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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1章 长孙晟计杀宇文般若(中)

    因为这个缘故,长孙晟率领使团一干人等抵达都斤山时,一眼望见对面满面含笑迎接自己的突厥君臣队伍中以可贺敦宇文般若为首,并没有见到都蓝可汗本人,不禁提高了几分警觉,被宇文般若亲迎至大帐分宾主落座以后,长孙晟开口就问道:“大可汗不在都斤山吗?”

    宇文般若冲安遂迦使了个眼色,安遂迦忙将那份军报拿给长孙晟看,宇文般若趁机向长孙晟解释道:“大可汗平生最恨的便是契丹人,一听说契丹人竟敢犯境,当时便恼了,不由分说,率领一支人马东进迎战去了,临行前特地交待,由我来迎接长孙将军一行。长孙将军,咱们也算得是故人了,将军该不会因此责怪大可汗怠慢了上邦使节吧。”

    长孙晟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帐内突厥群臣,心中打定主意,非要见到都蓝可汗本人才肯宣读圣旨,遂笑着打哈哈道:“怎么会呢,。大可汗既有紧急军务要亲自处置,我等便在都斤见多住几日,待大可汗处置罢军务再宣谕不迟。来,我先敬可贺敦一碗酒。”

    宇文般若正想把长孙晟灌醉,好在当晚即命人动手,将隋朝使团一个不留地尽皆杀光,遂在席间与长孙晟你来我往,喝起酒来。

    在安遂迦的授意下,前来迎接隋朝使团的突厥群臣也纷纷上前向长孙晟敬酒寒喧,大帐内充满了宾主和睦欢快的气氛。

    转眼间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宇文般若眼瞅着长孙晟在突厥群臣争相劝酒的围攻之下已喝得满脸通红,有了十成的醉意,这才开口命人扶长孙晟到已为他安排好的寝帐休息,同时密令安遂迦将长孙晟与使团其他人等相互隔离,只待夜半三更,就要派勇士潜入长孙晟的寝帐一刀砍下他的首级。

    为把戏份做足,当日天一擦黑,这边还未开始动手诛杀长孙晟一行,宇文般若便以隋使长孙晟对由她代表都蓝本人迎候上邦使节表示强烈不满为由,密令安遂迦派人去请回都蓝,以便在长孙晟人头落地的尽可能短的时间内,都蓝能返回都斤山,好嫁祸给他。

    然而,也该长孙晟命不该绝,当晚就在宇文般若准备动手的紧急关头,突利可汗染干鬼使神差地突然赶来了都斤山,指名要连夜造访长孙晟。

    埋伏在长孙晟寝帐外的七八个突厥勇士已准备冲进寝帐,挥刀砍杀长孙晟了,忽见染干带领着一队亲兵气势汹汹地直奔长孙晟的寝帐而来,误以为走漏了消息,是隋朝使团的其他人赶来营救,遂不待宇文般若下令,即从暗处冲了出来,四五个人上前拦截染干一行,其中有三名身手最为敏捷的突厥勇士手持刀剑,冲进寝帐来杀长孙晟。

    寝帐内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三名突厥勇士依照日间侦伺好的方位,径直冲向寝帐内卧榻所在的位置,举刀就砍。

    出乎这三人意料的是,还未等他们手中的刀砍在卧榻之上,每个人的身上就挨了重重一脚,站立不住,向前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只听身后有人大喝一声:“何方强盗,竟敢来行刺本将军?”

    三人情知长孙晟已有了防范,不约而同地腾身跃起,挥拳来斗长孙晟,却没想到染干此时已带领亲兵杀退帐外拦截他们的另一路杀手,冲进寝帐,与帐内三人交起手来。

    三名杀手见形势不妙,再无心行刺长孙晟,虚晃一枪,趁染干手下亲兵还未将帐口堵死,抽身出了寝帐,分做三路,各自逃跑了。

    染干一面命令亲兵追出帐去捉拿刺客,一面命人在帐内点亮油灯,关切地问负手站在帐内的长孙晟道:“师父,他们没伤着你吧?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前来行刺上邦使臣?”

    长孙晟冲染干颔首示意,说道:“若非可汗及时赶到,即便我有所防备,今晚恐怕也免不了有一场麻烦。我劝可汗还是唤回亲兵,莫要深究此事了吧。”

    “这是为何?莫非师父已经知道是谁派来的刺客了吗?”染干诧异地问道。

    “就在我率领使团一行抵达都斤山的前一天,大可汗忽然接到一份军报,率领一支兵马离开了都斤山,你说,还会有谁派人来行刺?”

    “宇文般若!我这就去杀了这个给突厥带来祸乱的女人,替师父出这一口恶气!”染干提刀转身就走。

    “可汗且慢。”长孙晟抢步抽身拦在了染干身前,劝阻他道,“不瞒可汗,我此次出使突厥,正为奉旨诛杀宇文般若而来,没想到却被她命人先动了手。我命人前往独洛人请可汗返回都斤山,也为的是与可汗计议此事。”

    “既然她先动了手,还计议什么?莫若我现在便去一刀取了她的首级,日后在大可汗面前自由我一人承当!”染干对宇文般若多年来挑唆突厥和隋朝的关系早就心怀不满,更兼之上回长孙晟出使突厥期间,告知了他宇文般若和安遂迦有奸情,更是久蓄杀宇文般若之心,遂不顾长孙晟的阻拦,执意要去找宇文般若算帐、出气。

    长孙晟见染干执意要去诛杀宇文般若,情急之下,端出了师父的架式,劈手从染干手中夺下宝刀,喝止他道:“染干,宇文般若此刻正等着你去杀她,好一并给你安上个造反生事的罪名,连同我等一起杀了,嫁祸都蓝,逼他发兵入侵大隋,你这一去,不正合了她的心愿了吗?”

    “师父,你打算怎么办?这口气反正我是忍不下去了!”染干虽被长孙晟劝说得停下了脚步,却仍气哼哼地问道。

    “你瞧见没有,咱们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过了这么长时间,根本无人理睬,这还不足以表明宇文般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眼下正等着你带人去找她呢。”长孙晟指指帐外,提醒染干道,“根据目前的形势,只要咱们不去找她,暂时她还不至于公然对使团动手,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们一行人在都斤山的安危,眼前最迫切之事,便是设法去请大可汗返回都斤山,此事须得你亲自走上一趟了。”

第912章 长孙晟计杀宇文般若(下)

    “不行,师父,我若离开,难保宇文般若不会再对你下手,请大可汗回都斤山还是由我派人去办,自此时起直至大可汗返回,我决不离开师父身边。”染干只答应立马派人去请都蓝可汗回来,却不肯离开长孙晟半步。

    无论长孙晟说什么,染干始终坚持一条:他要陪伴在长孙晟身边,直到长孙晟与都蓝见面为止。

    长孙晟无奈,只得顺从了染干,由染干派手下得力亲兵持他的亲笔书信去请回都蓝,他则趁宇文般若先对他动手的机会,在寝帐内和染干商议起如何诛杀宇文般若一事来了。

    “可汗,圣上已传下旨意,宇文般若唆使泥利偷袭白道州,留下她在都蓝身边,北境迟早还会生乱,所以她必须死。”长孙晟盯着染干说道,“但是,她决不能死在你的刀下。”

    “此事好办。只要我去在大哥面前揭露了她与安遂迦有奸情,大哥一怒之下,定会杀了她。”染干不假思索地说道。

    长孙晟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说道:“仅此一事,恐怕还不足以激怒大可汗杀了宇文般若,咱们最好能找到她唆使泥利率部偷袭白道州的确凿证据,两件事合在一起,迫使都蓝不得不杀了宇文般若。”

    “师父还不知道吗,宇文般若行事一向缜密,极少授人以柄,且据说,大隋的军队已经收复了白道州,泥利败回西突厥去了,我又不常在都斤山,一时半会儿要到哪儿找到她唆使泥利偷袭白道州的证据呢?”染干犯起愁来。

    “哎,今日我留意了一下,江上源似乎并没出现在宇文般若为使团接风洗尘的酒宴上,我观此人颇得宇文般若信任,可汗若是能探听得江上源具体的去处,应当对查找出宇文般若图谋不轨的证据有所帮助。”长孙晟脑中灵光一闪,对染干说道。

    “这件事倒不难办。”染干说着,叫过一名得力的亲兵,嘱咐他去将江上源的去向打听明白,从速回报给自己。

    不知不觉间,天光已大亮,染干见宇文般若没有再派杀手来行刺长孙晟,略微心安了些,遂命亲兵把守住帐口,请长孙晟补个觉再等候两路人马的回音。

    长孙晟哪儿有心思睡觉,遂在染干的陪同下到使团其他人居住的帐中巡视了一回,见众人都平安无恙,才放下心来,准备和染干返回自已的寝帐稍事休息。

    长孙晟和染干刚刚走到帐口,忽然看到昨晚派去请都蓝的那名亲兵飞也似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可汗,大可汗回来了,现在正在牙账内议事呢。”

    长孙晟与染干对视一眼,说声“走,咱们也瞧瞧去。”转身迈步就朝大可汗牙账走去。

    都蓝可汗雍虞闾自觉心中有愧,借故离开了都斤山,亲率一支兵马前往东部边境迎战犯境的契丹人,才走至半道,突然接到边境发来的第二份军报,称已经查实,此前报告之越境来犯者并非契丹军队,无需发兵增援。

    雍虞闾被搞得一头雾水,遂命人前去打探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过了没有半天的功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便带着江上源并高句丽的使团一行数百人来见他,据江上源向他禀报,他和高句丽的使团一行为避免暴露身份,才有意装扮成契丹人,横穿过契丹人的领地返回突厥来的。

    雍虞闾见东部边境的警报已然解除,又不便当着高句丽使节的面儿责问江上源,为何瞒着自己擅自出使高句丽,一怒之下,便带着江上源和高句丽的使团一行返回了都斤山,命人将高句丽使团一行暂且妥善安置歇息,自己则怒气冲冲地带着江上源一人来到大可汗牙帐细问究竟。

    江上源此次奉宇文般若之命秘密出使高句丽,以事成之后让出临榆关外的大片土地为条件,已经劝说得高句丽王高元承诺将和突厥联手,起兵攻隋,所以对雍虞闾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地报告了此次出使高句丽的前后经过,并向雍虞闾表功道:“大可汗,高句丽若是起兵攻隋,隋军必将调兵东进,到时并州一带防守必定空虚,咱们正可……”

    “大胆,还不去传可贺敦来,我倒要当面问问她,为何背着本汗派人出使异邦?!”雍虞闾勃然大怒,顺手抄起一只茶碗便向江上源砸了过去。

    江上源吓得呆立当场,移时,才乍着胆子辩解道:“大可汗,可贺敦也是替您着想啊。难道您真的甘心做隋朝的附庸小国吗?”

    “滚,滚,去传宇文般若来见我!”雍虞闾咆哮道。

    江上源无奈,只得奉命去请宇文般若,一走出大帐,正和染干、长孙晟碰个正着,匆匆行礼打了声招呼,便颠颠地跑去请宇文般若了。

    长孙晟和染干经通传,走进大可汗牙帐,瞧见雍虞闾满脸的怒气和地上摔得粉碎的茶碗,便已猜知江上源多半是奉宇文般若之命做了什么,惹恼了雍虞闾,遂悄悄向染干递了个眼色,上前施礼道:“外臣长孙晟见过大可汗。”

    雍虞闾忙起身,做了虚扶的手势,主动向长孙晟解释道:“原以为契丹犯境,本汗亲率兵马前往迎敌,才命可贺敦代本汗款待将军,没想到却是一场误会,对将军如有怠慢之处,还望将军莫怪。”

    染干趁机说道:“大哥,小弟已向长孙将军做过解释了,长孙将军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不,一听说大哥返回了都斤山,就要小弟陪着他来见你了。请问大哥,究竟为何去而复返呀?”

    雍虞闾瞅了一眼长孙晟,掩饰地说道:“也没什么,江上源出使高句丽,带着高句丽使团返回途中,为防契丹人抢劫财货,所以扮成了契丹人模样,闹了一场误会。来人哪,在帐中排下酒宴,本汗要敬长孙将军三碗酒。”

    长孙晟情知自己在场,雍虞闾不便对染干说出实情,遂起身抱拳说道:“外臣听说大可汗返回都斤山,因急于来见大可汗,走得急,未带圣上的诏旨,且容外臣回寝帐先将诏旨取来,向大可汗宣谕已毕,再陪大可汗把酒言欢也不迟。”说着,再次冲染干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

第913章 宿敌西归

    待长孙晟借口回寝帐取诏旨离开后,雍虞闾忍不住向染干抱怨道:“兄弟,这个女人胆子也恁大了,前此她唆使泥利偷袭攻占了白道州,并劝我起兵攻隋,也就算了。这回,她又瞒着我,擅自派江上源出使高句丽,你说说,她如此行事,将我这个大可汗置于何地?”

    染干故作神秘地环顾四周,将帐内随侍人等屏退,走近雍虞闾,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我也有一件紧要的事要向你禀报呢:大哥自继位以来,一向只顾操劳国是,却忽略了身边的人和事,据不止一人向小弟禀报,那女人与别人早已有了奸情,就只瞒着大哥你呢。”

    “你说什么?”雍虞闾原本不过只是想向染干这个自家兄弟发发牢骚而已,一听这话,腾地便站了起来,两眼直盯着染干问道,“奸夫是何人?快说。”

    染干见时机已到,遂按事先和长孙晟商议好的法子,迟疑地说道:“就是大哥颇为宠信的安遂迦……”

    他话音方落,只听帐外传来安遂迦的声音:“臣安遂迦求见大可汗。”

    雍虞闾狠狠瞪了染干一眼,见染干毫无惊慌之色,心里不由得对染干的话信了几分,当即命安遂迦进帐来见,劈头就冲他大喝道:“你背着我干的好事,还不从实招来?”

    安遂迦自幼年时起就颇受父兄宠爱,虽颇负才智,胆子却小,被雍虞闾当头这一声大喝,误以为他伙同宇文般若欲诛杀长孙晟一行的阴谋泄露了,吓得面色惨白,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带着哭腔替自己分辨道:“大可汗明察,此事全出自可贺敦授意,臣不过是遵命行事而已。”

    雍虞闾此时早已气得脑袋发胀,也未听清安遂迦说的是什么事,就指着鼻子质问他道:“说,你是何时与可贺敦有了奸情的?”

    安遂迦险些没吓晕过去,颤抖着声音答道:“三……三年前……”

    雍虞闾向安遂迦问话时,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听到安遂迦不承认与宇文般若之间有男女奸情,却不料安遂迦当场就拉了稀,坦白了自己和宇文般若确有奸情,当时气得飞起一脚,踢倒了安遂迦,几步冲出帐外,从把守帐口的军士手中夺下一把佩刀,径直朝宇文般若的寝帐走去。

    宇文般若昨晚被连夜返回都斤山的染干搅了局,刺杀长孙晟未能成功,立即派人召回此前派去请回雍虞闾的军士,并与安遂迦商议了几乎一夜,最终决定,暂时放弃行刺长孙晟的计划,见机而动。

    今日一早,宇文般若和安遂迦得到禀报,称大可汗已返回了都斤山。得报后,宇文般若和安遂迦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雍虞闾如此迅速地又返回了都斤山。两人经过商议,决定由安遂迦先去求见雍虞闾,将事由打听清楚。

    安遂迦走了没多大一会儿,江上源就连滚带爬地赶到了宇文般若的寝帐,向她禀报了大可汗得知其擅自出使高句丽一事,命他前来传宇文般若去见他。

    宇文般若向江上源问明,高句丽已答应与突厥联手起兵攻隋,心里感到有了底气,遂打着和雍虞闾摊牌,半劝半逼他起兵攻隋的主意,带着江上源来见雍虞闾。

    谁知,她带着江上源才走出寝帐百步之外,迎面就望见手提钢刀,满脸怒容的雍虞闾迎面走了过来。

    宇文般若立马堆起满脸的笑容,正欲向前施礼、问候,就见雍虞闾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跨步向前,手起刀落,一刀便砍下了她的首级。

    可怜宇文般若风华绝代的一位皇室公主,只为一心恢复宇文氏江山,十几年如一日机关算尽,到头来只落得个命丧异国他乡的凄惨下场。

    雍虞闾一刀斩杀了可贺敦宇文般若,吓得在场目睹的众人无不匍匐在地,一口大气也不敢出了。

    唯有江上源一人,此时反倒变得冷静了下来,就在雍虞闾面前整理自己的衣冠,对着宇文般若尚未凉透的遗体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口中喃喃说道:“公主啊公主,若没有你,江陀子时至今日还只是一名寻常的花匠,岂能施展平生所学?就让江陀子随你一同去吧。”说着,转身迎着雍虞闾的刀锋便扑了过来,自尽而亡。

    雍虞闾挥刀斩杀宇文般若,犹觉难解心中这腔怒气,直至眼见江上源主动为宇文般若舍身殉葬,甘愿随她一同去死,才惊得倒抽了口凉气,撒手撂下钢刀,踽踽地走了。

    当晚,雍虞闾传下一道旨意:为身染暴病身亡的可贺敦宇文般若举办盛大的葬仪,以谎报军情的罪名流放大冢宰安遂迦到极北苦寒之地。

    长孙晟联手突利可汗染干,成功地使用激将法激怒都蓝可汗杀了宇文般若这个宿敌,原以为出使突厥此行功德圆满,接下来就可顺理成章地得到雍虞闾继续向大隋称臣献贡的承诺,彻底平息因宇文般若唆使西突厥泥利可汗偷袭攻占白道州引起的北境一场波折了,却不料随江上源前来出使突厥的高句丽使臣燕十三又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燕十三身为高句丽国内数一数二的勇士、神箭手,被当做俘虏放回了本国以后,自感颜面尽失,遂趁着高句丽新王高元答应突厥使臣江上源联手起兵攻隋的机会,向他的发小高元提出请求,要带领使团出使突厥,最终促成两国联合起兵攻隋这件大事,也可借机多少挽回些自己的颜面。

    令燕十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跟随江上源来到都斤山的当天,突厥都蓝可汗就不知听信了什么人的挑唆,挥刀斩杀了可贺敦宇文般若,就连自己唯一的熟人江上源也陪着宇文般若一同死了,如此一来,燕十三在都斤山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尴尬了起来。

    尤其是燕十三率领高句丽使团在都斤山住下不久,就得到消息称隋朝的使团现在也正在都斤山,这就激起了他和隋朝来使一较高下,坚持说服突厥起兵攻隋的斗志和争胜之心。

第914章 三箭镇外藩(上)

    于是,燕十三在以高句丽特使的身份参加了宇文般若的葬仪之后,正式向都蓝可汗雍虞闾呈交了国书,请求突厥履行承诺,自五原城发兵南下,攻占白道州,进逼雁门关,高句丽则同时从辽东发兵,攻占营州,直取临榆关。

    不出他意料,雍虞闾看罢国书,断然拒绝了与高句丽联手起兵攻隋,并特地将隋朝使臣长孙晟请了来,当着长孙晟的面儿重申了突厥无意与大隋为敌,愿意继续与大隋和睦修好的态度。

    “据外臣所知,可贺敦与隋朝的皇后不同,本就有参与军国大事的权利,我王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才与贵邦的江上源特勤商定,指派外臣来此与大可汗商定起兵攻隋事宜。”燕十三不顾长孙晟在场,与雍虞闾争论道,“如今大可汗却以可贺敦未经您允准,擅自派使臣出使本邦为由,一口回绝了此前贵邦首先提出的请求,难道就不怕此事传将出去,招人耻笑,谴责突厥出尔反尔,惧怕隋朝吗?”

    燕十三论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却敢当众指责自己背信弃义,雍虞闾当时脸就撂了下来,却目视长孙晟,希望他出面来教训一下这个狂妄无礼的小子。

    长孙晟明白,这是雍虞闾趁机向自己示好,同时也不无自抬身份的意思,希望借自己的口来驳斥燕十三,如此一来,突厥在隋朝和高句丽之间便可占据主动,凸显其战略地位的重要了,遂冲雍虞闾微微点点头,上前向燕十三抱拳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贵使数月前是和我一道从长安返回高句丽的吧?想不到回国不到百日,就被委以重任,出使突厥来了。”

    当雍虞闾命人请长孙晟前来时,燕十三就打定了主意,今日一定要当着突厥大可汗的面儿挫一挫隋朝使臣的威风,以便劝诱突厥履行承诺,答应起兵攻隋,遂不客气地回敬长孙晟道:“我与贵使不同,贵使是为挑唆突厥内斗,杀人来了,而我,是为与大可汗结盟,给突厥奉送利益来了。尔今贵使的目的已然达成,我劝贵使还是赶紧回朝请赏去吧,免得走得迟了,待大可汗省悟过来,就走不成了。”

    他一开口就揭出了长孙晟蓄意挑唆雍虞闾斩杀宇文般若的实情,倒激起了长孙晟的火气,抬高了声调说道:“贵使指责我挑唆突厥内斗,请拿出证据来。若无凭证,但凭你红口白牙一派胡言,仔细着大可汗将你逐出都斤山!再者,今日若非大可汗请我前来,我还不知高句丽表面向我大隋称臣献贡,背里地却打算起兵造乱,此事我是一定要禀报给圣上的,怕就怕到时高元不敢承认吧?”

    “你!”燕十三无论从城府还是出使的经验上都远不如长孙晟,三言两语过后没气着长孙晟,反被他气得说不上话来,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转而向长孙晟挑衅道,“在下虽然年轻,却久仰大隋朝有一位长孙晟将军,极擅射箭,曾经一箭贯双雕,在下不才,今日愿当着大可汗的面儿向长孙将军讨教一二,不知长孙将军愿意否?”他自恃是高句丽第一神箭手,口头上从长孙晟那儿讨不到半点儿便宜,便想借与长孙晟比试箭法之机扳回劣势,同时也叫突厥人见识见识高句丽的实力,增强他们起兵攻隋的信心。

    燕十三冷不丁地提出要与长孙晟比试箭法,正称了都蓝可汗雍虞闾的心意。

    原来,雍虞闾天生神力,也极擅长射箭,掌中一把天狼弓,在做王子时就有突厥第一神射手之称。这么多年来,他与长孙晟多次打交道,一直想找机会和他在箭法上一较高低,今见高句丽这位年轻的使臣竟要和长孙晟比试箭法,当即点头道:“不错,本汗不止一回地听父汗夸赞长孙将军箭法乃当世无双,却一直未得机会当面见识将军的神射。今日天朗风清,不如咱们暂且罢议国是,一同到校场射上几箭,活动活动筋骨,如何?”

    长孙晟明知燕十三提出和自己比试箭法,正搔到了雍虞闾的痒处,遂淡淡地说道:“外臣素闻大可汗乃突厥第一神射手,今日若能亲眼目睹大可汗神射,也算得是一件幸事。外臣情愿奉陪。”

    “来人哪,在校场上准备好一应物事,本汗今日要与长孙将军箭法上见个高下!”雍虞闾浑然未将燕十三放在眼里,只冲着长孙晟说道。

    燕十三见雍虞闾如此小瞧自己,不免气恼,遂上前抱拳提醒雍虞闾道:“大可汗,过会儿还是先由外臣陪长孙将军练上几箭,替大可汗热热场子吧。”

    雍虞闾这才恍然想起方才的确是燕十三首先提出要和长孙晟比试箭法,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燕十三问道:“看你小小年纪,练过几年的箭啊?”

    燕十三自负地一笑,答道:“在下练箭年头虽远不及长孙将军,但若论准头,也称得上是箭无虚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在我的箭下逃得性命。”

    雍虞闾听这少年口气如此之大,心念一转,遂冲长孙晟哈哈笑道:“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燕十三既如此盛情相邀,将军就叫他开开眼?”

    长孙晟伸手冲燕十三说了个“请”字,率先走出了大帐。

    都斤山的校场距大可汗牙帐不过两箭之地,待众人簇拥着雍虞闾、长孙晟、燕十三步行来校场时,只见校场上已准备停当:一边摆放好了力道不同的十几副弓箭,另一边,在距众人百步之外,排设好了一溜箭靶。而在弓架旁,巍然挺立着一名突厥勇士,怀中抱着天狼弓、天狼箭。

    燕十三一眼看到雍虞闾的这副天狼弓、天狼箭,登时来了兴致,几步走到那箭奴身边,凑近了仔细打量着他怀中的弓箭,转身向雍虞闾问道:“大可汗的这副弓箭能否借在下一用?”

    雍虞闾本就惊讶于燕十三口放狂言,胆敢向箭法天下第一的长孙晟挑战,此时见他一到校场就要借自己心爱的弓箭来与长孙晟较量,忍不住劝他道:“要想使得这副天狼弓、天狼箭,两臂须有二三百斤的力气,且天狼箭较寻常羽箭长了尺许,掌控起来更加不易,你还是到弓架上选一副称手的弓来使吧。”

第915章 三箭镇外藩(下)

    “大可汗,这副弓箭可准许我上上手?”燕十三根本听不进劝,反问雍虞闾道。

    雍虞闾打心底里也不愿燕十三轻而易举地败在长孙晟箭下,本是出于善意,劝燕十三挑一副称手的弓来使,眼见他不听自己的好心劝告,非要用自己的天狼弓,只得向箭奴点头示意,将天狼弓交给了燕十三。

    燕十三接过天狼弓,拿在手里惦了惦份量,指着百步之外的一溜箭靶又冲雍虞闾和长孙晟说道:“大可汗、长孙将军,咱们今日比试箭法,若只是射这箭靶,不免惹人非议,不如你们随意替在下指一目标,在下若一箭不能中的,便算输给了两位。”

    雍虞闾唯恐长孙晟给燕十三指定一十分难射的目标,使得燕十三一箭落败,衬托不出自己箭法的高超,忙抢先指着箭靶上方的一段树枝说道:“贵使如用本汗的天狼弓、天狼箭,一箭射中百步之外的那段树枝,便不算输。”

    燕十三顺着雍虞闾手指的方位瞧了瞧,伸手从箭囊中取出一枝天狼箭,瞄都没瞄,张弓搭箭就是一箭。

    众人瞧得清清楚楚,燕十三射出的这一箭不但准确地射中了那段树枝,更是一箭将那段树枝射落在地,不仅准头极佳,单凭这份力道,就足以使围观众人瞠目结舌了。

    “只射死物,有什么意思?”燕十三却仍不满足于箭断树枝,不待众人回过神来,紧接着抽出第二枝箭,依然是瞄都没瞄,抬弓向上,朝着正飞过校场上空的一只鸟儿又射出了第二枝箭。

    众人顺着箭飞出去的方向望去,只见半空中那鸟儿被燕十三一箭贯穿身体,叫都没叫一声,就一头栽下地来。

    “好箭法,好神射!”转观众人中有人带头叫好道。

    燕十三接连射出两箭,非但箭箭中的,而且两次射箭都是瞄都没瞄,眨眼之间就精准地射出了两箭,令素有突厥第一神箭手的都蓝可汗雍虞闾也大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望着燕十三,心中暗道:这少年的箭法绝不在自己之下。

    唯有长孙晟对燕十三接连射出两箭,一箭射断百步之外的树枝,一箭射落半空中飞着的鸟儿似乎充满了不屑,在众人的一片叫好声中躬身抱拳对雍虞闾说道:“晚辈后进不知箭法奥妙,还是请大可汗令他开开眼吧。”

    雍虞闾本想请长孙晟先射,自己垫后再射的,一则因燕十三使用的是自己惯使的天狼弓、天狼箭,二则也被长孙晟恭维得心里痒痒的,一时不免起了与燕十三争胜之心,遂走到燕十三身前,从他手中要过天狼弓,却一把从箭囊中抽出了三枝天狼箭,分上下搭在天狼弓上,仰面看看空中,对燕十三说道:“长孙将军曾经一箭贯落双雕,今日事不凑巧,空中只有一只苍鹰盘旋,且看我三箭同射一鹰吧。”话音未落,已是三箭连发,三枝天狼箭照着校场上空高高飞翔着的一只苍鹰射了出去。

    弓弦响过,燕十三仰面再看时,只见头顶高高盘旋着的那只苍鹰已一头载了下来,落在百步之外的地上。

    立马有突厥军士飞奔过去,从地上捡起苍鹰,高举在手中,冲众人大声叫道:“大可汗连发三箭,三箭都射中了苍鹰……”

    “大可汗神射,当世无双。”

    “大可汗连发三箭,三箭皆射中同一只鹰,论箭法,当在一箭双雕之上。”

    “大可汗箭法天下第一。”

    围观众人纷纷称颂起雍虞闾的箭法来了。

    与众人此前夸赞燕十三的箭法时迥然不同,这次,长孙晟也抱拳称赞雍虞闾的箭法道:“大可汗三箭贯一鹰,令在下今日大开眼界,自愧不如呀。”

    雍虞闾被众人恭维得浑身舒坦,但仍没忘了请长孙晟也亮一手箭法,好使自己与燕十三、长孙晟三人当场排定个座次,分出个高下。

    长孙晟亲眼目堵雍虞闾三箭贯落一鹰,一则的确佩服雍虞闾神妙的箭法,更主要的是不想抢了他的风头,遂躬身逊谢道:“大可汗这三箭射出,只怕从今往后再无人提起在下昔日的一箭双雕,天下人该效仿、敬仰大可汗的三箭同贯一鹰了。在下实无力与大可汗这三箭媲美,就不再献拙了吧。”

    一旁的燕十三却不答应了,语带揶揄地冲长孙晟说道:“在下箭法虽较大可汗略逊一筹,但今日欲讨教的是长孙将军的箭法,怎么,长孙将军不会连这天狼弓也拉不开吧?”

    雍虞闾存心要长孙晟射上两箭,好坐实自己天下第一神射手的名头,也哈哈笑着说道:“今日本就是将军与这位燕十三比试箭法,本汗方才不过是替两位助助兴而已。长孙将军,请吧。”

    长孙晟眼见推辞不过,同时也怀着给燕十三一点颜色的心思,答应一声,却不接雍虞闾递来的天狼弓,口中说着:“大可汗天生神力,非我等所及,我还是挑副称手的弓来使吧。”

    虽是如此说,待他走到弓架前,却是瞧也不瞧一眼,随手摘下了一副长弓,同雍虞闾仿佛,也从箭囊中抽出了三枝寻常的羽箭,抬头望了望空中,略带惋惜地向雍虞闾说道:“可惜天上此时无鸟也无鹰了,我就随意射上几箭,给大伙取个乐子吧。”

    话音方落,只听弓弦响过,众人循声望去,长孙晟已向空中射出了一箭。

    “长孙将军,你这是……”雍虞闾顺着箭射出的方向望去,却空无一物,正欲开口问长孙晟这一箭射的是什么目标,就见长孙晟紧接着又射出了第二箭。

    恰在第一枝箭力道将尽,即将从半空中掉落之际,第二枝箭射到了,正射中第一枝箭的箭尾,打得第一枝箭箭羽纷飞,又径直向前方飞去。

    紧接着,第三枝箭射中了第二枝箭,打得第二枝箭将落未落之际,又向前飞去……一时间,包括雍虞闾、燕十三在内的围观众人望着三枝羽箭在半空中做着接力,一枝比一枝飞得更远,射得更准,不由得都被这神奇超准的箭法给惊呆了。

第916章 高颖还朝

    二月二龙抬头,循例,隋高祖杨坚率领在京的藩王、勋戚及文武群臣在这一天举行了隆重的启耕大典,而在今年的启耕大典上,最引人注目的既非主持大典的皇帝本人,也非仍留在长安尚未返回江南的晋王杨广,甚至也不是久病初愈、在同一天率领朝廷敕封的命妇们在后宫举行亲蚕大典皇后独孤伽罗,而是奉旨还朝执掌朝政的朝中首辅——尚书左仆射高颖。

    自开皇九年兴兵伐陈前,高颖奉旨与太子杨勇结为了儿女亲家时起,直至去岁因太子妃元氏离奇暴亡引起的一场废立太子的风波中,高颖力挺太子杨勇,迫使皇帝打消了另立太子的念头,在群臣眼中,高颖无疑是太子杨勇最为重要的朝中强援,他的奉旨还朝,并出现在二月二朝廷举办的启耕大典上,使得一度以为皇帝即将再次行废立之事的朝中群臣们心里不免又犯起了嘀咕:近两个月来,晋王杨广回京省亲以来,接连主持查破了猫鬼案(因裴蕴是晋王府僚属,在群臣眼中,将查破猫鬼案的功劳归结于杨广身上也属正常)、秦王杨俊被王妃崔氏毒杀案,而与此同时,太子杨勇却被传与猫鬼案有牵连、并有趁宫中闹鬼之机篡夺禁军兵权,私募东宫六率护从的嫌疑再次受到皇帝的猜疑,虽没有被削去佐理朝政,执掌禁军之权,但从皇帝授意中书省凡藩王和各大州总管向朝廷所上奏章,概由中书省直接向皇帝本人呈递,不必经过东宫,以及任用已故太子妃元氏之族兄五原郡公元敏为右卫大将军,入宫值宿这种种迹象上,朝中群臣明显地感觉到皇帝有冷落太子,重要晋王的意思,并据此猜料,如照此形势发展下去,不出半年,东宫必将易主,晋王杨广必将上位,成为大隋朝的东宫太子。

    然而就在此时,高颖的还朝执政又给渐趋明朗的朝局走向带来了一个变数,群臣心里都在琢磨:既然皇帝将行废立之事,本不该征调与太子杨勇关系密切的高颖还朝执政的,莫非朝中、宫中又发生了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变故,使得皇帝又改变了主意?

    身为当事人一方的晋王杨广却对个中缘由心知肚明,因为向父皇杨坚建言,征调高颖还朝执政的人就是他。

    杨广之所以建言父皇杨坚征调高颖还朝执政,首先基于长孙晟奉旨再次出使突厥,不但成功地促使都蓝可汗雍虞闾亲手斩杀了宿敌宇文般若,更迫使突厥拒绝了高句丽遣使邀其联手起兵攻隋的要求,在北方孤立了野心勃勃的高句丽,进一步稳固了突厥和隋朝的关系,在长孙晟的提示下,东突厥两位可汗——都蓝和突利都向隋朝提出了和亲的请求,表示永做隋朝的藩属。北境局势恢复了平静,就为召回高颖创造了客观条件。

    其次,面临着太子杨勇的步步紧逼,杨广早有返回江南,回避与杨勇相争的心意,趁原本在朝执政的尚书右仆射杨素自请外调避祸,朝中无人执政的机会提出召回高颖,也有向太子示好,息事宁人的考虑。因为,他日渐发觉,父皇杨坚将清查顾生谋逆一案的差使交给了他,无异于把将长久羁留在了长安,而身为一名奉旨抚绥江南的藩王,且名义上又是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太尉,杨广心里十分明白,自己在长安留得越久,越会加深太子对自己的猜忌,倘若真的闹到兄弟之间水火不容、兵戈相见的地步,决非他的初衷。

    征调高颖还朝,以广平王杨雄代他出镇河北,不仅可以帮助父皇更好地治国理政,而且也能够借高颖还朝这件事向朝中群臣传递出太子储君之位稳固,皇帝并无废立太子的讯息,既有助于稳定朝局,又向太子表示出了自己决无意与他相争的诚心,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杨坚采纳了杨广的建言,下旨征调高颖还朝,可是目下仍有一桩令杨广感到十分头疼的事,使得他难以从长安脱身,携王妃萧厄返回江南,这件事自然就是顾生谋逆一案至今仍未查获任何有用的线索,帮助杨广顺藤摸瓜,查找出此案的真正元凶。

    南陈后主陈叔宝虽然迫于杨广施加给他的压力,答应帮他查找出指使顾生谋逆的元凶,但一连十几天过去了,却没能给杨广提供任的帮助,杨广失望之余,欲再次找陈叔宝当面讨要个说法,逼其尽全力帮助自己查破此案,哪怕是寻找到一条有用的线索,可是当他把这一想法告知裴蕴时,却受到了裴蕴的劝阻。

    “王爷,恕下官直言,陈叔宝是决不会真的出力帮王爷查破顾生谋逆一案的,下官劝王爷不必再在陈叔宝身上枉费心力了。”

    “哎,冲之,我记得去岁在会稽时,你曾提醒我说,陈叔宝身上有最大的嫌疑,他很可能仍在暗中操纵着‘雁巢’的萧如水、张仲坚等人欲图复辟。如今我正欲借机试探于他,你怎么反倒劝我不必找他了呢?”杨广对裴蕴前后态度的自相矛盾极为不解,诧异地问道。

    裴蕴微微一笑,拱手说道:“王爷,此一时彼一时也。下官随王爷在江南时,从建康城中发生的两起命案,再到后来的顾姿儿劫持钱氏族人向朝廷索要巨额赎金、萧如水离奇地劫走十万贯赎金,曾反复地琢磨,想要寻找出这些事件之间的联系,结果发现,除了陈叔宝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人有身份、有能力策划、操控这一切,所以才对他产生了怀疑。不瞒王爷,至今下官对陈叔宝的这种怀疑仍未解消,只不过以为无论王爷如何相逼,陈叔宝都决不会帮王爷查案罢了。”

    “你把话说得再明白些,难道陈叔宝不怕本王将唆使萧如水、张仲坚、顾姿儿等人在江南作乱,以及顾生假冒刘居士谋逆这些罪名都强加在他身上,建言父皇杀了他吗?”

第917章 梅二之死

    裴蕴望着一脸困惑的杨广,呵呵地笑了:“恰恰相反,如陈叔宝真的能帮王爷查找出顾生谋逆一案的元凶,只怕皇上就要真的处置了他呢?王爷不妨设身处地地替陈叔宝想想看,他如帮王爷查破了此案,不就等于承认了他同所谓的南陈残部抑或降臣之间仍有联系,有足够的能力办到即便是王爷也难以办到的事吗,如此的亡国之君,能得以善终吗?”

    杨广细细琢磨着裴蕴的话,猛地双手一拍,恍然道:“我怎么这么糊涂,没想到这一层上来?”

    裴蕴收敛笑容,正色对杨广说道:“下官的本意是想提醒王爷,陈叔宝为求自保,决不会尽心尽力帮王爷查案,但这不等于说就排除了他身上的怀疑。根据陈叔宝近来的表现,下官推料,两种可能性都在他身上存在:其一,他对顾生谋逆一案并不知情,也无心无力帮王爷查案,先前答应帮王爷查案不过是受王爷所逼的无奈之举罢了;其二,陈叔宝意识到了如帮王爷查破顾生谋逆一案,非但不能使他处于更加安全的境地,反而会给他带来灭菌顶之灾,因此即便他知道些内情,为图自保,也不敢将他知道的内情告知王爷。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下官通过这两个月来对陈叔宝的暗中观察,认为在朝廷的严密监视之下,陈叔宝决不可能亲自参与策划、操纵一系列的谋逆、复辟事件。”

    杨广思忖着裴蕴这番话的意思,沉吟着说道:“根据本王十几天前造访陈叔宝,他告诉我的那些称得上是‘雁巢’核心机密的事情,要说陈叔宝对南陈亡国之后发生的一系列谋逆、复辟事件毫不知情,可能性不大,正如你方才所说,陈叔宝即便知情,也不敢将他所知的一切向本王和盘托出,给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可是,目前的关键是,除了从陈叔宝口中挖出线索这一条途径外,别的路咱们都走到头了,也没能找到一条有用的线索来,照此拖延下去,不知何时父皇才肯放我回江南?”

    裴蕴极为了解杨广迫切想要从长安这个是非之地脱身,早日返回江南的心情,遂拿出一份书信递给杨广,劝慰他道:“这是张长史派人才送来的一封书信,信中说,均田制已在江南各地得到了普遍推行,江南人心思安、局势稳定,请王爷勿虑。我想,娘娘病体业已痊愈,且高仆射也返回了长安,辅助皇上执政,皇上迟早都会放王爷返回江南去的。至于说到查案一事,或许咱们还有一条路可以试着走走。”

    杨广眼前一亮,盯着裴蕴问道:“哪条路?”

    “‘梅氏坟典行’的梅二先生。”裴蕴脱口答道,“下官曾听张长史和屈突通将军都介绍过,早在八年前王爷在京主持查破‘雁巢’一案,逼使顾盼儿(心意)不得不通过出卖‘雁巢’五千之从向朝廷投诚时,就特地留下了梅二此人做为诱饵,要将漏网的萧如水、张仲坚之流一网打尽。此次跟随王爷查破顾生谋逆一案,下官曾向屈突通详细打听过这些年来监视梅二的情况,虽无明显异常之处,如王爷急于破案的话,倒可以趁势收网,将梅二捉来问上一问,或许能从他嘴里得到对破案有用的线索也未可知。”

    “梅二?不是你今日提起,我还真将此人忘了!这么多年了,他在屈突通的监视下就没什么特别的举动?”杨广满怀期待地问裴蕴道。

    裴蕴微微摇摇头,安慰杨广道:“梅二虽无异常的举动,但依下官想来,一个人能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身处严密监视下好好地活着,也非一件易事。且他原就是高青莲专门留在身边用以传达号令的关键人物,审讯梅二,说不准会令王爷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杨广明知裴蕴这话里安慰自己的成份居多,因想到陈叔宝这条路既走不通,眼下确无其它的途径可走,迟疑着点点头,吩咐裴蕴道:“传命屈突通,秘捕梅二,不得走漏丁点儿消息。我打算说服梅二向朝廷投诚,继续留着他来钓梅大先生。”

    裴蕴拱手领命,转身去向屈突通传达命令去了。

    八年时间过去了,梅二在此期间始终处于屈突通的严密监视之下,对时隔八年的顾生谋逆一案,他又能知道多少内情呢?望着裴蕴离去的背影,杨广心里犯起了嘀咕。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杨广就见屈突通神色惊慌地跑来禀报:“王爷,梅二被人杀了!”

    “被人杀了?!”杨广闻报,噌地就站了起来,瞪着屈突通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凶手捉到了没有?”

    “禀王爷,人早就凉了。据裴都记室说,梅二被杀,至少也是三天前的事了。末将失职,特来向王爷请罪。”屈突通满面沮丧地答道。

    “头前带路,本王要去亲眼瞧瞧杀人现场。”杨广大声叫道。

    屈突通引领着杨广来到位于长安西讪中的“梅氏坟典行”时,裴蕴已指挥着军士驱散了得知“梅氏坟典行”出了命案,纷纷赶来围观的商户和百姓,并向屈突通手下负责监视梅二动向的两名军士详细询问了梅二近来一段时间的饮食起居以及与人交往等情况,将杨广一行让至屋内坐定,向他禀报道:“王爷来前,下官已传仵作仔细验看过梅二的尸身,系利器割喉致其身亡,经查,现场没有找到凶器,估计是凶手随身携带的刀剑一类的兵器。据仵作和下官推断,梅二被杀的时间应在三天之前。下官经向奉命监视梅二的两名军士询问得知,梅二近来常住在‘梅氏坟典行’店内,饮食起居就在西市内,加之这两名军士奉命监视也非一两年了,从未见他有任何异常举动,不免懈怠,只在店外找了个地方监视,所以才给了凶手以可乘之机……不过,据其中一名军士说,就在下官与屈将军前来捉拿梅二的前一个时辰,他还远远地看到梅二的身影在店内晃了晃……”

第918章 监守自盗

    听裴蕴介绍罢案情,杨广亲自在“梅氏坟典行”内各处走了一圈,问屈突通道:“负责监视梅二的只有这两名军士吗?”

    屈突通答道:“末将遵照王爷的命令,每班安排了六名军士十二个时辰不落地监视梅二,其中两名军士夜间监视,白日监视的四名军士又分做两组,一组负责监视梅二本人,另一组则负责调查与梅二有过接触的人的详细情况,八年来从未有一日间断过。”

    “这八年来凡是与梅二有过接触的人中就没有发现一名身份可疑之人吗?”杨广一边着重查看着“梅氏坟典行”的各个出入口,一边问屈突通道。

    “王爷,因监视梅二是在他本人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八年来很难从与他交往过的人中查出身份可疑之人。”屈突通据实答道。

    “你派来监视梅二的军士多长时间轮换一回?他们的家世、背景你都了解吗?”杨广仔细查看罢门窗等各个出入口,除了正门,没有从别处发现任何有人出入过的痕迹,遂转过身问屈突通道。

    “禀王爷,末将也担心时日一长,派来监视梅二的军士极易产生懈怠,所以每隔一月就命他们轮换一回,这些军士都受末将直接节制,对他们的底细末将还是了解的。”

    杨广转回到店面坐下,冲裴蕴摇了摇头,继续问屈突通道:“目前当班监视梅二的两名军士都是什么情况?”

    屈突通见杨广颇有亲自问案的架势,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加着小心答道:“这两名军士中领头的一人叫赵更,自开皇元年间末将跟随王爷查破石屋院一案时就在末将麾下了,另一人名叫秦吉,是三年前以关中良家子弟的身份补入禁军,跟随末将的,在末将麾下的三千军士当中,这两人平常当差尚属勤勉。”

    “赵更?秦吉?你把这两人唤来,本王要亲自问话。”

    趁屈突通领命前去传唤两名军士来见杨广的空当,裴蕴悄悄对杨广说道:“王爷问话之时请特别留意赵更,就是他声称近三天以来不是瞧见过梅二在店内走动,就是听见过他与别人交谈的。”

    “冲之,凶手应当是从‘梅氏坟典行’的正门进入,将梅二杀死后,也应是从正门离开的,你是根据这一点对两名负责监视梅二的军士产生怀疑的吗?”杨广试探地问裴蕴道。

    裴蕴点头答道:“方才碍于屈将军在场,下官不便提醒王爷,根据勘察凶杀现场的情况,下官推料,不是两名军士玩忽懈怠,叫凶手钻了空子,潜入‘梅氏坟典行’刺杀了梅二,就是监视者中必有凶手的帮凶。”

    杨广听得这话,心中暗吃了一惊,正要向裴蕴询问他有何凭据下此推断时,已见屈突通带着两名已被捆绑起来的军士走了进来。

    偏偏在此时,忽然有一位尚书省的书吏急匆匆地赶来,声称奉高颖之命请裴蕴前去衙署见他有要事相商。杨广遂命裴蕴跟随来人去尚书省衙署见高颖,留李靖、郭衍两名近卫在身边随侍,冲屈突通吩咐道:“暂将赵更押下,待本王问过秦吉,再问他。”

    秦吉一听说晋王要先将自己留下问话,吓得两腿一软,当时就哆嗦成了一团,郭衍瞧不惯他这一副怂样,兜屁股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还不跪直了回答王爷的问话。”

    屈突通押着赵更才一出门,秦吉就冲杨广连连叩首,乞求道:“小的家中还有六旬老母,求王爷开恩饶命吧。”

    杨广命秦吉抬起头来,目视着他问道:“本王还未开口问话,你就求本王饶你一条性命,是何缘故啊?”

    “小的犯下了玩忽失职之罪,自知罪在不赦,故而求王爷念在小的家有老母的情份上,留小的活命。”

    “这些话是别人教给你的吧,否则,你在本王面前说起来,怎么连个嗑都不打?说实话,本王尚可饶过你这回,若说半句假话,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杨广加重了语气警告秦吉道。

    “王爷,您怎么知道……”秦吉没想到自己才一张口就被杨广瞧出了破绽,吓得匍匐于地,浑身颤抖不止。

    “本王不想与你多费唇舌,从速将实情招来!”杨广见方才的一记下马威在秦吉身上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趁势催促他道。

    “王,王爷,小,小的这两天一直闹肚子,便偷了个懒,歇了两天……”秦吉鼓足勇气坦白交待道。

    “依你之言,你在家休息的这两天中,只有赵更一人在监视梅二喽。”杨广紧接着问道。

    “是,是赵头见我不停地去茅屋,出于好心,叫我回去歇着的……没想到,梅二就出了事……小的该死……”

    “方才你以家有老母为名,求本王开赦于你的那番话也时赵更唆使你说的?”

    秦吉连连点头道:“事情出来之后,赵头对小的说,梅二这一被杀,我二人都犯了死罪,如要想活命,须得多多央求审案的老爷开恩……”

    “这个赵更倒是对你不错啊,你前两天闹肚子,他替你当班,梅二被杀后,他又帮你出主意,乞求宽赦,秦吉,你想过没有,他为何如此待你?”

    秦吉听杨广语气明显有所放缓,胆子也壮了起来,趴在地上答道:“不敢欺瞒王爷,三天前,也就是小的头一天闹肚子时,赵头虽好心劝我回家歇着,但小的放心不下梅二这边,只在家歇了半晌就回来了,结果依稀听到‘梅氏坟典行’内传来一声呼叫……我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头才如此对我的吧。”

    杨广登时来了精神,身体前倾着问道:“你胆子虽小,脑子却还不糊涂,我且问你,你说的这事发生于三天前具体何时,当时你听‘梅氏坟典行’内有人呼叫,有何反应,赵更都做了什么?”

    受到杨广的当面夸奖,秦吉变得激动起来,抬头答道:“三天前小的回到西市时大约是在戌末时分,应是西市内人最稀少的一段时间,记得小的听得不是太真切,就向赵头询问是不是也听到了有人在呼叫,赵头却指着另一家店铺说我听错了,小的也没再多问……”

    “后来呢?”

    “后来……后来赵头就叫我回家,明后两天也不用再来了,尽由他一人盯着就行。”

第919章 彻查旧案

    就在杨广在西市通过审问秦吉,发现另一名监视梅二的军士赵更身上有重大嫌疑的同时,裴蕴在尚书省衙署正面临着才回朝执政不久的尚书左仆射高颖对他的严辞盘问。

    高颖回朝执政以后,自不免要听取尚书省官员汇报朝政,其中部省官员向他汇报的京中发生的猫鬼一案引起了高颖的极大关注,详细向部省官员询问了猫鬼案事发的时间、地点以及朝廷查破此案的具体情况,当他听说是由身为晋王杨广府僚的裴蕴主持查破的猫鬼案时,不由得大感蹊跷,又通过询问部省官员得知,所谓的猫鬼案实系一名因在开皇六年间宫中闹鬼一事中犯过被罚至掖庭宫做苦役的宫女徐阿尼装扮,且是裴蕴亲手斩杀了徐阿尼,高颖凭直觉此案必定另有隐情,故而派书吏从西市将裴蕴唤来,当面向他询问查案的经过。

    裴蕴得知高颖命人将他唤来,是为询问查破猫鬼案的详情时,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只得据实将自己奉旨查案的前后经过大略向高颖禀报了一回。

    “裴都记室,莫怪老夫多此一举,实因此案发生于帝都天下脚下,且猫鬼还曾窜入宫中生事,惊吓到了娘娘和晋王妃,老夫位居朝廷首辅,如不问清查明此案,恐有失职之嫌。”听罢裴蕴的讲述,高颖一边请他喝茶,一边面带笑容地向他解释道,“如老夫听得不差,此案应是皇上亲口委你以查案之权的,是吗?”

    裴蕴明知高颖言外之意是想向自己探问皇帝为何放着朝中诸多官员不用,单单委任他来查破猫鬼案,却只点了点头,未做任何解释。

    高颖见裴蕴有意在自己面前装糊涂,不肯说出皇帝委任他来查案的实情,不免心中不快,遂径直向裴蕴问道:“请问裴都记室最终捉住那猫鬼,是在何时何地,当时现场的情形如何?”

    裴蕴硬着头皮答道:“应是在皇上命我主持查案的第七天夜晚,当时猫鬼再次潜入越国公府中行窃,失足掉进下官命人挖下的壕堑之中无法逃脱,所以下官才查破了此案……”

    “老夫听说猫鬼是死于裴都记室的刀下,但不知是那猫鬼本领通天,令数十名杨府家丁也难以抵挡,还是它还有同伙在外接应,迫使裴都记室不得不将它当场斩杀?”高颖拉长了声调,两眼紧盯着裴蕴,问道。

    “只因猫鬼屡屡作乱,且曾闯入禁宫,下官唯恐放它走了,再生事端,故而挥刀将其斩杀。”裴蕴对高颖有此一问早有准备,神色淡定地答道。

    “好一个唯恐放它走了,再生事端!裴都记室不愧是晋王身边的智囊,端的好口才!”高颖见裴蕴当着自己的面儿编排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纵有宰相的心胸和城府,也忍不住挖苦了他一句,旋即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么,裴都记室又对你已明明查知猫鬼系犯过被罚出宫之宫女徐阿尼所装扮,却不继续追查徐阿尼背后的主使之人,草草地了结了此案做何解释呢?”

    “下官认为,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的必要。”裴蕴着实不愿在此多做逗留,简短地敷衍一句后,便起身向高颖告辞道,“高仆射,下官正随晋王清查顾生谋逆一案,今日西市出了一件意外,与此案有极大的关联,晋王现正在西市等着下官呢,请恕下官不能奉陪了。”

    “晋王查的是逆案,老夫正要向皇上禀明,重新彻查的猫鬼一案你能保证不是惊天逆案吗?”高颖面沉似水,不肯放裴蕴离开,衙署公堂上的气氛登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裴蕴见高颖动了怒,心里不禁发了毛:高颖是皇帝最倚重和信任的大臣,自己可万万惹他不起。这么想着,他停下脚步,堆起满脸的笑容劝高颖道:“高仆射请息怒,非是下官不愿彻查猫鬼一案,实是徐阿尼死后,此案已然告破,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必要了。”

    高颖当即反驳他道:“徐阿尼虽死,可她装扮猫鬼屡屡潜入越国公窃取的那些财货都去了哪里,你查过没有?再者,徐阿尼何以会装扮成猫鬼行窃,是否有人在背后主使她这么做,这些,你查清了吗?”

    裴蕴被高颖诘问得张口结舌,一时答不上话来,心中却不服气地暗想:若是你了解了实情,恐怕也不会揪着猫鬼案不放了吧?眼见是今天如不向高颖作出些暗示,自己断难脱身,裴蕴心念一闪,拱手对高颖说道:“回仆射,徐阿尼既死,身为猫鬼一案的苦主越国公事后并没向下官提出追回失窃财货的要求,且下官奉旨查案,圣上也没有驳回下官呈递的结案奏章,下官以为,此案就此结案并无大错,至于仆射方才所提之事,请恕下官无能,不能给仆射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高颖盯了裴蕴一眼,顺手拿起身旁几案上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水,径直问裴蕴道:“裴都记室是想劝老夫莫要彻查此案了,是吗?”

    “下官不敢,但请仆射相信,下官对仆射决无恶意。”裴蕴躲避着高颖的目光,说道。

    “并非老夫一意孤行,要为难裴都记室,实是老夫蒙皇上信任,托以国是,若不能替皇上忠心效命,助皇上消除肘腋之患,着实难以心安哪。”高颖意味深长地对裴蕴说道,“裴都记室既受皇上面命,委以清查猫鬼一案的重任,应和老夫所怀的是同样的心思吧。”

    “下官深荷皇恩,忠心报效朝廷自是下官的本份。”裴蕴嘴里如此说着,心里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嘛,今日老夫请裴都记室来,是想请裴都记室协助老夫继续清查猫鬼一案,直至将此案的来龙去脉彻查清楚为止。”高颖见裴蕴面有难色,还欲开口推辞,遂冲他摆了摆手,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晋王那里我会去知会一声的,你只负责带人查案,至于其它的事,统由老夫一人担待。”

第920章 扮猪吃虎

    继秦吉之后,接着提审赵更,使得原本已渐趋明朗的案情又变得复杂了起来。

    赵更像是已猜到了秦吉会对杨广说些什么,一开口就承认了近几天都是由他一人在监视梅二的事实,但同时坚称,在他独自一人监视梅二的这几天里,每天不是亲眼瞧见梅二的身影在店内晃动,就是曾听到梅二的声音,因此才认为一切如常。

    梅二被人杀死于“梅氏坟典行”之时,在店外监视的只有赵更一人这一情况很快从其它两名夜间当班的军士口中得到了证实,据这两名军士供称,由于赵更是他们这一班六人中的小头目,且在他俩的头脑中,认为这梅二身处严密监视下已长达八年之久,一直未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所以未及时将这一情况向屈突通禀报。

    在对“梅氏坟典行”进行仔细勘察后,排除了凶手夜间破门而入杀人的可能性,因此赵更自然就成为了作案嫌疑最大的那人,在他不肯招认串通他人谋害梅二的情况下,杨广即命人对赵更进行了严刑拷问,可是,尽管赵更被打得皮开肉绽,惨呼不止,却始终咬定,自己决没有与他人串通,杀害梅二。

    杨广接到郭衍的禀报,得知赵更被打得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口气了,却还硬撑着不肯招供时,正思忖着要不要派人去尚书省唤回裴蕴,同他商量商量,该如何迫使赵更开口招认,却见身边随侍的李靖抱拳说道:“王爷,末将以为赵更至死不肯招供,其中必另有隐情。”

    “你说说看,会有什么隐情啊?”

    “王爷试想,若赵更真的串通他人杀害了梅二,那么事发之后,他焉有不设法抽身而逃,坐等王爷向他问罪的道理?”

    “本王仔细想过了,这正是赵更为人狡诈之处,他自知梅二一死,秦吉会向本王禀明近几天来是由他单独一人监视梅二的实情,他身上的嫌疑最大,而他却不逃跑,并且还煞有介事地编造出近几天来每天都听到过梅二的声音,瞧见梅在店内走动的谎言,就是欲混淆视听,妄图误导本王相信,案情不可能如此简单明了,进而达到他为自己脱罪的目的。”杨广不以为然地反驳李靖道。

    李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的确不能排除这一可能性。但王爷想过没有,赵更身为这一轮派来监视梅二的六名军士中的头目,他有的是伺机串通它人杀害梅二的机会,大可不必在秦吉生病,由他一人监视梅二这几天里动手,这岂不是有惹祸上身之嫌吗?再者,依屈突通所言,每隔一月就会换另外一班军士监视梅二,赵更若想杀害梅二,为何不选择在月末的几天动手,偏偏选择在月初动手杀人呢,这不是太过愚蠢了吗?”

    杨广被李靖说得心中一动,先前对赵更的怀疑也开始动摇了起来,盯着李靖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是说……”

    “既然王爷认定白日里监视梅二的两名军士都有串通它人谋害梅二的可能,为何要相信秦吉一人所说,只对赵更施以拷问呢?”李靖淡淡地说道。

    “不错,确实不能排除秦吉蓄意嫁祸赵更的可能性,本王先前有可能是被秦吉的那副怂样给蒙蔽了。”杨广眼珠转了转,冲李靖吩咐道,“那就依样画葫芦,赵更身上挨过的棍棒也叫秦吉尝尝滋味儿吧。”

    秦吉的骨头远不如赵更硬,身上只挨了十几大棍,就痛得哇哇大叫,熬刑不过,要求面见杨广,供认他受人指使谋害梅二的实情。

    “小的只求王爷给小的一个痛快的死法,除此之外,再无别求。”秦吉被李靖带着两名军士再次押到杨广面前,依然是杨广初见他的那副怂样,匍匐于地,痛哭流涕地央求道。

    杨广望着面前跪着的秦吉,仍不太相信这么一个怂货居然就是谋杀梅二的凶手,冷冷地说道:“秦吉,本王可以答应你的要求,然你须得先如实招供出如何谋害的梅二,以及是谁主使你这么做的,否则,仅凭你欺哄本王这一条,本王有的是办法能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吗?”

    “信,信……小的谢王爷的大恩大德。”

    “说!”

    “小的是受人所迫,若不能杀了梅二,小的的一家老小也都活不成了呀,王爷。”秦吉嘶声大叫一声,开始了供述,“小的颇知赵更其人有担当,讲义气,遂有意装病,哄使他命小的回家治病,独自一人监视梅二,而小的则扮做书生模样身怀利刃混入‘梅氏坟典行’,将梅二一刀杀死,意欲嫁祸赵更……”

    “梅二死后,赵更声称,仍听到过他在店内与人交谈,看到过他的身影,这又是怎么回事?”

    “俱是小人一人假办,只为给赵更造成误解,待将来案发之时,坐实了赵更串通他人谋害梅二的罪名而已……”

    “呵呵,本王先前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做起事来思虑如此得周详!说吧,你背后的主使之人是谁?”杨广怒极而笑,咬着牙问秦吉道。

    秦吉却摇了摇头,嗫嚅着答不上话来。

    杨广“啪”地一拍几案,冲秦吉厉声喝问道:“秦吉,你已犯下了诛灭三族之罪,你道是本王杀不了你全家吗?”

    秦吉跪着向前急趋几步,带着哭腔央求道:“王爷,你就一刀杀了小的吧。”说着,陡然间纵身跃起,直扑向杨广。

    这一下变起仓猝,站在杨广身边的郭衍霍地拔出佩剑,冲着扑向杨广的秦吉分心便刺。就在他的剑尖将要刺中秦吉时,只听“呛啷”一声,斜刺里伸过一柄长剑,将郭衍的剑锋格挡在了一旁,郭衍一惊之下,才看清格开自己剑锋的是李靖,就见李靖伸出左手,“呯”地一声揪住了秦吉的背心,竟生生地将他拽了回来,顺势往地上一扔,上前抬脚将他踩在了脚下。

    杨广惊魂方定,转瞬间却已明白了秦吉偷袭自己的用意,不愠不怒,喝止住郭衍,冲李靖投去赞赏的一瞥,有意放缓了语气向秦吉说道:“本王念在你为了保全家人,尚能舍生求死,今日答应你,只要你供出背后的主使之人,就保你全家平安,只治你一人之罪。”

    秦吉求死不得,听了杨广这话,下意识地向东边望了一眼,狠下心来,用力将上下两排牙齿一咬,竟当场咬舌自尽了。

第921章 神秘的白衣人

    秦吉虽然不惜当场咬舌自尽,也不肯供出背后主使他谋杀梅二的是谁,然而他临死前下意识地朝东边方向望的那一眼,杨广还是瞧在了眼中,心中陡起疑团,却因查无实据,不便继续多做猜想,遂命人将秦吉的尸身抬下安葬,从牢中放出遭秦吉嫁祸的赵更,自己则带着李靖、郭衍等人返回了晋王府。

    回到晋王府,仍是不见裴蕴从尚书省回来,杨广急于找他会商有人指使秦吉谋杀梅二的用意何在,便命郭衍亲自到尚书省走一趟,去请裴蕴回府议事。

    待郭衍领命走后,杨广正欲命李靖亲自带人去调查秦吉生前与人交往的情况,想从中查找出有关指使他谋杀梅二之人的线索,却在这时,得到禀报称,此前奉裴蕴之命留在大兴善寺摸排顾生谋逆一案的一名校尉现在王府门外,声称有要事求见裴蕴。

    杨广闻报,命李靖暂且不必离开,传那校尉进殿来见。

    稍顷,只见那校尉带着一名杂役模样的年轻人走进了王府正殿,向杨广参见施礼已毕,手指身后跟着的年轻人禀报道:“王爷,顾生在大兴善寺做杂役时,曾和他同住一室,今日末将向他问话时,他告诉了末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末将以为或许同指使顾生谋逆之人有关,所以带他一同来王府向裴都记室禀明。”

    杨广目视那年轻人,静候他上前向自己禀报。

    那年轻人倒是不怯场,迈步向前冲杨广深施一礼,说道:“小的名叫张小七,顾生在大兴善寺做杂役时与小的同居一室。今日这位军爷找到小的,向小的问起顾生在大兴善寺时的情形时,小的才想起了这件事,兴许会对朝廷查案有用吧:记得还是顾生到大兴善寺作杂役后不久的一天,当时也就是四更时分吧,小的起夜回屋途中,隐约听到从与小的所住宿房仅一墙之隔的院外传来扫地的声音,以为是顾生才来寺中不久,为了好好表现,这么早就起来清扫寺院了,便寻思着去叫他回来再多睡一会儿,没有回屋,径直从侧门走出了寺院。可是,小的才一走出寺院的侧门,影影绰绰就看到顾生正在一边扫地,一边和一名身穿白衣的人说着什么,听到小的的脚步声响,顾生立即就和那白衣人分开了,迎着小的走了过来。王爷您也知道,大兴善寺香火虽然极旺,但天恁么早是不会有人来寺中进香礼佛的,再说那白衣人一看见我,当即扭头就走,自然引起了小的的怀疑,遂不顾顾生的劝阻,大声叫住了那人,走到他身前,盘问起他来了。那人似乎对小的叫住他甚不高兴,对小的不理不睬的,反倒是顾生紧跟着跑过来替他解释说,此人并非长安本地人氏,起早摸错了路,才误走到这里来的,方才他已向此人指引了道路。因顾生如此一说,小的当时也没多想什么,便放那白衣人离开了,可如今想来,顾生那天早上的反应似乎过于热情了些……”

    “这么说,你是看清了那白衣人的长相了?”杨广听了张小七的话,精神一振,问道。

    张小七点了点头,回忆道:“那个白衣人年纪大约在三十几岁,身高八尺有余,长得倒还白净斯文,只是当时对小的十分冷淡,不理不睬的,哦,当小的走到他身前时,他似乎十分戒备,右手始终放在腰间,像是身上携带有兵器……”

    “那天以后,你就再未见到他吗?”

    张小七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如果要你详细描述出白衣人的相貌,你能做到吗?”李靖忽然插言问张小七道。

    张小七笃定地冲李靖点了点头。

    “王爷,末将想请越国公的长公子杨玄感相助,根据张小七的描述,为白衣人画像,以便按图索骥,找到白衣人。”李靖抱拳向杨广说道。

    杨广想想,似乎除了李靖说的法子之外,确乎没有更好的办法能从长安城中数十万居民当中找到这位神秘的白衣人了,便点头答应了。

    李靖得到杨广的允准,亲自到越国公府请来了杨玄感,要张小七仔仔细细地将那白衣人的长相说与杨玄感听,请杨玄感根据张小七的描述画出白衣人的肖像。杨玄感此前在并州说曾成功地为刘居士画像,帮助高颖很快找到了刘居士的尸身,这一回虽只能根据张小七的描述替白衣人画像,杨玄感也打起了十分的精神,不厌其烦地先后改了七八稿,直忙碌至当日晚间,才令张小七感到满意,手指着杨玄感改定的最后一稿对杨广说道:“王爷,就是他了。”

    出于谨慎考虑,杨广命人将那校尉并张小七两人暂且安置在王府内,亲自陪同杨玄感比照经张小七认可的那一稿连夜画出了十几幅白衣人的画像,次日即命人悬挂、张贴至长安城的十二座城门内,颁下一千贯“开皇五株”的赏格捉拿白衣人。

    与此同时,奉命前往尚书省衙署去请裴蕴的郭衍给杨广带回了高颖写给他的一封亲笔信,高颖在信中说,他在查阅案卷时发现了此前裴蕴奉旨主持查办的猫鬼一案尚存诸多疑点,已向皇帝建言,打算彻查此案,为利于迅速将猫鬼案彻查清楚,仍委裴蕴主持查案,为免于案情泄露,暂将裴蕴留在尚书省,待查清猫鬼案后再放裴蕴回晋王府,并就由此给杨广带来的不便向杨广致歉。

    杨广对高颖先斩后奏,几乎强行将裴蕴留在尚书省的做法倒并不甚介意,毕竟,高颖不仅是朝中首辅,更是多年来协助父皇杨坚开立大隋一朝,平定南北之乱,开创下开皇盛世的佐命元勋,一向深受父皇、母后的尊重和信任,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他决不可能将裴蕴强留在尚书省的,可是,杨广因先前听裴蕴当面向他禀报过查破猫鬼一案的经过,隐约听出裴蕴的话中有暗指猫鬼案可能牵涉到东宫的意思,而他当时出于避免与大哥杨勇产生直接冲突的考虑,也就默许了裴蕴查到徐阿尼为止,了结此案的做法,而如今高颖旧案重查,仍命裴蕴将猫鬼案彻查到底,到时一旦真的牵扯出大哥杨勇,杨广真的不敢预想该怎么收场了。

第922章 一朝难容二虎

    三天之后,东宫正殿宜春殿内,太子杨勇不错眼珠地盯着面前几案上放着的那幅由杨素的长子杨玄感绘制的白衣人的画像,陷入了沉思。

    昨日,宫中传出消息,父皇杨坚诏准了尚书左仆射高颖关于彻查猫鬼案的上章,已令杨勇如芒在背,坐立不安,今日一清早,执掌东宫六率的夏侯福又亲自给他送来了这幅据说是与顾生谋逆案有极大牵涉的白衣人的画像,更使杨勇大吃一惊:他越看画像越觉眼熟,经夏侯福在身边轻声提醒,才恍然想起,这画像上所画之人,不正是自己去岁征招至东宫六率的姻亲元朗吗?

    自从杨勇得高颖为首的一班朝臣之力勉强保住东宫之主的位子以来,为向父皇母后示好,表明并非是他唆使人毒害的太子妃元氏,曾专门上章建言,请求杨坚同意他从元氏宗亲中挑选几名材力堪用者补入东宫六率,元朗就是其中之一。

    令杨勇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元朗身为堂堂的元魏(北魏拓跋氏)皇室宗亲,怎么会牵扯进了顾生谋逆一案,被自己的最强劲对手二弟杨广命人绘影图形,悬赏缉拿?

    他看到元朗这张画像时头脑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将元朗扫地出门,清除出东宫六率,免得他给自己惹来麻烦,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一想法:在这个当口把元朗赶出东宫,为时太晚了,杨广已在长安布下了天罗地网,元朗一出东宫,只怕就会落入杨广之手,对自己岂不是更加不利?

    对于元朗为何会卷入顾生谋逆一案,杨勇没兴趣,也不想知道得太多,他目下最迫切想要摆脱干系的仍是猫鬼一案,因为猫鬼一案的真相一旦被杨广麾下的裴蕴揭出,禀报给父皇,那么自己面临的就不止是被废黜的命运,而很可能性命不保了。

    正因如此,杨勇望着白衣人的画像,心中甚至动起了索性将猫鬼案也嫁祸给元朗这个才入东宫不久的“外人”身上,为自己顶罪的念头。

    “主上,唐令则、邹文腾、明克让几位已在殿外候着了。”太子内坊令姬威蹑手蹑脚地走进殿来,向杨勇禀报道。

    唐令则、邹文腾、明克让等三人都是他招来紧急会商如何应对朝廷重查猫鬼一案的亲信僚属,杨勇终于将目光从面前白衣人的画像挪开,抬眼盯了姬威一眼,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待唐令则等三人依次走进宜春殿,杨勇示意姬威将白衣人的画像拿给他三人看,向三人问道:“你们识得此人否?”

    三位僚属之中,唐令则、邹文腾二人看罢白衣人的画像,未做出任何反应,唯有明克让一人看罢画像后面露惊诧地问杨勇道:“太子,这画得不是……”

    “对,这就是元朗的画像。”杨勇冲明克让点了点头,又扫视着唐令则、邹文腾二人,缓缓说道,“据说这张画像已在长安各座城门张贴,画像上所画之人与阿纵正在主持清查的顾生谋逆一案有关,不知列位有何感想啊?”

    “啊……”明克让惊得目瞪口呆。

    邹文腾却拱手答道:“回太子,下官这两日得到家人禀报,已去安远门内看过了这幅画像,得知了此事,但不知太子打算如何处置元朗此人?”

    杨勇望了望自己的首席智囊唐令则,淡然答道:“既然元朗与顾生谋逆一案有牵涉,本宫自当将他交由晋王发落……”

    “万万不可。”明克让连连摆手劝阻道,“太子切不可主动授人以柄,惹祸上身啊。依下官之见,所幸元朗此人加入东宫六率时日不久,目下朝廷又欲重查猫鬼一案,不如……”

    杨勇已猜出了明克让接下来想说什么,忙摆手制止了他,转向自进殿以来还一言未发的唐令则问道:“令则,假手独孤陀操控猫鬼借以恐吓杨素不要倒向阿纵一事当初是你向本宫建言的,如今朝廷要彻查此案,你有何良策教我呀?”

    唐令则闻言眉棱一抖,忙躬身赔罪道:“请殿下治下官建言不当之罪。”

    “哎,事已至此,不必再说这个了。本宫心知肚明,此事也怪不得你,若不是独孤陀因对母后心怀不满,擅作主张,唆使猫鬼到正阳宫行窃,或许还不至于引起父皇母后对猫鬼一案的重视。我只问你,高颖、裴蕴会不会查到东宫头上,到时本宫该如何向父皇解释此事?”

    唐令则明知放纵猫鬼入宫作乱并非只是独孤陀一人擅做主张,而是杨勇为达到借此事端争夺禁军兵权默许了的,却不便当面说破此事,紧锁双眉,沉吟着说道:“依照常理推料,重查猫鬼一案查到独孤陀头上是难以避免的,再往下查下去,他们也没什么可查的了。难道说仅凭着姬威到天牢与独孤陀喝过几回酒,酒醉之后向独孤陀夸说过杨素发迹后变得如何富有,娘娘宫中藏有许多异域藩邦进贡来的稀世珍宝就能断定,东宫与猫鬼一案有关联不成?故而下官以为,与猫鬼一案相比,对太子而言,元朗被怀疑与顾生谋逆一案有涉才是最为迫切需小心应对之事。”

    邹文腾却与唐令则持见不同,向杨勇拱手说道:“如是单从查案而论,唐庶子之言不无几分道理,即便高仆射仍委裴蕴重查旧案,也难以查到猫鬼案与东宫有关的真凭实据。然而,下官需提醒殿下格外留意的是,根据目下朝中形势,皇上留晋王在朝,意图不明,难保不会借重查猫鬼一案迁责殿下,强推晋王上位,殿下不可不防啊。”

    “本宫所虑者正在于此。文腾对此有何良策啊?”杨勇立马转向邹文腾问道。

    “有道是一朝难容二虎。下官以为,目下只有设法从速劝说皇上遣晋王归藩,使晋王离开朝廷中枢,方可缓解殿下燃眉之急。”

    “可是,我也正为此事感到寝食难安哪,如何才能劝说得父皇诏命阿纵返回江南呢?”杨勇语调中难以抑制地透露出焦灼不安,向邹文腾问计道。

第923章 难以跨出的一步

    邹文腾瞟了一眼明克让,说道:“晋王奉旨抚绥江南,若江南有事,皇上必会命晋王从速返回江南,如此殿下不就可以达成所愿了吗?至于江南能发生什么事情,殿下还需问明兄才是。”

    明克让前次因奉杨勇之命笼络裴蕴不成,自觉颇负杨勇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正巴不得有机会出力报效杨勇,趁机忙向杨勇献言道:“目下江南各地正在推行均田制,然据下官私下同自江南北迁来长安的故交好友议论,彼等皆以为,朝廷强行从他们手中夺占田地按每户人丁数目均分给昔日的客户、奴仆,甚至是寺院,对原有田主有失公允,还曾窜掇着下官代他们上书朝廷,要求给他们相应的补偿,这些人目下在江南各地仍有相当的势力,如殿下应允,下官可暗示这些人授意留在江南的族人去向当地的官府讨要说法,不知殿下以为可行否?”

    “这些原有田主现在江南的势力大约有多少人?”杨勇关切地问道。

    “数千人应当是有的。”

    “嗯,几千人还行,既能够闹出点儿动静来引起朝廷的关注,又不至于激起民变……本宫以为此法可以一试。”杨勇思忖着点了点头。

    “殿下莫忘了,皇上是以委任晋王清查顾生谋逆案为名将他留在朝中的,即便江南有事,皇上仍有可能以顾生谋逆一案尚未查破为名将晋王留在长安,另委他人前往江南平定事端。所以,要想使得皇上及早放晋王返回江南,还须从顾生谋逆一案上着手。”唐令则摇着头提醒杨勇道。

    “令则的意思是……”杨勇目光闪烁地问道。

    “将元朗交给晋王处置,如此既可向皇上表明,殿下及东宫与顾生谋逆一案并无牵涉,还可助晋王从速查破此案,促成他早日返回江南,替殿下消除心中隐忧。”唐令则坦然答道。

    杨勇惊讶地盯着唐令则,显然对他的这一建言颇感意外。

    “唐庶子,试问如将元朗交给晋王处置,晋王不是正可借题发挥,向皇上报称太子与顾生谋逆一案有关,进而陷太子于不忠不孝之境地了吗?你居心何在?”明克让见杨勇听罢唐令则的话,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禁不住质问道。

    “恰恰相反,元朗有画像如今已张贴在了长安各座城门之内,迟早有人向晋王告发此人现为东宫六率的将佐,与其等到晋王带人找上门来向殿下索要元朗,倒不如殿下主动将元朗交出,借以表明与顾生谋逆一案并不关涉,如此一来,非但能助朝廷从速查破顾生谋逆一案,劝使皇上及早放晋王返回江南,而且在朝野之间彰显了殿下身为一国储君公忠无私的形象,应是目前情势下上上之选。”唐令则毫不相让地争辩道。

    两位谋士之间产生了分歧,杨勇的目光自然转向了未对唐令则的建言发表见解的邹文腾,想听听他对此事的意见。

    邹文腾心里其实认为唐令则说的是对的,既然元朗卷入顾生谋逆一案并非太子指使,甚至太子压根儿不知道此事,那么由太子亲手将此嫌犯交给奉旨查案的晋王来处置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既可避免了日后更多的麻烦,又能变被动为主动,使太子在高颖、裴蕴等人重查猫鬼案,追查到东宫前给皇帝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可是,邹文腾不是明克让,跟随太子杨勇已非三两年的功夫了,深知杨勇素来行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风格,他方才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当明克让对唐令则的建言提出反驳时,杨勇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了舒缓的神情,而唐令则为自己的建言与明克让争论时,杨勇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何必非得支持唐令则,惹杨勇不高兴呢?

    “殿下,下官以为唐庶子之建言固然有几分道理,但明学士的担心也不无可能。”邹文腾拿定主意,两边互不相帮地说道,“目下最紧要之事是切不可留元朗继续在东宫六率当差了,依下官之见,殿下莫不如授意夏侯福将军,找个茬儿,尽早将元朗清除出东宫六率也就是了,不必冒险把他交给晋王处置。”

    杨勇阴郁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但仍有疑虑地问邹文腾道:“征招元朗入东宫六率是在兵部备过案的,要是日后……”

    “殿下不必担心,晋王昔日的爱妾安若溪还是宇文般若安插的细作呢,晋王非但没有受其牵连,反而在安若溪死后被皇上接连委以重任,又何况,元朗目前不过是被列为顾生谋逆案的嫌疑人,并没有查出他就是指使顾生谋逆的首恶元凶,殿下赶在晋王查到他之前将他清除出东宫六率,又有何虑呢?”邹文腾居然举出了安若溪的例子来说服杨勇。

    “殿下,错过了眼下这一将元朗主动交出的最佳时机,您迟早要后悔的呀。”唐令则狠狠瞪了邹文腾一眼,苦劝杨勇道。

    “一派胡言。”杨勇忍无可忍,冲着唐令则勃然发作道,“父皇日渐冷落本宫之际,你却要本宫授人以柄,牵连进顾生谋逆大案中去,唐令则,你的用心何在?!”

    唐令则自从跟随杨勇以来,还从未受他如此发作过,一气之下,手指邹文腾、明克让二人,咬牙骂了句:“奸佞误国,尔等之谓也!”当即拂袖扬长而去。

    杨勇虽对唐令则拂袖而去的举动心怀恼怒,却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没好气地吩咐邹文腾和明克让道:“就依方才所议,尔等分头行事吧,切记,万不可泄露今日所议之事。”

    然而,令杨勇万万没想到的是,正当他召集亲信僚属会商如何处置元朗之时,被杨坚有意调入东宫六率的原杨广的近卫鲜于罗在长安城门看到白衣人的画像后,已悄悄地跑去晋王府将画像中所画之白衣人就是东宫六率中将佐元朗的消息禀报给了杨广。杨广此时也正在召集李靖、郭衍等人紧急商议如何捉拿元朗归案呢。

第924章 秘捕元朗

    张小七于数月前的清晨在大兴善寺院外撞见的那位神秘的白衣人竟然是东宫六率中的将佐!

    杨广得到鲜于罗的禀报后深感此事非同小可,苦于裴蕴被高颖强留在尚书省重查猫鬼一案不在自己身边,只得将李靖、郭衍两名近卫召集至王府正殿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靖人虽聪明,毕竟较之郭衍年轻几岁,且回到长安不久,对杨勇和杨广这一对亲兄弟间颇为微妙的关系不甚了了,当即向杨广提出,要公开找太子索要元朗此人,带回王府鞠问。

    “眼下并没有证据表明那白衣人指使顾生谋逆,且据鲜于罗报称,元朗与白衣人画像有八分相似,也不能认定白衣人就是元朗,李靖,你这么着就去找太子要人,不嫌太轻率了些吗?”杨广因李靖请来杨玄感,描画出白衣人的肖像,才如此迅速地锁定了元朗这一目标,在心中更平添了对他的几分喜爱,笑着诘问他道。

    李靖经杨广提醒,红着脸抱拳致歉道:“末将虑事不周,险些误了正事。”

    “李靖,你年纪尚轻,日后在朝中为官,须当谨记,不要只顾着埋头办好每一份差使,还要多想想,尽力办好差使的同时,莫给自己招惹来麻烦。”杨广委婉地指点着李靖,话锋一转,向郭衍吩咐道,“你即刻带人去查清元朗此人的日常起居行止,看看能否将他秘密捉来审问,一经查实他与顾生谋逆一案确有关联后,再由本王亲自去找太子禀明实情,免得引起太子的误会。”

    李靖却因自己方才的草率建言自觉有愧,跨步向前主动请缨道:“王爷的教诲末将已牢记在心,但这份差使还是由末将去办吧。”

    杨广看了看郭衍,有意绷起脸,说道:“捉拿元朗的差使若换做你去办,须得限定时日方可,你说吧,几日之内能将元朗捉回,又不惊动东宫的人?”

    李靖本想说明日即可捉元朗来见杨广,话到嘴边,想起杨广提的条件:既要捉到元朗,又不能惊动东宫的人,于是便改口道:“五日之内,末将若不能办妥这份差使,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李靖在杨广面前夸下海口,要在五天内捉到东宫六率将佐元朗回晋王府,哪知还未等他带人埋伏于元朗在长安的住处,摸清元郎的起居行止,寻找到动手捉拿他的时机,太子杨勇已授意夏侯福找了个借口把元朗从东宫扫地出门了。

    这么一来,李靖捉拿元朗更少了一份顾忌,当即决定就在元朗被赶出东宫的次日凌晨于元朗家中动手,捉拿他回晋王府交由杨广审问。

    这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初春的早上,趁着天色未明,李靖带领着四名晋王府护卫悄悄地翻墙进入了元朗家中,因有自信单打独斗就能拿下元朗,李靖遂命随行的四名护卫守住元朗逃跑的退路,独自一人摸向了此前已于暗中侦伺过的元朗的宿房。

    李靖顺利地用剑尖拔开了元朗宿房的门栓,垫步拧腰跃入了房中,挥剑直扑向宿房中床榻中所在的位置,待到来到床前站定,却听不到近在咫尺的床上有任何响动,隐隐预感到事情有哪里不对,正欲掀开围床帘一把从床上揪起元朗,突觉脚下一沉,暗道声:“不好,有埋伏。”平地跃起三尺多高,纵身扑向了床上。

    待李靖的身体落到床上,才发觉身下只有柔软的一床棉被,被中空无一人,正要翻身而起之时,就觉得脖颈间一凉,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已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借着窗外透进层来的一丝亮光依稀可见,床前持剑而立的正是身穿睡袍的元朗本人,只听元朗用充满怨怒的语气责问他道:“我与太子向无仇怨,为何要赶尽杀绝,非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李靖闻听此言,在心中“哦”了一声,恍然明白了:元朗是误将自己认做是奉太子杨勇之命前来杀他灭口的东宫护卫了。这么一想,心中继而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元朗为何会将自己认做是太子派来杀他的人呢,莫非其中另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我不是来杀你的,主上要我请你回去,还有些话要当面问你。”李靖假戏真做,半真半假地向元朗解释道。

    “既然是这样,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我现在就放你回去禀明太子,元朗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会牵累到太子的……”元朗似乎相信了李靖,说着撤回了架在李靖脖颈间的长剑。

    就在元朗撤回长剑的一刹那,李靖倏地纵身跃起,顺手扯过床上的棉被,兜头蒙在了元朗的身上,随即飞起一脚,将元朗连人带被踹翻在地,紧接着扑上去就要将他制服。

    元朗虽然一时大意被李靖偷袭得手,长剑也脱了手,却于仰翻倒地之际后背倚地,摆出了个“野兔搏苍鹰”的招式,两腿绻起,脚尖绷得紧紧的,只冲着李靖的前胸。

    李靖两脚已然离地,骤然发觉元朗躺在地上,使出了“野兔搏苍鹰”这一招,唬得他急切之间忙施展“凌波三纵”的轻功,平空向前飞出一丈来远,落到了元朗身后,不给对手以喘息之机,随即撤步转身,骑在元朗身上,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咽喉致命处。

    元朗被李靖掐得眼前直冒金星,哪儿还有还手之力,只得束手就擒,在李靖带领四名晋王府护卫押解之下于天光大亮前回到了晋王府来见杨广。

    杨广被人从床上叫醒,得知李靖如此迅速地便捉拿到了元朗,当即命人拿来杨玄感绘就的白衣人的那幅画像,赶来与元朗比对,笑着对李靖说道:“你还别说,画得还真像。”

    “禀王爷,末将今晨在进入元朗家中捉拿他时,曾被他误以为是太子派来杀他的东宫护卫,不知其中是否另有隐情,特提请王爷留意。”李靖脸上却未露一丝笑容,抱拳正色说道。

第925章 同门相认

    接下来对元朗的审问陷入了僵局,杨广软硬兼施,可元朗却置若罔闻,对杨广向他提出的任何问题都不予回答。

    杨广无奈,遂命人带张小七来到审问元朗的值房,当面指证他就是那日与顾生有过接触的白衣人,哪知元朗根本就不承认曾见过张小七此人,并坚称他本人只尊祟儒家学说,不信佛教,从未到过长安的任何一座寺庙。

    从辰时一直审问至当日定更时分,杨广没能从元朗口中得到一句有用的话,又舍不得就此放了他,便暂命将元朗羁押于晋王府值房中,同时命人前往东都洛阳调查他的家世出身,意欲暗中清查元朗是否与南陈残部有过往来。

    因连日来杨广一直忙着查案,已有多日未回兰芷宫,王妃萧厄放心不下,便派了侍女绿萝来请杨广回宫去住,杨广亲自审问了元朗几乎整整一天,却一无所获,见绿萝奉萧厄之命来请自己回宫,也寻思着去兰芷宫陪陪妻儿,遂更换了袍服,欲和绿萝一道到兰芷宫去住上一宿,放松下心情。

    绿萝在前,杨广在后,两人刚走出晋王府,就听从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杨广在府门外停下脚步,循声望去,但见有一人一骑风弛电掣般奔着王府的方向飞奔了过来,眨眼间已来到了自己面前,马背上的骑士翻身下马,双手抱拳,躬身冲自己说道:“末将梁默见过王爷。”

    杨广紧走几步,双手扶起梁默,惊讶地问道:“建康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回朝来了?”

    梁默瞟了一眼杨广身后站着的绿萝,摇摇头,略一沉吟,杨广见状,恍然省悟到此处并非讲话所在,便拉起梁默,转身带他返回王府正殿,这才松开了手。

    “请王爷放心,江南无事。”梁默先给杨广吃了一颗定心丸,接着说明来意道,“末将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长安,因明日一早入宫陛见后需立即赴秦州就任,想今晚先来见见王爷。王爷,这是张长史托末将带给您的一封亲笔信。”说着,梁默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了杨广。

    杨广听梁默说到江南无事,一颗心放了下来,并不急于拆阅张衡的书信,盯着他问道:“父皇已答应了汉王,调你去秦州任职了吗?”

    “半月前征调末将改任秦州总管的诏旨已下达至建康,末将接旨后与新任建康总管韦晃将军交割已毕,便自建康动身启程了。”梁默向杨广解释道。

    秦王杨俊被王妃崔氏下毒害死后,隋高祖杨坚即调汉王杨谅代替杨俊驻节秦州,镇守西北,杨谅离开长安前曾私下同杨广商量过,要调自己先前的近卫梁默到麾下听用,杨广见五弟开了口,也不便回绝,遂勉强同意了,只是想不到改任梁默为秦州总管的诏旨下达得如此之快。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忙于查案,没留意朝中的人事变动,你既调任了秦州总管,那达奚长儒又到哪里任职了呢?”杨广对曾率军取得对突厥首胜的达奚长儒颇有好感,关切地向梁默询问他的去向。

    “末将只是听说达奚将军调到了河北任职,却不确切。”梁默据实答道。

    杨广听说达奚长儒并没受杨俊被毒杀一案的牵连,略感心安,又因方才听梁默说到他明日便需赶往秦州赴任,便改变了主意,吩咐绿萝回兰芷宫告诉萧厄,待明晚自己再回宫去住,又命府中后厨备下酒菜,自己今晚要在王府为梁默设宴送行。

    梁默本是前来参见过杨广,还要回城中馆驿去住的,但禁不得杨广的执意挽留,遂留了下来,却向杨广抱拳说道:“既承王爷美意,末将恭敬不如从命,多有叨扰了。只是末将与裴都记室,还有李靖将军等人曾同在王爷麾下效力,不如请他们同来喝上几碗,以尽同僚之谊。”

    “裴蕴正在奉旨查案,恐怕今晚来不了了。哎,李靖呢?”杨广边向梁默解释着,边四下寻找,不见李靖在殿口值守,诧异地问郭衍道。

    “禀王爷,李靖这会儿正在值房陪元朗喝酒呢。”郭衍不敢对杨广隐瞒,如实答道。

    “这小子,定是想趁着酒后,要听听元朗吐露真言呢。”杨广笑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故作神秘地问梁默道,“梁总管曾与李靖在海上全歼过顾姿儿所部,可瞧出李靖所使功夫出自哪门哪派吗?”

    梁默思忖着答道:“李靖在海上擒贼所使招数,倒有多半像是与末将同出自少林一门……”

    “梁总管果然好眼力,本王告诉你,李靖与你同出自少林神光大师门下,算得是你的小师弟呢。”杨广呵呵笑着说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梁默既惊且喜,当即起身向杨广请求道,“如此说来,我这个做师兄的眼拙得很,请王爷允准末将前去请李将军来赴宴吧。”

    杨广知梁默有借亲自去请李靖赴宴之机试探李靖身手,印证自己所说是否属实的用意,当下并不说破,只微笑着颔首示意郭衍带梁默去请李靖。

    梁默身为神光大师的顶门大弟子,先前在江南与李靖共事时虽已瞧出他是少林同门,却没想到他会是自己的同门小师弟,心中的确打着试探李靖功夫的心思跟随郭衍来请李靖,因此,随着郭衍来到值房门外时,梁默并不进屋,只请郭衍一人到房中去请李靖出来,准备一俟李靖出得房来,自己就在门外施以偷袭,好趁机试探出李靖是否得到了师父的真传,真的是自己的小师弟。

    谁知郭衍进屋不久,就听值房中陡地传来一声大喝道:“元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你今晚招认了指使顾生谋逆的实情,我还可代你在王爷面前求情,保全你一条性命,否则过了今晚,你就是一句话也不说,想要活着走出晋王府,只怕也难了。”

    梁默情知李靖这是在有意诈使嫌犯招供,心中既觉好奇又觉好笑,转身走到窗前,隔着格栅向房中望去,不料一眼望去之后,梁默大大地吃了一惊,当即疾步抽身,一把推开房门,闯进了值房,高叫一声:“师弟小心,别放走了此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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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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