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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96章 佛奴的忏悔

    杨广向知客僧身后望去,见前后相随着走进知客堂来的两位老僧身材皆瘦小枯干,二人长相有所不同的是,走在前面的这位面色白皙,年纪虽只在六十开外,却长着两道花白的寿眉,令人一望之下顿生亲切之感,而走在他身后的那位面色黎黑,鹰钩鼻,厚嘴角唇,天生长着一副凶恶之相。

    李靖这一下拜,神光和佛奴几乎同时伸手相扶,佛奴手伸至一半,发觉李靖拜的并不是自已,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

    神光大师伸手扶起李靖,眼望着他身后的杨广、郭衍二人,问道:“靖儿,今日不招自来,所为何事啊?”

    李靖向佛奴抱拳示意,答道:“弟子是随从晋王殿下来寺中拜访恩师……”

    杨广听李靖报出了自己的身份,遂向前冲神光大师合掌施礼道:“佛门晚辈总持见过神光大师。”

    “哦?既是当朝晋王,为何在贫僧面前自称是佛门弟子啊?”神光大师不无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杨广,合掌还礼,问道。

    “晚辈数月前已拜天台寺智觊大师为师,身入佛门,蒙恩师赐法号叫做总持。晚辈久仰神光大师盛名,趁奉召还朝之机,特来拜望。”杨广在神光大师面前不便以王爷自居,只以佛门晚辈自称。

    “呵呵,贫僧与天台寺智觊大师虽素未谋面,却神交已久,殿下既已身许佛门,贫僧也不和殿下见外了,就请殿下坐下说话吧。”神光大师缓步直到主位坐下,伸手相让杨广在客位落座,命知客僧奉上茶水,尔后又问道:“贫僧虽身在中原,却也曾听人传说,江南各地上万座佛寺如今都由官府授予了若干田地,供寺中僧尼自行耕种,不知有无此事?”

    杨广起身答道:“原是朝廷允准在江南首推均田制,因念及数十万江南僧尼的长久生计,故而一并授田于各座佛寺,以使寺中僧尼得以自食其力。”

    “此举当得是大善之举呀。”神光脱口称赏杨广道,“不瞒殿下,贫僧就力主凡我少林僧人,须当自力更生,自食其力,过会儿可引领着殿下去寺后山上瞧一瞧,到目下为止,合寺僧人已开辟出数百亩荒山,种上了庄稼。且自佛奴师弟入寺修行以来,又辟出了二十亩荒地,专门用来种植药材。论说起来,贫僧倒是与殿下不谋而合啊。”

    杨广冲随侍在神光身后的佛奴欠身示意,手指堂内摆放的罂粟问道:“请问佛奴大师,神光大师方才所说寺内种植的药材是否就是这罂粟?”

    佛奴合掌答道:“正是。”

    杨广脸色阴沉了下来,转过头目视李靖。

    李靖会意,开口说道:“数年前曾蒙佛奴师父传授给弟子‘凌波三纵’的功夫,弟子在此谢过了。但有一事不明,还望佛奴师父释疑解惑,弟子曾听天台寺独语大师讲过一段往事,不知十几年前曾上天台山与寺中独静大师结交的是否就是佛奴师父您,当年您赠送给独静大师的又是不是这罂粟花?”

    佛奴神色立时大变,嗫嚅着说道:“怎么,这件事你也知道了?可是……”

    李靖听他承认便是十多年前赠毒花种给独静大师的那位胡僧,脸色也沉了下来,转向神光,抱拳说道:“师父有所不知,这罂粟花并非疗疾之良药,而是害人性命之毒物。”

    “佛奴,这是怎么回事?”神光大师也吃了一惊,目视佛奴,责问道。

    “这确是贫僧之过。”佛奴双掌合什,跪倒在神光面前,恳切地解释道,“贫僧年轻时争强好胜之心太盛,因上天台山与独静僧友切磋武功未分出胜负,便心生歹意,有意赠他花种,欲诬他以恶名……不过,罂粟如应用得当,确有药用之价值啊!”

    “除了赠送毒花种给独静大师,你就从没再赠送这毒花给他人?”杨广忍不住开口追问道。

    佛奴像是认真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

    “那么,送罂粟给建康同光尼寺的静虚师太,唆使她犯下大错的难道不是你吗?”杨广脱口质问道。

    “建康……静虚?”佛奴困惑不解地望着杨广,浑然不知他说的究竟是何事。

    李靖见此情形,心念一闪,开口问佛奴道:“佛奴师父,当年你是否与独静大师立下过一约定:你与他各自收徒,待日后由徒弟代替师父,比武分出高低上下?”

    佛奴经李靖提醒,恍然省悟,冲神光叩首忏悔道:“贫僧当初确曾在广陵城外拾得一婴孩儿,将他抚养至十岁,如今想来,定是这不肖徒儿擅用我赠给他的罂粟花种,生事作乱……无论怎样,此事皆因我而起,但我自拜入少林以来,确不曾再生过一丝歹念,罂粟确可入药,解人痛彻疾啊!”

    “佛奴师父,你当初收下的那名徒儿可是名唤张仲坚?”李靖两眼紧盯着佛奴,问道。

    佛奴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后来听说,他是广陵城中一大户人家的庶子,并不知他的姓名。不过,这小孩儿生就一头红发,倒有些与众不同。”

    杨广听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件事,面露笑容,对佛奴说道:“这就是了。但是,你不会想到的是,你当年收下的这个徒儿张仲坚,与独静收下的徒儿萧如水非但没有成为对手,而且都成了朝廷严令缉拿的要犯。”

    佛奴抬头望着杨广,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了。

    神光虽对杨广、李靖所说不甚了了,但听声辩义,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遂对佛奴说道:“少林虽是禅宗祖庭,佛门清净之地,却也容不得使用毒物害人性命之逆徒。佛奴,你既自承张仲坚使毒害人由你而起,那么相助朝廷捉拿张仲坚一事,你也责无旁贷,尽力而为了。”

    佛奴点头称是,却忍不住替张仲坚开解道:“贫僧自幼抚养他长大,颇知这孩儿的品性端正,并不是为非作歹之人,能否恳请晋王殿下网开一面,饶他一条性命。贫僧愿亲自出面,劝他悔过向善。”

    杨广目视李靖,沉吟不语。

    李靖自与张仲坚在“百顺老店”交过一次手以来,也隐隐感觉张仲坚为人豪爽,极讲义气,不像是奸佞小人,遂不待杨广表态,即向佛奴说道:“据查,张仲坚目下很有可能潜往关外,意欲游说突厥兴兵犯境,如佛奴师父肯亲往关外,说服张仲坚来降,王爷应会保全他一条性命的。”

第897章 装扮猫鬼者

    对李靖提出的要求,佛奴本人表示为了保全张仲坚的性命,他愿到关处一行。可是,神光大师却对此表示出了疑虑:“佛奴,我年轻时随师父云游,曾到过关外,关外何其之大,你又要到哪里才能找得到你那徒儿呢?”

    李靖正要向神光大师作出解释,称张仲坚很可能就隐藏在突厥大可汗牙帐所在地,要找到他并不像神光所说的那么难,抬头间却发现杨广冲他使了个眼色,便忍住没说。

    佛奴像是察觉出了杨广、神光对自己的不信任,暗地里一咬牙,伸手右手,紧握住自己左手小指,用力一掰,竟生生将左手小指掰了下来,忍痛对神光说道:“佛奴愿以此指向佛祖发誓,如不能劝说劣徒幡然悔悟,改邪归正,便如同此指。”

    神光和杨广确未曾想到佛奴性子如此刚烈,神光忙起身扶起佛奴,命人拿来疗伤药,亲手给佛奴敷在断指处,口中向他致歉道:“贫僧不该对师弟你的诚意产生疑心的……”

    亲眼目睹佛奴不惜断指明志,要到关外说服张仲坚,杨广也被深深打动了,起身冲佛奴深施一礼,说道:“高僧为点化他人,不惜自断其指,晚辈今日受教了。高僧此次关外之行,一应通关事项,尽着落在晚辈身上即是。”

    佛奴面色惨白,口诵佛号,说道:“贫僧入中土这十多年来,犯下的过错太多,纵断这一指也不足以弥补昔日之过,若非在少林受到神光师兄点化,或许至今还在执迷不悟。王爷请放心,劣徒如不肯听劝,佛奴就是亲手了结了他,也在所不惜。”

    得到佛奴的郑重承诺,杨广经和神光商议,答应由李靖随同佛奴到关外说服张仲坚归降朝廷,便吩咐李靖暂且留在少林寺,自己则带着郭衍当日离开了少林,继续朝西赶路。

    七天后,杨广一行抵达了长安。其时已近年关,长安城中大街小巷尽皆张灯结彩,一副过年的景象。

    那宦者头一天就派人将杨广抵返京城的消息禀报给了皇后独孤伽罗,待杨广一进入长安,便按照皇后的吩咐径直带他来到正阳宫与皇后相见。

    杨广走进正阳宫正殿,一眼瞧见王妃萧厄也陪坐在一旁,看她的身形,分明已是生产过了,不禁心中暗喜,急趋向前,向独孤伽罗叩首施礼道:“儿臣奉旨回京省亲,父皇母后一切都还好吗?”

    独孤伽罗起身走到杨广身前,伸双手扶起了他,含愧说道:“阿纵,是娘对不住你,没能照顾好厄儿,叫她受惊了。”

    杨广闻言,诧意地望了望随着母后起身的萧厄,一时没反应过来独孤伽罗说的是什么。

    独孤伽罗拉着杨广的手,引他到萧厄身旁坐下,向他解释道:“数十天前,有鬼怪闯进了兰芷宫,惊着了厄儿……她腹中的胎儿没能保住……娘因担心你知道此事急于返京,路上再有个闪失,故而命人对你隐瞒了此事。”

    杨广只觉头“嗡”地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萧厄的一只手,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萧厄当着独孤伽罗的面儿,还不习惯杨广如此亲昵的举动,忙抽回手,答道:“妾身倒没什么,只是可惜了……是个女娃……”

    “娘,那鬼怪可曾捉到了?”杨广劝萧厄坐下,转身问独孤伽罗道。

    独孤伽罗点了点头,答道:“此事的前后经过,待你回府后去问裴蕴就是,是他亲手斩杀的那猫鬼……”

    “裴蕴?猫鬼?”杨广听得不甚明白,疑惑地望着独孤伽罗。

    “好了,娘这回招你回京,是想要你留在长安多陪陪娘……待到春暖花开时节,你再带着厄儿一同返回江南去吧。”独孤伽罗见杨广并无嗔责自己之意,松了一口气,强作笑容说道。

    杨广见独孤伽罗点到为止,不愿深谈猫鬼之事,心中急于找到裴蕴了解事隔七年之后宫中再次闹鬼的始末原由,便呈上了自己从江南带回给父皇母后的礼物,陪着独孤伽罗说了会儿话,又护送萧厄返回了兰芷宫,向她问明了猫鬼闯进兰芷营那晚的情形,遂向她说明实情,要出宫返回晋王府。

    萧厄体察杨广急于知道真相的心情,也不多做挽留,只委婉地劝杨广最好还是回宫中来住。

    杨广辞别了萧厄,匆匆赶回晋王府,一走进晋王府所在街巷,打老远就望见裴蕴、鱼赞率领着一班仆从、护卫在阶前迎候着自己,遂二话不说,单命裴蕴一人随他来到府中正殿,焦急地问他道:“这是怎么回事?父皇、母后为何会命你来清查宫中闹鬼一事?听说是你亲手斩杀了那猫鬼,为何不将它活捉,揪出驱使它之人?”

    裴蕴早就料到杨广奉招回京后,必会来找自己细问清查宫中闹鬼一事的详细情况,事先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对杨广不作隐瞒,实话实说,以便引起杨广足够的警觉,不至被他人算计,遂并没有急于回答杨广提出的一连串问题,而是首先反问道:“王爷可知这装扮猫鬼者是何人吗?”

    “你直说便是。”杨广乍听说是有人装扮的猫鬼,暗吃了一惊,催促裴蕴道。

    “经查,装扮猫鬼者名叫徐阿尼,此女原是王爷长姐乐平公主宫中的侍女,只因七年前受到宫中闹鬼一案的牵连,被发落到掖庭宫,后被右领军领军独孤陀收入府中。”裴蕴语气平静地说道。

    “你说什么?!装扮猫鬼之人原是长姐宫中的侍女,后又被独孤陀收入府中,如此岂不是说,独孤陀就是驱使猫**乱的真正元凶?”杨广“噌”地挺身站起,瞪大了双眼问裴蕴道。

    “王爷莫急,且听下官一件一件说来。下官首先要向王爷请罪,当场斩杀徐阿尼,下官确有自身避祸之念头,同时,也替王爷考虑,不欲将此事闹大……”

    “你把话说得明白些,为什么要杀鬼避祸,难道就因为驱使猫**乱的有可能是本王的舅舅吗?什么叫做替本王考虑,不欲把事情闹大,裴蕴,你据实报来。”杨广毫不客气地质询道。

第898章 驱使猫鬼者

    “王爷请看。”裴蕴从容从怀中掏出一卷绢帛,呈交到了杨广手中。

    杨广接过绢帛,展开观瞧,只见上面密密麻写的俱是些人名,遂不解地问裴蕴道:“这上面写的这些人与猫鬼一案有关联吗?”

    裴蕴凑近前去,单指着其中一个人名对杨广说道:“这是下官埋伏于越国公府外,发现猫鬼藏匿在天牢之中后,请屈突通派手下军士监视天牢得到的一份名单,名单上所列之人皆是在猫鬼被斩杀前三天曾到过天牢之人。其中就有东宫的太子内坊令姬威。”

    “你的意思是说,是姬威串通舅舅,驱使猫**乱?”

    裴蕴点了点头,说道:“或许王爷会感到奇怪,放着京兆府、大理寺、刑部的一干查案熟手不用,皇上、娘娘为何单单只用下官这么一个回京不久之人来清查宫中闹鬼一案呢?不敢隐瞒王爷,下官也是由于感觉到此事的非同寻常,才多加了一份小心,想出了当场斩杀猫鬼的法子……”

    杨广从裴蕴呈给他的这份上列有姬威姓名的名单隐隐意识到了这回的猫鬼一案与七年前的宫中闹鬼一案可能决不相同,可能蕴含有更大的隐情,遂吩咐裴蕴道:“你接着说下去,你都疑心到了什么?”

    “下官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数十天前,娘娘是以传召王府僚属入宫探视受惊小产的王妃的名义召臣入宫,尔后由皇上亲口委臣以查案之责的。下官也因此产生了疑念:皇上、娘娘纵使信不过在京各衙署的吏员,要任用下官查案,为何要采用如此曲折的方式呢?

    根据娘娘向下官介绍的案情,下官心中对有人驱使猫**乱的动机产生了新的怀疑。

    王爷,下官在广陵时有一次曾听酒醉后的段达将军说过,宇文述已在朝中为王爷找到了尚书右仆射杨素这一内援,不知王爷可知有此事否?”

    杨广“嗯”了一声,并未作更多的解释。

    裴蕴得到杨广肯定的答复,自觉更加有了底气,遂继续说道:“当时听娘娘介绍,猫鬼起初并未到宫中作乱、行窃,而是屡屡潜入越国公府中行窃,下官因将段达所说,以及皇上、娘娘秘召下官入宫,命下官密查猫鬼一案联系到了一起,仔细一琢磨,遂疑心是有人欲借此震摄、要胁越国公,其用意自不待下官明说了吧。”

    杨广闪了裴蕴一眼,摇了摇头。

    裴蕴见此情形,忙补充道:“可是大大出乎下官意料的是,这猫鬼却藏匿于独孤将军负责看守的天牢,这一惊人的发现迫使下官不得不小心应付,遂想出了斩鬼避祸的法子……”

    “如果如你所说,有人驱使猫鬼屡屡潜入越国公府行窃,是欲以此要胁越国公,另有目的的话,那么,你又如何解释猫鬼闯进宫中作乱,在兰芷宫惊吓王妃,到正阳宫行窃一事?”

    “王爷所问,也是下官之前百思不得其解之事,按常理说,凭驱使猫**乱的真正主使之人的身份、地位,他原不该驱使猫鬼到宫中作乱的。然而,还是在下官斩杀猫鬼后宫中发生的一系列变化给了下官一个答案:那就是此人想借助猫鬼到宫中作乱一事大做文章,以便使他真正地掌握禁军。”

    “何以见得?”

    “下官此次奉王命回京后,才发现朝中形势已起了变化,不久前,皇上恢复了太子的佐理朝政之权,以及他统领禁军的兵权。据下官经询问屈突通等禁军将佐了解到,虽然皇上表面上恢复了太子统领禁军的权力,然而实际上左右领军府这两支近卫军的兵权仍牢牢地掌控在皇上手中,也就是说,太子恢复的只是极为有限的兵权……”

    杨广听到此处,及时摆手制止了裴蕴,说道:“我已明白了你要说的意思,只是这些都不过是你的臆想而已,目下仅凭姬威曾到过天牢一事,尚不足以证明你所怀疑的一切都是实情。所以,猫鬼一案就查到此为止吧。”

    “王爷英明,下官遵命。”

    “据你方才所说,有人驱使猫**乱是为了要胁越国公,那么越国公对此有何反应啊?”杨广不无好奇地向裴蕴问道。

    “此事说来也颇令人费解,越国公府明知府中常有鬼怪行窃,却不奏不报,不理不睬,仍时常在尚书省值宿……就在前两日,下官还得到消息,越国公向皇上请命,要去歧州亲自督建仁寿宫,下官猜想,越国公此举或许也是为了离京避祸吧。”

    “他暂时离开朝廷中枢也好。冲之,今日本王实言相告,本王实无与任何人相争上位之心,因此,无论你有何发现,都无须考虑太多,更不能凭空疑心太子,记下了吗?”杨广郑重地告戒裴蕴道。

    虽然如此,杨广在听裴蕴详细禀报罢清查猫鬼一案的前后经过后,心情仍久久无法保持平静,当晚应萧厄所请返回兰芷宫后,不由得对萧厄感叹道:“没想到平陈之后,长安城中的是非仍如此之多,厄儿,你还是随我回江南,早早地远离这是非之地为好啊!”

    萧厄虽不明白杨广这感慨从何而发,也不作更多的打听,只依偎在杨广怀中,柔声说道:“都是妾身不小心,叫王爷失去了一个女儿……只要能和王爷在一起,天南地北,无论到哪里,妾身都愿意。”

    “前此建平返回广陵时携红绡同来,我已颇知王妃对我的一番好意,不久前我已纳瑟瑟为妾,并嘱她到并州将若溪的骸骨移回江南安葬,事先未告知王妃,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杨广抚摸着萧厄柔软的长发,同她聊起了家常。

    这一夜,杨广因反复思忖着该如何打消大哥杨勇对自己怀有的敌意,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睡。

    次日,天刚拂晓,就听寝殿外有人来报:“圣上传晋王即刻到临德殿见驾。”

    杨广闻声从床上翻身坐起,答应了一声,在萧厄的亲自服侍下洗漱更衣已毕,匆匆离开兰芷宫,朝临德殿走去。

第899章 年根下的噩耗

    大兴宫临德殿内,只有太子杨勇陪着一脸阴鸷的隋高祖杨坚。

    见杨广在李玉儿的引导下走进殿来,杨坚紧板着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缓和,冲杨勇摆摆手,说道:“见地伐,你来告诉阿纵吧。”

    杨勇也是一脸的沉重,遵从杨坚的吩咐向杨广说道:“今晨从秦州传回消息,阿祗去世了。”

    杨广当时就愣在了当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秦王杨俊比自己尚小两岁,还不到而立之年,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太子接到秦州发来的急报即进宫禀明了朕,眼瞅着年关将至,突然接此噩耗,朕还未将阿祗去世的消息告诉你们的娘。”杨坚见杨广呆若木鸡地立在那里,低沉的声音向他说道。

    “大哥,阿祗是怎么死的?”

    杨勇微微摇了摇头。

    “清早传你来,正为了此事。”杨坚向杨广解释道,“秦州发来的急报中只说阿祗暴亡,对其死因语焉不详,目下朕的身边只有你们两位皇子,朕意,打算派你们中的一位立即赶赴秦州,查明杨俊的死因,带他的骸骨回长安安葬。”

    杨广想都没想,冲杨坚抱拳请求道:“儿臣愿往。”

    “阿纵,你才从江南返回长安,你娘若不见了你,恐怕会有所怀疑……”杨坚似乎不太愿意派杨广到秦州去,犹豫着说道。

    “请父皇的示下,年关将至,朝中尚有许多急务需要处置,能否从歧州召杨素回京暂掌朝政,以便儿臣赶赴秦州查明一切。”杨勇听说杨坚不愿派杨广到秦州去,拱手说道。

    “阿纵不是已回到长安了吗?朕意,暂且由他代替你执掌朝政,待你带阿祗的骸骨回长安后再还权与你,如何?”杨坚盯着杨勇,问道。

    杨勇显然对杨坚作出如此安排不太满意,却又说不出什么,面色不虞地冲杨广拱了拱手,说道:“那就有劳阿纵了,我今日就将需处置的急务向你交割,明日一早即动身赶赴秦州。”

    “父皇,还是我去秦州吧。”杨广本能地察觉出杨坚指明非要杨勇去秦州另有用意,他既无意与杨勇相争,遂坚持请求父皇派他前往秦州。

    杨坚一言不发地目视着杨广,许久,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杨广暗地里松下一口气,立即向杨坚、杨勇辞行,准备当日即赶赴秦州。

    “阿纵,你此次前往秦州,无论有何发现,都须将牵涉到的人犯一并带回长安,交由朕来亲自处置。”临行前,杨坚特地叮嘱杨广道。

    杨广从杨坚的这一叮嘱中意识到了杨俊之死可能出自人为,心里一紧,答应一声,转身走出了临德殿。

    因杨坚有言在先,关于杨俊的死讯暂时还瞒着母后独孤伽罗,所以杨广出了临德殿,连兰芷宫也没回,径直返回晋王府,叫上裴蕴、郭衍二人,带了十几名亲兵护从,骑马出了长安西门,朝秦州疾驰而来。

    秦州距长安仅有一百多里路程,杨广一行纵马疾驰,当日天近黄昏时分已抵达了秦州城外。

    裴蕴只道是秦州发生了紧急军情,皇上派杨广前来处置,当他一眼望见秦州城楼上高悬着的白色灯笼时,不禁疑惑地向杨广问道:“王爷,瞧秦州城楼上的情形,似乎城里正在操办丧事,这是?”

    “秦王暴亡,父皇命我前来查明实情……你们须切记,过会儿进了城,无论发现什么,都不得擅自处置。”杨广沉声向包括裴蕴在内的随行众人交待道。

    裴蕴这才知道秦王杨俊死了,又听杨广的口气,似乎杨俊之死并不简单,遂咂了咂舌,紧随着杨广进了秦州城。

    秦州城内因杨俊突然暴亡,原为迎接新年张挂起的大红灯笼已全部换上了白灯笼,整座城池显得阴气森森的。

    得到守城的军士来报称,晋王杨广已奉旨进了秦州城,正在秦州总管衙署商议为杨俊操办后事的一干文武吏员在秦州总管长史达奚长儒的带领下纷纷迎了出来,欲将杨广一行迎进衙署议事厅。

    杨广在衙署门外翻身下了马,一眼瞅见王世充也在人群当中,遂冲达奚长儒摆了摆手,问道:“众位且各自忙公务去吧,达奚将军,你陪本王先去探望探望秦王妃吧。”趁达奚长儒转身喝散众人的空,杨广冲人群中的王世充招了招手,示意他暂且留下来。

    达奚长儒奉命遣散众人,陪同杨广径直来到衙署后院来见秦王妃崔氏。

    崔氏乍见杨广风尘仆仆地带着十几名全副戎装的护卫出现在面前,着实吓了一跳,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达奚长儒见此情形,忙命侍女扶起崔氏,温言向她解说道:“晋王奉旨而来,才到秦州,便命末将引领着来探望王妃,王妃勿怕。”

    崔氏经达奚长儒一番解说,才略略稳下心神,遂当即放声痛哭起死去的夫君来了。

    杨广虽对崔氏见到自己时的第一反应感到惊讶,但见达奚长儒向她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她哭得痛不欲生,遂也不便向她多问什么,只好言抚慰了她几句,便和达奚长儒一道离开了后院,转回到衙署议事厅,方向达奚长儒问道:“秦王是何时去世的?”

    “禀王爷,秦王近一年来都是在西北各地云游、巡视,直至三天前才返回秦州,不知怎地,昨日夜晚,王妃忽然派人来告知末将,称秦王得了急病,已然暴亡,末将遂一面派人送信回长安,一面就地为秦王操办后事,直至王爷奉旨来到。”

    “秦王的尸身现在何处?”

    “奉王妃之命,今日一早已装殓入棺了。”达奚长儒迟疑地答道。

    “什么?秦王暴亡,尚未查明死因,为何要急于装殓入棺?来人哪,将达奚长儒绑了!”杨广闻言大怒,拍案叫道。

    立即有随行的护卫上前,不由分说,将达奚长儒摁倒在地,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令旁边站着的裴蕴感到奇怪的是,达奚长儒被摁倒在地,捆了起来,却未出一声,只跪在杨广面前,低头不语。

第900章 开棺验尸

    裴蕴因感到达奚长儒的反应有异,遂命护卫将达奚长儒先押至议事厅外,严加看管,拱手提醒杨广道:“王爷请谨慎从事,下官只恐秦王之死另有隐情。”

    杨广震怒之下,命人绑了达奚长儒,此时经裴蕴提醒,想起王世充此时还守候在衙署,遂冲裴蕴点了点头,命传王世充进来问话。

    王世充来到议事厅,向杨广施礼参见已毕,不待杨广开口询问,即主动说道:“王爷如要查明秦王的死因,还需去问秦王妃。此事与达奚长儒无关,求王爷将他放了吧。”

    杨广见王世充话中有话,遂冷冷地质问他道:“王世充,听你这话的意思,似是在暗示本王,秦王之死与秦王妃有关喽?对此,你有何凭证?”

    王世充从容向杨广抱拳答道:“王爷请想,秦王暴亡,原是秦王妃最初派人来告知秦州总管府各位僚属的,且未经仵作验明秦王死因,也不允许他人前往验看尸身便草草装殓入棺,仅凭此一点。任谁都不会想不到,秦王是真的死于急病吧。”

    裴蕴在旁插言问道:“既如你所说,为何方才达奚长儒甘愿受缚,也不向王爷禀明实情?”

    “达奚将军乃正人君子,未得真凭实据,不愿推诿他人。”

    “实言相告,本王方才已去探望过秦王妃,并未发现她有任何异常的举动,王世充,你身为秦王僚属,胆敢诬陷秦王妃害死秦王,你活腻了吗?”杨广“啪”地一拍几案,冲王世充怒喝道。

    “目下王爷如要查明秦王真正的死因,倒也不难,只需开棺验尸,秦王之死的实情便可***。如经开棺验尸,发现秦王确死于急病,末将任凭王爷处置,决不叫冤!”王世充面无惧色,强硬地答道。

    杨广经王世充一激,立即就要命人开棺验尸,查明杨俊真正的死因,却被裴蕴给拦住了。

    “王爷,与其在秦州开棺验尸,依下官之见,不如将这王世充一并带回长安,交由皇上来决定是否开棺验尸,更为稳妥。”

    杨广听裴蕴此说,正与父皇杨坚于他临行前交待的意思相似,遂打消了连夜在秦州开棺验尸的念头,命秦州总管府司马暂掌政务,于次日一早便带着装有杨俊尸身的棺材,并秦王妃崔氏、达奚长儒、王世充等一干与杨俊之死相关的人员返回了长安。

    杨广去而复返,仅用了不到两天就带着一干相关人等及杨俊的尸身返回了长安,杨坚接到禀报,立即放下手头的公务,在临德殿接见了杨广。

    杨广遂把自己秦州之行的详细经过向杨坚禀报了一遍,临了说道:“现有秦州总管府参军王世充向儿臣指称,秦王之死与秦王妃有关,建言开棺验尸,查明实情。儿臣前奉父皇面嘱,未敢擅自做主,今已将秦王妃崔氏、达奚长儒、王世充一干相关人等,及秦王尸身带回长安,交由父皇定夺,发落。”

    杨坚听罢,不免犯起了犹豫:开棺验尸虽然有可能立即查明杨俊的死因,找出杀人真凶,可是日后若是被独孤后知道了她的儿子死后还要被开棺验尸,不得安宁,只怕自己要招惹来相当的麻烦和抱怨;若是不开棺验尸,从内心深处讲,杨坚自觉对不住杨俊,也难以不明不白地开释已被杨广绑来长安的达奚长儒、王世充等人。

    杨广见此情形,猜料到了父皇心中的顾虑和犹豫,遂向杨坚建言道:“父皇若是感到为难,还是把这件事交由儿臣来处置吧。”

    “无非就是开不开棺,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杨坚摇摇头,嘟囔了一句。

    “儿臣自有儿臣的办法,请父皇放心。”

    “若真的需要开棺验尸,方可查明杨俊的死因,阿纵,你听为父一句劝,这件事还是由为父交由大理寺来办吧。”杨坚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反过来劝杨广道。

    “或许,不需要开棺便可查出实情。父皇,儿臣既接下了这份差使,还是由儿臣把差使办完吧。”杨广心中已拿定了主意,执意向杨坚请求道。

    杨坚半信半疑地望着杨广,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叮嘱他道:“此事须秘密进行,切不可叫你娘知道了消息。”

    杨广见父亲如此担心娘知道杨俊的死讯,不由得心中暗想:娘才不像你想的那样脆弱,说不定她了解到详情后,会立即命人开棺验尸,查明实情,给杨俊报仇呢。

    心中虽这样想,口头上却对杨坚唯唯诺诺,答应他一定会谨慎行事,决不叫独孤后得知杨俊的死讯。

    裴蕴得知杨广又将已交出去的差使揽回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大急,提醒杨广道:“王爷,你须得小心处置此事啊。一旦开棺验尸,在你手上查出秦王真正的死因,王爷你无形中得罪的就不仅仅是包括太子、蜀王、汉王在内的诸皇子,还可能开罪以博陵崔氏为首的天下诸高门世家,称得上是有百弊而无一利呀。”

    听裴蕴将此事的后果说得如此严重,杨广才隐约体悟到了父皇为何不愿将主持开棺验尸一事交给自己来办的良苦用心,在感动之外,也真切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承揽下了一件极容易得罪人的差使。

    但事已至此,再要反悔已无可能,所幸依杨广的设想,裴蕴的担心有多一半将会是多余的。于是,杨广即命暂且将装殓杨俊尸身的棺木停放在长安故城的禁宫之中,特地于返回长安的次日晚间,率领裴蕴、郭衍等人,将包括秦王妃崔氏、达奚长儒、王世充等人一并带到长安故城禁宫内,指着禁宫院内停放着的棺材,向众人宣布,要在今晚开棺验尸,查明秦王杨俊真正的死因。

    崔氏起初像是识破了杨广是在使诈,虽然哭哭啼啼的,却不上前拦阻,直至随着杨广一声令下,十几名晋王府的护卫手持开棺的锨镐上前就要开启棺材,崔氏才承受不住莫大的压力,哭嚷着冲上前去,拚命地要阻拦护卫们开启棺木。

第901章 骇人听闻

    棺材盖很快就被晋王府的护卫们撬开了一条缝,崔氏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不能呀。”陡地从地上爬起,披头散发地扑向了棺材,想要阻止开棺。

    杨广忙喝令崔氏的两名侍女上前将她拦下,亲自走到她面前,温言劝道:“弟妹,开棺验尸是父皇的旨意,我也是奉旨行事。你放心,过会儿只要开了棺,叫大理寺来的仵作稍加验看,证明他确死于急病,我立马便命人合棺,决不会惊扰到他的……”

    他这边劝说着崔氏,那边,王府护卫们并没有停下,已将棺盖打开了。

    被押解来见证开棺过程的王世充一见棺盖打开了,首先冲到棺材旁,朝棺材里望了一眼,转头冲杨广尖声叫道:“王爷,您快来瞧呀,秦王口鼻流血,面色乌青,分明是中毒的迹象啊!”

    还未等杨广走上前去观瞧,只听身旁的崔氏破口大骂王世充道:“我把你个杂种狗,你是盼着秦王不得善终,还是怎地……二哥,别听他的……”

    杨广冷笑一声,命军士将王世充从棺材旁带走,反问崔氏道:“在秦州时,达奚长儒向我禀报,是弟妹首先向他和秦州总管府的诸僚属报的丧,称秦王突发急病暴亡,后又不待诸僚属探视,便命将杨俊的尸身装殓入棺,方才并极力阻止本王奉旨开棺验尸,如今发现杨俊尸身上有中毒迹象,弟妹该如何解释啊?”

    “我,我……”崔氏嗫嚅着,答不上话来。

    “说,是不是你下毒谋杀了亲夫!”杨广见崔氏慌了神,趁势冲她喝问道。

    “不,不是我……”崔氏吓得连连摆手道。

    “那为何要阻止本王开棺验尸?”杨广不给崔氏喘息的机会,紧接着问道。

    “唉呀,天杀的死鬼哟,若不是你干的那些个好事,我怎么会……”崔氏被杨广逼问得几近崩溃,一屁股跌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弟妹,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是你下毒毒死亲夫的实情了?”

    “二哥,二哥,杨俊他一年到头不着家,才回家没几天,就和我身边的侍女勾搭成奸,我是一时气不过,才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毒药,此事不能全怪我呀……我要见父皇、母后……”崔氏望着大开的棺盖,绝望地辩解道。

    杨广嘴角闪现出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笑意,转头问裴蕴道:“冲之,崔氏的口供可记下了,去拿给她签字画押。”

    裴蕴答应一声,拿着刚录下的崔氏的供辞,走到她面前,叫她签字画押。

    崔氏此时已瘫软在地,浑身哆嗦个不停,哪还能签字画押。裴蕴遂命她身边随侍的两名侍女扶着她,勉强算是在供辞上摁下了手印。

    待这一切做罢,杨广才命侍女从地上拖起崔氏,语带揶揄地问她道:“弟妹不想去和阿祗告个别吗?”说着,示意两名侍女将崔氏扶至了棺旁。

    崔氏心怀鬼胎,哪儿敢去看棺材里的尸身,正在挣扎着要离开棺材时,就听扶着她的一名侍女惊叫道:“王妃,棺材里是空的。”

    杨广施用诈计,成功地诈使秦王妃崔氏坦白了毒杀亲夫的实情,当即命人将崔氏押往宗正寺暂行关押,严加看管,亲自走到王世充身旁,亲手解开他身上的绑绳,称赞他道:“王世充,你今晚配合本王演了一场好戏呀!你是怎么猜到本王欲施诈计逼崔氏就范的。”

    王世充忙跪下自谦道:“原是王爷明察秋毫、足智多谋,末将不过是略尽本份而已,不敢当王爷如此夸奖。”

    “本王与你相识多年,直至今晚才发现你不仅极负智计,更难能可贵的是,还极有担当。日后可愿随本王到广陵总管府任职,协助本王抚绥江南?”杨广对王世充在查明秦王杨俊真正死因一事中的表现极为满意,产生了要将他招入幕府的念头。

    “能追随王爷左右,实为末将之幸。然而末将尚有一事,要求王爷成全。”王世充跪直了身子,仰面说道。

    “说。”

    “得到秦王暴亡的消息后,达奚将军曾召集末将等人会议过,也以为秦王之死颇有蹊跷,只是他既身为秦州总管府长史,不愿告发秦王妃,才甘愿受缚的。求王爷体察达奚将军的苦衷,宽赦了他吧。”

    杨广“嗯”了一声,转身来到达奚长儒面前,用严厉的语气责问他道:“达奚长儒,你身为长僚,当秦王暴亡之际,不思向朝廷禀明实情,一味地拘泥于礼法尊卑,险些使真凶漏网,秦王含冤于九泉,你可知罪?”

    “末将罪不容诛,请王爷奏明皇上,治臣渎职之罪。”达奚长儒亲眼目睹了今晚在长安故城禁宫中发生的一切,此时面对杨广的责问,竟是坦然求死,毫无悔过惧死之意。

    “今晚崔氏已然招供了毒杀秦王的实情,本王念在你曾为朝廷屡立战功,在查明秦王暴亡实情一事上虽有失职之过,却还能尽长僚之本份的情面上,索情就饶了你这回。来人哪,给达奚将军松绑,准备一匹马。”杨广心里对达奚长儒坦荡磊落的做派很是佩服,遂命他连夜赶回秦州去了。

    出身于天下第一高门——博陵崔氏的秦王妃竟然就是毒杀秦王杨俊的真凶,尽管隋高祖杨坚于次日清晨得到晋王杨广的这一禀报后,当即命人严密封锁了消息,可这一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新年过后的短短十几天时间里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之中流传得沸沸扬扬。

    杨坚本打算待出了正月,再将杨俊的死讯委婉地告知皇后独孤伽罗的,可正阳宫的宦者、宫女们也听到了关于秦王杨俊是被王妃崔氏毒杀的传言,有个别好事者遂将这一消息禀报给了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这些日子身体欠佳,本来就对身边的两个儿子——杨勇和杨广每当自己问到三儿子杨俊近在咫尺,过年为何不回长安向自己请安时支支吾吾感到几分疑惑,突然接到身边的宫女禀报说,秦王被秦王妃给毒死了,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昏厥了过去。

第902章 谣言四起

    杨坚闻讯后急忙赶到正阳宫前来看望,又传来太医好生替皇后诊治,然而独孤伽罗却还是一病不起,接连数日滴水不进,整日只念叨着要去见杨俊最后一面。

    母后既身染沉疴,终日卧床不起,杨勇和杨广兄弟二人只得轮流在床前服侍,劝慰独孤伽罗保重自己的身体,切莫因杨俊之死悲伤太过。

    杨俊被人毒杀的真相既已查明,接下来自然要议及如何处置毒杀亲夫的崔氏这一问题。依杨坚的本意,是想借处死崔氏这件事替皇后出一口气,有助于皇后身心早日复原。

    可是,当他赶到正阳宫来向独孤伽罗询问处置崔氏的意见时,没想到独孤后却不赞同立即处死崔氏。

    在杨广、萧厄的左右搀扶下,独孤后强撑着在病榻上坐起,用虚弱的声音对杨坚说道:“皇上,崔氏虽罪不容诛,但她出身天下第一高门的博陵崔氏,皇上若杀了她,只怕引起天下高门对朝廷的不满,不利于实现皇上的宏图大业,且历代就有议贵议亲的成例,因此臣妾主张,还是留下崔氏一条性命为宜。”

    杨坚见独孤后抱病在床,犹念念不忘替大隋的江山社稷着想,感到得滴泪皆下,拉着独孤伽罗连连点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两天后,毒杀亲夫的秦王妃崔氏得到了一个褫夺封号,终身幽禁的结果。

    杨俊之死虽然到此为止算是尘埃落定,可杨广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本人却因主持清查杨俊之死一案成为了在长安街头巷尾日渐传散开来的诸种谣言指向的目标。

    伴随着杨俊死于王妃崔氏这一真相的日益流传,针对查案人杨广的各种小道消息同样引起了长安百姓极大的兴趣。

    在这些犹如青屏之末,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谣言中,有指责杨广不念兄弟之情,一心唆使皇上开棺验尸,令秦王死后也不得安宁的;有传说杨广早在出镇河北期间就对河北、关东一带的高门世家多有不满,这回是借崔氏毒杀亲夫一事对河北、关东高门世家打击报复的;更有甚者,有谣言竟将杨俊之死、崔氏被幽禁以及皇后卧病不起这些事情一股脑地归咎到了杨广身上,责骂他是不忠不孝,还无半点儿怜悯之心的残暴王爷……

    杨广本人因终日在正阳宫母后身边服侍照料,对宫外已流传得沸沸扬扬的各种谣言并未听说多少,倒是裴蕴在听到了这些越传越邪乎的谣言后,感到了来者不善,急忙进宫求见杨广,将这些谣言禀报给了杨广,并劝他道:“王爷,下官料想,这些针对王爷的诸种谣言决非无端而起,定是有人想借秦王一事玷污王爷在天下人面前的名声,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根据目下长安的形势,下官劝王爷还是早回江南,避一避风头吧。”

    杨广听了裴蕴进宫向他转述的那些个谣言的内容,已是怒不可遏,此时又听到裴蕴劝他早回江南避风头,更是气得拍案而起,破口骂道:“无耻宵小之辈,何足惧哉?如今母后抱病未逾,我若在此时返回江南,还不落实了不孝的名声?冲之,你带人给我仔细地清查,但要查到造谣污我名声之人,我必亲手杀了他,方解我心头之恨。”

    裴蕴见杨广正在气头上,遂起身给他捧过一碗茶水,向他致歉道:“王爷说得是,娘娘身子尚未康复王爷就返回江南,确易招人非议,此事确是下官疏忽了。请恕下官冒昧直言,若只是些市井间游民、浪子,闲来无聊之时捕风捉影,随意编排出子虚乌有之事打发时间,王爷也不值当和他们置气,可是下官觉得,这么多的谣言中,对毒杀亲夫的毒妇并无一句指摘、责备,却无一例外地将矛头直指揭露秦王之死真相的王爷,背后应是有人不怀好意,蓄意唆使,王爷倒是切不可掉以轻心哪!”

    听了裴蕴这番话,杨广心念一闪,面色缓和了下来,喃喃说道:“怪不得当初接到杨俊的死讯后,父皇要派他去秦州,此事莫非又是他在背后主使?可,以他的身份,似无此必要吧?”

    裴蕴对杨广说出的那个“他”心领神会,拱手提醒杨广道:“王爷莫忘了前不久的猫鬼一案,幕后主使者很可能也是此人,且如王爷方才所说,皇上想必对他近来的种种行为也产生了戒心,这才要指派他去秦州的,如此一来,他出于防范王爷之心,唆使编造了这些针对王爷的无稽之谈妄图中伤王爷,不是言之成理之事吗?”

    “倘若真如冲之所言,我尽早离京倒不失为一向他表明心迹之策……可是,母后她……”杨广仔细琢磨着裴蕴的话,态度变得犹豫了起来。

    “只要王爷愿意尽早离京,其它的事就交给下官来办,定不会叫王爷在世人眼中落得个不孝名声的。”裴蕴见杨广心思活络起来,趁势向他保证道。

    “前此本王派你回京,清查主使顾生谋逆之人,可查到了什么眉目?”杨广着实不甘心灰溜溜地返回江南避祸,沉着脸问裴蕴道。

    “下官曾前往大兴善寺找彭国公及寺中僧人面询过,却仍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证明顾生是受人指使潜往关外游说突厥起兵来犯的。要想查清此案,只怕并非三两日的功夫,王爷不如暂且返回江南,留下官在长安继续查案吧。”裴蕴唯恐杨广改变主意,忙劝他道。

    “我多在长安留上一日,便更利于早一日查出顾生背后的元凶,若只是为了顾全自己的名声,退避回江南,岂不也给了指使顾生谋逆的元凶以可乘之机?”杨广像是拿定了主意,霍地转身注视着裴蕴,质问道。

    “王爷……”裴蕴急得跺脚还欲劝说杨广离京避祸,却听门外传来宦者李玉儿的声音:“圣上传晋王即刻到临德殿见驾。”

第903章 突厥来犯

    杨广命裴蕴暂回晋王府继续清查顾生谋逆一案,自己跟随着李玉儿来到了临德殿。

    杨广走进临德殿时,见与十几天前父皇传召自己,告知杨俊死讯那回不同,殿内除了太子杨勇之外,已有汉王杨谅、自己的师父长孙晟陪侍于阶前了,遂暗自猜测多半是突厥那里出了什么事。

    杨坚见杨广到来,即命殿内随侍的宦者将一封军报拿给他,问李玉儿道:“其他的人都通传到了吗?”

    “回圣上,稍候即到。”

    杨广接过那封军报,展开观瞧,原来是镇守河北的尚书左仆射高颖写来的一封军报,内称日前一支打着西突厥泥利可汗旗号的铁骑偷袭了雁门关外的白道州,驻定白道州的隋军猝不及防,被打得大败,白道州失守,并向朝廷禀报,自己闻讯后已从幽州紧急赶回并州,正在调集河北驻军准备反击突厥,夺回白道州。因不久前东突厥都蓝可汗表示愿继续向隋朝称臣献贡,高颖在军报中还提及他已派员前往都斤山交涉,欲请都蓝查明详情,逼令泥利所部退出白道州,但为防万一,请求朝廷发兵增援河北,随时准备与突厥正式开战。

    杨广才看罢军报,就听殿口值守的宦者唱名道:“中书令杨雄、门下纳言苏威、宋国公贺若弼奉旨来到,请求晋见。”

    “传他们进来吧。”杨坚冲殿外吩咐一声,待杨雄、苏威、贺若弼前后相跟着走进殿来,遂说道,“朕今日传召列位前来,为的是昨晚接到高颖发自并州的一份军报,西突厥泥利可汗突然发兵偷袭攻占了白道州,高颖已派员去与东突厥都蓝可汗交涉,欲使都蓝逼使泥利退出白道州,如若交涉不成,请各位替朕参酌一二,是否需与突厥正式开战。”

    后来的三人当中,贺若弼是数年前伐陈曾立下大功的统军大将,待杨坚话音方落,立即抱拳答道:“臣愿统军出征,与突厥一战。”

    “阿纵,你久镇河北,对突厥国内的情形并不陌生,依你之见呢?”杨坚对贺若弼的主动请战未置可否,转向刚看罢军报的杨广问道。

    杨广望了长孙晟一眼,向前抱拳答道:“儿臣在江南时,曾听李靖介绍过不久前他随长孙将军出使突厥的情形,与高仆射发来的这份军报相较,有一不明之处,提请父皇留意:白道州在雁门关外,距东突厥大可汗牙帐所在地仅相距不过三百里的路程,而距西突厥边界最近也有五六百里的路程,泥利可汗既为从属于达头可汗的西突厥小可汗,为何胆敢擅自发兵攻占白道州,这岂不有违常理?父皇,儿臣推料,泥利发兵攻占白道州必与不久前顾生谋逆一案有关,有人窜掇都蓝起兵攻隋,都蓝摄于我大隋强大的军威,不敢轻易起兵,遂暗中挑唆西突厥的泥利可汗发兵攻占白道州,欲借此试探朝廷的反应。”

    杨坚听得频频点头,冲殿内其他人问道:“列位觉得晋王所言如何呀?”

    汉王杨谅也曾出镇过河北,率先说道:“儿臣以为,无论如何,对突厥偷袭我白道州的行径,都当以迎头痛击,儿臣也愿出征关外,与突厥一战。”

    杨雄却提醒杨坚道:“东线战事既起,西北目下并无藩王镇守,西突厥达头可汗是否会趁机来犯,陛下对此不可不早做安排啊。”

    杨坚听了杨雄的话,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杨谅身上,说道:“朕意,河北既有高颖镇守,而西北阿祗新亡,阿谅,暂任你为秦州总管,统军驻守西北,防范西突厥达头趁机来犯。”

    杨谅虽未获允准统军到河北关外直接与突厥交锋,可也获得了一个统领大军镇守西北,防范西突厥入侵的重任,兴奋地答声“儿臣遵旨”,退在了一旁。

    杨坚见最早到来,对突厥国内情形最为熟悉的长孙晟仍一言未发,遂点名征询他的意见道:“长孙晟,你是否同意晋王方才做出的判断呢?就目前的形势,你以为朕当否发兵与突厥开战?”

    长孙晟心中主意早已拿定,听皇上征求自己的意见,遂迈步向前,朗声说道:“臣请陛下立即诛杀宇文般若,平息此次关外兵祸。”

    “哦?你认为泥利发兵攻占白道州,系宇文般若主使?”杨坚略带诧异地问道。

    “正是,臣赞同方才晋王的推料。前不久臣出使突厥期间,耳闻目睹,宇文般若复辟之心未泯,且与西突厥泥利可汗往来甚密,此番泥利甘冒开罪于达头、都蓝两位实力强过他十倍的大可汗之风险,悍然出兵攻占白道州,很可能事先已得到了宇文般若向他的承诺:至少都蓝对此不会阻挠此事。都蓝虽久有中兴突厥之心,但若无宇文般若在他身边挑唆、窜掇,是不会自食其言,默许泥利出兵犯我边关的。据此,臣以为,只有将宇文般若诛除,方可长久消弥北疆的兵祸。”

    “朕采纳你的建言,日前已下旨褫夺了宇文般若大义公主的封号,然而,她仍是突厥的可贺敦,朕即便有诛她之心,恐怕都蓝也不会听从朕的旨意吧?”杨坚虽觉长孙晟所说有理,却一时想不出诛杀宇文般若的办法,紧锁双眉,向他问道。

    “关于此次泥利发兵攻占白道州一事,臣主张,暂不必调兵北上,可令高颖派一大将,给泥利来犯所部以迎头痛击,从速收复白道州,形成对都蓝的震摄,迫其不敢轻易公开向我大隋宣战。至于诛杀宇文般若一事,只要陛下决意诛杀此女,臣请再次出使突厥,取宇文般若项上人头回长安来献于陛下。”长孙晟胸有成竹地抱拳说道。

    杨广听说长孙晟要亲自前往关外,诛杀宇文般若,不由得兴奋起来,当即抱拳说道:“儿臣镇守河北时,曾与雍虞闾相熟,儿臣愿与长孙将军同往,诛杀宇文般若,长久消弥北疆祸患。”

    “阿纵,你去了关外,江南又当如何?”太子杨勇忽然开口说道,“父皇,除长孙晟方才所说之外,儿臣尚有一事恳请父皇召准:突厥骤然发兵犯境,多半与不久前顾生谋逆一案不无关联,而主使顾生谋逆的真正元凶,儿臣以为,非南陈后主陈叔宝莫属。因此,儿臣建言:立即诛杀陈叔宝,以安天下人心,断了突厥与南陈残部南北串通,共反我大隋的指望。”

第904章 风向又转了

    太子杨勇突然在商讨应对突厥入侵的御前会议上提出要诛杀南陈后主陈叔宝,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登时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广正欲开口反驳,只见杨坚冲他微微摇头示意,首先问杨勇道:“见地伐,你指称陈叔宝是指使顾生谋逆的元凶,可有何凭据?”

    杨勇躬身答道:“启禀父皇,据儿臣查知,顾生的姐姐顾盼儿早在十多年前即与陈叔宝有过一段男女私情,顾盼儿远嫁长安,潜伏前朝宫中多年,必受陈叔宝所遣,况且,经阿纵此前业已查明,顾盼儿系假意向朝廷投诚,实则怀有更大的图谋,试问以顾盼儿的身份,除了陈叔宝,谁还能指使得了她?再者,自长孙晟出使突厥,揭露出潜往关外游说突厥之人系顾盼儿之兄弟顾生以来,儿臣曾前往大兴善寺和万善尼寺询问过寺中僧尼,得知陈叔宝常派人到这两座寺院进香礼佛,据此推料,不能排除陈叔宝在得知顾盼儿死讯后,派人指使仍在长安的顾生谋逆的可能性。还有,退一步而言,即使并非陈叔宝直接指使顾生谋逆,顾生等南陈残部与突厥南北勾结,图谋作乱的目的也是为了复辟南陈,据此三条,儿臣以为,陈叔宝此人万万留不得。”

    “太子所言差矣。”杨广听得忍无可忍,脱口反驳道,“数百年来,还从未有过诛杀亡国之君的先例可循,如本朝一旦开了此先例,必将引来天下人的指摘和不满,此为其一……”

    “阿纵,陈叔宝复辟之心不死,与宇文般若又有何异?他一日不死,江南恐怕一日不得安宁,我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啊。”杨勇不待杨广把话说完,便驳斥他道。

    “恰恰相反,目下均田制已在江南六郡三十州推行,江南局势日趋稳定,百姓们手中获得了可以养家糊口的田地,无不感念父皇和朝廷的恩德,纵然是有极少数人窜掇造乱,依我之见,只怕也难以得逞。如在这个当口诛杀了陈叔宝,反倒是授人以柄,给了隐藏在江南各地的南陈残部一个鼓惑人心,公然叛乱的借口。父皇,陈叔宝杀不得。”杨广毫不退让地说道。

    “朕方才听了听,你兄弟二人所说俱不为无理,然都缺乏足够的凭据。”杨坚注视着相互争执不下的杨勇、杨广,缓缓开了口,“见地伐,你方才断定陈叔宝是指使顾生谋逆,大多出于你的主观臆断,并没有真凭实据;阿纵,太子方才所说,陈叔宝系江南祸乱根源,这一点,朕是赞同的。一经查出确系陈叔宝指使人谋乱复辟,朕决不畏惧背上一个诛杀亡国之君的恶名。”

    殿内众人俱都凝神屏气地望着杨坚,想听听他要如何发落陈叔宝。

    杨广听得杨坚后半截话,心中一急,当即抱拳说道:“父皇,陈叔宝现已形同阶下之囚……”

    “你急什么?且待朕把话说完嘛。”杨坚沉着脸打断了杨广,接着说道,“朕还记得伐灭南陈之前,是在阿纵主持下查破的‘雁巢’一案,见地伐方才也提及,顾生之姐顾盼儿为了实现她更大的图谋,不惜出卖多达五千之众,若无人授意,她决不敢,也不能如此行事。据此推断,陈叔宝确有较大嫌疑。目下北境有事,阿纵久镇河北,颇谙突厥国内情形,既需暂留朝中佐朕平息北境之乱,不妨一并将清查指使顾生谋逆之人的差使交与你来办,务须从速查出此人,切断南北相互勾结,共谋作乱的根源。见地伐,你说呢?”

    杨勇见父皇虽没有明说,却将查案之权从自己手中转交给了杨广,心中虽有不满,也只得点头称是。

    “关于北境之事,长孙晟,朕将诛杀宇文般若及安抚都蓝罢兵统委与你,并赋你便宜行事之权。”杨坚见杨勇、杨广俱都无话,遂将话题转回到了会议的正题上,一面向长孙晟吩咐道,一面冲与会诸人宣布道,“宇文般若身为前朝公主,前蒙朕与皇后怜惜,接纳其为帝室之女,然其不思忠心报效,仍怀复辟之心,甚至暗结异族攻占我边关,彼既无情,就休怪朕不顾念父女之情了。朕已决意,诛杀此不肖之女,消除北境致乱之源,诸卿有何异议吗?”

    “陛下圣明,臣等皆无异议。”杨雄、苏威等人纷纷躬身答道。

    “好,长孙晟,朕命你明日动身,再次出使突厥,务须带宇文般若的首级返回长安。”

    长孙晟肃然领命。

    会议至此,本就该结束了,但杨坚话锋一转,又向众人说道:“朕今日传召诸卿前来,还有一事要向列位言明:前已查明,秦王杨俊之死,确系秦王妃崔氏鸩杀,崔氏本人已供认不讳,坊间关于此事的种种传言尽到今日为止,今日之后,但有谣言惑众者,立斩无赦。”

    阶下众人听皇帝冷不丁说起了要禁绝关于秦王杨俊之死的种种谣言一事,有人忍不住再次将目光移向了杨勇、杨广兄弟二人身上。

    杨广感念父皇杨坚着意当着与会诸臣的面儿维护自己的名声,诚心地躬身致谢道:“谢父皇。”

    而太子杨勇却面无表情地拱手应道:“谨遵圣谕。”

    此次御前会议名义上议的虽是如何应对突厥来犯一事,却因期间太子杨勇建言诛杀南陈后主陈叔宝被否,继而隋高祖杨坚当众宣布,禁绝一切诋毁晋王杨广名声的传言,而使得前来与会的诸位朝臣敏感地意识到了,刚刚恢复佐理朝政大权的太子杨勇似乎并不如先前受到皇帝的信赖了,而与此同时,晋王杨广的向上窜升之势可谓是人皆尽知、一目了然的事了。于是,有为数不少的朝臣开始寻找种种途径,意欲转而和杨广攀扯上关系,一度车水马龙的东宫门前反倒变得冷清了许多。

    杨广却无心理会这些,在得到父皇杨坚的正式授权之后,遂请王妃萧厄代自己每日到正阳宫服侍照料母后独孤伽罗,他则带领着裴蕴等人昼夜不停地在长安排查线索,想要尽快查找到指使顾生谋逆的真凶,然而,一连十几天过去了,却几乎是一无所获。

第905章 晋王好福气呀

    正在杨广为寻找不出查案的线索而心中焦急之时,受他指派,与佛奴共同北上出关寻找、说服张仲坚归降的李靖返回了长安,向杨广报称,北境战事重起,隋军正与西突厥泥利可汗所部在白道州城下激烈交战,他和佛奴难以前往都斤山寻找到张仲坚,无奈之下只得暂将佛奴送回了少林寺,他本人则返回长安来向杨广报到。

    杨广原以为只要朝廷出兵,不出旬月即可收复白道州,今听李靖禀报白道州打得如此激烈,不禁向他问道:“泥利带了多少兵马攻占了白道州,高仆射又派的哪位将军统军前往收复白道州?”

    “禀王爷,末将在雁门关时,曾听高仆射说到,疑心泥利率部攻占白道州后,得到了东突厥的暗中支持和援助,现有相当数量的城中守军实系都蓝麾下。否则,以太平公史万岁之能为,统带两万精锐军士出关,断无与敌方战成胶着之势之可能。”李靖据实答道。

    “史万岁乃军中数一数二的骁将,委他统军,尚且无法一鼓作气,收复白道州,高仆射的猜料应当不差,必是东突厥暗中发兵增援了泥利所部。”杨广沉吟着说道,随即又问李靖道,“你和佛奴从北境南返前,可曾见到了长孙晟将军?”

    李靖抱拳答道:“就是长孙将军听说末将和佛奴师父要前往都斤山寻找、说服张仲坚,才劝说末将打道返回长安来的。”

    杨广惊讶地问道:“哦?这是为何呀?”

    “长孙将军说,他此次再出使突厥,是奉皇上旨意,要办成一件大事,以求长久地消弥来自北境的威胁,不愿受到其它诸事的干扰……”

    “原来如此。李靖,你既已返回长安,暂且就跟随裴都记室查案吧。”杨广打发李靖却找裴蕴报到,领受差使以后,独自坐在晋王府的正殿内,低头思忖着:十几天前的御前会议后,自己只顾着埋头查案,却没想到找长孙晟当面问一问,他此番再次突厥,是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来清除掉宇文般若。

    “王爷,府门外现有左勋卫车骑将军宇文述求见。”不知什么时候,郭衍走进殿来向他禀报道。

    “叫他进来吧。”杨广自从还朝以来,还从未和宇文述见面,今听他来求见,便吩咐郭衍带他进府相见。

    稍顷,宇文述在郭衍的引领下走进正殿,抱拳冲杨广施礼道:“末将宇文述参见王爷。”

    “伯通,你我自江南一别,至今已有半年未见了吧。你回宫中任职,一向还好?”杨广因之前听张衡告知了他宇文述请贬回京,实是为了替他在朝中笼络内援,以便待日后助他上位,心中虽不认同他的如此做法,可感情上却不知不觉与宇文述亲近了许多,微笑着请宇文述平身落座,问候他道。

    “劳王爷记挂着了,末将因年前奉旨督运修建仁寿宫前往歧州,昨日才回京复命,来见王爷迟了些,还请王爷莫怪。”宇文述忙起身答道。

    “伯通,你既已入值宿卫,须当心无二致办好父皇交给你的每一项差使,至于本王这里,就无需你再费心了。”杨广客气地劝诫宇文述道。

    “是,是。不过,末将今日前来,除向王爷请安、问候之外,还想请王爷随我回宫中去见一个人。”宇文述一边诺诺答应着,一边试探地说道。

    “什么人哪?”

    “这……请恕末将不便向王爷言明。待王爷随末将回宫便知。”宇文述乍着胆子说道。

    “伯通,你既昨日才返回长安,我也不怪你。目下本王正奉旨查案,母后身染有恙尚且不及在床前尽孝,哪儿有功夫随你回宫去见什么人?有话尽可明说,无事且退下吧。”杨广撂下脸,加重了语气说道。

    “可……末将已答应了,要请王爷回宫见她的……王爷,是宣华夫人托末将带信给王爷,说她有事要当面向王爷致谢的。”宇文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事先向杨广禀知了实情。

    不知为了什么,听说是宣华夫人陈未央托宇文述来请自己回宫相见,杨广本有几份不悦的心情忽然起了变化,因想到陈未央很可能是听说了他在御前会议上极力反对诛杀其兄陈叔宝的消息,才欲当面向自己表示感谢的,遂冲宇文述说道:“你回宫转告宣华夫人一声,要谢就谢父皇吧,不必向本王致谢。”

    “可……宣华夫人对末将说,她今日一定要见到王爷的面,否则……”宇文述十分为难地说道。

    杨广听了这话,心中陡地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竟站起身,答应宇文述道:“也罢,我已有几天未回宫向母后请安了,这就随你回宫走一趟吧,免得叫你为难。”

    宇文述喜出望外,忙抢步向前,在头前为杨广引路,领着杨广回宫去见宣华夫人陈未央。

    等到进了宫,跟随宇文述来到了他和萧厄居住的兰芷宫,杨广才知道,宣华夫人陈未央自今日一早便到了兰芷宫坐等自己,到目前为止,已有近三个多时辰了。

    杨广走进兰芷宫正殿,依照晚辈见长辈的礼仪疾趋向前,冲陈未央施礼参见道:“不知夫人久候在兰芷宫中,杨广来迟,尚请夫人莫怪。”

    陈未央今日穿了身淡紫色的长裙,笑魇如花地款款起身还礼道:“愿是我来得仓促了些,不怪王爷。王爷请坐。”

    杨广推辞未坐,却命人将陈长乐托自己带回长安还给陈未央的那对同心结拿了来,双手捧上,说道:“这对同心结系昌乐托我带回,还与夫人的,请夫人收下。”

    陈未央却不命人从杨广手中接过那对同心结,只环首打量着殿内的摆设,笑着对杨广说道:“听说晋王妃出身后梁王室,今见这兰芷宫殿内的陈设,淡雅简朴之中透着高贵不凡,果然与别处宫中多有不同,晋王好福气呀。”

第906章 妾愿助君一臂之力

    见陈未央压根没打算接下自己双手奉上的那对同心结,杨广只得将手缩了回来。若按常理说,陈未央既主动提起了萧厄,杨广又向宇文述声称自己是回宫来向母后独孤伽罗请安,顺道来见陈未央的,此时就理应提出告辞,出了兰芷宫,到正阳宫去了,可他却站着没动,反而附和着陈未央说道:“若非夫人提醒,我倒是未加留意,不知这殿内何时换了一副陈设?”

    陈未央对杨广捧在双手间的同心结视若无睹,咯咯笑着说道:“我自到了这宫中,鲜见江南同乡,久有与晋王妃亲近之意,无奈晋王妃一向颇得娘娘宠信,我身为偏妃,不便常来兰芷宫中叨扰。昨儿在锦绣宫跟皇上提及此事,皇上开恩,命我不妨时常到兰芷宫走动走动,这才来此与王爷相见的。”

    杨广听她自称是向父皇请过旨才来兰芷宫召自己回宫相见的,遂躬身正色说道:“夫人既奉旨而来,不知有何教诲?”

    “哪里有什么教诲?不过是在这诺大的禁宫中住得无聊,寻思着来寻晋王妃谈说些江南的旧事罢了。”陈未央似乎不喜与杨广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话,笑着起身说道,“哦,不是晋王问起,我险些把正事给忘了。我听说太子曾向圣上建言,要诛杀兄长,若非晋王极力回护,可能目下兄长已身遭不测了。妾身代兄长在此多谢晋王的回护之恩了。”说着,走至杨广身前,敛衽施礼道。

    陈未央紫衣飘飘,走近自己身前,刹那间杨广两眼一花,只觉向袅娜身姿向自己走来的不是陈未央,而是死去多年的爱妾安若溪,不禁心神一荡,旋即躬身还礼道:“夫人谬谢了,要谢,该谢父皇才是。”

    “皇上自然是要谢的,然晋王对我兄妹的这番情意也一定要谢的。”陈未央站在杨广身前,并不急于离开,笑吟吟地说道。

    杨广与她近在咫尺,呼吸间可真切地嗅到陈未央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香气,不由得心神又为之一荡,脸色也微微泛红了。

    “去年皇上将行废立的事我也听说了。加之年后娘娘染病,皇上时常在锦绣宫歇息,我常听皇上夸赞晋王品行、能耐为诸皇子中的翘楚,言下仍有改立晋王为东宫太子之意,唯望晋王好自为之才是。如若用得着妾身之处,妾身愿助君一臂之力。”陈未央有意压低了几分声音,望着杨广说道。

    杨广听了这话,头脑立时清醒了过来,忙退后几步,躬身郑重地答道:“承父皇、夫人谬赞,杨广着实承受不起。杨广唯愿一心一意辅佐父皇、太子恢复汉室江山,成就一番功业,决无觊觎东宫之位的心思,请父皇、夫人明察。”

    陈未央见杨广如此,觉得有些扫兴,遂转身回去坐下,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失落,说道:“你有无这样的心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皇上眼中,觉得你远胜过太子。你先别忙着撇清,待日后走着瞧吧,能帮上你的忙的,我自是要出力的。”

    杨广无言以对,低头想了想,遂抱拳告辞道:“夫人若无别的教诲,我想到正阳宫去向母后请安。”

    “我今日一早已去正阳宫向娘娘请过安了,晋王请放心,娘娘气色较往日好了不少。”陈未央却仍不放杨广离开,淡淡地问道,“我听说晋王在江南时曾拜天台寺智觊大师为师,身许佛门,不知有无此事?”

    “回夫人的话,确有此事。十几年前,智觊大师说曾与萧厄有过一段师生之谊,我此次蒙智觊大师不弃,收为门下弟子,赐法号叫做总持。”陈未央不曾答应自己离开,杨广只得据实答道。

    “太子就不如晋王远矣。我听说年前,太子以查案为名,搞得长安几座寺院鸡飞狗跳,颇不安宁。前几天万善尼寺的住持心严师太入宫来向娘娘请安,与我邂逅,还曾向我抱怨过此事呢。”陈未央点点头,随口说道。

    杨广闻言,心念一闪,试探地问道:“夫人与万善尼寺的心严师太相识?”

    “嗯,蒙皇上特许,我曾到过万善尼寺进过几回香。”

    “据我所知,长安新城内的大兴善寺中也有出家的女尼,且香火更胜于万善尼寺,夫人为何要舍近求远,偏到长安故城的万善尼寺去进香礼佛呢?”杨广心中打着主意,目视着陈未央问道。

    “唉。”陈未央叹息一声,随即摆摆手说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值得向晋王提起。”

    杨广差点儿就要脱口问出“是否因心意师太的缘故,夫人受长城公(陈叔宝)之托,前往万善尼寺进香礼佛”的话来,可话到嘴边,因顾及到彼此的身份,才强忍住了没问,只改口劝她道:“夫人身份贵重,不宜出宫太远,今后若有可能,还是请到就近的大兴善寺礼佛为好。”

    “晋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请晋王也记住我今日说过的话,好自为之吧。”陈未央终于开口放杨广离开了。

    杨广走出兰芷宫,来到正阳宫门外时,才意外地发现,自己手中还捧着那对同心结,忙将盛装着同心结的木匣转交给郭衍,怀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复杂心情走进了正阳宫。

    皇后独孤伽罗经过连日来的调息静养,病情日渐好转,身体的确恢复了许多,杨广走进寝殿来向她请安、问候之时,她正半坐在床上,与晋王妃萧厄有说有笑地拉着家常,一眼望见杨广走进殿来,不禁坐直了身子,心疼地冲杨广问道:“这才几天不见,阿纵,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莫不是你父皇又交给了你什么难办的差事,厄儿,你瞧瞧,眼圈发青,两腮都塌下去了!”

    杨广知道,母后至今尚对三弟杨俊的死讯一无所知,忙上前扶着独孤伽罗重新躺下,笑着向她解释道:“儿臣确是奉旨正在清查一桩逆案,因急于找出此案的元凶,带着人熬了两宿,不碍事的。倒是儿臣这几日未曾来向母后请安,今日一见母后,觉得您的病情大有好转,兴许才过不了几日,身子就可恢复如初了,甚觉欣慰。”

第907章 再访陈叔宝

    “查案?”独孤伽罗本已在杨广的搀扶下躺下,听说儿子正在奉旨查案,又坚持着坐了起来,问杨广道,“可还是清查刘居士,不,是什么人冒充刘居士来着……”

    “请母后安坐,听儿臣从容禀说。”杨广招呼着萧厄,夫妻两人共同搀扶独孤伽罗在床上坐好,又亲手拿过一件锦袍披在母亲肩头,方提示独孤伽罗道,“您说的那人原是万善尼寺心意师太的同胞兄弟顾生。”

    “对,对,就是这个顾生。”独孤伽罗眼中放出光来,似是有机密大事要同杨广单独说,屏退身边服侍诸人,单留下杨广、萧厄夫妻二人在寝殿,这盯着杨广问道,“你知不知道,宣华夫人陈未央与顾生相识?”

    杨广回想起方才在兰芷宫中陈未央亲口同自己说起的她曾不止一次地前往万善尼寺进香礼佛一事,心中陡起警觉,反问独孤伽罗道:“母后怎会得知此事?”

    “自母后染病卧床以来,万善尼寺的住持心严师太每日都要进宫向母后请安、问候,是她告诉母后的。”萧厄见独孤伽罗喘息粗重,便代她答道。

    “怪道是陈未央主动向我提及此事,原来明知此事瞒不过去呀!”杨广恍然想道。

    “阿纵,我听说前些天你大哥主张杀了陈叔宝,你极力反对,这是为何?”独孤伽罗喘息已定,沉着脸诘问杨广道。

    杨广隐隐听出独孤伽罗必是由陈未央与顾生相识一事上猜料到指使顾生谋逆的元凶就是陈氏兄妹,故而和太子杨勇持同一主张,主张杀了陈叔宝,甚至是陈未央,遂将自己不赞成诛杀陈叔宝的理由又向母后禀陈了一回,临了说道:“母后明鉴,即使退一步说,果真是陈叔宝于背后主使顾生假冒刘居士谋逆作乱,儿臣也不赞同将他一杀了事,反倒觉得将查到的事情真相公诸于天下,更有利于保持江南的稳定,实现父皇四分天下真正归于一统的宠图大志。”

    “可……陈氏兄妹在你父皇和本宫眼皮子底下还敢指使人勾结突厥谋逆作乱,图谋复辟,纵然是灭其三族,也难赎其罪呀。”独孤伽罗因心情激动,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萧厄见状,忙冲杨广使了个眼色,边轻轻拍着独孤伽罗的后背,边柔声劝她道:“母后身子尚未恢复,不宜与人多做交谈,还是多躺躺的好。”

    杨广待独孤伽罗止住了咳嗽,遂趁机借口称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置,向她告辞出了正阳宫。

    站在正阳宫门外,杨广越想越觉得,今日陈未央托宇文述招自己回宫,决不是单纯为了向自己表达感谢,很可能是欲主动委婉地告知自己她与顾生相识一事,进而想以此消除自己对她的怀疑。

    这么一想,杨广登时预感到,久查未果的顾生谋逆一案,甚至连同之前的建康同光尼寺顾盼儿自尽一案都获得了新的线索,兴奋之余,遂决定亲自出面,再次造访南陈后主陈叔宝。

    与杨广数月前造访时并不任何不同,长城公府内依然是笙歌不止,酒气熏天,看架式,南陈后主陈叔宝大有后世人所谓的“错把杭州当汴京”之势,浑然已忘记了自己的亡国之耻,将这一座不甚轩敞的长城公府又变做了另一座南陈后宫,终日饮酒寻欢作乐,乐此不疲。

    “眼前见到的这个一身酒气的陈叔宝真的是指使顾生谋逆的幕后元凶吗?”杨广走进长城公府的正堂,望着蹒跚迎向自己的陈叔宝,心中又起了疑惑。

    “晋王殿下快请上坐。受在下一拜。”陈叔宝一脸谄笑着将杨广迎至上座,纳头便拜。

    杨广忙俯身扶起陈叔宝,连拉带劝地将他摁到上座,自己则陪坐在下首,毫不隐讳地说明来意道:“本王正在奉旨查案,今日得到线报称,长城公与不久前顾生潜往关外,游说突厥起兵犯境一案有所牵连,特来面询,不知关于此事,长城公有什么要对本王说起的没有?”

    陈叔宝带着五分醉意,像是没听明白杨广的话,白着眼珠反问道:“顾生是谁?”

    “长城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所谓顾盼生姿,顾生系顾盼儿、顾姿儿两人的同胞兄弟,长城公不记得他了吗?”杨广语带揶揄地提示陈叔宝道。

    “盼儿,盼儿……禀王爷,我怎会不记得她呢?但顾生……我当真不记得这个人了。”陈叔宝抬手挠着头,似是的确想不起顾生是谁了。

    杨广心中暗恼,冷冷地说道:“宇文般若,长城公想必听说过此人吧。她系前朝的公主,多年前远嫁突厥,后蒙父皇母后开恩,允其改姓归宗,册封其为大义公主。然此人不思忠心报效朝廷,却一心只想着复辟宇文氏江山,日前父皇已传下严旨,要诛杀此女,根除北境兵祸之源了。本王今日前来,只为真心劝告长城公,莫要效仿那宇文般若,否则只怕这一室之内的富贵、安稳,也求之不得了。”

    “在下不敢,在下不敢。”杨广话没说完,陈叔宝已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瘫坐在那里,口中喃喃嘟囔着。

    杨广察言观色,瞧不出陈叔宝有丝毫惺惺作态的假象,遂不免怀疑起眼前这个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吓瘫了的草包即便有复辟之心,恐怕也没有指使顾生谋逆的胆量和能耐了,遂进一步试探他道:“本王欲向父皇建言,要长城公随本王一同返回建康安居,不知长城公愿否?”

    “不不不,我在长安就好,哪儿也不去。”陈叔宝连连摆手摇头道。

    “长城公只轻轻巧巧地表个态,这回恐怕是不成了。”杨广有意板起了脸,向陈叔宝提出条件道,“如欲保住眼前的富贵、安稳,须得助本王查出指使顾生谋逆一案的元凶才行。”

    “我,我……好吧。”陈叔宝支吾了几声,终于垂下头,答应了杨广为他开列出的条件。

第908章 核心机密

    “顾盼儿已经死了。”杨广因见方才陈叔宝不经意间流露出对顾盼儿的关切,遂在临走前告诉了他顾盼儿的死讯。

    “晋王请留步。”陈叔宝本已随着杨广站起身,准备送杨广出府,陡地听到顾盼儿已死,不禁脱口叫道。

    “怎么,长城公还有事?”

    “也没什么事……盼儿是怎么死的?”陈叔宝嗫嚅着问道。

    杨广转过身,直视陈叔宝,一字一句地答道:“根据现已查明的情况,顾盼儿是被高青莲和顾姿儿逼死的。”

    “怎么,怎么会这样?”陈叔宝惊得倒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他对顾盼儿之死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实出乎杨广的意料之外,也因此勾起了杨广向他探询“雁巢”副首领关自在是否确如自己先前猜料的那样,并非专指一人真相的欲念,遂重新坐了下来,问陈叔宝道:“瞧这情形,长城公对顾盼儿显然旧情未泯呀。但不知八年前,顾盼儿以出卖‘雁巢’五千部众为代价,假意投诚是否出自长城公的授意?”

    “啊,不不不……我从未授意她这么做。”陈叔宝还未完全从乍听顾盼儿死讯的悲痛中恢复过来,连连摆手否认道。

    “这倒奇怪了。”杨广不给他喘息思索的时间,紧接着问道,“除了长城公本人,我还真的想不出有谁能够授意顾盼儿采用如此极端的手段行事,长城公,你做为‘雁巢’的掌门人,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顾盼儿擅做主张……”抬眼瞅见杨广满脸的不信,陈叔宝忙又补充道,“晋王也知道,我早已不再过问‘雁巢’之事,又怎会授意顾盼儿假意投诚呢?”

    “我且问你,在你登极以前,你是否曾携顾盼儿同游浙东雁荡山,并见景生情,为即将创建的秘密谍报组织起下了‘雁巢’这一名字?”

    这一回,陈叔宝不假思索地答道:“确有此事。”

    “那么在此后不久,顾盼儿出人意料地远嫁长安,是否也是由你派遣?”

    陈叔宝只得点了点头,但他随即意识到如照着杨广划出的道一路问答下去,势必给自己造成极大的被动,以至最终指使顾盼出以出卖五千之众假意投诚的罪名仍将不可避免地落在自己头上,遂急忙变被动为主动,向杨广坦白道:“晋王无需再问了。我索性将当年‘雁巢’组建之后,向北朝派遣细作的实情告诉你吧。想当年,父皇为实现南北统一的宏愿,命我牵头,组建一秘密组织,专一负责向北齐、北周两朝派遣细作,刺探军情,充做内应,由于当时江北两朝中北齐无论领地,还是军力,都远胜过北周,所以我首先指派了当时我的书僮高青莲潜伏至北齐国都邺城,命他负责派往北齐的整支人马,为激励他忠心报效朝廷,在临行前特地擢拔他为‘雁巢’副首领;高青莲潜伏至江北后大约不到半年的时间,北周为联合我朝共同抵御北齐,向我朝提出求亲,当时迫于父皇的压力,我只得忍痛放顾盼儿北嫁,同时任命她为派往北周一路人马的首领,关自在这个名号就是顾盼儿渡江北上前,向我建言设立的,依她的意思,仍不愿我忘情于她,无论她走得多远,都欲以此名号羁绊住我,使我时刻关照自己的内心,莫辜负她对我的一片情意……”

    杨广听到此处,禁不住插言问道:“照此说来,关自在原就是顾盼儿,而非高青莲?”

    “是的。顾盼儿嫁入北周宫中没过几年,她的夫君——北周明帝病亡,继任的北周武帝起兵伐灭北齐,高青莲也奉命转移到北周国都长安继续潜伏,派往北朝的两路细作也因此合而为一了。就在那一年,顾盼儿忽然致书于我,主动提出将关自在的名号和东西两路人马的调度大权都让与高青莲,并称她要脱离‘雁巢’组织,出家为尼,过平静的日子。我接到顾盼儿写来的书信,曾秘令高青莲针对顾盼儿展开彻底调查,据高青莲调查,顾盼儿是因北周明帝驾崩前就与当时北周朝中的权臣宇文护有了男女私情,肚子里怀上了宇文护的孩子,在北周武帝继位,诛除宇文护后为避免受其牵连,殃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被迫到长安城的万善尼寺出家做了尼姑,法号心意。

    我接到高青莲的禀报后,原打算命顾盼儿返回江南生产,抚养她和宇文护的孩子长大成人的,可不知怎地,父皇得知了此事,遂命我传命给顾盼儿,一则允她暂时出家避祸,与‘雁巢’断绝一切联络,二则严命她日后一旦朝廷需她出力效命之时,她务需恢复细作的身份,替朝廷效命。为安慰顾盼儿,我在写给她的那封亲笔书信中还向她承诺,日后保证她与宇文护的孩子荣华富贵、安度一生。”

    “这也就是顾盼儿为何向我提出,要以送了尘回江南为交换条件,才肯向朝廷投诚的真正原因,是吗?”杨广恍然省悟道。

    “应该是吧。可打那以后不久,父皇驾崩,我继位做了南陈的皇帝,就将‘雁巢’的一应事物概都交给了三弟(陈)叔坚执掌,直至亡国时,关于‘雁巢’的所有事务统由尚书令江总执掌,我从未过问过一人一事,更甭提授意顾盼儿假投诚一事了……”

    “如你所说属实,那么关自在这一名号本就是顾盼儿让与高青莲的,她在‘雁巢’中的地位原就高于高青莲,八年前,她以出卖高青莲和五千名‘雁巢’细作为代价,假意向朝廷投诚,也谈不上是继承关自在这一名位喽。”杨广听罢陈叔宝的讲述,喃喃自语道。

    “我想起来了,当年父皇在驾崩前,犹念念不忘实现南北统一大业,好像命人向长安送去过一道旨意,很可能在这道旨意中,授权给顾盼儿,日后可以便宜行事。”陈叔宝沉吟着猜测道。

第909章 史万岁单骑夺城

    长安城中,杨广再次造访长城公府,逼使陈叔宝说出了“雁巢”组建之初,分别派往北齐、北周两路人马首领——高青莲和顾盼儿之间的关系以及顾盼儿有可能直接经由陈叔宝的父亲——南陈宣帝陈顼直接授意,才假意向朝廷投诚的实情,从而解开了久埋于心底的迷团。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关外白道州城下,隋军大将,太平公史万岁正亲统两万人马与奇袭白道州得手的西突厥泥利可汗所部展开激战,意欲一举收复白道州,为长孙晟奉旨出使突厥打通通道。

    早在长孙晟奉旨离京之前,史万岁就已跟随尚书左仆射高颖统军从东边的幽州紧急赶回了并州,直至长孙晟一行抵达雁门关,史万岁统军与泥利所部已在白道州城下激烈交战了近一个月的光景,却仍未能从突厥人手中夺回白道州。

    为达成从速收复白道州,对暗中给予白道州城内的西突厥兵马支援的东突厥都蓝可汗形成有效的震摄,高颖经与长孙晟商议后,决定向白道州增兵,打算调驻守并州城中的行军总管李彻统领五万大军紧急增援史万岁所部,务求在十日内收复白道州,为长孙晟一行打通前往都斤山的通道。

    消息传至白道州城外隋军大营之中,可激怒了一向自视甚高的史万岁。

    史万岁自出道以来,刀劈阿波可汗,跟随越国公杨素平定江南叛乱,前后近十年来还从未打过如此窝火的仗:以两万精锐的马步联军,对白道州不曾间断地一连猛攻了近一月之久,却未能将突厥人赶出白道州,这要是传将出去,要他太平公史万岁的脸面往哪儿搁?

    因此,在听说李彻统领五万大军已从并州启程,赶来增援的消息后,史万岁当即传令三军将士,不惜一切代价,对白道州再次发起猛攻,务必在李彻所部援军赶来增援前一鼓作气拿下白道州。

    一场空前惨烈的战斗随着史万岁的一声号令在白道州城下展开了。

    隋军将士们在火油冲车和重型发石机的掩护下对白道州发起了又一轮猛攻。

    然而,城内的突厥守军经过与城外隋军近一个月来的交锋,似乎摸清了隋军攻城的惯用套路。当隋军使用火油冲车和重型发石机对城池展开进攻时,守城的突厥军士猫着腰,躲进城墙上的垛楼之中,压根不露头,而待隋军军士一旦冲至城墙下,搭起云梯准备登城,守城的突厥军士便从垛楼中蜂拥而出,有的用弓箭,有的就地搬起掉落在城墙上的石块,一股脑地向城下的隋军射去,掷去,将已攻至城墙下的隋军死死地压制在城下。

    这场战斗从天明五更直打至日暮时分,隋军虽有数千人成功地进逼至了白道州城墙根下,却始终被城上的突厥守军压制在城外,难以登上城去。

    天黑前史万岁在营中得到禀报,称已方已有数千将士攻至城墙根下,为避免伤及已方攻城军士,难以再使用火油冲车和发石机对白道州发起攻击,偏偏在这时,派往雁门关附近打探援军动向的斥候回报,李彻所率援军的先锋部队已抵达雁门关,至迟明日即可赶到白道州。

    史万岁闻报后一言不发,未穿戴盔甲即大步流星地走出中军大帐,在营门外翻身上了马,提刀纵马,带着七八名亲兵来到两军阵前查看双方交战的形势。

    他瞪着一双豹眼观望了移时,用刀尖指着正东方向约二三里远的一处城墙问随军司马道:“怎么不从那里攻城?”

    “禀将军,突厥人已在彼处城外挖了两道深过丈许的壕沟,并在壕沟内安插了许多锋利的尖木,日前已有上百名军士从彼处攻城,结果失足陷进壕沟,被沟内的尖木戳穿,阵亡了……”

    “此必是城内守军兵力已然不足,随我来。”史万岁发出一阵冷笑,喝令一声,带领七八名亲兵直奔挖设有壕沟的那段城墙冲了过去。

    及至来到那段城墙近前,史万岁命随行的亲兵高挑火把,借助火光瞧得清清楚楚,却原来这一段城墙在隋军连日来的猛攻之下,已被撞开了一道约有两丈来宽的口子,城内的突厥守军发现后,来不及补上这道豁口,便在城中找来些枯木断枝遮挡住豁口,并昼伏夜出,在城墙外挖了一道长约数十丈、宽三丈许,深两丈的壕沟,并在壕沟内密插尖木,欲以此壕沟阻止隋军从此处攻城。

    史万岁将城墙上的豁口及城外壕沟的所在方位和宽窄深浅俱都仔细踏勘了一遍,遂在马背上张弓搭箭,试探性地朝着豁口处射了一箭,果然不出他所料,一箭射毕,城墙豁口内立时便传来了突厥守军的吆喝声,似乎是在召唤别处的守军赶来此处增援、把守,防止隋军从此处攻城。

    史万岁听声辩音,根据豁口内传出的动静大小推断出了此处守军的兵力,遂一笑传命全军暂停攻城,带领亲兵返回了中军大帐。

    随军司马对史万岁下达的暂停攻城的军令颇有不解,忍不住提醒他道:“将军,咱们还有几千人已攻至了城墙根下,如此时暂停攻城,他们怎么办?”

    “命人趁天黑给他们送去些酒肉,先吃饱了再说。”史万岁居然没有传令城墙根下的几千隋军将士撤回军营,只是命人给他们送去酒肉吃食,见随军司马满脸困惑地还要说话,史万岁神秘地一笑,又下令道,“传命全军,二更造饭,三更攻城,就以攻至城墙根下的几千人所在方位为中心对城内展开猛攻。”

    随军司马这才明白史万岁的真正用意,当即抱拳领命,亲自出帐传达军令去了。

    待到三更刚过,就听军营外立时喊杀声震天响起,隋军再次向白道州发起了进攻。

    史万岁在帐中喝饱吃足,未叫一兵一卒,悄悄溜出了营外,抄刀上马,单人独骑,直奔开了豁口的那段城墙冲了过去。待纵马来到城外的壕沟边,史万岁一勒马缰,只听跨下这匹战马发出一声长嘶,纵身一跃,竟跨过那道壕沟,径直冲向了城墙上的那道豁口。

    豁口内,突厥守军的注意力大都被吸引到了隋军正面展开进攻的方向,陡然间听到城外壕沟处传来战马嘶鸣之声,才准备张弓搭箭,史万岁连人带马已冲至了豁口处,抡起掌中大刀,将遮掩豁口的枯木断枝尽皆挑向豁口内的突厥守军,把他们悉数砸翻在地,一马当先,冲入了城中。

第910章 长孙晟计杀宇文般若(上)

    史万岁不带一兵一卒,只身独骑杀入了白道州城中,犹如狼入羊群一般,遇着前来阻挡他的突厥军士就砍,过不多时,即冲到了南城门内,挥刀斩了几名上前招架的突厥军士,打开城门,将手中大刀朝空中一举,冲城外喊道:“弟兄们,史万岁在此,随我冲啊。”

    城外的隋军将士听到已方主将已杀入了城中,哪个肯落后,人人争先,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白道州城中。

    泥利可汗眼见大势已去,无心恋战,只得带着残兵败将从西城门杀出,撤退回西突厥去了。

    史万岁单骑夺城,率军收复白道州后,当即命人持露布赶回雁门关去向高颖和长孙晟报捷。次日清晨,长孙晟接到史万岁发回的捷报,得知白道州已经收复,遂向高颖告辞,率领随行等人出了雁门关,取道白道州,再次出使突厥。

    由于长孙晟相隔短短数月后再次出使突厥,奉有杨坚秘旨,要在震摄都蓝,保持北境局势稳定的前提下,诛杀宇文般若,消除北境的致乱之源,所以在率队从雁门关出发北上不久,长孙晟即派人悄悄赶往北距都斤山三百里外的独洛水畔,请突利可汗染干紧急返回都斤山来见自己。

    长孙晟一行尚没有抵达都斤山,东突厥大可汗雍虞闾和可贺敦宇文般若已得到了白道州被隋军收复的消息。

    雍虞闾闻信后不由得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一层冷汗,心中暗自庆幸:得亏在听说西突厥泥利可汗偷袭攻占白道州的消息后,没有完全听从宇文般若的建言,公然向隋朝宣战,只在暗中给泥利送去了牛羊等给养,否则隋军收复白道州后,难保不会挥师北上,找他来讨一个说法。

    宇文般若与雍虞闾的想法却完全不同,她本想借这次唆使西突厥小可汗泥利率部偷袭白道州的机会,劝雍虞闾与隋朝开战,以便她能够浑水摸鱼,借助突厥的兵力恢复宇文氏的江山,因此在雍虞闾表面答应,实则未采纳她的建言之后,宇文般若又打起了高句丽的主意,暗命亲信江上源携重金出使高句丽,劝说高句丽王高元自辽东出兵,进犯营州,用以牵制隋军兵力,她则打算待高句丽应邀起兵之时,再次劝说雍虞闾发兵南下,直取隋朝的雁门关。

    哪知江上源还未见着高元,便传来了白道州已被隋军大将史万岁率部收复的消息,同时斥候从雁门关带回消息称,隋朝皇帝的使臣长孙晟一行已自雁门关启程北上,不日即将抵达都斤山。

    宇文般若怎么也不会想到长孙晟此次出使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为诛杀她而来,接报后便请自已的情人、突厥朝中的大冢宰安遂迦前来自己的寝帐秘议,要设法杀了长孙晟,逼雍虞闾与隋朝开战。

    “可贺敦,这可是一着险棋呀。且不说大可汗一旦发觉你我欲对长孙晟不利,会不会出手阻止,单止对付长孙晟一人,若无得力之人,恐怕也难以如愿哪。”安遂迦听宇文般若说出要杀掉长孙晟的想法,不无担心地提醒宇文般若道。

    “此事不用你派人动手,待长孙晟抵达都斤山后,你只管引开大可汗便是,到时我自会派勇士结果了长孙晟的性命。哼哼,只要长孙晟死在了都斤山,大可汗想继续向隋朝称臣,恐怕杨坚老儿也不会答应了。”宇文般若恨恨地说道。

    “可贺敦想过没有,万一事有不谐,该如何收拾残局呀?”安遂迦与宇文般若私通多年,对自己的这位情人产生了深厚的感表,唯恐宇文般若杀长孙晟不成,反引火烧身,不能不多提醒她一句。

    “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何惧哉?我自远嫁突厥以来,相继服侍过你父子三人(安遂迦实则是沙钵略可汗与一西胡女子的私生子),你父子三人俱都答应替我宇文一族雪耻报仇,助我恢复宇文氏江山,可我苦等十几年,最终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想想,活在这人世间又有何滋味?”宇文般若说到伤心处,当着安遂迦的面儿,竟轻声啜泣了起来。

    安遂迦本就是一情种,最见不得女人落泪,一见宇文般若哭了起来,不禁激起了胸中的豪气,把手一拍,下定决心助宇文般若一臂之力,诛杀隋使长孙晟,逼都蓝可汗对隋朝开战。

    如此一来,长孙晟出使突厥为设法诛杀宇文般若而来,却浑然不知,自他抵达都斤山的那刻起,他本人就已处在了宇文般若的刀口之下。

    雍虞闾听说隋使长孙晟率领使团即将抵达都斤山的消息,既喜且忧:喜的是,隋朝皇帝并没有因泥利率部偷袭白道州一事迁怒于自己,还派了使臣前来出使;忧的是,他担心收复白道州的隋军在城中查出他派去支援泥利守城的军士,受到长孙晟的当面质询。

    就在他犹豫不定,尚没有决定要不要接见长孙晟的当口,大冢宰安遂迦手持一份军报,急匆匆地赶来向他禀报称:东部边境发现有一支契丹军队越境来犯。

    须知都蓝可汗的父亲沙钵略可汗摄图当年就是死于契丹人的箭下,都蓝继位以后,首要的一件事便是欲发兵契丹,捉拿射死沙钵略的凶手为父报仇,但由于契丹部落先于突厥内附于隋朝,先后几任的隋朝镇北藩王和大臣,包括晋王杨广、汉王杨谅以及现在的尚书左仆射高颖,没有一个人不极力反对突厥出兵进犯契丹,都蓝迫于隋朝的压力,不得不暂且隐忍克制,数年以来,始终未敢发兵攻打契丹。

    今日忽然得报,竟有一支契丹军队越过边境入侵突厥,都蓝没有片刻的犹豫,当即命安遂迦转告可贺敦宇文般若,由她代自己好生款待隋使长孙晟一行,而他本人则率领一支强劲的突厥铁骑,当日便从都斤山东进,迎战契丹人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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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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