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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隋行全文阅读

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1章 佛寺逸闻

    好容易盼到久不得志的清河公杨素回京担任了御史大夫,王世充认为,自己和杨素同为平定尔朱绩的有功之臣,自比别人多一份情谊,便于杨素才从东都返回长安任职之际,就巴巴地携带着自己节衣缩食省下的两匹上好绢帛,登门拜访杨素,意欲投在杨素门下,指望他帮自己加官晋爵。

    岂料杨素眼界甚高,根本就瞧不上王世充这样出身低下的部曹小吏,连面儿都没见上一回,就命家中仆从将王世充带来的那两匹绢帛扔还给了他,并死死关上了自家府门。

    王世充空负一身经世之才略,却投效无门,五年来只得窝在兵部委屈求全地替上司出力办差,尽管在兵部十几位和他品秩相同的员外郎,每年的业绩数他第一,可是朝中无人难做官,整整五年过去了,兵部从尚书到侍郎先后换了几拔人,王世充却依然纹丝未动,照旧做他的从五品员外郎。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世充才在听到晋王杨广还朝的消息后,拉扯着太府监何稠,两人一道登门拜望杨广,希望能投效于杨广门下,从此以后飞黄腾达。

    此时听杨广向自己问起五年前曾任宗玄署丞的往事,王世充虽尚不清楚杨广感兴趣的倒底是哪一座寺院里的人和事,但凭着他聪明过人的头脑和灵敏的嗅觉敏锐地察觉出,自己以往的那段掌管宗教事务的经历很可能会再次给自己带来好运,遂起身抱拳答道:“回禀王爷,下官至今仍能当场说出长安新都和旧城之中一百三十八座寺院和七十六座道观中住持的出身、来历。但不知王爷想问的是谁?”

    杨广方才已见识了王世充大言不惭的功夫,遂试探着问道:“有个法名唤做了缘的,你可知她现在哪座寺院出家修行,是何来历出身?”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王世充从容答道:“王爷问起的可是前朝司马皇后?半年前,她就入了万善尼寺出家为尼,是万善尼寺内的明经堂执事心意师太为她取的法名,唤做了缘。”

    “那,你能说出心意师太的出身、来历吗?”因想到司马珞身份特殊,她出家为尼之事很可能在长安城中尽人皆知,杨广颇有些后悔一张口就向王世充问及了缘的出身、来历,难他不倒,遂趁着王世充提及心意师太,接着问道。

    “王爷这几年出镇并州,对长安城内寺庙间的情形并不了解,其中不乏有些逸闻趣事,王爷可有兴趣听下官略说一二。”王世充忙不迭地抓住时机,欲在杨广面前表现出他对宗教事务的熟知。

    “这会儿本王左右无事,就听你说说吧。”杨广点点头。

    “王爷方才问及下官的心意师太,在长安新旧两座城中的寺庙中也算得一位奇人。据下官所知,心意师太本姓顾,俗名好像叫顾盼儿,出身江左四大姓之首的顾氏门中,南陈宣帝初登极继位之时,因主动与前朝结亲,将这顾盼儿嫁给了前朝明帝,后被明帝封为贵妃。早在明帝驾崩后不久,顾盼儿就削发为尼,遁入空门,进入了万善尼寺修行,所以,若论资历,心意师太尚比现住持心严要老得多。开皇三年初,大兴城修建完毕,皇后曾有意调心意师太出任新都城内兴善尼寺的住持,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未能实施。王爷也知道,万善尼寺内安置着数百位前朝的宫嫔、命妇,心意师太俨然就是这伙人的首脑,她不肯离开万善尼寺,依下官猜想,多半与不愿和这伙前朝的旧人分开有关。”

    抬眼见杨广听得饶有兴致,王世充心下不免得意,遂搜肠刮肚,尽挑些杨广知道的人和事接着说道:“还有,王爷可知,会真和尚生前担任住持的大庄严寺已从旧城迁入了新都,座落于南城,改名做大慈恩寺,前些年,下官曾听说,皇上有意请并州大兴国寺的住持会琳和尚出任大慈恩寺的住持,所以派了法喜和法悟二僧前往并州接替会琳和尚,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至今会琳和尚也没能南下长安,所以大慈恩寺住持一职始终空着,为此,长安各寺院的有辈份、资历的高僧们都对大慈恩寺住持一职垂涎三尺,明争暗斗,必欲得之而后快咧。”

    “王世充,你用垂涎三尺,明争暗斗这样的字眼儿来形容大德高僧,是否过份了些?”杨广听王世充口出不逊,对佛教中人全无半点儿敬意,颇感不快,开口打断他道。

    “王爷,你不知道......”王世充两眼冒光,兴致勃勃地还要再说下去,杨广已不耐烦听了。

    “既然你对寺庙中事如此感兴趣,明日本王欲往万善尼寺一行,你到时就陪同本王一同前往吧。”因见太府监何稠自进殿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微笑着坐在一旁听王世充向自己讲述长安寺庙中的逸闻趣事,哄自己开心,杨广及时阻止了王世充继续白话下去,转向何稠问道,“不知本王离开长安这几年,何府监又有了什么大作?”

    何稠急忙起身离座,拱手答道:“王爷若问起大作来,下官未免觉得惭愧,这些年里,唯有营建大兴新都和修建广通渠两件事可称得上大作,却概出自太子右庶子宇文恺一人之手,与他相比,下官这些年做的那些小玩艺儿实在不值一提。”

    “本王还记得当年你连夜赶制波斯锦袍的那段佳话,现有一事相询,本王这几年于河北多率军与突厥征战,发现我大隋将士身上所穿之皮甲、软胃不足以防备突厥铁骑的弓弩进攻,即使结成方阵应敌,往往也死伤惨重,不知何府监有何良策可以教我?”

    “回禀王爷,今日我二人就为王爷带来了一领锦袍,论其材质,做工,皆不输于当年的那领波斯锦袍。”王世充抢先向杨广讨好道。

    “哦?这领锦袍也是出自何府监之手吗?”杨广瞟了一眼王世充从随行家仆手中拿过,试图展示给自己观瞧的那领锦袍,仍目视何稠问道。

第492章 锁子甲

    何稠远不似王世充那样急于讨好杨广,眼瞅着王世充手中拎着那领锦袍,想要亲自服侍杨广试穿,而杨广却端坐不动,对他不理不睬,遂笑着替王世充开解道:“王兄不必如此,这领锦袍本就是为王爷量身缝制的,岂有不合身的道理?王爷方才问及将士所穿衣甲之事,虽非下官擅长之领域,然下官也曾听人说起过一种衣甲,王爷若能得到一件这样的衣甲交与下官,不出旬月,下官必能仿制出与其一模一样的衣甲出来,我大隋将士穿上这样的衣甲,就不再畏惧突厥人的强弓硬弩了。”

    “这世上还有如此坚韧的衣甲,不知这种衣甲哪里会有,要如何才能得到?”与方才听王世充讲述佛寺逸闻相比,显然,杨广对何稠说到的这种足以抵挡住突厥铁骑的弓箭进攻的神奇衣甲更感兴趣。

    “此甲原出自西域,名唤锁子甲,系由上好的铁线相互缠绕勾连制成,足以抵挡住百步之内强弓硬弩的射击。只是,锁子甲即便在西域也失传已久,王爷若想得到一件锁子甲,只怕是不易呀。”何稠不无惋惜地答道。

    锁子连环甲?杨广恍惚记得穿越前曾不上一次地在评书里听到过这种衣甲的名称,却没想到在隋时,它是如此稀罕之物。

    “这件事就包在本王身上吧,何府监只须答应本王,若是交与你一件样品,你能保证仿制出与样品一模一样,同样坚韧的衣甲供我大隋将士穿着吗?”区区一件锁子甲有什么难找的,杨广抱着这样的想法,问何稠道。

    “只要王爷找来一件锁子甲,下官就是旬月间不吃不睡,也一定能仿制出一样坚韧的衣甲呈交给王爷。”何稠回答得也很干脆。

    “那咱们今日就一言为定喽。”杨广转头看看王世充,直截了当地问道,“二位当年皆于本王有相助之情谊,今日来本王府上,除与本王相见叙旧之外,可有什么为难之事,需要本王出面帮二位解决的?”

    何稠敏感地盯了王世充一眼,开口说道:“王爷想必也知道,当年下官曾来王府花圃向王府花匠江陀子讨教园艺之法,可惜未过多少时日,江陀子就随王爷北上,出镇并州去了。若是他此次跟随王爷还朝返回了长安,下官想征得王爷允准,请江陀子到下官府中暂住上些时日,以便早晚向他讨教园艺之法。”

    经何稠提起,杨广恍然回想起,这两天他出入大兴宫之时,虽见新建的这座宫苑富丽堂皇,颇为壮观,但宫苑之内似乎少了些绿树红花的映衬,显得有些呆板,遂猜想多半是由何稠负责宫苑修建完毕后的绿化、美化等后续工作,故而他才会想到向江陀子当面讨教园艺栽植之法。

    “要令何府监失望了,江陀子一年前被突厥人强掳至关外,本王至今也不知他的生死、下落。”杨广轻叹一声,随即把目光移向了王世充。

    “下官并无它事欲烦请王爷替下官做主,只求王爷离京之日能带上下官一同返回并州,下官愿在王爷麾下当差,为王爷效死。”王世充言辞恳切地说道。

    由于揣在怀里,随他一同穿越回来的那部手机早就没了电,上不了网,尽管杨广凭着自己头脑中的那点儿历史知识,知道多少年后王世充终将走上反叛的道路,却对他之前的任何经历一无所知,此时听他当面请求跟随自己到并州任职,不由得笑了,心想:你不是想为我效死,而是指着我升官、晋爵吧。

    这样想着,遂不肯答应王世充的请求,收他在自己麾下当差,略一沉吟,对王世充说道:“你既现在兵部任职,不如这样,本王举荐你离京统军,亲赴两军阵前,一刀一枪地拚出个功名前途来,你意如何?”

    王世充不知杨广憋了一肚子的坏水,要撺掇着他统军临敌,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能活到隋末,误以为杨广是真心替他的前程着想,才要他出外统军,喜得连连冲杨广躬身作揖道:“谢王爷提携,下官,不,末将定不辜负王爷所望,真刀真枪地建立下一份功业,以报王爷之大恩。”

    送走何、王二人,杨广回到殿中,即命人传府掾鱼赞前来,吩咐他带领府中见多识广的小厮,分赴长安新都东西两市,出高价求购锁子甲。

    鱼赞自杨广还朝,还未得向他禀报这些年来府中的诸种事务,正欲趁此机会向他做一禀报,不料却见杨广向他布置完求购锁子甲的差使,随即起身,要萧萧为他引路,找萧厄母子去了。鱼赞只得识趣地摇了摇头,先紧着办杨广吩咐下的差使去了。

    萧厄母子就居住在府中正殿东侧的厢房之中,杨广在萧萧的带引下,迈步走进东厢房,穿堂过室来到紧里侧的卧房时,抬眼见不满周岁的儿子杨昭正躺在卧房内的床上睡得正香,王妃萧厄坐在床边,亲自替儿子挥扇驱赶着蚊虫,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俯身在儿子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旋即趁势将萧厄搂在了怀里。

    陪侍在旁的萧萧及赤芍、绿萝几名侍女见此情形,俱识趣地抽身退到了房外。

    萧厄轻轻挣脱开杨广,随手拉了拉从儿子身上滑落下来的薄被,替他盖住肚子,轻声向杨广说道:“都是前儿晚上闹的,这孩子睡颠倒了,晚上不睡,白天不醒。”

    “这两天晚上不是不再闹腾了吗?待过得这几日,抽出空来,我再好好设法整治整治这帮无赖小子。”杨广挨着萧厄坐下,伸手抚弄着儿子露在外面的小脚,随口答道。

    “王爷,我还未及问你,那晚长姐留在你弘圣宫,可曾向你提及出家的前朝司马皇后?”

    “怎么,你也知道此事?”杨广对萧厄忽然向他问及此事略感意外,抬起眼皮瞟了她的一眼,随口问道。

    “我一回到长安,就被母后邀至正阳宫与她同住,怎会不知此事?我今日奉劝王爷一句,无论长姐请你做些什么,都莫要过问,尤其是插手干预这件事,以免迕了母后的心意。”萧厄一本正经地提醒杨广道。

第493章 心字辈三位师太

    “长姐托我劝司马珞回宫居住,母后不是不同意司马珞出家修行吗,怎么你竟要我莫要插手这件事?”面对妻子,无需做任何隐瞒,杨广遂将杨丽华担心司马珞在宫外和前朝旧臣多有来往,会受人利用,误入歧途,所以才托自己前去劝司马珞回宫居住的前后经过详细向萧厄讲述了一遍,临了问萧厄道。

    萧厄下意识地朝房外张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对杨广说道:“司马皇后未出家前,母后的确坚决反对她出家来着。可是据我观察,近些时日,母后像是在利用司马珞钓鱼,不会轻易答应放她出寺的,所以才劝王爷不要插手此事。”

    “钓鱼?钓什么鱼,钓的哪条鱼?”杨广暗吃一惊,忙问萧厄道。

    萧厄摇了摇头,表示更多的详细情况自己就不知道了。

    当晚躺在床上,杨广将分别从杨丽华、萧厄、安若溪等人那里得到的有关司马珞出家前后的种种消息在头脑之中反复梳理了多遍,大致理出了个头绪出来:母后独孤伽罗想要利用司马珞前朝皇后的特殊身份,在万善尼寺布下一个局,引诱躲藏在暗中的反隋势力主动现身,好顺藤摸瓜,将其一网打尽。

    目前尚不清楚地是,母后利用司马珞,要钓的这条大鱼会不会和自己苦觅多年的关自在有什么关联?

    一想到关自在,杨广只觉头脑中像是亮起了一道闪电:佛在寺中,这不是五年前自己微服私行前往并州的一路之上,根据所见所闻得出的一个和关自在有关的结论吗。莫非自己苦苦寻觅的这尊佛就在万善尼寺不成?

    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杨广兴奋地再也难以入睡了。躺在床上反来复去地思索了几乎一整夜,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捉拿关自在的强烈愿望,决定不顾萧厄的劝说,亲赴万善尼寺一探究竟。

    次日一早,杨广向萧厄谎称自己要入宫面见父皇,带了张须陀、鲜于罗二人在府门外翻身上了马,奔着西边的长安旧城便疾驰而来了。

    待主仆三人赶到万善尼寺的山门前,赫然看到王世充早已等候在山门外了。

    抬头望见杨广主仆三人骑马赶来,王世充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上前去,向杨广邀功讨好道:“王爷,这寺中的心仪师太还算给我几分面子,答应我引王爷径直入寺,到方丈与心严师太相见。”

    “王员外郎如此热心于寺庙道观事务,改任兵部倒是有些可惜了,或许调回鸿胪寺做个鸿胪寺少卿什么的,才更适合你。”杨广任由着王世充上前牵住“铁蹄龙”的缰绳,扶着自己下了马,笑着同他开玩笑道。

    “昨日下官向王爷介绍了这寺中明经堂执事心意师太的出身、来历,今日王爷可有兴趣听下官说说心严、心仪两位师太的出身、来历?”王世充待杨广下马,将马缰随手交到鲜于罗手上,跟在杨广身后,边向寺内走去,边主动献殷勤道。

    “那好,你说简略地说说吧,别叫寺内的僧尼听到了才是。”杨广迈步走进了山门,回头叮嘱王世充道。

    “谨遵王爷之命,那我就长话短说吧,这寺中住持心严师太本是歧州天台山天台尼寺的住持,她是于开皇元年本朝开立之初,经皇后娘娘亲点,调来这寺中任住持的,下官如此一说,王爷就明白了吧。”

    “天台山天台尼寺?!”

    杨广倏地抬眼狠狠盯了王世充一眼,随即像是心领神会,听懂了王世充的话外之音,不动声色地又向他打听起了心仪师太的出身,“那,寺中的那位知客执事心仪师太,她又是什么来历?”

    “说起这位心仪师太的出身、来历,包括下官在内,还真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只从宗玄署的僧尼存档中查到,心仪师太最早出家好像是在前齐境内的相州青云尼寺,后来同心严师太一道调来长安的这座寺中充任知客执事。”说到这里,王世充故作神秘地冲杨广眨眨眼睛,凑近杨广耳旁,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但是,下官却知道,是当朝太子爷,王爷您的大哥一手安排,将心仪调入万善尼寺来的,这下,王爷该明白了吧。”

    杨广对王世充最末的一句“王爷该明白了吧”很是厌烦,遂有意抬高声间,拉长调门儿回了句:“你说的如此一目了然,本王自是什么都明白了。”唬得王世充慌忙四下张望,生怕自己方才的话会被躲在暗处的什么人给偷听了去似的。

    “据你所知,这座万善尼寺中只有心严、心意和心仪三位心字一辈的师太吗?”杨广见王世充如此胆小怕事,强忍住笑,又问他道。

    “是,是,王爷说的是。”王世充左顾右望,确定无人躲在暗处偷听两人说话后,方连连点头作答道,“若论年纪,这寺中虽有不少僧尼要年长于心严等三人,可不知什么缘故,除了她三人以外,竟没有一人敢以心字打头给自己取法号的,王爷,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三位心字一辈的师太,正应了三国鼎立之势嘛,心仪师太,你说是不是呀?”杨广冷不防目视前方某处,朗声问道。

    “心仪师太!她人在哪儿,下官怎么没看到?”王世充被杨广使诈唬得腿脚一软,险些儿瘫倒在地上,待定住心神,四下张望,没见有心仪师太的影子,方悟出杨广是存心戏耍自己,也不敢流露出半点儿怒意,急忙加紧脚步,跟上杨广,向方丈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没有百十步远,就见前面以三位心字辈的当家僧尼为首,足足有二三十位寺中僧尼从方丈院内迎了出来。

    住持心严师太满面带笑地走至杨广身前,双掌合什,热情地问候道:“不知晋王殿下光临敝寺,有失迎迓,请殿下莫要见责。请到方丈内喝茶说话吧。”

    时隔五年,再次见到三位万善尼寺的当家僧尼,且就在方才还听王世充逐一介绍了三个人的出身、来历,杨广的目光从站在一班僧尼前列的心严、心意、心仪三人脸上扫过,见最年长的心严不过近五十岁的年纪,心意、心仪两人大约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不禁心中暗自琢磨道:这三人之中究竟是谁会和自己一心要找的关自在有所勾连呢?

第494章 三访万善尼寺

    尽管心严师太并没向杨广问起今天入寺的来意,待至方丈内分宾主落座后,杨广还是主动地向三位心字辈的师太说道:“小王自并州还朝前,听说若溪曾奉母后之命来寺中住过些时日,且承心意师太关照,及时瞧出了她已怀有身孕,因此小王今日特来寺中略致谢意。再者,小王听说司马珞已来寺中出家修行,如果方便,也想顺便见一见她,略致问候。”

    心严师太因未听杨广说奉有皇后之命入寺探望司马珞,遂用目光向坐在她下首的心意师太示意,要她代自己回杨广的话。

    “了音确曾奉娘娘之命,入寺为新诞生的皇孙乞福,在贫尼执掌的明经堂内住了两个多月的光景,后来被贫尼把脉诊视出她怀有身孕,经住持师姐禀明娘娘,将她送回了王爷府中将息身子。五年前,了音到寺中出家之时,贫尼便是她的座师,如今为她略出绵薄之力,实在算不得什么,还烦劳王爷特地跑这么一趟,真叫贫尼愧不敢当呀。”心意这番应对也很机敏,既没有明确表态是否要引杨广去见司马珞,同时又委惋地提醒了杨广,要到寺中探望司马珞,须经皇后的允准才行。

    杨广自然听出了心意的话外之音,冲心严呵呵笑道:“倘若小王来得冒昧,给寺中带来什么不便,住持师太请向小王明言,小王坐坐便走即是。”

    他如此一说,心严师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赔笑解释道:“王爷光临敝寺,实为合寺僧尼求之不得之幸事,岂能叫王爷坐坐就走?虽说娘娘早就下过一道旨意,凡朝中王公、勋臣入寺要见司马珞的话,须事先经娘娘允准,但毕竟王爷不同别人,娘娘若是知道了王爷来寺中一趟,贫尼拦着,没能见到司马珞一面,指不定会怎样贫尼办不好差使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头问心意道:“心意师妹,今日可有外人要入寺约见了缘哪?赶紧的,把她们统统请走,过会儿别惊扰了王爷。”又笑着向杨广补充解说道:“娘娘开恩,并没明令禁止司马珞在寺中会客,所以有些和她昔日相熟的女眷来寺中探望,贫尼便没拦着。噢,前两天,前朝天元太后还曾差身边的珠儿姑娘来寺中给了缘送来了许多日常所需的物事呢。”

    心意师太合掌答道:“承师姐问起,好像听了缘说起,今天彭国公府中的侍女,盛国公府中的三夫人与她相约,要来寺中看她,目下时辰尚早,只怕她们还没来。”

    “小王入寺来见司马珞,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同她说,两位师太不必如此介意。这位是兵部员外郎王世充,曾做过宗玄署丞的,小王外别京师,唯恐找不到来寺的路,所以便烦请王员外郎今日陪同小王一同前来,师太不会在意吧。”口中向心严等人介绍着王世充,杨广顺便站起了身,用行动催促着心严、心意等人带他去见了缘。

    “无需王爷移步亲自前往明经堂,待贫尼将了缘唤来见王爷就是。”心意师太忙劝阻杨广道。

    “司马珞身份特殊,还是小王前去明经堂见见她吧。就请师太头前引路。”

    心严、心意、心仪见再也难以拦阻杨广亲往明经堂去见司马珞,遂吩咐随侍僧尼先行赶赴明经堂向司马珞通传一声,三人则不约而同地起身,都要陪同杨广去明经堂探望了缘。

    因从王世充的介绍中,杨广已了解到万善尼寺的三位当家僧尼分属三股不同的势力,故而对三人皆要陪同自己前去探望了缘并不感到意外,带着王世充一道在三位师太的引领下出了方丈,朝明经堂缓步走去。

    “住持师太,小王方才听王员外郎说起,师太在来万善尼寺

    担任住持前,曾在歧州境内的天台山天台寺做过住持,但不知这歧州的天台山和江左南陈境内的天台山是碰巧同名呢,还是有什么渊源?”半道上,杨广不理睬王世充一再冲自己摇头劝阻,两眼紧盯着心严,有意问道。

    “承王爷问起,贫尼数年前确在天台寺修行过几年,今日听王爷说起,才知道江左也有座天台山,南北两府山同名,这只怕是一种巧合吧。怎么,王爷对江左的天台山有兴趣吗?”心严师太像是和杨广闲谈似的,不露声色地答道。

    “如果小王没猜错的话,住持师太想必就是在天台寺出家为尼的吧。”杨广并不甘心就此打住,接着试探心严道。

    “王爷,二十多年前,接引贫尼出家的座师法名唤做智仙,不知王爷可曾听说她老人家?”心严回头见心意、心仪等人离得稍远,遂压低声音,淡淡地反问杨广道。

    “你是智仙神尼的弟子?”杨广完全惊呆了。

    他虽经王世充等人的介绍,对心严是母后独孤伽罗的心腹之人有所了解,但却没想到她会是曾自幼抚育过父皇杨坚长达十年之久的智仙神尼的入室弟子。

    杨广曾不止一次地听母后独孤伽罗、长姐杨丽华向他提起过,杨坚自幼生长于尼庵之中,是被一位法名唤做智仙的神尼抚育成人的,只是这位智仙神尼早在杨坚于前朝执政以后,就不辞而别,不知了去向。

    尔今听到心严报称她居然是智仙神尼的弟子,杨广自然首先将她排除到了自己怀疑的范围之外,不仅如此,同时还对心严生出一份由衷的信任之感。

    “请问师太,司马珞入寺修行,是师太将她安排到心意师太执掌的明经堂中的吗?”一旦确认心严师太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杨广随即向她提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心严撩起眼皮盯了杨广一眼,有意抬高了声调,所答非所问地说道:“王爷,了音五年前入寺修行之时,就因其天资过人,被心意师妹相中,收她做了入室弟子,这五年时间里,除又收了一位了尘之外,了缘是心意师妹收下的第三位入室弟子......”

    杨广困惑不解地看着心严,搞不清楚她为何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贫尼了缘,见过三位师太。”一出神的功夫,已见一袭僧袍的前朝皇后司马珞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冲心严等人合掌施礼问候道。

第495章 寂寥之人不甘寂寞

    “了缘,这位你不认得了吗?”心严指着杨广,问司马珞道。

    两人已近五年未见,不但杨广已长成了一位身材挺拔,唇角连鬓生出浓密髭须的俊朗少年,并且司马珞也出落成了一位婷婷玉立,容颜清丽的妙龄少女,全不似五年前,杨广从石屋院解救出司马珞时所见到的那位满脸稚气,却透露出和年纪不甚相符的一种沉稳成熟气质的小姑娘啦。

    “娘娘近来可好,阿纵给娘娘施礼了。”杨广也不避讳有心严等人在场,张口就以前朝的称谓称呼司马珞道。

    “阿纵?你是杨广?”司马珞显然没料到师父差人命自己出明经堂迎接的人会是她朝思暮想的童年玩伴儿,如今战功赫赫的晋王杨广,呆呆地望着杨广,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若不是自己初还朝的那晚,亲耳听长姐杨丽华向自己暗示,杨广至今尚不知,这前朝末代皇后居然对自己暗生情嗉,也正因从杨丽华口中得知了这一情况,反倒使得杨广在面对司马珞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站在一旁的三位心字辈的僧尼察言观色,已从杨广和司马珞初见时的举止反应中瞧出了些端倪,为避免场面过于尴尬,身为司马珞座师的心意便呵呵笑着上前提醒司马珞道:“了缘既与晋王殿下熟识,还不快请殿下到明经堂中坐下说话?”

    司马珞一怔,恍然闪身让开了道路,红着脸轻声说道:“殿下请随贫尼来吧。”

    杨广今日来万善尼寺的初衷本是受长姐杨丽华所托,来劝司马珞回宫居住的,可有心严、心意等人在旁陪着,不便径直向司马珞说明来意,遂不急于跟随司马珞进入明经堂,而是用商量的口吻冲心严说道:“能否请了缘小师父先引着小王在明经堂附近各处走走?”

    心严便知杨广有意支开众人,有话要单独与司马珞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那贫尼和两位师妹就在明经堂恭候王爷了。了缘,你就引着王爷在堂外附近走走,熟悉一下寺中的环境吧。”

    王世充也要跟着心严等人进入明经堂,却被心意给拦住了,杨广回头见此情形,遂吩咐王世充道:“委屈你了,暂且就在原地替我望着风,莫要闲杂人等靠近。”

    王世充听杨广不再把自己当成外人,心中窃喜,遂不坚持要跟随心严等人先行进入明经堂,美滋滋地站在路边替杨广和司马珞望起风来了。

    司马珞引着杨广走向了明经堂附近的一条林荫小道,怯怯的声音问杨广道:“殿下今日是奉了独孤皇后之命,还是受天元太后之托,来寺中探望我的?”

    杨广听她不肯再像五年前那样称呼自己的小名,也客气地据实答道:“我实是受长姐所托,来劝你回宫居住的。你若有何为难,不便之事,尽可告诉我,长姐和我都会相助于你的。”

    “司马珞如今已剃度出家,殿下还是称呼贫尼的法名了缘吧。”司马珞说话的语气忽然间冷淡了下来,“了缘在寺中诸事皆好,没什么可劳烦天元太后的,就请殿下转告独孤皇后和天元太后,不必再枉费心思,劝贫尼挪往它处去住了。”

    司马珞表现出的这种态度早在杨广意料之中,因此,他并没就此打住,而是灵机一动,问司马珞道:“了缘这个法名是心意师太为你取下的吗?”

    “是了缘自己取下的。”司马珞对杨广的问话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回过头盯着王世充所站的大路上随口答道。

    “你用心想想,倘若你真的能做到了却一切尘缘,安心在寺中修行,长姐会托我来劝说你返回宫中居住吗?”杨广有意点拔司马珞道。

    司马珞闻言,霍地转身直面杨广,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他,嘶声质问他道:“要是独孤皇后和天元太后认定我在这寺中做下了不轨之事,大可命人来将我收监治罪,用不着托殿下你来劝我回宫去住。要是没别的话要同我说,请恕了缘不能奉陪殿下了。”说着,抬脚掉头就要返回明经堂。

    “你以为,这寺中和宫中有什么不同吗?”杨广也不拦阻她,只抬高嗓门儿喝问她道。

    司马珞陡地停下了脚步,呆立片刻,陡地转过身,两眼中充满着泪水,目视杨广,半点儿也不遮掩地照直问道:“我想要到江左和父亲团圆,你能帮我做到吗?我不想另嫁他人,成为别人手掌里的玩物、物件,你能帮我做到吗?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礼佛修行,度此残生,你能帮我做到吗?若是这些事,你都无法帮我做到,今天你来寺中见我,对你对我,又有何益?”

    大约是压抑日久的缘故,一经面对自己日夜牵挂着的杨广,司马珞一连串地将自己深埋心底的话统统向杨广发泄了出来。

    “至少,回宫居住,宫里还有长姐,母后她......”仓猝间,杨广难以给司马珞一个令她满意的答复,只能支吾着答道。

    “是啊,回到她们身边去住,在她们眼皮底下过活度日,就用不着她们动用恁么多的人力来昼夜不停地监看着我了。可是,我偏要让她们瞧着,我不愿这样过活下去。”司马珞像是怀着深仇大恨,咬牙切齿地吼道。

    “你不愿这样过活?!哼哼,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意孤行,会给你自己,给那些与你明里暗里往来的人,招惹来多大的祸事?”杨广被她吼得激起了火气,也开门见山地责问司马珞道。

    “好啊,来呀。”司马珞怒极而笑,仰面大笑道,“你们母子不是要利用我来钓鱼嘛,那就请来吧。我们不怕。”

    刹那间,五年前所谓的弘圣宫妖孽杀人事件像道闪电似的在杨广脑中划过,迫使他不得不竭力控制住自己胸头的怒火,暗暗对自己说道:杨广啊杨广,别忘了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切莫意气用事,不但没能如长姐所愿,说服司马珞回宫去住,即连入寺探查线索的目的也没达成。

    “我话已至此,你若执意如此,我也没别的办法。”杨广克制地冲司马珞说道,“但是,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不要任性胡来。”

    杨广一主动把语气缓和了下来,令司马珞胸中积攒已久的一腔怨气忽然失去了发泄的对象,加之联想起自己不可预测的命运,她竟“哇”地一声失声痛哭了出来。

第496章 独孤后的钓鱼计划(上)

    当日午后,在万善尼寺与心严等三位师太和了缘一同用罢斋饭,带着王世充走出山门,杨广说问王世充道:“今日你随本王到这万善尼寺中走了一回,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没有?”

    王世充自始至终未被允准步入明经堂一步,令他印象最为深刻的自然是杨广和司马珞在明经堂外连哭带嚷的那一幕了,可是他明白,杨广想问的决不是这个,遂沉吟着答道:“王爷与寺中僧尼在明经堂内晤谈之时,下官奉王爷之命在堂外守候,好像发现明经堂附近有为数不少的僧尼在来回巡视,不知王爷注意到没有?”

    “那你认为,这些僧尼是奉何人之命,又是为了什么在明经堂附近巡视的呢,是为了监视司马珞吗?”杨广对王世充的观察力还算是满意,点点头,又问道。

    “这个,下官就说不好了。”王世充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抬眼见杨广面有不悦,忙又补充道,“或许是连同心意师太一并都算在内了吧。下官不敢妄加揣度。”

    “对这位心意师太,你还知道些什么?”杨广接着问出了一个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王世充蹙眉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答道:“下官听说,早年宫中传闻,说这位心意师太,前朝的顾贵妃似乎不甚检点,和前朝大司马宇文护有些不清不楚......但也只是传言,并无真凭实据。”

    经王世充一说,杨广回想起方才在寺中见心意师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不禁点了点头,眼见得即将进入长安新都,遂叮嘱王世充道:“今日在寺中所见所闻之事,切不可向外人言说。你且回去歇着去吧,过几天得着机会,本王自会保举你出外统兵的。”

    王世充虽对杨广如此关注万善尼寺的动机和目的不甚了了,但再次得到杨广即将保举自己出外统兵的承诺,也感到不虚此行了,遂向着杨广千恩万谢,大大肉麻了一番,打马回府休息了。

    待王世充走远,杨广随即带领张须陀、鲜于罗二人,骑马直奔大兴宫而来。

    今天早些时候在万善尼寺中被司马珞一顿哭闹,杨广意识到,不出半日,自己带着王世充入寺探望司马珞的消息就会传入正阳宫母后的耳中,与其到时被母后传进宫去问话,倒不如现在自己主动入宫求见母后,当面向母后探问清楚是否真的有一个钓鱼计划,以及母后想用司马珞这枚鱼饵钓的是哪条大鱼,这条大鱼会不会就是自己苦苦寻觅多年,仍未揭露他(她)真实面目的关自在。

    杨广相信,以母后对自己的宠爱和信任,只要他主动问起,母后多半是会告诉实情的。

    不出杨广所料,当他经独孤皇后传召,步入正阳宫正殿时,独孤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万善尼寺里的斋饭合不合胃口啊?”

    “回禀母后,儿臣今日是受长姐所托,前往万善尼寺劝说司马珞回宫居住的。”杨广不敢隐瞒,据实答道。

    “听说与你一同去的,还有一位姓王的兵部员外郎?你为何要带上他一道去呢?”独孤伽罗面无表情,示意杨广不必施礼,到自己身边走下,接着问道。

    “此人名叫王世充,昨日来儿臣府中求儿臣保举他出外统兵,儿臣因知他曾在宗玄署任职,对长安诸所佛寺道观颇为熟稔,便约他今日一同前往,以便详细给儿臣介绍一下万善尼寺的由来。”杨广偷眼觑着独孤后的脸色,半虚半实地答道。

    “唔,那司马珞肯听你的劝,回宫中来住吗?”

    杨广摇了摇头,趁势反问独孤后道:“母后,儿臣在寺中劝说司马珞回宫来住时,曾听司马珞叫嚷着什么母后欲利用她来做钓饵,要钓什么大鱼,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司马珞与他在寺中的一番吵闹显然有人已向独孤伽罗作了禀报,听得杨广此问,独孤伽罗一点儿也表露出惊讶和意外,轻叹了口气,答道:“阿纵,你要知道,这并非娘的本意,倘若认真论说起来,还要怪到宇文般若这小妮子身上。只不过半年前,司马珞因不满娘想把她许配给你表兄叔德,执意要剃度出家为尼,所以娘才安排了这么个所谓的钓鱼计划。”

    听说独孤伽罗的钓鱼计划起因于宇文般若,杨广略一思忖,即试探着问道:“两年前,儿臣在并州接到大哥的指令,命儿臣设法找到并除去被宇文般若掳至突厥境内的前朝王子宇文阅,据此想来,母后用司马珞做钓饵,可是想将长安城中反隋复周的势力一并钓起,斩草除根?”

    独孤伽罗对杨广能够一点就透,准确地猜料出自己的真实意图甚是满意,点了点头,说道:“前几年朝廷南北多路用兵,战事连绵不断,你父皇和为娘都腾不出手来清理身边的这些祸患,如今南陈表面上与朝廷恢复交好,阿纵你又成功地迫使突厥沙钵略可汗俯首向我大隋称了臣,京外烽火既熄,为娘便同你父皇商议,由为娘主持,利用司马珞执意到万善尼寺出家这件事来布个局,引诱至今潜藏于朝中、京中的那些个仍心存反隋复周妄想的家伙现出原形,好彻底消除肘腋之祸,为日后的统一大业铺平道路。

    阿纵,娘知道你自十三岁离开为娘身边,远赴并州抵御突厥,这几年多有辛劳,能建立下赫赫功业着实不易,加之厄娘母子与你久别重逢,这件事你就不要参与了吧,安心守着妻儿在长安过几日舒坦日子,你父皇将来还有大事要交给你来做呢。”

    “父皇母后对儿臣的关爱之心,儿臣感念于心,然刚母后请听儿臣一言。”杨广自然不甘心听从母后所劝,挺身站起,正色说道,“早在五年前,儿臣就曾奉旨彻查会真大师被南陈奸细暗害一案,虽侥幸将暗害会真大师的凶手捉拿归案,但至今仍未能揭露此案幕后主使——南陈‘雁巢’头领关自在的真正面目,此事如鲠在喉,即便身在千里之外的并州,每每想起此事,还会令儿臣寝食难安,故而,此次儿臣有幸陪同摄图还朝,正欲趁此机会,将关自在及其同伙一并揪出,交与父皇发落,以了结儿臣心中多年之宿愿,还望母后成全。”

第497章 独孤后的钓鱼计划(下)

    “你怀疑,南陈安插在长安城中的好个细作头目关自在和万善尼寺有关?”独孤伽罗警觉地目视杨广,惊讶地问道。

    “母后还记得不,五年前儿臣彻查石屋院之时,曾在石屋院内发现一条通往万善尼寺外的秘道,且据在此不久之后,儿臣微服私行前往并州的一路之上所闻所见推测,关自在这尊佛很可能就藏身于长安的某座寺庙之中,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不能排除关自在本人现今就藏身在万善尼寺的可能性。”

    独孤伽罗听杨广称呼关自在为佛,颇为不悦,特地纠正他道:“你一心捉拿的那个关自在,至多是只藏匿在我佛身上的小妖精,哪能称其为佛?阿纵,你既如此说,娘也觉得你分析地有几分道理,但不知你是否已有了明确的怀疑目标?”

    杨广歉然一笑,向母后解说道:“不是儿臣有意抬举这伙奸徒,实是关自在一伙过于可恶,其手下偏偏化身自称为‘菩萨’,在关内关外四处煽动作乱,儿臣遂想当然地称呼关自在为佛了,儿臣得母后教诲,知错了。母后,关于关自在是否真的藏匿在万善尼寺之内,儿臣目前还仅仅是个猜测,并不敢妄加怀疑寺中的某位僧尼。今日儿臣进宫求见母后,正为向母后讨教一二,据母后看来,这万善尼寺的上千名僧尼中,会不会藏有南陈的细作、斥候呢?”

    “我的乖儿子哟,敢情你今天来见娘,是为了要娘帮着你查案来的呀。”独孤伽罗被杨广处心积虑地一再套问自己的话给逗乐了,呵呵笑着手点杨广的脑袋嗔责道,“咱们娘俩要钓的又不是同一条鱼,娘怎么知道你要钓的那条鱼在不在这条河里呢?不过,娘也明白你今天来见娘,心里存的那点儿小心思了。可以把娘的计划说给你听听,看是否对你捉拿关自在有所帮助。但是,阿纵,今日咱们可要把话说明白了,你必须将你的打算立即禀报给你父皇,征得你父皇同意,正式授权给你之后,娘才答应你借此次还朝的机会继续追查关自在。”

    杨广立马点头答应道:“过会儿我就到临德殿求见父皇,当面向他禀明一切,相信父皇会答应儿臣这一请求的。母后,请说吧。”

    “哎呀,叫娘从何说起呢。”独孤伽罗得了杨广的承诺,沉吟着不知从何时何处说起。

    “旁的娘先不用说,儿臣问娘一句,司马珞到万善尼寺出家,是谁把她安排到心意师太身边的?”杨广恃宠,径直问道。

    独孤伽罗目光一闪,盯了杨广一眼,据实答道:“你猜的不错,确是娘有意做如此安排的。安若溪这两天没同你说吗,娘还曾要她到万善尼寺为昭儿乞过福,她在寺中时,也是娘有意将她安排在了司马珞身边。”

    “娘做如此安排,既可明令若溪监看司马珞,又何借此机会对若溪作进一步的考验,儿臣没猜错吧?”杨广脱口问道。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独孤伽罗笑道,“今天娘也无须瞒你,安若溪毕竟曾是宇文般若的贴身近侍,娘不能轻易相信她。若不是入寺后不久,就发现她怀上了你的骨血,娘现在也不会答应你娶她过门的。”

    “咱们今天先不说这个,娘您接着说,您为何要将司马珞有意安排在心意师太身边,是因为对她起了疑心吗?”杨广听出母后仍对安若溪心怀敌意,忙把话岔开,接着问道。

    “心意确实可疑。”独孤伽罗淡淡地答道,“大兴新都建成后不久,娘曾有意调心意来新都内的兴善寺担任住持,可她却辞而不就,从那时起,娘就开始怀疑她舍不得抛下被安置在万善尼寺里的数百位前朝宫嫔,命妇,别有所图了。”

    “娘有意将才入寺修行的司马珞安排在面目可疑的心意师太身边,授意由心意师太负责监看司马珞的一举一动,倘若心意师太对朝廷并没二心,必会按照娘的吩咐,尽心尽责监看司马珞,尽力防止她和寺外的前朝旧臣有所来往,反之,则心意师太会利用司马珞前朝皇后的身份,同其寺外的同伙相互勾连,欲图不轨。可是,据儿臣今日入寺所见,似乎司马珞如今在寺中可以公然会晤前朝旧臣家的女眷,这也是娘有意安排的吗?”

    “不错。”独孤伽罗对此毫不隐讳,“对心意的试探,如同对安若溪的试探一样,不过是顺手而为之罢了。唯一的鱼饵仍是司马珞。阿纵,你也知道,司马珞的父亲司马消难如今在南陈,官居司空,爵封隋国公,且手握重兵,其实力不可小觑,倘若长安城中的某位前朝旧臣试图通过司马珞,和其父司马消难取得联络,里应外合,共同生事叛乱的话,其后果要远远比几个藏匿在长安城里的细作、斥候兴风作浪严重得多。所以,当司马珞入寺不久,心意就通过人来向娘禀报,寺外有人主动联络司马珞时,娘就改变了原有的计划,交待心严、心意,放前朝旧臣家的女眷入寺来见司马珞。”

    杨广眨巴了两下眼睛,问出了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娘抛饵引鱼,可引来了那条要钓的大鱼?”

    “前朝旧臣在朝居官之人,至今尚有数百位之多,娘总不能将这数百人一并赶尽杀绝吧,所以,娘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

    听得母后忽然向自己大倒起苦水来了,杨广不由得回想起今日一早司马珞在自己面前的种种表现,也就理解了母后此时的心情:为引来要钓的那条大鱼,母后显然已决意要牺牲掉司马珞了。如此一想,杨广直到此时,才真正领悟到了长姐杨丽华谆谆嘱托他尽快亲赴万善尼寺劝说司马珞回宫居住的真实用意,不由得垂下了头。

    “彭国公刘昶、盛国公梁士彦、郢国公王谊、清河郡公杨素。这就是娘到目前为止能够告诉你的几个名字。”独孤伽罗一板一眼地说出了四位前朝旧臣的爵位和姓名。

第498章 西南祸起

    “这个心意师太的举动颇有些耐人寻味啊!”杨广辞别了母后,出了正阳宫的院门,心中暗自琢磨道,“若是她明知母后有意将司马珞安排到她身边,是为了同时试探她二人是否对朝廷怀有二心,仍旧坚持原先的立场和态度也就罢了,可她偏偏一反常态地成了向母后告发司马珞的眼线,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值当这么做吗?”

    因顾念着方才答应了母后,要到临德殿当面求父皇杨坚授权给自己继续清查关自在,杨广边琢磨着心意师太在司马珞入寺前后的反常举动,边朝临德殿的方向走来。

    其时正值午后戌时,六月的天气,骄阳似火,加之从正阳宫到临德殿的一路上光秃秃的,几乎没有阴凉地儿,杨广走到临德殿外时,浑身上下已淌满了汗水。

    “下官,西南道行台尚书右仆射元岩见过晋王殿下。”临德殿外廊下,一位白面长须的中年官员远远地看到杨广走了过来,忙降阶相迎,上前拱手施礼道。

    “元仆射无需多礼,咱们且到廊下说话吧。”杨广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手指殿外廊下的阴凉处回应元岩道。

    元岩才将杨广迎至临德殿外廊下站定,两人尚未开**谈,就见虞庆则和长孙晟两人相跟着从殿内走了出来。

    一眼望见杨广满头大汗地站在殿外,虞庆则急忙加快了脚步,来到杨广近前,微笑着冲杨广报喜道:“恭喜殿下,皇上已决意采纳殿下昨日提出的拓疆固藩之策,明日就要正式知会摄图了。”

    杨广乍听此言,精神一振,正要寻问父皇今日召虞庆则和长孙晟到临德殿可是为了用兵西疆之事,突听殿内传来父皇杨坚的声音:“叫元岩进来吧。”

    守在殿口的左卫大将军元胃瞟了杨广一眼,抱拳面向殿内禀报道:“回皇上,现有晋王在殿外候见。”

    “阿纵来得正好,叫他一道进殿来吧。”

    杨广听到父皇传召,不便在殿外耽搁时间,遂和虞庆则、长孙晟二人抱拳而别,同元岩一起走进了临德殿。

    临德殿内,只有杨坚亲信宦者苏仪儿侍立于殿侧,太子杨勇并不在殿内,杨坚冲杨广挥手示意,要他先站在一旁等候着,沉着脸问元岩道:“此次西南羌人造乱,究竟是因何而起,你无需有所顾虑,务必据实向朕禀奏。”

    元岩拱手答道:“启禀皇上,自汉末两晋以来,益州羌人多对朝廷诏旨阳奉阴违,聚居于深山丛林间,既不向朝廷缴纳贡赋,又不肯应征替朝廷出丁效力,故而,臣随蜀王出镇益州以来,对羌人采取了剿抚并举的策略,几年下来,已初见成效。益州羌人十七个部落中有十三个明确表示,愿归化于朝廷,接受朝廷的封诰,按常例缴纳贡赋。在此情形下,蜀王殿下为逼使其它的四个羌人部落尽早归顺朝廷,趁臣出外巡视之机,亲统五万大军,前往征讨,结果虽大获全胜,然却因蜀王不能善待羌人俘虏,激起了十几个羌人部落的共愤,纷纷揭竿而起,造反叛乱,接连攻占了三座州城,还推举出了一位羌王。待臣闻讯急忙赶回益州时,为时已晚,十几个部落的数万羌人军队将蜀王打得大败,并一路追赶至了益州城外,幸得益州城池修建得十分牢固,加之城内尚有数万军士顽强据守,羌兵强攻不下,这才撤了兵。”

    “杨秀对羌人俘虏都做了些什么,以至先前愿意归顺朝廷的十几个部落也跟着造了反?”杨坚听出了元岩话中的关键所在,皱眉问道。

    “单据臣亲眼所见,蜀王率军战败不肯归顺朝廷的四个羌人部落后,即命手下军士割下四个羌人部落中所有成年男丁的鼻子,串成一串儿,拿给他们的妻儿,强逼其生吞下这些鼻子,若是哪个不肯吃,即当场将其斩杀肢解后,强令其同一部落中的羌人分食其骨肉......还有......”

    “够了。朕没想到杨秀竟如此残忍暴虐,怪不得会激起羌人的共愤,降而复叛,以至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杨坚愤然挥手制止了元岩,大声责怪杨秀道。

    “回禀皇上,蜀王虽不能善待俘虏,以至激起羌人共愤,但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蜀王实因急于收降西南蛮夷诸部,为朝廷开疆拓土,行事过于操切才酿成此祸的。因此,臣抖胆恳请皇上允准蜀王殿下留镇益州,弥补其过失。”元岩见杨坚恼将起来,忙躬身回护杨秀道。

    “你今日就离京返回益州,传朕的旨意给杨秀,朕给他三个月的限期,务必收复被羌人攻占的各座州城,确保西南安宁,如不能办到的话,就命他给朕滚回长安来,朕另派大将征讨西南。”杨坚余怒示消,手指殿外,厉声命令元岩道。

    元岩此次本是因西南羌人叛乱一事,奉诏回京当面向杨坚详细奏明此事,返回长安的当天就马不停蹄地入宫面见杨坚,岂料杨坚连回家与妻儿老小团圆的时间都不给他留下,遂命他明日即动身返回益州,元岩心中虽不免因代杨秀受过,颇觉得委屈,也不敢违拗杨坚的口谕,只得灰溜溜地退出了临德殿,匆匆忙忙地返回益州去了。

    “阿纵,朕已决意采纳你昨日建言,应摄图请求,发兵攻打西突厥阿波所部,只是目前是阿祗出镇西北,即将统筹指挥对西突厥发起的战事,你觉得阿祗能担当此重任吗?”杨坚显然是受了四儿子蜀王杨秀在益州闯下大祸的影响,连带着对三儿子秦王杨俊的统军能力也产生了怀疑。

    此时只需杨广稍稍对杨俊的统军能力提出一些质疑,杨坚多半就会从朝中另派大将到西北统军,主持对西突厥的即将发动的战事,从而使得杨俊失去了一次难得的沙场建功的大好机会,可杨广却没有想到这些,仅就事论事地答道:“阿祗不同于杨秀,往日行事一向沉稳谨慎,且凉州又有姑夫亲领大军驻守,一旦父皇决意用兵西疆,并不需阿祗亲自统军临阵,所以儿臣以为,不宜临战换帅。”

第499章 宿愿未了

    “嗯,话虽如此,然此役系朝廷应突厥沙钵略可汗之请,对西突厥发动的首次进攻,胜负不容有失,是否需另派大将前往统军,容朕再想想吧。”杨坚说着,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目视杨广,问道,“天到这个时候,你进宫来求见朕,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回禀父皇。五年前儿臣奉父皇诏旨,主持清查会真大师横死一案,虽将暗害会真大师的真凶冼花儿捉拿归案,但此案的幕后主使——南陈‘雁巢’的大头领关自在至今仍面目不清,下落不明,因此,恳请父皇诏准儿臣继续清查此案,以期揪出关自在,拔掉南陈安插在长安城内的这根暗桩。”杨广抱拳答道。

    杨坚不无惊诧地望着杨广,略一沉吟,开口说道:“朕已决意采纳你的建言,用兵西疆,助摄图攻灭阿波部族,摄图得到朕的答复后,必不愿再在长安滞留,多则五六日,少则三两天,就会向朕告辞,返回塞北去的。昨日沙苑围猎,你也看到了,摄图有意在朕面前炫耀其箭法、武力,其虽已称臣,但尚胸怀异志,不可不防。为此,朕已命虞庆则、长孙晟二人亲自护送摄图返回突厥,并暂代你镇守北境,修固长城,以防不测。你与父母、妻儿经年未得团圆,此次就留在长安多陪陪家人吧,暂不必再办新的差使。”

    “父皇,摄图初附,其虽怀异心,但短期内尚不至反复,因此,三两个月内,儿臣留在朝中,北境应无大碍。然关自在一日不除,儿臣心中宿愿就一日未得了却,倘若它日父皇一旦决定兴兵灭陈,完成统一大业,不尽早将关自在这根暗桩连根铲除,后患无穷啊。儿臣这几年人虽在并州,但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能为父皇,为朝廷去除此一心腹之患,拳拳之心,还望父皇体察。再者,清查杀害会真大师的真正元凶,本就是五年前儿臣未曾办结的一桩差使,尚请父皇开恩,准许儿臣将这桩差使办结吧。”

    “今日你来临德殿求见朕之前,可是已到正阳宫见过了你母后?”杨坚并没有立即答复杨广,而是返身走到他面前,问道。

    “不敢欺瞒父皇,儿臣今日原是受长姐之托,前往万善尼寺劝说司马珞回宫居住的,因在寺中发现了些蹊跷之事,这才进宫求见母后,当面打探个中原委。经母后向儿臣......”

    “不必说下去了。”杨坚果断地抬手制止了杨广,说道,“你既已去过了正阳宫,想必你母后已向你交了底。此时你来临德殿见朕,多半也是你母后的主意。唔,你出镇并州的这几年时间里,一直由你大哥主持清查南陈安插在长安的眼线、细作,尔今正值朕下旨推行大索貌阅,重新核定人丁户籍不久,朝廷又即将用兵西疆,诸事都需你大哥主持实施,你既有心将五年前的那桩差使继续办下去,就帮你大哥分担些吧。”

    “父皇是授权给儿臣,诏准儿臣继续清查关自在了吗?”杨坚答应得如此爽快,实出乎杨广的意料之外,不禁脱口问道。

    “你现在就可以去东宫面见你大哥,由他当面向你详细介绍一下这几年朝廷清查南陈细作的进展情况了。但是,你要记住,在你居留长安期间,须得早晚入宫来向父母请安,日常在府中照顾好妻儿,这才是你此次还朝来需办好的首要差使。”杨坚嘴角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叮嘱杨广道。

    “儿臣都记下了。”杨广喜出望外,朝杨坚躬身施了一礼,转身就向殿外跑去,跑出去几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身向杨坚请求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想请父皇成全。”

    “说吧,什么事?”

    “儿臣想请父皇开恩,保全下司马珞的一条性命。”

    “关于司马珞执意出宫出家及出宫后的种种举动,你母后和丽华不曾向你说过吗?你为何又来求朕保全她的性命?”杨坚才舒展开的脸色又变得阴沉了下来,不悦地问道。

    “司马珞固然有错,但请父皇念及她尚年幼,受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暗中挑唆,才铸下大错,且她身为前朝皇后,又与长姐有婆媳的情分,如今既已身入佛门,就请父皇格外开恩,留下她的一条性命吧。”杨广无视父皇阴沉下来的脸色,替司马珞分辨道。

    “丽华托你去万善尼寺劝说司马珞回宫居住,她被你劝动了吗?”

    杨广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补充道:“儿臣曾向长姐进言,劝说长姐接受大隋公主封号,以逼劝司马珞回心转意,长姐倒是没有当面回绝儿臣......”

    “丽华没有拒绝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杨坚目光一闪,将信将疑地问道。

    “是的,并且据儿臣亲耳听到,长姐不止一次地称呼父母为父皇母后,再不像五年前那样了,对弘圣宫值事之人称呼她为公主也没有加以申斥。”

    “好吧。倘若丽华肯回心转意,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朕顾及于她,可以考虑留下司马珞的性命。”

    “谢父皇恩典。”杨广高兴地向杨坚施了一礼,转身向临德殿外跑去。

    “苏仪儿。”杨坚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向陪侍于殿内的亲信宦者苏仪儿问道,“你觉得阿纵方才所说有可能吗?”

    苏仪儿明白皇上问的是杨丽华能否接受大隋公主封号一事,忙赔笑答道:“乐平公主本就是皇上、娘娘的亲生骨肉,哪儿有不遵奉皇上、娘娘心意行事的道理呢?”

    “你这奴才,专会顺着朕说话。”杨坚面露笑容,嗔责苏仪儿道,“你这两天去万善尼寺走一趟,传朕的口谕给寺中住持心严,要她设法将司马珞安置到歧州的天台寺去。”

    苏仪儿得了杨坚的吩咐,却迟疑着问道:“要是心严问起娘娘是否知道此事,奴才该怎么回话呢?”

    杨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声没吭,径直迈步出宫去了。

第500章 敦煌戍卒史万岁

    不独杨坚一人对秦王杨俊担任西疆用兵,攻灭阿波一役的最高统帅提出了质疑,杨广兴致冲冲地出了大兴宫,跑去东宫面见大哥杨勇之时,太子杨勇正向已由度支尚书改任兵部尚书的杨尚希详细询问朝廷在陇右、河西的将士配备情况,以便能向父皇杨坚举荐一位合适的统帅之才。

    “据下官所知,不只达奚长儒一员猛将现在秦王麾下效力,左武候大将军窦荣定麾下也有一员令突厥人闻其名而丧胆的猛将,因此,下官以为,若皇上决意用兵西疆,大可不必另行择将,就由秦王和窦大将军分任东西两路行军元帅,分道出关对阿波所部实施突袭,就可稳操胜券。”杨尚希神情颇为轻松地答复杨勇道。

    正在此时,太子内坊令姬威走进东宫正殿宜春宫向杨勇禀报道:“殿下,晋王求见。”

    “阿纵来了?请他进来吧。”杨勇随口吩咐着,又问杨尚希道,“杨尚书,但不知你说的这员猛将是哪一位,与达奚长儒相比,以往对突厥的战绩如何?本宫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此人?”

    因抬眼望见杨广走进殿来,杨尚希起身向杨广施了一礼,方答道:“此将名叫史万岁,开皇初年时因受乐朱绩谋反一事牵连,被长流至敦煌戍边,人送绰号‘敦煌戍卒史万岁’。”

    杨广刚刚走进宜春宫,迎面就听到杨尚希向大哥介绍史万岁,不由得一怔,正欲向杨尚希详细询问史万岁的近况,却听杨勇哈哈笑道:“一名小小的戍卒,杨尚书也能称其为猛将?但不知这个史万岁有什么出众之处呀?”

    “太子,晋王,可莫要小瞧了这个小小的‘敦煌戍卒史万岁’哪。”杨尚希正色答道,“两位殿下可曾听说过,开皇初年间突厥五可汗联兵南犯那场战事期间,担任突厥西路军主力的阿波可汗所部屡为我官军所败,被迫率先派使与我朝廷媾和之事?”

    “杨尚书,据本王在并州听到的消息,想当初阿波可汗之所以肯主动与朝廷讲和,不是由于长孙晟将军施用离间计,成功地离间了阿波与沙钵略的关系,才使得阿波主动向朝廷请和的吗,难道其中还另有缘故?”杨广向杨勇施礼已毕,不解地问杨尚希道。

    “晋王所说不差。然早在长孙晟施用离间计之前,阿波率领的突厥西路军就屡屡败于官军手下,其中令突厥将士最为惧怕的就是这位‘敦煌戍卒史万岁’。据说,当初史万岁听说阿波所部从西北南下入侵我大隋的消息,曾只身前往窦大将军所部军营猿门外报号投效从军,其时正逢突厥先锋三千铁骑来袭,史万岁在猿门外不等窦大将军召他入营相见,即提槊上马,单人独骑杀入了来袭的突厥先锋阵中,仅用了一个回合,就将统军来袭的突厥先锋主将斩落马下,随即连发三箭,射落了突厥军中的先锋大纛,迫使三千突厥铁骑仓皇而逃。窦大将军惊叹其骁勇过人,遂将他收留在帐中做了一名别将。及至到了开皇三年间,阿波再次率军南侵,窦大将军率军与突厥军队于高越原展开了一场大战,又是这个史万岁,力斩了阿波部族中第一勇士,一举扭转了战场颓势,反败为胜,杀退了阿波十几万大军,为官军最终取得高越原之战的胜利立下了头功。自那以后,在西疆只要一提起‘敦煌戍卒史万岁’的名号,突厥人就再也不敢发兵南犯了。”杨尚希侃侃而谈,向杨勇、杨广两兄弟讲述着史万岁这几年在西北战场上立下的赫赫战功。

    “单凭一人之力,就能逼退突厥三千铁骑?这史万岁若论其骁勇,只怕还在达奚长儒之上,本宫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人呢?”太子杨勇仍不愿轻易相信杨尚希的话,自言自语地问道。

    “大哥,当初我离京出镇并州时,曾在华州城外见识过这史万岁身后和箭法,单凭其箭法,足以于数十丈外射落飞雁,杨尚书方才所说,只怕是不差。”杨广见大哥仍心存疑惑,遂主动向他解说道。

    “朝廷此番用兵西疆,既欲一举攻灭阿波部族,必须趁阿波部族十几万大军分散各地,兵力尚未收拢之时,出奇兵强袭其金山牙帐,擒斩阿波,方可大获全胜,据此,下官才向殿下进言,此役须当借助东西两路兵强将猛,才能获得全胜。尔今,朝廷在西北既有史万岁、达奚长儒两员猛将可供调用,又何需舍近求远,再从别处另选将出征呢?”杨尚希进一步向杨勇解释道。

    “听杨尚书此言,朝廷此番用兵西疆,欲一举攻灭阿波部族,其制胜的关键在于将,而不在于帅喽。倘若一旦我东西两路兵马无法攻取下阿波牙帐,抑或敌方事先得到消息,及时收拢了主力,又该当如何应对呢?”杨勇身负统筹用兵西疆之重任,不能不思虑周全,犹放心不下地问道。

    “若一击无法攻下金山,擒斩阿波,则下官以为,朝廷则无需再动用大批人马,与阿波于西疆战场展开大规模对决,到时可差使臣知会东突厥摄图,以两面夹攻为由,请其发兵对西突厥发起进攻。如此,朝廷既应摄图所请,已出动兵力助其攻灭阿波部族,又可避免过于兴师动众,以使摄图坐收渔翁之利。”

    “恕小王直言,杨尚书所说,是否有使诈之嫌?”杨广率先不以为然地质问杨尚希道。

    杨尚希呵呵笑道:“晋王殿下,邦交之事,自古便须审时度势,随机应变,方可立于不败之地。殿下请想,摄图既已向我大隋称臣,为何还要在昨日的沙苑围猎之中当着大隋天子的面儿炫耀其武力、箭法呢?彼既存心夸耀其实力尚存,朝廷何不将计就计,要彼显示一下其实力出来瞧瞧呢?更重要的是,下官方才所说,仅为补救之法,倘若一战攻下金山,擒斩阿波,摄图不就没话可说了吗?”

第501章 你还在追查关自在?

    杨广听了杨尚希一番话,低头默不作声。

    杨勇情知杨广天将傍晚时分来东宫见自己,必有紧要的事要同自己提说,遂对杨尚希说道:“杨尚书,父皇还没明发诏旨答应摄图的请求,今日本宫约你来,是为提前征询一下你对用兵西疆的意见。虽然西疆现有达奚长儒、史万岁两员猛将,但出于稳妥考虑,本宫有意推荐你出任秦州总管长史,辅佐秦王统一指挥对西突厥发起的战事,还望你莫要推辞。今日就先议到此吧,回去你拟定出此次用兵西疆的具体方略,待两日后咱们详细议定后,再呈父皇御览吧。”

    杨尚希见杨勇主意已定,并没同自己商量的意思,只得挺身站起,抱拳答道:“既蒙殿下举荐,下官敢不从命?只是请殿下禀明皇上,尽快择定下官的继任人选,以便下官赴秦州就任前与他交割部务。”

    杨勇微笑着冲他摆了摆手,说道:“这就不必了吧。本宫举荐你出任秦州总管长史,专为辅佐秦王指挥对西突厥之战事,不必卸任本官,日后就以兵部尚书的职衔到秦州上任即可。”

    杨广陪坐在旁,听得杨勇如此说,不禁心中暗道:大哥举荐杨尚希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出任秦州总管长史,分明就是信不过秦王杨俊,要派杨尚希到秦州代行行军元帅之责,实际主持对西突厥的战事嘛。

    杨尚希张了张嘴,像是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杨勇已顺手端起了茶碗,把脸转向了杨广,显然不容自己对此提出异议,只得把话咽了回去,抱拳向杨勇、杨广告辞,离开了宜春宫。

    “阿纵,我听说你今天一早跑到万善尼寺去了?怎么样,在司马珞那里讨了个没趣吧?”待杨尚希一走出宜春宫,杨勇咂了口茶,含笑问杨广道。

    “大哥百忙之中,对万善尼寺和司马珞也如此关注?”杨广报之一笑,反问道。

    “万善尼寺可与长安城中寻常的寺庙大不相同,寺内有数百位前朝的宫嫔、命妇出家修行,为兄受父皇重托,辅掌朝政,又怎能对此掉以轻心哪?”杨勇将手中茶碗放回到几案上,加重了语气答道。

    “提起这万善尼寺来,小弟尚有一事要向大哥表示感谢:五年前大哥做主,送安若溪回小弟身边,此番恩情,小弟至今尚未得报答。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杨广边说边撩衣站起,十分恭敬地面向杨勇拜了一拜。

    “你我自家兄弟,区区小事,何须挂齿?阿纵,快起来吧。”不知因为什么,杨勇听到杨广向他提起五年前自己送给他的那份大礼来,脸面上竟流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神情,忙起身双手扶起杨广道,“想当初,为兄是担心阿纵你孤身赶往并州,身边缺少个知冷知热的体已人儿,所以才背着母后擅自做了回主,强逼着安若溪还了俗,将她送回了你身边。好在事后母后得知此事后没有责怪我,否则我还要因为此事背负上一个越权行事的名声呢。”边说边盯着杨广问道:“阿纵,天到这般时候,你跑来见我,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杨广不曾留意到杨勇神色间的变化,听他向自己寻问来意,遂将父皇杨坚已授权自己辅佐杨勇清查关自在,并要自己来东宫面见杨勇,问明近几年来朝廷清查“雁巢”的进展情况的来意一五一十告诉了杨勇。

    “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追查关自在吗?”杨勇显然没料到杨广是为了清查关自在一事来找自己,听杨广说明来意,惊讶地问道。

    “大哥有所不知,小弟时至今日,仍在为五年前放走袖红一事感到追悔莫急,在并州的这五年间,时刻都在盼望着能有一天返回长安,亲手将关自在捉拿归案,以了却心中的宿愿。今日临来东宫前,父皇因念及大哥朝务繁忙,故要我尽心辅佐大哥,从速清查南陈及其它外邦安插于长安的细作,消除肘腋之患,尚请大哥不吝赐教。”

    杨勇紧锁双眉,沉吟移时,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那个袖红,早在你出镇并州后不久,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大庄严寺附近的一间民宅之中,怎么,虞孝仁没跟你说起吗?”

    见杨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得知了这一情况后,杨勇才接着说道:“自你将杀害会真大师的真凶冼花儿缉拿归案后,这几年来,一直由为兄接替你主持清查南陈细作一事,如今你既得父皇授命,为兄就和你说说这几年来此事的进展情况吧。近些时日,关内关外在推行大索貌阅,朝廷又行将用兵西疆,为兄实在难以分身主持其事,你不妨就多担待些,尽快替朝廷找到并铲除掉这一深藏不露的祸患吧。”

    杨广正色答道:“敬请大哥明示。”

    “三年前,如果不是为兄疏忽大意,叫人暗通消息,逼死了已被捉拿归案的‘雁巢’中两大护法之一的萧无垢,那关自在也决不至于能活到现在。那一次,也是最有希望揭露出关自在真实面目,将其捕获的大好良机,可惜还要叫他抢先了一步,给灭了口。所以,为兄今日要提醒你的头一件事便是,要严密提防朝中有人和关自在暗中勾连,共图不轨。”时至今日,杨勇一提起三年前萧无垢在天牢中吞金自尽的那件事,仍感到无比的惋惜。

    “萧无垢?他是什么人?”杨广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到萧无垢这个名字,脱口问道。

    “据前不久从建康裴蕴处传回的消息,为兄才确切地掌握了萧无垢其人的出身、来历以及他在‘雁巢’中的身份、地位。萧无垢本是南陈宣帝一朝四大名将之一的萧摩诃的同胞兄弟,自幼离家,拜天台山独静头陀为师,习练武功,有飞花伤人之能为,后被接纳为‘雁巢’中人,与后梁宗室萧如水并列为‘雁巢’两大护法之一,化名为菩萨,其在‘雁巢’中的地位仅次于副首领,化名为大菩萨的关自在。”杨勇缓缓答道。

第502章 半夜锣鼓声又响起

    “大哥,那裴蕴既能探听出如此机密的消息,他就没能打探出关自在在长安城中现居于何处,以何面目、身份示人来吗?”杨广暗暗惊讶于朝廷安插于南陈宫中的卧底裴蕴能将“雁巢”中几位首脑人物的姓名、来历打探得如此明白,不禁困惑地问杨勇道。

    杨勇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裴蕴之所以有机会打探出萧无垢和萧如水两人的出身、来历,最主要的起因还在于南陈宣帝驾崩之初,南陈宫中发生的那场宫变,自‘雁巢’组建以来就主掌其事的南陈太子陈叔宝意外地被其同胞兄弟始兴王陈叔陵砍成重伤,不能理政,遂将包括执掌‘雁巢’在内的朝中大权尽行暂时托付给了他的另一位同胞兄弟——南陈长沙王陈叔坚代掌,裴蕴身为直阁将军,于陈叔宝向陈叔坚交待朝务之时,恰巧在宫中当值,偷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所以才获知了‘雁巢’的一些秘密。据裴蕴暗中传回的消息,当时陈叔宝不知为何,唯独没有将‘雁巢’副首领关自在的有关情况交待给陈叔坚,所以,除了陈叔宝本人外,即便在南陈朝中、宫中,也没有一人确切地知道关自在的真正面目。”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根据三年前萧无垢在长安天牢**述的情况,他是于南陈宣帝贺崩,南陈宫中发生宫变后不久,接到关自在的手令,在匆忙返回南陈帝都建康的途中,因意外地暴露了身份、形踪,被当时任东都留守长史的清河郡公杨素会同李渊一道擒获的。据此可做出推断,关自在在得知南陈宫变的消息后,急于同南陈朝廷取得联络,听候陈叔宝下达给他的后续行动指令,而由于萧无垢的意外被捉,很可能使得关自在没能如愿,及时和陈叔宝取得上联络。正是基于这种推断,自那以后,每逢南陈派使节来长安,我都会安排人手,对南陈使节在长安的一举一动严密监视,想趁关自在主动联络南陈使节的机会,一举将其捉拿归案。可是,三年里,南陈陆陆续续向长安派来过不下二三十回使节,却没发现关自在同其中的任何一位使节主动取得过联络,所以,我怀疑,在萧无垢被捉后不久,关自在极有可能已通过别的秘密渠道和远在建康的陈叔宝联系上了。由于陈叔宝继位以来,主动向我大隋示好,恢复了南北正常来往,他很可能暗中下令关自在率领‘雁巢’中人深藏不出,潜伏伺机,如此一来,也迫使朝廷清查关自在陷入了停滞。”

    杨广仔细听罢杨勇向他介绍的这几年来朝廷清查关自在的进展情况,在心里反复将杨勇的话推敲、琢磨了多时,才开口说道:“陈叔宝在自身受重伤之际,犹不肯向陈叔坚交待出关自在的真正面目,由此可见,在陈叔宝心目中,必是对关自在寄予了厚望,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向他人揭示出关自在的真正面目来。依我猜测,关自在在出任‘雁巢’副首领,被派来江北前,在南陈朝中必是位有头有脸,具有相当身份、地位,且颇受陈顼、陈叔宝父子信赖之人,咱们能不能循着这样的思路密令裴蕴去查上一查,说不准会有意外的收获也未可知。大哥,你说呢?”

    “你说的这些,我也曾考虑过,可是阿纵,你想过没有,要查遍南陈宣帝一朝江左衣冠之士,仅凭一人之力,又如何办得到?”杨勇不假思索地即否决了杨广的提议。

    见杨广面有不虞之色,杨勇旋即笑着说道:“虽然这两年关自在一伙蛰伏不出,但前不久发生的汾河驿行刺摄图一事,据我判断,很可能出自‘雁巢’和关自在之手。阿纵,你欲在长安清查关自在,不妨首先循着这条线索仔细地查上一查,或许能够查出些端倪出来。”

    其实,用不着杨勇提醒,早在汾河驿行刺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一早,杨广就敏锐地意识到刺客很可能来自于南陈。因为,摄图作为突厥大可汗,他南下长安朝见大隋天子,最不愿意看到这一结果的正是与隋朝划江而治的南陈,而若摄图一旦在隋境遇刺身亡,势必造成隋朝和突厥反睦成仇,隋朝的北境烽火重燃,从中获利最大的也正是南陈。

    但是,虽然据说那晚在汾河驿**与行刺摄图的有上百号歹徒,可这伙人行动却异乎寻常地迅速,一经发现汾河驿中势头不对,立即抽身就逃,李诠带领的汾州府军和段达带领的晋王骠骑营竟是连一名歹徒都没能捉到。一场险些儿得手的刺杀行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断了破案的线索。

    此时听到大哥指点自己从汾河驿行刺事件着手清查关自在,杨广有苦难言,只得转移话题,问杨勇道:“大哥,你说,万善尼寺会不会是关自在在长安城中的一处秘密窝点呢?五年前,冼花儿、袖红这两名‘雁巢’中人藏身的那座石屋院中,有一条秘道通往万善尼寺外的小树林外,关自在,或是‘雁巢’中的其他人会不会通过这条秘道和石屋院的冼花儿、袖红取得联络呢?”

    “阿纵,为兄劝你一句,在如今这个当口,你要查万善尼寺,最好先征得母后的允准再着手进行吧。”杨勇向杨广详细介绍罢这几年来清查关自在的进展情况,像是卸下了肩头的一副沉重包袱,伸了个懒腰,说道,“这五年来,一直是屈突勇带着他麾下人马跟着我清查关自在,你在长安的这段日子,就还命他跟着你查案吧。”

    从东宫告辞出来,杨广本想赶到弘圣宫,将今日前往万善尼寺劝说司马珞的情况告知长姐杨丽华,但因天色已晚,只得作罢,打道回了自己的晋王府。

    操心费力,累了整整一天,杨广一回到萧厄和杨昭母子的宿房内,未和萧厄聊上一会儿家常,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杨广迷迷糊糊睡得正香,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天的锣鼓之声。起初,杨广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喧天的锣鼓声来自自己的梦境之中,及至被睡在身边的萧厄推醒,睁开双眼再听,这深更半夜突然响起的锣鼓之声分明就来自不远的地方,这才霍然惊醒,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503章 泼皮公子

    几乎与此同时,睡在旁边小榻上的杨昭也被锣鼓声惊醒,“哇哇”地哭了起来。萧厄急忙起身抱起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不住地安抚着。

    “鲜于罗,张须陀。”杨广火撞顶梁门,大声呼唤着两名近卫,走出了宿房。

    宿房门外,是侍女瑟瑟在值夜,见杨广穿着中衣就跑了出来,忙迎上前去说道:“王爷息怒,今晚我听得清清楚楚,这锣鼓声是从咱们东侧宅院里传来的。”

    听到杨广的呼唤,正在不远处值房中的鲜于罗和张须陀也跑了出来。

    “你二人速带护卫,到东隔壁宅院给我把半夜喧闹之人抓来。”杨广气吼吼地冲二人命令道。

    鲜于罗和张须陀二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张须陀壮着胆子提醒杨广道:“回禀王爷,王府东面是彭国公的府邸,这半夜三更的,没有皇上的圣旨就闯进彭国公府抓人,会不会......”

    杨广气得发胀的头脑被深夜的凉风一吹,也清醒了下来,他倒不在乎半夜三更地命府中护卫闯进鼓国公府抓人,而是经张须陀提醒,陡地想起自己的这位邻居——鼓国公刘昶原是母后业已锁定的四条“大鱼”之首,如果自己今夜命人贸然闯到他府中抓人,会不会打草惊蛇,坏了母后的大事呢?

    这样想着,杨广放缓了语气,改向两名近卫吩咐道:“你们俩不必带人,现在就去东面府上叩门问一问,他们府中为何要半夜三更地敲锣打鼓,速报我知。”

    二人领命,转身刚要走,却被听到响动赶来的鱼赞给拦下了。

    “王爷,还是老儿去走上一趟吧。”鱼赞赔着笑对杨广解说道,“这鼓国公不比他人,乃是前朝的附马爷,平素颇受皇上娘娘敬重......”

    “得了,得了,你快去快回,我就在府中正殿立等消息。”不等鱼赞把话说完,杨广就不耐烦地冲他挥了挥手,打断了他。

    鱼赞去了大约有一柱香的功夫,带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返回了晋王府正殿来见杨广。

    杨广怒气未消,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跟随鱼赞走进正殿来的这个孩子,只见他长得瘦小枯干,獐头鼠目,打眼一瞧,就不是个讨人喜的孩子,遂向鱼赞问道:“鱼府掾,你到鼓国公府上问明白了没有,他府中因何半夜喧闹啊?这孩子是谁呀?”

    鱼赞指着那孩子为杨广介绍道:“王爷,这位是彭国公的小公子,名唤刘居士。刘公子,贵府中的情形还是由你亲自向王爷做出解释吧。”

    杨广隐约觉得刘居士这个名字似乎听谁说起过,可一时间又想不确切,便朝刘居士招手示意道:“原来是刘公子,你府中没有大人吗,为何是你一个小孩儿跟随鱼府掾前来回话?再则,今夜之事,你有什么要向本王做出解释的吗?”

    刘居士年纪虽不大,胆子却不小,见杨广冲自己招手示意,也不怯场,迈步走到杨广近前站定,有模有样地抱拳说道:“刘居士见过晋王殿下。只因家中二老昨日到兴善寺斋戒礼佛去了,家中只留下居士一人主事,故而特地跟随鱼府掾前来面见王爷,为今夜吵闹之事向王爷解释情由。不知王爷知晓不知晓,盂兰盆节将至,各路妖魔纷纷现身,昨日家父家母刚刚离府,府中就闹起了鬼怪,今夜我之所以命府中仆从半夜敲锣打鼓,原是为了驱赶鬼怪,不承想搅扰了王爷府中,还请王爷恕过。”

    刘居士的一番话虽说得彬彬有礼,但神态举止却流露出随意和轻佻,在杨广看来,他分明是在对自己说:“你明明知道我为何半夜三更地敲锣打鼓,还明知故问?”

    “那前几天在这条街上夤夜喧闹不休的是不是也是刘公子你府中的人哪?”杨广心恼刘居士有意诳哄自己,冷冷地问道。

    “前几天?不知王爷说的到底是哪一天哪?”刘居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歪着脑袋反问道。

    “就是李靖闯宫,被本王命人押解回府监押的那天晚上!”杨广“啪”地一拍面前几案,厉声答道。他一下子想起来了,原是鲜于罗告诉他,李靖与这位刘居士一向交好。

    “原来不止是我们一家闹鬼,这整条街上都闹起鬼来了?”刘居士毫无惧色,反而嘻皮笑脸地跟杨广胡扯八道起来了。

    杨广自穿越以来,还是头一回遇到像刘居士这样的贵胄公子,无论长相言行举止,分明就是个泼皮无赖,哪有半点儿世家公子的样子,倒被他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鱼赞站在一旁,眼瞅着杨广面沉似水,随时都可能严厉地处置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一味装傻充楞的小子,忙迈步向前,满面含笑地劝说刘居士道:“刘公子,你有什么事要求我家王爷,尽管直说就是嘛,咱们街里街坊的,不要因为别人家的事伤了彼此的和气。”

    依通常来说,鱼赞既搬了把梯子过来,刘居士就理当顺梯子下来,诚心向杨广赔个不是,这件事说不准也就这么过去了。可他偏不,把个大脑袋往上一昂,理直气壮地答道:“我有什么事要求王爷?不过是府中闹鬼,半夜吵到了王爷,故而亲自随鱼府掾过府来面见王爷,解释一下个中情由。想必此时鬼怪尚未走远,请恕在下不能在王爷府上久留,告辞了。”说罢,转身迈步就向正殿外走去。

    “张须陀,请刘公子留步。鲜于罗,到值房中将李靖带来,本王倒要瞧瞧,刘公子口口声声说的鬼怪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杨广气极反笑,紧咬牙关吩咐道。

    “王爷不怕鬼怪上门,我又怕它何来?”刘居士眼见张须陀像座铁塔似地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却不急不恼,慢悠悠地转过身,似笑非笑地冲杨广说道,“但是,据说这个妖魔鬼怪偏爱往女人房里钻,要是被我引到了王爷府上,冲撞惊吓了王妃,我可承担不起这个罪过。所以,还是请王爷及早放在下离开府上吧。”

第504章 捉鬼弄神

    若不是瞧出刘居士半夜三更地一通闹腾,是为了解救李靖出难,单凭他在自己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地信口雌黄,杨广说不准立马就下令处置了这个泼皮公子。

    然而,毕竟刘居士要救的是日后将成为一代军神的李靖,而李靖又是自己一心要将其收入麾下,助自己建功立业的极其重要之人,念及于此,杨广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对刘居士不理不睬,只沉着脸静候鲜于罗带李靖前来,与他当面对质。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光景,李靖在鲜于罗和两名王府护卫押解下走进了王府正殿。

    “大半夜的,王爷不睡觉,怎么想起提审我来了?”李靖一副沉睡初醒的样子,打着哈欠,看都不看殿内站着的刘居士一眼,径直向杨广问道。

    “李靖,你的小伙伴或许是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今夜故伎重施,来救你了,怎么,你们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吗?”看到李靖有意装做和刘居士互不相识的样子,杨广一时感到好笑,语带揶揄地说道。

    “请恕小儿愚钝,我听不明白王爷说的什么。”李靖目不斜视地望着杨广,冷冷答道。

    “刘公子,你的这位大哥在本王面前尚知以小儿自称,怎么你比他还小着几岁,反倒不如他谦逊有礼呢?”杨广转向刘居士,存心挖苦他道。

    “王爷再不放在下走,鬼怪可就真的要来了啊!”刘居士煞有介事地继续吓唬杨广道。

    “哈哈哈,刘公子,是不是本王即刻命人赶往大理寺大牢,放出拘押在那里的前汾州刺史李诠来,你说的那个鬼怪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来了呢?”杨广被刘居士滑稽天真的言语、表情逗得前仰后合,大笑不止。

    “家父本无罪,却被王爷下令关进大理寺待勘问罪,请问王爷,您如此冤枉好人,就不怕半夜三更恶鬼上门讨债吗?”李靖忽然间勃然大怒,厉声质问杨广道。

    “你终于肯承认了,这个恶鬼是被你俩引来的啦?”杨广身体前倾,两手据案,带着几分杀气逼问李靖道。

    “除非晋王殿下向皇上请旨,抄了我的家,否则,只怕这条恶鬼还真驱它不走呢。”或许是见李靖态度变得强硬了起来,刘居士把小腰板一挺,毫不客气地回敬杨广道。

    被李靖、刘居士拿话逼到这个份儿上,连陪站在一旁的鱼赞都瞧不下去了,板着脸吩咐殿外的护卫道:“来人,将这两个浑小子拖下殿去,每人先狠狠地打上十大板,再拖他们回来见王爷,好好回话!”

    守候在殿外的王府护卫应声而入,作势就要拖李靖、张居士二人到殿外大板子侍候。

    “慢着。你们还不给本王退下?”居中端坐的杨广瞪着眼呵斥众护卫道。

    护卫听王爷发了话,迟疑地望了一眼鱼赞,见他再无别的吩咐,遂唯唯诺诺地退到殿外去了。

    “李靖,今夜你的这位小伙伴跑来向本王报称,说是有条恶鬼潜入了他府中,这倒提醒了本王一件事。”杨广挺身站起,绕过面前的几案,走到李靖身前,盯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汾河驿遇刺那晚,若不是有内鬼暗中策应,那伙刺客怎能如此顺利地接连突破驿站外的数道防线,一路杀进驿站,险些儿就得了手。现据本王断定,你父亲李诠就是那条与奸人暗中勾结的内鬼!本王原还只想治李诠的失职之罪,多承你的这位小伙伴提醒,明日本王就传命有司,以谋反大罪从重处置李诠!”

    “哈哈哈......”李靖并没像杨广预料的那样,被他这番话气得暴跳如雷,反而仰面哈哈大笑起来,“王爷要怎样才肯赦免家父,不妨开列出条件来吧。只要是李靖能做到的事,愿为王爷效力就是。大可不必以如此谎言相欺!”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是在欺哄你呢?”杨广心中暗自吃惊,口头上却不肯落一丝下风,眯起双眼,问李靖道。

    “李靖虽然年幼,可也对王爷这几年来在并州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请问王爷,连一名身上背负有两条人命的军士都不肯轻易冤杀的贤明藩王,又怎会视《开皇律》于不顾,有意捏造罪名,枉杀朝廷大臣呢?”李靖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杨广听出李靖指的是自己有意放罗艺一条生路那件事,冷冷笑道:“那么依你说来,你能为本王做些什么呢?”

    “如果王爷能答应李靖,对今夜之事既往不咎的话,李靖不才,愿助王爷尽快查出汾河驿行刺突厥大可汗的真凶,以证明家父的清白。”

    “你,你真的助本王查出汾河驿行刺的真凶?”杨广万没想到李靖会口出狂言,主动要求帮自己清查汾河驿行刺一案,喜形于色地问道。

    “倘若李靖所料不差,汾河驿行刺之事定是南陈所为,而其幕后主使眼下不在南陈建康,很可能就潜藏在长安城中,因此,对李靖来说,要找到这个幕后主使之人也决非办不到之事。”李靖显得很有信心。

    “大哥,你......”

    杨广犹在对李靖当面夸下海口,要以助自己彻查汾河驿行刺一案来交换得自己赦免其父李诠的罪责感到将信将疑,一旁站着的刘居士却已沉不住气,冲口欲劝阻李靖收回方才所说的话了。

    “刘公子,现在承认李靖是你的大哥啦?”

    杨广暗笑刘居士毕竟是还是个孩子,紧要关头还是先露了怯,吐出真言来了,略一思索,即转向李靖说道:“你既肯主动提出愿替本王效力,本王被你方才谬赞为贤王,也不欲过份为难于你,只要你和你的小伙伴们能助本王找到任何一条长安城中奸党谋逆的线索出来,帮朝廷清除掉隐藏在眼皮底下的祸患,本王就答应你的所有条件,同时,还可举荐你到宫中担任禁卫,你觉得怎样?”

    对像李靖、刘居士这样的王公、官宦子弟来说,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入宫担任皇上的近卫,借以向同辈夸耀自己的荣宠和本领了,一听到杨广要举荐李靖入宫担任禁卫,刘居士头一个就沉不住气了,冲口叫道:“王爷金口玉言,到时可不能反悔呀!”

第505章 拔草寻蛇

    才与李靖、刘居士小哥俩达成了以帮助自己清查汾河驿行刺摄图的刺客交换赦免李诠,以及举荐二人入宫担任禁卫的君子协定,杨广就有些后悔了:甭说刘居士还是名列母后要钓的四条“大鱼”之一的彭国公的儿子,即便将清查刺客这样的大事交给李靖、刘居士这样的小孩儿来做,自己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呢?

    但是,既然话已说出口,当着李靖和刘居士的面儿再要反悔就更为不妥了。无奈之下,杨广只得答应待天亮后即释放李靖出府,打发走了刘居士之后,独自一人回到殿中,凝神思考起下一步如何清查关自在来了。

    回想起昨日傍晚大哥杨勇当面提醒他的,要查万善尼寺,须得事先禀明母后的话来,杨广脑中灵光一闪,旋即想到:既然心意师太是自己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而母后又正在利用司马珞这枚鱼饵在万善尼寺设局钓鱼,那么母后所要钓的这条大鱼和自己欲清查的关自在会不会在万善尼寺这个地方有交集呢?

    反复想了多时,杨广依然无法把这种可能完全排除在外,遂兴奋地顺着这个思路进一步缩小了下一步重点清查的范围:自己的邻居,刘居士的父亲、前朝附马彭国公刘昶,前朝名将,盛国公梁士彦,父皇的故交好友,小妹兰陵公主的公公,郢国公王谊,还有曾单骑入华州,平息尔朱绩叛乱的清河郡公杨素,这四位是昨日在正阳宫中母后列出的四条“大鱼”,无论心意师太是受关自在暗中指挥的“雁巢”中人,还是心存复辟念头的前朝宫妃,最近都有机会和这四条“大鱼”派去联络司马珞的家人有所接触,自然也有可能和其中的某一位,抑或某几位暗中有所勾连,欲图不轨。虽然心意师太平常足不出寺,很难派人潜入寺中监视其一举一动,但如果自己判断准确的话,只要能盯死四条“大鱼”,假以时日,必定会有所发现。

    在母后列出的四人名单中,杨广首先排除了清河郡公杨素和南陈,抑或反随复辟势力相互勾结的可能性,不为别的,只因根据他已掌握的有限的历史,杨广清楚地记得,杨素直至自己多年后登极作了皇帝,还曾位居宰相,他怎么可能是反隋的奸臣呢?

    正当杨广闷坐殿中,苦思将下一步清查的重点集中于刘昶、梁士彦和王谊这三人之中的哪一位身上时,就听到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问在殿口守候的张须陀道:“王爷现在殿中吗?”

    “若溪,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进来吧。”杨广听出殿外来的是安若溪,遂冲殿外吩咐道。

    果然是安若溪挺着个大肚子姗姗走进了殿来。

    “你也被隔壁府中的喧闹声给吵醒了?他们不会再闹腾了,你怀着孩子,趁天还未亮,抓坚回去补个觉吧。”杨广迎着安若溪站起身,扶着她劝道。

    “我也想睡,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老实,自从半夜惊醒以后,就不停地踢腾,闹得我再也睡不着了,又听人说起王爷夤夜在正殿处置公务,便跑来瞧瞧。”安若溪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手轻轻扶着杨广,微笑着向他解说道。

    “这小家伙,在娘胎里就不安分,将来一定是块练武的材料。”杨广伸手在安若溪隆起的肚腹间轻轻抚摩着,同她开着玩笑。

    “啐,王爷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不希望我怀的是个女孩儿吗?”安若溪轻打了杨广的手一下,假意嗔道。

    “是男是女我都高兴,只要母子,不,母女平安就行。”杨广哄着安若溪,搀扶她坐下,趁势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欲找个人商量商量呢。”遂将昨日自己已得父皇授权,留京期间协助大哥杨勇继续清查南陈细作头目关自在的事向安若溪详细叙说了一遍,临了特地将方才自己与李靖、刘居士二人达成的君子协定也告诉了安若溪,不无担心地征求安若溪的意见道:“若溪,你说我要李靖、刘居士这帮孩子帮我在长安城中清查行刺摄图的刺客及幕后真凶,这件事是不是做得过于草率了些,会不会打草惊蛇呀?”

    安若溪认真听罢杨广的讲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半真半假地答道:“哪里是打草惊蛇,王爷用一群半大孩子来协助清查刺客,这不分明就是拔草寻蛇,要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嘛。不过,倘若行刺摄图的幕后主使果真藏身于长安城中的话,这拔草寻蛇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至少,能对潜藏于长安城中的关自在造成极大的干扰,分散其注意力,以便于王爷暗中布置真正的清查行动。王爷,我多问一句,你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那个叫李靖的半大小子的请求,把如此重大的差使交给他们来做呢?”

    杨广自然不便如实回答,他之所以肯这么做,实系为了考察李靖的缘故,只含混答道:“我瞧着李靖那小子为了搭救父亲,不惜闯宫晋见,颇有几分孝心,方才未及细想,便顺口答应了他。”

    “王爷须想到,将如此重大、隐秘之事交付与李靖这样的孩子去办,固有其有利的一面,但也需承担相应的风险,所以,请王爷今日天亮入宫求见娘娘,及早将这一切据实向娘娘禀明,以免日后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安若溪话锋一转,警告起杨广来了。

    “这又是为何?”杨广虽然也意识到了要李靖、刘居士协助自己查案,会有相当的风险,却没料到安若溪如此心急地催促他立马进宫将这一切向母后独孤伽罗禀明,脱口问道。

    “王爷怎么就不明白,皇上授权王爷协助太子清查关自在,乃是应王爷所请,并非是皇上主动交与王爷去办的差使。尔今王爷尚未采取任何的行动,就擅自将清查刺客的重任转交给了李靖、刘居士这样的半大孩子,一旦皇上得知了此事,会不会认为王爷行事过于轻率,随意,难以当此大任呢。反之,依王爷方才所言,娘娘正在主持清查前朝复辟这件大案,王爷如及时将此事禀明娘娘,并争取到娘娘对王爷的谅解和支持,不就变被动为主动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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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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