却并不恼怒,坦然答道:“不错,正是小子的朋友眼见得小子昨日被捉拿至王爷府中,才想出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试图解救小子。方才小子已向王爷明言,一人做事一人承当,只要王爷肯循例循理宽赦了家父的罪责,小子情愿父过子偿,代父受责。”

第485章 鹦鹉学舌

    杨广眼珠转了转,对李靖说道:“本王昨日刚刚还朝,明日还要陪着突厥沙钵略可汗入宫朝见父皇,暂时顾不上发落你父子。不过,你须得记住今日此时对本王说过的话,先传信给你的那帮孤朋狗友,让他们停止在王府外半夜吵闹,等过几天本王得了空闲,再来处置你父子二人,你可情愿?”

    李靖淡淡一笑,答道:“那就要烦劳王爷多管小子几天饭了。”

    待张须陀、鲜于罗二人押解李靖回值房之后,杨广回想起方才自己成功赚得李靖承认了是其同伙昨夜于府外吵闹,不禁“扑哧”笑出了声:看来历史上数得着的“军神”李靖也不过如此嘛,自己略施小计,他便着了道。

    不过,李靖方才在审讯过程中表现出的凛然气质还是令杨广颇为赞赏和喜爱的,并且,从他一出手就险些儿令鲜于罗当场出丑这一点可以看出,他目前虽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显然已受过高人指点,身手颇为可观了。

    杨广打算从长计议,一步一步对李靖进行考校试探,看看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军神”是否天赋异禀,自少年时就勇略过人,以便日后将他收入麾下,留待大用。

    他独坐沉思片刻,命人将骠骑营三营都督裴虔通唤了来,叮嘱他今晚带领所部人马悄悄驻扎进晋王府,一俟今夜顽劣之徒来府外吵闹,即行捉拿,不得放走一人。尔后,又分别传命给张须陀、鲜于罗二人,要他们一个这几日紧盯李靖,查清他是用什么办法和躲在府外某处的同伙取得联络,另一个则从速查明李靖的出身、来历,重点是他在长安交友的情况。

    接连派出三路人马加强警戒之后,杨广仍感到睡意全无,遂将返回长安还不到两天时间里次第发生的这些事在头脑中梳理了一遍。四五年出镇并州的磨练已使得杨广不经意间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需要自己处置的事务过于繁杂之时,他都要先在头脑中排出个轻重缓急来,尔后依次处置。

    就目前而言,无疑明日引摄图入宫朝见父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尽管打杨广心底里来说,对这位昨日贸然闯至临德殿,为其父鸣冤的李靖更感兴趣。

    而同时,长姐杨丽华昨晚在弘圣宫中,以及今日一早安若溪告知自己的关于前朝皇后司马珞出家以后在寺中的种种动向也切不可掉以轻心。毕竟,五年以来,那个神秘莫测的关自在的身影时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已成了他心中一块难以消除的心病,一旦有蛛丝马迹,风吹草动,杨广第一反应总是不自觉地和关自在联系到一处。因为,这个至今隐藏在黑暗角落里、自己尚对他一无所知的神秘人物与摄图、宇文般若这些明面上的对手相比,更令杨广感到恐惧不安。

    还朝仅一两天的时间,接踵而来的一系列事件使杨广不得不重新打点起精神,聚精会神地投入到一场新的较量之中。

    安静地度过了一夜,次日五更未到,杨广就从王府动身启程,赶往馆驿来接摄图入宫朝见。

    在赶往馆驿的路上,杨广还没忘记向昨晚带人负责看守李靖的张须陀打听,是否已查清了李靖与其同伙之间的联络方式。

    张须陀迟疑着答道:“禀王爷,小的昨夜亲自在值房内监看了那小子一夜,其间并没见他和什么人有过接触,也没听他有意大声说话,借此向外传递消息。只是隐约记得在小的押他回值房后不久,值房后窗上飞落过一只虎头鹦鹉,李靖好像对它嚷了声去,它就振翅飞走了。王爷,李靖那小子会不会是借用鹦鹉学舌的方法来向躲在府外的同伙传递讯息呀。”

    杨广闻言转过头,用略带惊喜的目光盯了张须陀一眼,开口赞道:“张须陀,你跟着本王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吧,长进不小嘛。连李靖用鹦鹉学舌的方法向其同伙传递讯息都给瞧破了!怎么到如今在本王面前不自称末将,还一口一个的小的的自谦。”

    若是换做此时是鲜于罗,抑或别的什么人听杨广这么一说,必定借此大好时机向杨广诉苦,说自己不过是名八品别将,哪儿有资格自称末将,以期为自己谋取擢升的机会,而偏偏张须陀却是个傻子,压根儿没留意杨广后半截的话,只提醒杨广道:“王府之中有只鹦鹉飞来飞去的,也不能单单据此推断出它就是李靖用来向府外传递消息的吧。或许这小子还另有什么鬼花样也未可知。所幸昨夜不曾听到府外有人吵闹,王爷这一觉睡得还好吧。”

    杨广方才确因想到自己身边的这两位近卫之中,鲜于罗早在自己五年前离京出镇前就已晋升了都督,而张须陀至今才是个小小的别将,而心怀擢拔张须陀之意,此时听张须陀根本没往升官这条路上去想,犹在提醒自己不能仅凭一只鹦鹉被李靖喝走就断定他和同伙之间是用鹦鹉学舌的方法传递消息,心中不免好笑:这张须陀真该提拔提拔了,否则只怕再在自己身边办上五年差,到头来还只是个别将。

    “鲜于罗,你可查清了李靖在长安与人交往的情形?”杨广对张须陀未加理睬,改向他身边的鲜于罗问道。

    “回禀王爷,末将昨日已查明,李靖确是汾州刺史李诠的儿子,其母韩氏,系李诠的正妻......”

    “我问的不是这个,平时与李靖过从甚密的都有哪些人哪?”杨广不耐烦地打断鲜于罗道。

    “经向李诠府中值事人等打听,他们俱称李靖在长安城交游甚广,上至王公勋戚家的公子,下至三道九流,贩夫走卒,都有他的朋友。”鲜于罗抬眼见杨广脸色不善,忙又补充道,“王爷,我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与咱们比邻而居的彭国公刘昶府中的三公子刘居士平日里和李靖虽为要好,会不会是他......”

    “不管他们是用什么方法在彼此间传递消息,再关上他几日,我就不信,他在府外的同伙会沉得住气,不再生出些事来欲图救他。”杨广远远地看到,尚书右仆射虞庆则已先于自己一步赶到了馆驿,正在驿丞的陪同下站在馆驿大门外等候着自己,遂对鲜于罗的话未置可否,边向张须陀吩咐一声,边打马匆匆向馆驿疾驰而去。

第486章 朝见

    在大隋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并州总管,左武卫大将军,晋王杨广,和大隋尚书右仆射,沁源公虞庆则二人的引导、陪同下,东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于开皇五年夏六月丙寅日辰时,准时来到大兴宫大兴殿朝见大隋天子杨坚。

    因数十年来,突厥一向称霸于漠北、塞外,华夏王朝大多屈事突厥,而此次突厥和华夏王朝的相互关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沙钵略可汗摄图作为近百年来头一位晋京朝见华夏王朝君皇的突厥大可汗,他的此次晋京朝见自然引来了包括南陈、高句丽以及西域各国的一致瞩目。

    为了在各国驻长安的使臣面前盛陈天朝上邦威仪,又顾及到沙钵略可汗的体面,由虞庆则出面,事先已在馆驿与仍居留于长安的摄图信臣窟合真当面商定:隋天子杨坚在大兴宫正殿举行大朝会,正式接见摄图一行;两国君主相见之时,摄图但以晚辈、女婿的身份向杨坚下跪行礼而不向隋朝称臣;大隋须追加三十万石粮米、三万匹缣帛做为对东突厥的恩赏......

    当杨广和虞庆则带引着摄图进入大兴宫时,但见宫门通往大兴殿的一路之上已铺设上了大红的地毯,盛装排列在道路两旁的太常乐户们吹奏起欢快的迎宾曲,两列身着戎装、手持长戟的禁军军士神情肃穆,夹道为摄图护行。

    大兴殿外,太子杨勇头戴远游冠,身着绛纱袍,代表杨坚亲自迎接摄图进入大兴殿,朝见大隋天子。

    摄图身为突厥大可汗,虽屡屡亲统大军,临阵厮杀,见识过不少大的阵势场面,可身临其境,置身于如此辉煌华丽的一座宫殿之中却是出娘胎来头一回。一路走来,美仑美奂的宫廷建筑、赏心悦目的宫装丽人、整齐划一的禁军队列,这些场景相互交织在一起,直看得摄图眼花缭乱,意乱情迷起来:与眼前的这幅隋宫盛况相比,自己安扎于塞外小镇上的大可汗牙帐简直不值一提。

    同时,也因亲眼目睹隋朝的强盛,置身于大兴宫堪称奢华的氛围当中,使得摄图心中陡地萌发出一个新的念头来。

    依事先双方议定的仪程,太子杨勇引导着摄图登上高高的台阶,走进大兴殿,当着数百位大隋朝臣和各邦、各朝使臣的面儿,向稳坐于丹犀之上的隋高祖杨坚下跪行礼。殿内殿外登时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

    为表彰长孙晟逼诱摄图亲赴长安立下的功绩,杨坚钦点,由他担任今日大朝会上接见摄图的通译。

    “外臣摄图拜见大隋天子,恭祝大隋天子圣寿万年。”

    当长孙晟听到摄图向杨坚下跪行礼的同时,居然大出意料地当面向杨坚称臣时,不由得当场愣住了。

    陪站在一侧的杨广听得分明,忙轻声提醒长孙晟道:“先生,快把摄图的话照实向父皇及在场众人通传出来。”

    长孙晟却好似对杨广的提醒充耳未闻,两眼紧盯着摄图,用突厥话问道:“大可汗,你可是要向我大隋天子正式称臣?”

    摄图目不斜视,再次郑重地说道:“外臣,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拜见大隋天子,恭祝大隋天子圣寿万年。”

    这回,长孙晟再无半点儿犹豫,当下便据实将摄图的话用汉话向杨坚和殿内众人通传了出来。

    偌大的一座大兴殿内登时一片哗然:隋朝的文武群臣人人脸上尽皆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而受邀参加大朝会的各邦国使臣脸上更多地则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杨坚本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闹懵了,不很确定地问长孙晟道:“沙钵略方才是向朕称臣了吗?”

    长孙晟微笑着冲杨坚点了点头。

    “请大可汗平身,看座。”杨坚强自按捺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开口说道。

    跟在摄图身后的窟合真急忙向前,欲扶起摄图到一旁落座,不想却被摄图给摆手制止了。

    “大隋皇帝陛下,请准许我向上邦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摄图跪地不起,挺直了身子,向杨坚说道。

    站在群臣班首的尚书左仆射高颖见状,唯恐摄图当着满朝群臣,特别是各邦使臣的面儿向杨坚提出过份的请求,使得双方都不好下台,忙走上前来,笑着向摄图说道:“大可汗远道而来,还是请遵从我皇上的口谕,坐下再说话吧。”

    杨广不待长孙晟开口通译,遂边用突厥话向摄图介绍着高颖的身份,边顺势扶起摄图向旁边设好的座位走去,口中低声向摄图询问道:“大可汗想向父皇提什么样的请求,不妨先对小王说上一说。”

    摄图近来多承杨广发兵相助,才能勉强保存得部族实力,今见杨广出面,扶他到一旁落座,不便拂了他的情面,遂一面在杨广的虚扶之下向旁边的座位上走去,一面向杨广轻声解释道:“晋王请放心,我是欲请求大隋天子出兵助我平定西突厥。”

    杨广因自己早在并州时就曾向摄图许下承诺:只要摄图肯向大隋俯首称臣,由他出面担保,大隋随后就会发兵助其平定西突厥叛乱,故而此地听摄图旧事重提,并且已先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父皇称了臣,便不再阻拦摄图,转头冲高颖使了个眼色,悄悄退在了一旁。

    杨坚方才听长孙晟向他通译,称摄图以东突厥向大隋称臣做为交换条件,有事欲求相助,也是心中一凛,又见高颖和杨广两人如此举动,遂不动声色地问摄图道:“大可汗既肯向朕称臣,自今而后,东突厥和我大隋便是一国,一国君臣之间,还有什么话不可说的呢?大可汗有话,尽请奏来吧。”

    摄图却不理会杨坚辞令上的变化,朝上抱拳道:“请大隋皇帝陛下即刻发兵,剿灭阿波所部,替附庸之邦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参加大朝会的数十位各邦使臣俱是眼前一亮,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到了杨坚身上,都想听听他如何答复摄图。

第487章 沙苑猎鹿

    杨坚略一沉吟,笑着回应道:“大可汗初次与朕相见,便言及兵事,按我华夏习俗,似为不吉之言。今日朕与大可汗翁婿相见,国事且放在一边,但叙谈些家事也就罢了。”边说边向站在摄图身旁的右仆射虞庆则颔首示意。

    虞庆则随即跨前两步,从宦者手中接过一卷圣旨,面向摄图站定,朗声说道:“圣上有恩旨,东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接旨。”

    摄图听罢长孙晟通译的杨坚的话,面色一沉,似心怀不满,此时听得虞庆则要自己接旨,只得二次起身,跪倒在虞庆则面前,口称:“外臣接旨。”

    依照事先议定的事项,杨坚在这道当殿宣谕的圣旨中恩赏东突厥三十万石粮米,三万匹缣帛,并且册封摄图驾前重臣窟合真为大隋安国公。

    摄图跪接圣旨,谢恩已毕,还要开口请求杨坚发兵攻灭西突厥,却听杨坚已先说道:“朕这座长安新都中建有一处猎场,名唤沙苑,苑中多蓄养有百禽百兽,朕素闻大可汗英武过人,今日就请大可汗前往沙苑会猎,一展身手,如何?”

    摄图一听杨坚欲邀他到沙苑会猎,登时来了精神,抱拳冲杨坚笑道:“如此甚好。”

    当下,杨坚即命散朝,只留下高颖、虞庆则两位仆射和太子杨勇、晋王杨广、汉王杨谅三位皇子,仍由长孙晟随侍左右,充任通译,带着摄图、窟合真君臣二人出了大兴宫,盛排全副鸾驾,一路浩浩荡荡地穿城而过,前往位于长安新都南城外约十里处的沙苑围猎。

    杨广骑着“铁蹄龙”,随着鸾驾穿城而过,看着长安城中的百姓大多聚集于道路两侧,满脸欢喜地望着皇帝带着突厥大可汗前往沙苑围猎,心中暗想:父皇这一招可真是高啊,如此一来,突厥向朝廷俯首称臣的消息便可不胫而走,不出半日即传得满城、甚至满天下皆知了。

    临近晌午,君臣一行抵达了长安南城外的沙苑围场,杨广和摄图一样,都是初次来沙苑围猎,随着杨坚等人登上围场边上的一处高坡,站在凉亭下放眼朝围场内望去,只见沙苑围场占地十分辽阔,围场内山川沟壑纵横,俨然划分成不同的区域。

    因天气炎热,杨坚遂命人在凉亭内排下酒宴,带着几位皇子,宰臣与摄图君臣把酒言欢,静候暑气稍退,方才开始围猎。

    摄图一时兴起,临时起意,欲用向大隋称臣交换得杨坚发兵助其攻灭西突厥阿波部族,却在大朝会上被杨坚婉转地给拒绝了,此时内心犹有不甘,遂借着向杨坚敬酒的机会旧话重提,开口请求道:“女婿率部诚心归顺大隋,阿翁就坐视女婿被人欺负而不理吗?请天子即传诏命,发兵西疆,一举剿灭阿波奸贼。”

    杨坚仍是顾左右而言它,对摄图所请置若罔闻,伸手指定围场内当中的一个区域,向摄图介绍道:“大可汗请看,此一区域内放养着上千头麋鹿,而在此区域的东西两面区域内皆有成群的虎豹猛兽,三个区域间仅建有一道不及五尺高的栅栏相隔,何以麋鹿能安居于虎豹猛兽的环伺下而不受其害呢?”

    摄图随着杨坚手指的方向定睛看了看,试探着答道:“或许是麋鹿数目众多,又喜结伴而行,没给东西两面的猛兽以可乘之机吧。莫非还有别的缘故不成?”

    杨坚哈哈大笑道:“大可汗的确说中了其中一个原因,然东西两面的猛兽之所以会留着居于它们之间的上千头麋鹿不吃,一则是由于在东西两面的区域内,还有为数不少的可供它们食用的弱小动物,二则一旦有猛兽突破栅栏,妄想窜入中间区域内捕食麋鹿,往往会激起另一区域猛兽的猛烈阻击。朕于沙苑初建之时,曾亲眼目睹,有两只猛虎试图越过栅栏,从西面区域窜入中间的区域捕食麋鹿,结果一头麋鹿没能捉到,反而被东面区域的猛兽咬伤,驱赶回了西面。大可汗,你说这奇怪不奇怪呀?”

    摄图隐隐觉得杨坚说这番话似有所指,可一时间又想不明白杨坚欲借此事向自己暗示些什么,索性撂下酒樽,挺身站起,向杨坚抱拳说道:“陛下是否相信,东西两面猛兽做不到的事,摄图却能做到。”

    “哦?大可汗也欲入围场猎鹿?”杨坚略有几分诧异地望着摄图,问道。

    “嘿嘿,陛下既邀我来此围猎,就请恕摄图冒昧,想以各人猎取猎物之多寡为凭,和陛下立一约定,如摄图今日猎获之物多于陛下,就请陛下答应摄图方才所请,即刻发兵攻灭阿波部族,如何?”摄图用挑衅的目光盯着杨坚,狡黠地说道。

    杨坚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了站在自己身后充任通译的长孙晟身上。未等杨坚传命由长孙晟代表自己一方出战,摄图即机敏地拦阻道:“陛下,你我翁婿二人初次见面,自应由陛下亲自出面,来和摄图一较高低,岂能转命他人出战?”

    杨坚心下暗恼摄图无礼,嘴里却呵呵笑道:“大可汗误会了,华夏礼仪之邦,岂有君上与臣下一较高下的道理?朕邀大可汗来此围猎,本为游畋嬉戏而已,似乎不宜论及国是吧。长孙将军,依你的箭法而论,若连发十箭,能射得这围场中的几头麋鹿?”

    他谈笑间竟生生又将摄图的请求给堵了回来。

    “回禀皇上,依臣之能,连发十箭,可射得十头麋鹿。”长孙晟有意先后用汉话和突厥话答道。

    “那,若是连发百箭呢?”摄图对杨坚再三推脱发兵着实感到气恼,粗声粗气地冲长孙晟问道。

    长孙晟眼见摄图脸色涨得通红,随时都有可能发作,忙抱拳自谦道:“麋鹿体量远大于孤兔之类,以某之能为,若连发十箭,射得十头麋鹿已属勉强,再要多射,准头固不在话下,只怕气力难以将麋鹿射倒。”

    “好。将军如此自谦,今日摄图就要献丑了。若是陛下肯答应摄图所请,发兵西疆,摄图每射倒这围场中一头麋鹿,即表示突厥愿向上邦贡献一百匹战马。”摄图执意要得到杨坚发兵西疆的承诺,也不再请求杨坚答应他提出的条件,便顺手要过一张强弓,吩咐几名军士背上一二十副箭袋,大步流星地出了凉亭,直奔沙苑围场居中放养麋鹿的区域跑去。

第488章 用兵西疆

    杨广陪坐在一旁,眼见着摄图赌气似地跑出了凉亭,向围场中疾行而去,一来出于好奇,想到近处观赏摄图猎鹿,二来也惦记着摄图的安危,遂起身匆匆向杨坚说了声:“儿臣去瞧瞧,甭叫围场内的猛兽伤了他。”便带着张须陀、鲜于罗两人跟在摄图身后也跑了出去。

    眼瞧着摄图跑到距离围场内所设栅栏处尚有数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杨广加快脚步,来到他身旁,半开玩笑地对摄图说道:“大可汗之言可是当真,射倒一头麋鹿,便贡献一百匹战马?”

    摄图闻声转过头,见是杨广带着两名近卫跟了上来,冲口向杨广抱怨道:“在并州时,晋王殿下就曾向我许诺,大隋天子会助我攻灭阿波所部,不想今日摄图再三请求,大隋天子却置之不理,殿下对此还有何话说?”

    杨广有意逗他道:“可父皇也没说不发兵啊?哎,不如我和大可汗赌上一赌,只要大可汗今日能连发,射倒十头以上的麋鹿,我愿助大可汗一臂之力,劝说父皇发兵西疆,助你攻灭阿波所部,怎样?”

    他只道是方才在凉亭中听长孙晟说到,以他之能为,尚只能做到连发十箭,射倒十头麋鹿,若是换做摄图来射,只怕连五六头也难以射倒,故而才向摄图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料摄图却当了真,回头望见窟合真和虞庆则两人相跟着也跑到了自己近前,遂向两人说道:“就劳你俩替我和晋王做个见证,只要我连发射倒十一头麋鹿,劝说大隋天子发兵西疆的事说着落到晋王殿下的身上了。晋王殿下,可不许反悔呀。”

    虞庆则心知杨广此举颇为不妥,碍于他话已说出口,无法挽回,只得勉强点点头,算是应承下了此事。

    但见摄图从随行军士手中一气要过三副箭袋,分左右挎于自己身上,又向围场居中区域栅栏的方向走了十几步,回头冲围场的吏卒吩咐道:“可以赶鹿出来了。”

    一名膀阔腰圆的围场吏卒听杨广通传罢摄图的吩咐,高高地扬起一条长约两丈长短的响鞭,使足浑身力气,“啪啪啪”地接连在半空中甩出一连串清脆的鞭声。

    正聚集于围场深处的麋鹿受到鞭声惊扰,开始在围场内成群结队地四下奔跑起来。

    “晋王殿下瞧好喽。”摄图大喝一声,迅速抽出一支箭,瞄准跑得最近的一只麋鹿,“嗖”地就射出了一箭,那只可怜的麋鹿应声中箭,扑倒在地,再也未能站得起来。

    “大可汗神射,射倒一头麋鹿。”杨广紧张且兴奋地高声叫道。

    “两头,三头......十一头......二十三头......”

    令杨广难以置信的一幕场景终于不幸地出现了,摄图居然接连发箭,一口气儿射倒了多达二十八头体形健硕的麋鹿!

    不止是杨广一人,即连长孙晟也被摄图的陡显神力给惊呆了:他昔日送宇文般若与摄图和亲,被摄图强留至都斤山之时,曾多次见识过摄图的箭法,也不过而而,哪知数年之后,摄图居然能做到不间断地连发二十八箭,一气射倒了多达二十八头麋鹿。虽然方才长孙晟是出于自谦,有意少报了自己能连发射倒麋鹿的数量,可此时自忖,也断难做到连发二十八箭,箭箭都能将一头重达一二百斤的麋鹿射倒在地!

    “二十八头?!”摄图本人也不敢相信杨广高声报出的最终数目,兴奋地撒手扔掉弓箭,返身跑到杨广身旁,大张着双手,冲他叫道,“二千八百匹,不,我情愿再加二百匹,一共三千匹战马。晋王殿下,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发兵西疆的确切答复呀?”

    杨广犹对眼前惊人的一幕感到难以置信,忙命守候在旁的围场吏卒驱赶走麋鹿群,坚持要亲自进入栅栏内,逐个验看倒在地上的麋鹿身上是否每头都是被摄图发箭射中的。

    “王爷请留步。圣上口谕,三天后请沙钵略可汗入宫相见,到时自会就是否发兵西疆一事,给大可汗一个确切答复的。”苏仪儿及时跑来,向摄图传达杨坚的口谕,并劝阻住了杨广。

    摄图入宫朝见,向隋称臣,并于沙苑猎鹿的次日一早,杨广被传到了大兴宫临德殿,参加决定是否发兵西疆的御前会议。除他之外,接到传召前来参加会议的依然仅限于昨日随杨坚前往沙苑围猎的朝中两位宰臣,长孙晟,以及太子杨勇。汉王杨谅因年幼未被传召来参加会议。

    在此次会议上,以太子杨勇为首,包括左仆射高颖和长孙晟在内,大多数人都不主张应摄图之请,用兵西疆,助其攻灭阿波部族,但这三人当中,从给出的理由划分,又可划作两派:杨勇和高颖都以朝廷一系列大的举措正当实施、推行之时,力主维持国内局势稳定,不宜对外用兵;长孙晟则从东西突厥相互制衡的角度考虑,不赞成攻灭阿波部族,扶持摄图部族再次坐大,给日后北境安宁带来隐患。

    反倒是右仆射虞庆则,在这一事件上同杨广站在了一边,力劝杨坚用兵西疆,助摄图攻灭阿波部族。虞庆则提出的理由也颇具说服力:沙钵略可汗摄图身为突厥正式分裂为东西两部前的大可汗,既然已俯首向大隋称臣,至少在一两年内断无反悔之意,而西突厥两可汗虽接受了朝廷赐予的狼头大纛等信物,却至今非但没有向大隋俯首称臣之意,反而趁漠北铁勒阿拔部向摄图部族发动进攻之机,向西、向南拓展其领地,直接威胁到了朝廷在西北一带的利益,也使得包括高昌、龟兹在内的诸西域小邦有脱离隋朝,改而依附于西突厥的迹象,无论从稳固与东突厥君臣关系的角度出发,还是从防止西突厥进一步扩张,维护朝廷在西北既得利益的角度考虑,目下都应当接受摄图的请求,用兵西疆,攻灭阿波所部。

    全神贯注地听罢双方各自的主张及提出的理由,杨坚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杨广身上,沉声向他问道:“阿纵,你主张应摄图之请,发兵西疆,该不会仅仅是因为在并州时你对摄图有过承诺,未经朕同意,就答应助其攻灭阿波部族吧?”

第489章 拓疆固藩之策

    杨广敏感地从父皇的问话当中嗅出了一丝对自己不满的气味,好在他当初于并州亲口向摄图许下承诺之时,就和张衡等人反复推敲过朝廷助东突厥攻灭西突厥的种种利弊,加之昨日目睹摄图借助围猎向自己父子炫耀武力,颇有不达目的势不罢手之决心,故而一回到王府,遂提前做了准备,与安若溪两人面对舆图,仔细将朝廷如应摄图所请,发兵西疆可能招致的各种可能性都思量了一遍,最终仍得到了与并州时同样的结论:应当用兵西疆,助摄图攻灭阿波。

    因方才听长孙晟也主张拒绝摄图的请求以维持突厥国内的相互制衡局面,尽管杨广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然而当杨坚最后问到他的头上,他的心中仍不免感到有些不自信,看了长孙晟一眼,犹豫着答道:“无论父皇做出什么决定,儿臣以为都有其充分的理由。”

    杨坚闻言,眉头一皱,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是什么话?朕是在问你的主张,不是强要你服从朕的决定。切莫心存顾虑,尽管讲出你内心所想便是。”

    抬眼见长孙晟也向自己投来了鼓励的目光,杨广这才鼓起勇气,向杨坚躬身施礼道:“儿臣以为,应当接受摄图所请,发兵西疆,从速攻灭阿波部族。”

    杨坚伸手点着杨广,冷冷说道:“朕就知道你是主张助摄图攻灭阿波的,说说你的理由吧。”

    杨广长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抱拳答道:“早在五年前离京出镇之前,儿臣就曾聆听过父皇的宏图大志:一统华夏,恢复汉室江山。为尽早实现父皇心中的这一宿愿,儿臣才力主用兵西疆。”

    听杨广如此一说,杨坚眼中精光一闪即逝,故作不解地问道:“哦?应摄图所请,用兵西疆又和统一华夏有什么关联呢?阿纵,别再吞吞吐吐了,一并说出你心中真实的想法来吧。”

    杨广迈步走到殿内几案前,手指几案上铺展开的一幅舆图对包括杨坚在内的殿内众人说道:“父皇请看,与汉朝时的疆域相比,除了南陈占有的江左、江南一带不算,我大隋现今统辖的疆域远小于汉朝,尤其是辽东,早在三百多年前的汉朝时就已划入了版图,尔今却形成了数个邦国、部族,多年来相互争斗不止,对我华夏皇朝归而复叛,叛而复归,反复无常。因此,儿臣以为,东突厥臣服我大隋,为父皇收复辽东,恢复汉时疆域创造了一个绝好的时机。”

    杨坚随着杨广走到几案前,两眼盯着舆图看了移时,冷笑一声,提出质疑道:“自两晋以来,南北分治已近三百年之久,至今尚未完成统一,何谈收复辽东?”

    “父皇,儿臣知道,攻灭南陈,完成南北统一是父皇心中首要大事。然则父皇请想,欲实现南北统一大业,不是要保证北境安宁吗?即便现今不谈及收复辽东,儿臣也以为应当稳固与东突厥来之不易的藩属关系,不宜回绝摄图的请求。况且,据儿臣所知,阿波、达头两可汗近两年大肆扩展其领地,对我西北属地常怀吞并之心,用兵西疆,一举攻灭阿波部族,不仅可大大减轻朝廷在西北面临的威胁,而且可以向西北两方拓展疆域,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父皇的一再质疑,倒激起了杨广的争胜之心,他这番话说得虽有几分急促,但大致也完整地表达出了想要表达出的意思。

    “固藩,拓疆?容朕再想想。”杨坚显然被杨广提出的用兵西疆的新理由给打动了,转身望向身后站着的高颖,用目光征询着他的意见。

    高颖因近些时奉旨主持在隋境诸州府推行大索貌阅,一心想着怎样才能平稳地将大索貌阅以及才被杨坚采纳配套实施的输籍之法推进下去,故而不主张在此时对外用兵,此时见杨坚似乎有被杨广说动的意思,回头目示自己,遂拱手向杨广问道:“殿下可知,朝廷如答应摄图所请,用兵西疆,需调动多少兵马,又需筹集多少粮秣吗?”

    杨广对此一问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答道:“高仆射,朝廷在西北现驻扎有不下三十万兵马,且早在一年前就调秦王任秦州总管,统辖陇右诸州,而阿波部族因近来不断向外扩展其领地,导致其麾下兵力十分分散,倘若朝廷决定用兵西疆,集中优势兵力专攻其牙帐所在地金山的话,依我料想,多则数月,少则三五十日,必当大获全胜,无需耗费多少粮草的。”

    “目下东突厥新附,南陈表面虽与我朝廷交好,实则两国敌对之局面仍未发生根本改变,且辽东高句丽等国与大隋离心离德,在此情势下,如大举用兵西疆,一旦别处生变,岂不又要迫使朝廷陷入多方用兵的困境之中?”太子杨勇接过高颖的话头,向杨广质问道。

    “大哥容禀,正是因为东突厥新近归附我朝廷,才切不可拒绝摄图的请求。”杨广心中感念大哥杨勇对自己的一再关照,语调温和地答道,“自古就有师出须有名之说,众所周知,沙钵略可汗摄图为突厥五可汗中之共主,阿波、达头两可汗背叛其共主,我朝廷应摄图之请,发兵助其平息叛乱,此为有道伐无道,别国对此又能挑出什么理来呢?”

    “请问殿下,待朝廷发兵攻灭阿波部族之后,又当如何维持东西突厥间的相互制衡之局面呢?”长孙晟忍了多时,终于开口向杨广问道。

    “先生,我此前向父皇建言的首先是固藩,就是要尽最大努力将摄图为主的东突厥牢牢捆绑于我大隋的战车上,跟随我大隋开疆拓土,以期完成恢复汉室江山的宏图霸业,依如今的形势,何需非得维持东西突厥间的相互制衡局面不可!再者,摄图昨日向父皇请求的,不过是发兵助其攻灭阿波部族,未提及其叔父达头。阿波既灭,达头为求保存其实力,即使选择归降我大隋,也决不会向摄图再俯首称臣,如此突厥各部间的制衡局面仍可继续维持下去。”

    “你们都不必再争了,且容朕再考虑考虑吧。”杨坚及时开口,制止了这场争论。

第490章 抱粗腿的来了

    从临德殿一告退出宫,杨广敏锐地感觉到,父皇很可能会采纳自己的建言,答应摄图提出的请求,用兵西疆,不禁感到一阵兴奋,带着张须陀、鲜于罗骑马一路跑回了晋王府,想要找安若溪报喜。

    回府来住的这两天,杨广牵挂着安若溪和她腹内的胎儿,都住在她房中,一直未得和王妃萧厄及儿子杨昭多亲近亲近,萧厄虽深明事理,没说什么,可杨广却不自安,打算回府先去探视罢安若溪,便和萧厄母子多相处几天。

    安若溪在自己的宿房内听杨广眉飞色舞地讲述罢今日朝堂问策的前后经过,并没表露出杨广所期待的那样兴奋,反而态度有几分冷淡地提醒杨广道:“妾身不知王爷因何如此喜悦?王爷想过没有,皇上如果采纳王爷建言,用兵西疆的话,能从中获得最大收益的是谁?”

    杨广一下子愣住了,随即笑笑答道:“还能有谁,自然是东突厥的沙钵略可汗摄图喽。无需费他一兵一卒,我大隋朝廷就替他消灭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不是最大的受益者又会是谁呢?”

    “王爷敢情在跟妾身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安若溪冷着脸盯着杨广说道,“也怪我,昨日没能及时提醒王爷,今日在朝堂上向皇上建言攻灭阿波的同时,要竭力争取到此次用兵的统军大权,才有可能导致如此不利的局面。”

    杨广听她如此说话,心念一闪,已大致猜到了安若溪多半指的是,此次用兵西疆,一旦能速战速决,攻灭西突厥阿波所部,必然给自己的三弟——秦王杨俊创造一个立功受奖的机会,遂不待她把话说明,即拍着她的肩头劝慰她道:“若溪,你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把身子将养好了,三个月后再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出来,别的事就不要胡乱瞎想了吧。”

    安若溪抬手一把将杨广的手挡开,笑着啐他道:“呸,要是到时我生下了一个女儿,王爷要把她送人怎的?”

    正在这时,鲜于罗在门外禀报道:“禀王爷,府门外有太府监何稠、兵部员外郎王世充求见。”

    杨广还朝的这两三天,忙得可谓是脚不沾地,未得一时闲暇,其间也有为数众多的朝臣登门拜访,都经杨广吩咐,统由府掾鱼赞代为出面接待。

    今天何稠、王世充两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使得鲜于罗直接来向自己禀报消息?杨广心里纳着闷儿,乘机向安若溪道了别,抬脚走出了宿房,向鲜于罗吩咐道:“请他们两位到前院正殿相见吧。”

    鲜于罗听说杨广居然要亲自接见何、王两人,惊得吐了吐舌头,脱口说道:“还真被王员外郎给说中了,王爷要亲自面见他二人。”

    杨广之所以肯亲自接见何、王二人,除了五年前自己奉旨查破石屋院一案时,曾多承二人出力相助,有感念二人昔日相助的旧情的缘故,还在于他明知王世充在几十年后将成为叛隋造反的头领,对他较旁人自是多了一份格外关注的原因。

    “怎么,王世充料到了我会亲自见他?”杨广倒是被鲜于罗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话唬了一跳,忙向他问道。

    “是啊,方才我恰巧路经府门外,被王员外郎扯住袍袖不放,口口声声地称王爷一听到他登门来访,一定会拔冗亲自接见他,务必要我进府来当面禀明王爷,没想到还真被他给说中了。”

    这个王世充,倒是有几分道行!杨广虽然猜到王世充很可能是大言相欺,诳使得鲜于罗进府来向自己禀报他和何稠来访的消息,也不由得暗自赞叹王世充颇负随机应变之才略。

    杨广回到前院正殿落座不多时,就见何稠和王世充两人跟着鲜于罗走进殿来。

    “王世充,你有什么紧要的事,在府门外对他夸口说本王会亲自接见于你呀?”不等何、王二人在殿内站定,杨广就似笑非笑地盯着王世充问道。

    王世充神情自若地冲杨广躬身施礼道:“下官现已打听明白,王爷府中昔日之掌案谢讽如今在清河郡公杨素杨处道府上,特来禀报王爷。”

    杨广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心说:谢讽人在杨素府中的消息,早在四五年前我就知道了,还用得着你来禀报?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员外郎设法要清河公放谢讽回本王府中掌案吧。”杨广心中有气,故意出了道难题给王世充。

    哪知王世充听了杨广这话,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掉头就走。

    “见了本王,话都没说上两句,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奉王爷之命,前去清河郡公府接谢讽回王府掌案啊。”王世充停下脚步,回身答道。

    杨广算是当面领教了王世充装傻充楞的本领,只得无奈地对他说道:“这件事容后再办,本王正好有几句话要当面问问王员外郎,何府监,王员外郎,你二人与本王实为故交,在本王面前不必客气,且请一旁坐下说话吧。”

    王世充这才狡黠地一笑,同何稠一道遵命在下首坐了下来。

    “王员外郎,本王记得五年前,你曾在鸿胪寺宗玄署任职,对长安内外的寺庙道观十分熟稔,是吧?”杨广因想起自已受长姐杨丽华所托,还要到万善尼寺中劝前朝皇后司马珞回宫居住,遂有意问王世充道。

    王世充今天拉何稠一道登门拜访杨广,其实是怀揣着抱杨广粗腿的主要目的来的。自从五年前,他侥幸在巡视同华等地的寺观过程中,碰巧获知了率军驻守华州的大将军尔朱绩即将率军叛乱的消息,并及时赶回长安向朝廷告密,使得杨素单骑入华州,平定了尔朱绩叛乱,王世充因此受到朝廷提拔,由一名从七品的鸿胪寺宗玄署丞一跃晋升为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近几年来,他就百般钻营,欲在朝中找到一位位高权重的王公重臣做靠山,以便为自己打开一条向上升官的通道,怎奈,王世充出身卑微,又是以告密起的家,当朝炽手可热的几位人物,如太子杨勇,尚书左仆射高颖等人,没有一个人能瞧得上他,肯收他做自己的亲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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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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