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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全文阅读

作者:睡个饱     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txt下载     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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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为与功法境界说明

    修为境界:

    阴虚、阳虚、实入、夜游、日游、化神、归真、真仙

    功法境界:

    入门、小成、知会、贯通、入境、出势、合法、照神

第一章:入局!

    林深处方见幽谷,空蝉悠悠闻回响。

    山谷上方,云雾氤氲;一道瀑布自崖上垂直摔落,底下深潭水碧如玉。

    一条雨花石铺就的小道,自深潭蜿蜒数十丈,两边百花错落有致;小道尽头,数栋红砖白瓦,飞檐翘角的宫殿,依地势节节矗立。其院门前刻有对联:

    诵经文修道心是为寻常事;入阴阳化五行方为天上人。横匾云:天枢观。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一个头顶着鸭舌帽,身着冲锋衣裤的清秀小伙,背着个硕大的摄影包,自小径转出。

    “美轮美奂!”

    苏凤起深吸了口清香的空气,赞叹出声。

    紧接着,他将摄影包轻放在一旁的石块上,从里面端出单反相机。

    他双手极稳,即便踩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镜头也未抖动过。

    昨晚半夜,他正在电脑前剪辑视频,右下角的微信一阵跳动。点开一看,是个ID为“小精灵”的陌生好友,给他发了张照片。

    林深重重中,一抹朝阳将起未起;正中有座山谷,其上烟雾缭绕,隐约中,见瀑布飞泄,飞檐吞吐。

    苏凤起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还未等他询问山谷位置,“小精灵”抢先发了张导航图。

    紧接着,一则语音信息冒出。他抬手点开语音,就听着个奶声奶气的小孩儿叫道:

    “哎呀,发错人了!”

    苏凤起莞尔一笑,他刚误以为是以前加的驴友,发图片地址邀约,却没想到是个小孩儿误操作。

    本想着叉掉微信,鬼使神差的,他按着鼠标的手一滑,一下子就把导航图给点开了。

    “咦!”

    他诧异的轻呼一声,导航图上的红点显示在贤京山,却是离自己租住的房子不过七十多公里的路程。

    “贤京山,我去采风了好几次,咋没发现这么个地方?”

    颇有点不解的苏凤起,刚想将照片转发到当地的驴友群,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啊哈,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他一把拿起电话,见是个陌生号码,怕漏接客户电话,按下了屏幕上的接听键:

    “喂。”

    “……”

    默等三秒,见对面没回话,苏凤起尝试着说道:

    “你好?”

    等了两秒钟,苏凤起正欲挂掉电话,那边就响起了背景音,一个带着浓重东南口音的女声,毫无感情波动地念道:

    “你好,这里是闸片110,你有一份公告未执行……”

    他一把挂断电话,顺手将那号码拉进黑名单,有些恼火的骂道:“神经病啊,大半夜的,这些骗子不用睡觉的吗?”

    被这么一打岔,苏凤起就忘了将照片发到驴友群。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1:05分。

    “都这么晚了?”

    他摇了摇头,一阵困意涌上。把手机放回桌上,将电脑上剪辑了一半的视频保存好后,仰后一躺,就倒在床上。

    结果一躺在床上,却什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瞧见那云缭雾绕的山谷,里面隐见一角的宫楼如同只猫,进了他的心里,挠得痒痒的。

    他也懒得再起身拿手机,就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得重现着照片,也不知咋时候,就给睡着了过去。

    “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苏凤起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手在桌上摸索着找到手机,凭着感觉按下接听键。

    “你好,这里是闸片110……”

    “尼玛!没完了是吧!”

    “啪叽”一声,对面挂断了电话。

    这下子,苏凤起彻底清醒过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4:17”,他犹豫了下,起身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后,提着摄影包就出门。

    不一会儿,他就开着东风小康,顺着手机里的导航图,风驰电掣的往贤京山赶去。

    ……

    从山崖上下来,苏凤起衣裤上满是星星点点的泥土。他看着相机屏幕里,自己拍摄的照片,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水潭边洗了把手,他顺着雨花石道,来到了天枢观前。

    瞥了眼门上对联和横匾,苏凤起心里不由得赞叹一声,对联与实景相互印证,倒是难得。赶忙拿起相机拍了几张。

    “咣当”的推门声里,山谷里响起了他喊话的回音:

    “有人吗?”

    “我进来喽!”

    等了会儿,没见有人出来,他便跨过门槛,进了道观;却是没注意到,身后观门被他带的浮光闪现,须臾间,恢复原样。

    迎面映入眼际的是一栋双层飞檐金殿,天边的艳阳光辉照进洞开的殿门,苏凤起瞧见神台、供桌上空无一物,只有一盏长明灯垂在半空,灯芯上一缕豆大的焰火,幽幽冒光,显得极为寂寞。

    “奇怪,神台不供三清,供桌不摆香烛、爻杯?”他费解的走到殿门,探头往里一瞧,便是蒲团都没一块。

    整个大殿片尘不沾,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但空荡荡的金殿却让他心里极不舒服。像是常识被人强行颠覆,那种挫败感,让他郁闷的想要吐血。

    “有些邪门。”

    心里嘀咕了一句,苏凤起想了想,决定拍张照片,问一问一直躺在微信好友里落灰的张天师。长年在外东奔西跑,加上嘴甜懂做人,他三教九流人物结识了不少。

    站在殿堂正中,他从衣服内袋里拿出手机,低头打开摄像头,举起手正欲将金殿取入屏幕,就瞧着屏幕里,一本冒着荧荧金芒的古书横放在神台上。

    “什么鬼?!”苏凤起心里一颤,撒手就将手机给扔出去。“啪叽”一声,手机落在花岗岩石地板上,屏幕直接给摔花了。

    按捺下慌张,他裸眼往神台瞧去,空无一物,哪有什么东西?

    他胆子本就极大,受惊过后,反而激起了好奇心。一把端起挂在胸前的相机,镜头对着神台,用眼角余光瞥着屏幕。

    随着视野移动,苏凤起再次在屏幕里瞧见古书,两个巴掌大,约有一指来厚;书上金芒并不刺眼,封面“天书”二字清晰可见。

    移开相机,他想了下,将手机捡起后,紧走几步赶到神台前。

    透过镜头,他将手机往天书上扔去。手机落在天书上,遮住一片金芒。等了一会儿,没见古怪发生,苏凤起挪开相机,往神台看去。

    手机孤零零的贴在神台上,一丝缝隙都没漏出。他脸色古怪的再将镜头贴在眼前,手机仍旧在搁在天书上,离神台有一指高。

    “不可思议!”如此有违常理的事情,竟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苏凤起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

    随后,他在爆棚的好奇心驱使下,不假思索的探手向天书抓去。

    镜头里,苏凤起瞧着自己右手刚贴近天书,天书上神光猛然一收!紧接着,无数刺眼金芒迸裂而出!

    “啊!”猝不及防下,他左眼立即一黑,一股钻心疼痛传进脑海!紧接着,一股强绝吸力自天书上传来,扯着他右手将整个身体撞向神台!

    哀嚎声中,苏凤起觉得自己如同被飞速地滚轴扯进车床,血肉连同灵魂瞬间被碾轧成无数碎块!

    最后一丝意识泯灭前,苏凤起听到一道童声,森然说道:

    “先天道魂,第十个!”

第二章:天书演化!

    是夜,天心大陆。

    有一块长近亿里,宽近五千万里,唤做意清洲的陆地。孤悬于五方神洲之外,坐落于四海之中的南海里间。其上,一条山脉,起自东南,往西北蜿蜒起伏。

    而云梦山,就坐落在云泽山脉西北尾处。

    此时,山腰间的一座破落道观里。

    一个伛偻着背的干瘦老道,身着件满是花花绿绿补丁的道袍。干瘪内凹的嘴唇紧抿着,浑浊的双眼怔怔瞧着木床上,盖着床褴褛棉被的少年。

    少年头枕在石块上,正死命地往外冒着虚汗,脸色煞白如同死人。时不时地,身体彷如发了癫痫,阵阵抖动,将个木床碾压的“咯吱”作响。

    眼见着少年出气多,吸气少,老道无力地跌坐在地,捶胸顿足,哭喊着说道:

    “打小将你捡来养活,想着往后有个人替我送终!”

    “哪成想,今儿个,老道我还得搭上自个的老房!”

    “苍天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就在老道哭的凄凉无比时,少年两腿一蹬,彻底咽了气。

    其神魂散逸出体外,低头看着涕泪横流的老道,刚想伸出手帮他拭去,墙缝里漏来的风,一下子就将神魂吹散。

    天外两道流光滑落。

    一道流光旋踵即逝;另一道,则直直往云梦山撞来!须臾间,自道观上头的破瓦里穿过,射入少年额头。

    一本苍茫古朴天书,强横地左右横跨在识海底部,其上书页横摊,如同片片汪洋,神光波动不休。

    识海里正弥漫的死寂黑雾,与神光一触,如同活物般翻涌扭动;转瞬后,缕缕灰烬满天飞舞,旋即消失不见。

    随后,道道天地规则自书页上飘逸而起,在识海半空纠缠不休,逐渐演化成颗混沌巨卵!

    “轰隆”的一声巨响,混沌巨卵猛然紧缩成一点后,徒然炸裂!无形波动瞬间推动着识海界壁往外扩宽千万倍!直至界壁不堪重负,裂出密密麻麻的缝隙才算罢休!

    数之不尽的黑风裹挟着黑雾,带着寂灭的气息从缝隙里吹来,欲要席卷识海!立即有四张书页脱离天书,接连成圆,迎风暴涨,将黑风逼退后附于界壁之上,隐没不见。

    自此,满天迸射得五行之属纷纷垂落,万物生机则扬扬其上。须臾之间,原本空荡荡的识海,犹如改天换日!

    见连绵山脉蜿蜿蜒蜒似无穷尽,横跨东西;南北有汪洋与荒漠对立,其水,色黑如墨;其沙,色白如雪!

    自上而下俯瞰,整片山河构建出一副阴阳鱼,正照时辰慢慢碾转!无数灵力自虚空被抽取而来,从阴阳鱼眼内喷涌而出,滋润此方天地!

    识海中央一座近万丈高峰擎天而起,其间云雾缭绕,隐约可见【玉霄峰】三字刻在山腰。

    山顶内凹成盆,有瀑布自云间垂落!

    九座宫楼依次矗立,一条云道将其连接如勺。其最上探到云内;最下则坐落于潭边,上有牌匾,【天枢观】三字灼灼生辉。

    此时,观门洞开,一道神魂闭目端坐于神台之上!

    神台前一张雕龙画凤的供案上,一字排开九个书台,天书静静横放在左手第一个书台上,莹莹神光闪灭不定。

    周边两道符篆虚空悬浮,一曰紫霄神雷符,一曰封灵符!

    猛然,苏凤起睁开眼睛!天书顿生感应,无数字符从书页上飘忽而起,在他面前组成两部经文,其一为《太上玉阙灵始经》;其二为《玉阙金符》!

    旋即,一闪没入,与神魂融为一体!

    经文散去,苏凤起一眼瞥见门窗墙壁上,有法则之力紧紧护着的无数道剑痕符迹!

    无数癫狂悲凉的声音重重叠叠,灌进脑海:

    “骗子,骗子!”

    “啊!天书,误我!”

    “别练《太上成道经》!”

    “走自己的道!”

    ……

    起初,苏凤起只觉得耳里嘈嘈切切,极是心烦!随着思绪被扯入其内,神魂时而化身仙人,指天痛骂;时而化为滔天魔猿,手持巨棍欲与天交锋;时而化为黑翼魔神,带着熊熊凶焰展翅腾起……

    眼见着神魂被魇音撕扯的将要散掉,“轰隆”的一声巨响!紫霄神雷符涌出道紫色雷霆,如游鱼般在墙窗上鱼跃,将魇音驱回剑痕符迹里内。

    不知过了多久,神魂回复原样,苏凤起眼眸莫名神色一闪而过,旋即闭目盘坐不动。

    ………………

    “水,水……”

    苏凤起无意识的哼唧着。

    哭到睡着的老道,一个激灵醒转过来。费力的扶着床沿站起身来,将耳朵贴到苏凤起嘴边。

    “水,我要喝水……”

    这下子,老道终于听清楚了。

    “好好好,我就去拿水。”

    老道那张菊花样的脸,顿时舒展起来。趁着屋顶漏下的星光,老道抹黑着走出房间。

    不多会儿,隔壁厨房响起了火石磕碰的声音。

    等老道提着个水壶,摸索着回到床边,苏凤起的嘴唇已经干裂出数道极深的伤痕,血肉翻白,里面的血迹不时被伸出的舌头舔去。

    老道用木勺打着碗里的水,一口一口喂给苏凤起。不大会儿,一整壶水就被老道喂光了。

    老道将碗放在床沿,探手摸了摸苏凤起的额头,发觉已不如先前那般滚烫的吓人,心一下子安放下来。

    “你倒是命硬,这都让你扛过去了。”

    老道陪坐在床沿,听着苏凤起微弱的呼吸声,那对浑浊的眼珠子,竟在幽暗中,闪出亮芒来。

    等天蒙蒙亮,陪坐半夜的老道,抖索着精神,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他上半身几与地面平行,挑着两个木桶慢慢走出观门。偶尔抬头,看向前方几块薄田上焉不拉几的瓜果蔬菜,眼神里充斥着希望。

    日上中天,老道端着碗温热的稀粥,边喂进苏凤起嘴里,边嘀咕道:

    “知道你爱吃大米,平时不舍得,今儿就给你开开胃。”

    “吃完了,你可得赶紧醒过来。”

    “近日来,老道越发觉得力不从心,还等着你将那几亩吃食好生照料。”

    絮絮叨叨的,他也没觉的烦。

    喂完稀粥,扯着衣袖帮苏凤起擦了下嘴角两边的水渍,再摸了摸他额头,老道这才安心地点了点了。

    他蹒跚地去了厨房,自己就着清可见底的粥水,配着小碟咸菜胡哄下肚子。

    在老道端着碗出了房门,苏凤起眼皮剧烈抖动,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识海神台上,神魂叹了口气,暂且放弃唤醒肉身,默念道:

    “天书!”

    案前天书,神光弥漫,不多会儿,光芒组成的书页呈于眼前:

    肉身:凡胎(状态:精血枯竭、寒疾初愈)

    神魂:阴虚(状态:不实)

    天赋:道体

    识海:一千里方圆

    法力:一方

    功法:二《太虚玉阙灵始经》、《玉阙金符》

    符篆:“命符”二(紫霄神雷符、封灵符)

    命星:天枢。

第三章:惊变

    “啊!”老道一声凄厉的痛呼声,在房内响彻,一下子将苏凤起神智唤醒!

    “格老子的,这贼老道也忒穷了吧!”一连窜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后,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恨恨骂道。

    “说!你是不是把财货藏起来了!”

    “大王饶命啊!老道这儿,穷的老鼠都不肯光顾!”

    “哪会有什么余财!”

    “砰砰”磕头声里,老道惶急地讨饶声刚入耳,苏凤起就听见另个声音淡然说道:

    “好了,何二。”

    “你看他穿的衣服,跟个癞蛤蟆样,能榨出什么油水。”

    “让他弄点吃食,咱们赶紧歇一歇,将正神佩送回北元才是正事。”

    “嘭”的踢人声响起,他听到老道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床脚。紧接着,何二高声喝道:

    “今儿给李老大面子,否则非得弄死你不可!”

    “还不滚去,将你这好吃食给爷端上来!”

    床板一阵抖动,他脑海里浮现出老道费劲扶着床沿,颤巍巍站起的画面。

    “这就去,这就去。”

    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渐远,何二嬉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少年郎,长的可真像个小娘子。”

    闻言,苏凤起心里先是一紧,紧接着一股恶心感伴随着阵阵寒意,自胃部涌上心头。

    “何二,你恶心不恶心!”李老大极其嫌弃骂道。

    “都这会儿,还有闲心想这事!”

    “行了行了。”何二语气极不耐烦。

    “瞧这小子活死人样,也怪没趣。”嘀咕声中,何二率先走了出去。

    隔了两息,李老大脚步声随后离去。

    识海神台上,苏凤起神魂收起眼中厉色,边上隐而待发的紫霄神雷符,一同沉寂下去。

    那两人绝非善类!肉身若再不醒来,恐有杀身之祸!不容自己慢慢恢复,他引导枯竭的精血,全力冲刷脑海。

    一炷香功夫过去,苏凤起猛然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昏黄叠重,几点星光自破瓦缝隙漏下,却已是晚上。

    “两位大侠,这是老道这最好的吃食了。”

    苏凤起耳朵一动,转动眼珠,眼角余光从洞开的房门,瞥见两个叠在一起的,伛偻着背的老道,手上各端着碗白米饭一晃而过。

    老道唯恐两人不喜,低头哈腰解释着,就要把碗递给两人。

    “放到案上!”何二厉色喝道。

    “好好好!”

    老道哆嗦着身子将碗放在案上,何二立即运转法力,隔空查探碗筷米饭。

    不一会儿,何二朝李老大点了点头。

    两人这才放心的端起碗,低头扒拉着米饭,没几口便见底了。

    老道呆站在边上,伛偻的身躯似要融进脚下的阴影里面。

    “啪”的一声脆响,何二一把将手里的碗摔在地上。转头看向垂头弯腰,哆嗦不停的老道,眼中凶光焰然。

    悄无声息间,何二举起手中的雁翅刀。李老大眼光淡然撇过,不置可否。

    雁翅刀携裹着道恶风,霹雳般斩向老道颈部!

    一道血柱自脖颈猛然喷涌,老道断掉的头“咕噜噜”的滚到案桌下,面目正好朝向房门。

    最后一丝意识里,老道瞧见苏凤起躲在门扉后面。两人眼神一触下,老道浑浊的目光徒然一亮,嘴唇糯动了两下后,便彻底沉寂下去。

    苏凤起抿着嘴巴,手指甲紧扣进掌心,丝丝血迹渗出。他分明看清,老道想说的是“快逃”二字。

    何二敏捷的躲过迸射的血沫,看着老道身躯倒下,提刀便要去将苏凤起结果了。

    “咯咯咯。”

    “何二好快的刀。”

    一串妩媚里带着勾魂摄魄的笑声,突兀的在道观外响起。

    “呔!是摄魄音!”李老大提剑而起,声若黄钟大吕。

    何二刚有点迷茫的双眼,一下子就被炸回神来。转过身往道门瞧去,就见着个头挽飞天髻,身着红色齐肩糥裙的妖艳女子,正缓缓抬腿跨过门槛,赤着的玉足在裙摆内忽隐忽现,极是诱人。

    “是你啊,胡三娘!”何二一下子将处死苏凤起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一对鱼泡眼死死盯着那呼之欲出的山丘,腻声说道。

    胡三娘伸手将裙摆往下拉了拉,对着何二娇笑道:“好看吗?”

    瞧着这对色授魂与的狗男女,边上的李老大不满的“哼”了声,厉声问道:

    “胡三娘,你不好好待在你的春风楼,深更半夜堵在这道观,是何居心!”

    “瞧你话说的那么难听。”

    “奴家不过奉萧太子之命,来接应你们。”

    说着,胡三娘娉娉婷婷走进观里,坐在空落落的神台上,玉足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眼神自何二转到李老大身上,一脸玩味。

    苏凤起紧悟着耳朵,猫着腰将自己藏进阴影里,屏气敛神,只用眼角余光透过缝隙瞥着观内。

    “既然如此,那就动身回北元吧。”李老大说着,提剑背对着胡三娘,起身往观门走去,眼中隐然露出丝锋芒。

    胡三娘眯着对桃花眼,瞧着李老大的后背,笑道:

    “奴家长途奔波,这会有些乏了。”

    “你别耍花样!正神佩事关重大,有什么闪失你担待不起!”何老二收敛起心思,恶狠狠地对着胡三娘喝道。

    “你这憨货,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难怪庆妹子会投身春风楼。”

    胡三娘话音刚落,何二如被揪了逆鳞,暴喝着劈出迅若闪电地一刀,只取她项上人头!

    “禽兽之属,也配向爷吠叫?!”

    刀光掠过胡三娘脖颈,未见人头横飞,却是劈了个残影。

    胡三娘“咯咯”笑声自何二身后传来,那对桃花眼露出竖瞳,其内闪烁着嗜血冷意!她左手冒出五点寒芒,探手直取何老二心口。

    “小心!”

    李老大身如鬼魅,凛凛一剑后发先至,刺向胡三娘左手。胡三娘右手轻轻一抖,一条软索如电蛇横空拦住长剑,“滋啦”的刺耳声中,两人齐齐后退一步。

    何二这才反应过来,狼狈往前一滚,堪堪躲过被剜心的命运。

    李老大横剑在前,戒备地盯着着胡三娘,问道:

    “你到底是来接应,还是来找事?”

    “我只需把正神佩带回北元,便是首功。”胡三娘伸出浑不似人的长舌,舔了舔手指,接着说道:

    “至于你们,悄无声息的死了,想必‘听风雨’也不会闲着没事来查我吧。”

    话刚落地,一只拖曳着三条长尾的丈余白狐,龇牙咧嘴地出现在道观里。

第四章:封灵

    白狐乍现,何二李老大两人心有灵犀般,同时出手抢攻!

    刀剑若游龙惊鸿,左右错开,齐齐往白狐脖颈上招呼!

    刀芒剑气临身之际!白狐眼神却露出丝阴谋得逞的得意神色!

    “砰”的一声炸响,一大捧狐毛被刀剑绞的粉碎。两人登时意识到不对,连忙收招疾退!

    才刚退了一步,何老二突然心口一痛!不可置信地回头一看,见胡三娘好整以暇的站在自己身后,纤纤玉手握着颗血淋淋,犹在搏动的心脏!

    “我这是要死了吗?”念头乍起还灭。

    “咣当”一声,雁翅刀跌落在地,何二,卒!

    胡三娘朱唇一张,将何二魂魄吸食入腹后,脸露惬意之色,随手将手上的心脏甩开。

    望着观门,被金光阵挡住的李老大,她慵懒地伸了下腰,说道:

    “现在想逃,不觉得太迟了吗?”

    李老大看着胡三娘款款向自己走来,立将手中宝剑一把插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剑匣,一掐剑指,剑匣内鱼游出七口指余飞剑,凭空而立,发出阵阵低鸣。

    紧接着,他剑决一引,四柄飞剑上下左右分自往胡三娘射去!余下三柄环绕其身,含蓄待发。

    “咯咯,这才像样嘛。”

    胡三娘袖中软索扬手而出,如同条盘踞而动的毒蛇,霎那间接连点飞飞剑。

    “呱噪!”

    李老大冷冷回了两个字,心念一动,控制住跌飞的飞剑,眨眼间,七柄飞剑在空中组成剑阵。

    “嗡”的一声爆鸣,剑阵瞬移般一把将胡三娘罩住,游动不休的飞剑爆射出道道剑气,欲将她于刹那间,凌迟!万段!

    “啊!”一声凄厉的狐鸣响彻云梦山!

    龟缩在门后的苏凤起,乍闻狐鸣,竟立时陷入重重迷梦当中!眼见着识海内现出一间暖阁,其内檀香袅袅,一道朦朦胧胧的妖娆身形,正欲宽……盘坐神台上的神魂,“哼”了声后,口中颂曰:

    “夫,天地之始,有名为真……”却是《太上玉阙灵始经》总纲。经文愈颂愈急,识海汪洋上茕茕孑立的巨岛,片刻不息喷涌的灵气忽然纠结成龙,无声咆哮着冲出,一口将暖阁吞下!

    早有准备的李老大,紧守住心神,然亦无力再去催动剑阵,任飞剑自行杀敌。

    “我,要将你片片碾碎!”

    森然到极致的语气中,断了一尾的血狐,背对着房门从血泊中缓缓站起,龇着白牙的狐喙,鲜血正肆意横流。

    血狐一尾巴扫飞飞剑,还未有所动作,就听到个声音,颂道: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于之号令,无所不至,敕!”

    血狐猛然转头往后望去,就见着个清瘦少年,不知何时站在门前!他极其吃力的抬起右手,掌心正对着自己!

    “噼啪”一声裂响,一道紫色雷霆,堂堂正正自他掌心电射而出!

    血狐立时亡魂大冒!在雷霆着身时,硬是再断一尾,狐身刹那横移数寸!

    闻声而醒的李老大,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看着雷霆洞穿狐尾,直直劈在自己额前。无声无息间,李老大直接被劈成一捧灰灰!

    “咣啷”一声脆响,一块水青色玉佩自半空摔落在地,其上雷霆缠绕,平添几分神异。

    一击过后,苏凤起浑身脱力几近昏阙!他硬是咬着牙,扶着门墙不让自己跌坐下去。

    “呜……”血狐垂死于地上,狐眼泪光盈盈,喙中悲鸣不已。

    缓了好一会儿的苏凤起,恢复了些力气,颤巍巍走到血狐跟前。

    “原想连你一道劈死!”

    歇了口气,见血狐豆大泪珠滚滚,他勉强扯了下嘴角。

    “见你侥幸逃出生天。”

    “且算是救我一命,也帮了我个大忙。”说着,苏凤起手中一道符篆浮现。

    “既如此,我便饶你一命,又如何?!”

    “封灵!”

    暴喝声中,他一掌将符篆拍在血狐额间,再抬起手时,一只小巧的白狐,张牙舞爪着被扯进符篆里间!随后,符篆自没入掌中,消失不见。

    手尾处理完毕,他心里一松,强撑着的精神一松懈,身体立生反应,软趴趴的就倒在血狐身上,沉沉入梦。

    识海之内,一只白狐浑浑噩噩躺在阳鱼眼所化的岛屿上,浑身受灵力不断冲刷,毛发蜕了又长……不知几时,白狐猛然睁开双眼,原本暴戾的竖瞳,竟露出温顺之色,其垂下的独尾,此时也再长了两条出来。

    苏凤起盘坐神台上,注视着楼中封灵符下多出的一道符篆,其上写有“白狐令”三字,里间一只三尾白狐活灵活现。

    他伸指轻点在“白狐令”上,一道光芒涌动而出,如书页呈于眼前:

    从属:三尾妖狐(胡三娘)

    神魂:实入

    天赋:魅惑、化形

    识海:三十里方圆

    法力:二十一方

    功法:《九炼成真经》‘化形篇’

    端详了三息,他意识一动,将白狐灵体送出识海后,缓缓闭目……

    一夜过去,在朝晖落在观门前时,却已没了老道横挑水桶的身影。

    苏凤起在鸟啼声中幽幽醒来。

    他刚在天书上查看了下肉身状态,已经极是糟糕。

    肉体:凡胎(状态:精血几尽、寒疾初愈)

    试着想从血狐身上撑起,浑身却软绵绵的毫无力道,但到底是惊动了身下的血狐。

    血狐侧头瞧着苏凤起,狐眼中满是复杂之色。旋即显出人形,裸露在外的肌肤,尽是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细小剑痕!她似无所觉,一把抱着苏凤起走进房门,轻轻将其放在床上。

    “主上,你身体精血亏空,亟需温补。”

    “奴家,自去弄些滋补之物,可否?”胡三娘侍立床边,恭谨地请示。

    刚抱着苏凤起那会儿,她已经知道这个少年再不补充些血食,怕就要命不久矣。而今自己命魂落于他手,休戚与共,容不得不上心。

    见苏凤起微微点头,她檀口一张,吐出一把厚黄小旗。将小旗插在地上,土黄色光芒涟漪般荡起,在道观外呈成护罩,却是昨晚的金光阵。

    她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见苏凤起已昏沉入睡,轻手轻脚走出房门,出了道观。

第五章:正神佩

    再回来时,已是日暮时分。

    胡三娘嘴角残留有未干的血渍,肌肤上原先触目惊心的伤痕,此刻好的七七八八,只残留有数道深可见骨的剑痕,其内有肉芽缓缓糯动。

    一圈转下来,云梦山周遭,但凡能滋补血气的草木精怪,一一遭了她的毒手。

    此时,她手上提着只健硕野猪,见金光阵无被人催动的迹象,这才一脚踏入道观。

    “主上,我回来了!”

    随手将野猪扔在神台上,她嘴里喊着话,人便进了房内。

    眼光触到苏凤起,胡三娘心肝儿一颤!只见他脸色灰败,呼吸似有若无,一副随时咽气模样。

    他身体恶化之剧烈,超乎她想象!

    不容迟疑,胡三娘连忙檀口一张,吐出根臂粗的人参。她之前就是为了抓到这小玩意,才耽搁了时间。

    她双指捏住苏凤起牙关,轻轻一用力,便将牙口挤开。另只手紧抓着人参,就往他嘴里送去。

    昏阙状态的苏凤起,任凭人参在嘴里搅来动去,一丁点反应都欠奉。

    见状,胡三娘银牙一咬,自个将人参几口吞咽下去。紧接着,她右手猛然弹出跟锋利的指刀,狠狠往左手手腕处一切,立时,血冒如涌!

    她赶忙再捏开他的牙关,将左手凑近他嘴边,任鲜血淌入。

    迷迷蒙蒙中,苏凤起觉得喉咙有股异香灌入,极度饥渴的他本能的开始吞咽……

    见他自个寻着伤口吞咽精血,胡三娘脸色苍白的坐立床沿。时不时的搬运气血,冲开将要闭合的伤口,直至自己头昏眼花才收了手。

    不过是半盏茶功夫,她浑身精血被苏凤起吮走近半!

    瞧着苏凤起状态好转,她才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一把趴在神台上,撕扯着野猪肉,生吞活咽……

    苏凤起醒转时,眼内的书页即没。

    肉身状态,已经由精血枯竭转为体虚。这让他大大舒了口气,知道自己当时救下妖狐的举措赌对了,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撑起身子,虽然有些乏力,行走却已无碍。

    他推开房门,就见着篝火边上,胡三娘正坐在竹凳上,低头做着手中女红,边上另个凳子上已有叠好的衣袍摆放。

    听着声响,胡三娘抬起头来,赶忙搁下手中织物,站起身来就去扶他。

    等两人重新在火堆边坐下,苏凤起瞧着她腿上搁着的衣袍,开口问道:

    “这是,给我做的?”

    火光下,他见胡三娘腮边飞起抹嫣红,羞怯地点了点头。

    这哪还像那只动辄喊打喊杀的妖狐?他心里莞尔一笑,也不点破她的伎俩。

    “我睡了多久?”

    “一日有余。”胡三娘举起一根葱葱玉指,回道。

    他眼神扫视着观内,瞥着神台上的寿棺时,就听着她温声解释道:

    “那个道士尸首,已经收敛到寿棺内。”

    “何二已经被我扔下山崖。”

    苏凤起先是点了点头,听到何二名字时,眼中寒芒一闪。

    接着,他就见胡三娘自怀中摸出一物,探手伸到自己眼前。

    他瞧着玉掌上,横放着块内蕴雷云双纹的玉佩。

    “此为正神佩,乃是仙修灵宝。”她语气带着丝唏嘘。

    苏凤起抬手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丝丝灵气竟直接钻入肌理,转瞬间流转全身!随后脑海一振,阵阵清凉之意传出,不由得舒畅的长呼了口气。

    他边翻看着正神佩,边问道:“你此前说,奉萧太子之命前来接应,是什么一回事?”

    胡三娘闻言,娓娓将事情来龙去脉道来。

    “前些日子,南明太子白起云冠礼后,正式接受仙门太一观入门历练。”

    “在其前往云泽山脉风谷,制风雷符剑前,长公主白霜,将自己随身灵宝正神佩,暂借于白起云。”

    “却不料,消息走漏,‘听风雨’安插在南明的密探将消息火速传回。”

    “北元萧太子萧慕羽,立即领着‘听风雨’一众高手前往阻击。”

    “两方势力乱战时,不知为何,正神佩就落到何二李老大手里。”

    “随后,萧太子缠住白霜两姐弟,掩护着二人脱离战场,并令其立时返回北元。”

    “奴家是在接到萧太子的飞剑令后,才知晓此事,立即动身前来接应。”

    “后事,主上也皆参与其中。”

    苏凤起眉头紧蹙,略一思索后问道:

    “飞剑令只有一枚?”

    “飞剑令自不止一枚。”

    胡三娘继续说道:

    “只因奴家的春风楼离的近些,且善于魅惑,随着南明商队率先入关,这才在云梦山碰到何二两人。”

    “依奴家猜测,再过个两三日,前方接应的人不见两人出现,势必会连同北元密探,前来搜索!”

    “且奴家久未回春风楼,恐遭萧太子猜忌。”

    “到时候,北元将无奴家立锥之地!”

    说着,胡三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其情绪转折之自然,语气之心酸,添上那无语凝噎的可怜模样,任是铁石心肠,这会儿也要化为绕指柔。

    胡三娘正酝酿着情绪,就瞥见苏凤起一幅无动于衷的模样,立时心里一凛。赶忙擦去脸上泪珠,收敛心中的小心思。

    苏凤起深吸了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胡三娘,当面将正神佩纳进识海。

    此举,既是断绝有人推衍正神佩所在,亦是对胡三娘无声警告。

    他探身将她置放腿上的衣袍等物捞到手中,轻声说道:

    “三娘有心了,我这便去换身衣服。”

    等要走进房门时,苏凤起背对着胡三娘,顿了下脚步后说道:

    “主上两字听得不太习惯,我名唤苏凤起。”

    “算了,你还是叫我公子吧。”

    还未从上句‘三娘’中回过神来的她,登时便脸露喜色,脆声声的回道:

    “遵命,公子!”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胡三娘正纳闷时,苏凤起声音闷闷的自房内传出:

    “三娘,你进来帮我。”

    恍然中,她双眼眯成条缝,捂着嘴,轻身闪进了房门。

    等两人再转出时,就见着苏凤起玉簪束发,青袍云履,端然如公子。两撇羽玉眉下,一对丹凤眼露出丝窘迫;直刀一般的鼻脊下,两片厚薄均匀的嘴唇白中透红,此刻却是紧抿着。

    他不自然的抖了抖衣袖,落在胡三娘眼里,却显的有些出尘。

    “公子,这身衣袍,可还满意?”胡三娘帮着他将衣袍边角捋直。

    “挺好的。”

    苏凤起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有些言不由衷。觉得紧闭的道观有些发闷,他走到观门前,一把将其拉开。

    天色,却已经有些发白。

第六章:烧观

    眺望天边白云镀上金边,洞悉前因后果的苏凤起,心里涌起股危机感。

    他转过身,朝着胡三娘说道:

    “这里已非久留之地。”

    “待我帮老道做场法事,咱们就走吧。”

    见胡三娘颔首,他几步走到神台前。随后手在神台上一撑,人便腾起,稳稳落在寿棺边上。

    双手按在棺盖上,苏凤起发力一挪,便将密封的棺材挪出两掌宽的洞口。他探头往洞口看去,便见着老道躺在棺木里,断裂的脖颈已被胡三娘用兽筋缝合上,心里不禁一动。

    默默承下这个情,他闭目回忆穿越前,跟着张天师所经历的一场乡下法事。自得天书后,他记忆大增,过目不忘夸张了些,但大抵能重现个七八分。

    随着记忆中画面浮现,他再次听到张天师所诵的经文,紧跟着默念了几遍后,将整篇经文背熟,就睁眼转身跳下神台。

    等他落地,一眼就瞧着胡三娘捻土为香,三柱臂粗的土香插在地上,竟冒出阵阵清烟。

    见胡三娘安排妥帖,苏凤起朝她点了点头后,跪拜在香前。

    胡三娘连忙有样学样,两人朝着寿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旋即,苏凤起站起身来,掐着法诀,诵曰:

    “……伏以,三宝慈悲,必登风云之会,五浊恶界,难澄清净之天。”

    ……

    起初,经文念的磕磕绊绊;等倒转再念一遍时,却是愈来愈急!直到最后,几近歇斯底里!

    一腔悲愤无人述,满堂经文与鬼听!

    此经,不止是超度老道,更是超度他自己前身!

    与此同时,识海神台上,随着神魂抬手抹去空中张张或老或少,或亲切或严厉的脸庞……诵经的苏凤起,两行清泪竟自淌下。

    自此,世间只余苏凤起,而无凤哥儿!

    “哎。”幽幽叹息自胡三娘与神魂口中同步传出,两张冒着幽光的符篆,亦随声临空虚现,悬浮于道观与识海天枢观内!

    胡三娘微微一愣,随后不由自主的想要伸手去触碰符篆。

    “别碰!”

    一声暴喝,将她魂给扯了回来!

    刚识海内,神魂一触符篆下,一道苍朴至极的道声响彻天地:

    “度有情众生,离一切苦厄!与天地同寿,得自在逍遥!”

    一股明悟涌上苏凤起心头,此方天地无五道六桥转世身之说,是以此超度符功效异变!

    但凡有情众生触碰此符,若不及时隔绝五感,将被同化为天道下的一缕道纹!

    这般霸道异常的符篆!说是超度符,他自个都不信!

    眼见着胡三娘,一时竟被超度符迷了心窍,他赶忙发声喝醒。

    随后,苏凤起一指点在超度符上,将其送往寿棺内老道尸身上。

    超度符一贴在尸身上,就见着尸体如遇罡风,无声无息间化为一捧细沙。一枚道纹自细沙内飞射而出,直直往天外飞去。

    须臾间,便没了踪影。

    平缓了情绪,苏凤起捡起地上还有余火的柴薪,开始四处点火。

    道观本就年久,诸多横梁内里早已腐朽,不一会儿,整座道观便熊熊燃烧起来。

    两人携手站在薄田间的田埂上,等火焰携着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时,转身往山脚走去。

    临走时,胡三娘凌空拍出几掌,将老道视为命疙瘩的田地摧毁成数个深坑,绝了他最后丝念想。

    ………

    云梦山山脚下,苏凤起瞧着眼前一面遮天蔽地的光墙,不禁倒吸口冷气。

    “这是,何物?!”

    “公子,此为界符所化的界壁。”白狐转头对跨坐自己背上的苏凤起说道。

    望着界壁绵延不知几千万里,他翻身从白狐背上跳下,从地上捡了颗石头,奋力往界壁上扔去。毫无阻隔的,石头自界壁一没而入,隐约听见“哐”的落地声。

    这下子,他老毛病又犯了,伸手就想去触碰界壁。

    “公子!万万不可!”

    惊呼声中,白狐狐喙洞开,一把叼住苏凤起衣角,将他往后扯的一踉跄,跌坐在地。

    胡三娘拍着胸口,感觉自己心儿都要跳出嗓子眼来!伸手将他拉起,嗔怪的说道:

    “界壁不隔五行死物,却对生灵生机敏锐异常!”

    “一禁触碰,非死即伤!”

    道明其中利害,她随即意识到,这个几近与世隔绝的少年,其对外界一无所知,偏又好奇心重的很,行事有时老辣,有时却又蛮撞异常。

    瞧着一脸尴尬之色的苏凤起,她叹了口气,心中打定主意,要好好给他普及一下形势,以免往后死的不明不白。

    “公子,想要去往何处?”

    摸了摸鼻子,苏凤起反问道:“三娘可有想法?”

    胡三娘想了想后,说道:

    “此时泉关势必是重兵把守,仙修精怪四伏,想要悄无声息入境,不管是南明还是北元,怕是极难。”

    她先把形势跟他讲清,随后将自个想法道出:

    “不若咱们越过泉关,自漩海乘船,入南明宾阴郡。”

    “既能避过尾缀而来的两国探子,亦是脱离两国随后而起的战事旋涡。”

    “公子觉得如何?”

    苏凤起自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主意打定,两人也不耽搁,当下她再化为白狐,伏下身子将他乘起,顺着界壁,往西北方向,一路风驰电掣而去。

    ……

    当夜,两人歇脚于座小山的山洞里间。

    胡三娘费力的将个巨石推到洞口,遮挡住洞里的火光,这才自留下的一人宽的缝隙里闪身进入山洞。

    一堆篝火位于山洞正中,苏凤起坐在石头上,脚下已有堆细碎的骨头。此时,他正缓缓转动手中的兔肉,使其均匀受热。

    “三娘,辛苦了。”说着,苏凤起见兔肉烤的差不多了,便转手递给她。

    滋滋冒油的兔肉,胡三娘也不嫌烫,接过后便徒手将兔腿撕扯下来,小口小口啃着。

    见她吃的两眼眯起,苏凤起暗自好笑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她始终在线的演技。

    被天书诓入局中,他怎么可能一丁点教训都没记着?白日里界壁前那般行事,不过是试下胡三娘,结果是他对她的戒备心缓和了不少,但警惕心却是徒然拔升!

    只恐自己落入温柔乡而不自知。

第七章:山魈

    隔着篝火,苏凤起见胡三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两人对了下眼神,似有默契。

    随后他开口说道:

    “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公子久居深山,如闲云野鹤,自是逍遥。”

    “如今,既要入南明,大抵要了解些局势,不妨听听三娘的见解。”

    苏凤起点了点头,递给她个肯定眼神。坐姿都不由的端正了起来。

    胡三娘心领神会,稍打下腹稿后,捡起根柴火,在地上粗略划出张地图,随后娓娓道来:

    一千五百年前,意清洲上妖魔横行无忌,建国立教多不胜数,互有攻伐,整洲一时陷入动荡。凡人身处其中,如同猪羊,或被圈养,或彻底沦为妖魔苦役血食,供其嬉乐。

    仙修散人则封山闭门,对外界不闻不问。即便如此,道统泯灭,福地被夺之事屡见不鲜。

    有道人自五方神洲,横渡南海,只身来到意清州。

    见神洲上一片乌烟瘴气,大怒之下,一人独剑,历时三百余载,扫清南部平原上诸多妖魔之国。期间创立太一观,扶持门下弟子白冠宇建国,国号“南明”。

    三百载攻杀,道人终究是力有未逮,遥望云泽山脉上群妖乱舞,撇下一道界符,隔绝南明与云泽山脉往来,郁郁而去。

    自此,道人于南海太阴岛静修,对太一观诸事不再过问。

    与此同时,意清州北部,有一读书郎横空出世!其以文道体天心,短短百来载,集仙修散人立炼心府,建国“北元”!

    更是以云泽哀牢山为界,沿国土建近百万里长城!数千军城守望相助,以据妖魔!

    妖魔自不甘心就此退出意清州肥沃平原丘陵地区,于云泽山脉间多次纠集,欲要重复前朝。无奈妖魔军心不齐,被南明北元多次痛击,元气大伤下,雌伏于云泽山脉。

    南明北元自此国境大涨,国土接壤于云泽山脉西北泉关处。

    早前,两国尚还能齐心戮力,等妖魔败退,形势一片好转时,却忽然兵戈相向。

    战事连绵五百余载。至今,以泉关为中心,绵延至南明河间郡、北元陇西郡数十万里方圆内,湖色如血,山丘如骨!

    百年前,两国察觉云泽山脉上妖魔再次蠢蠢欲动,终于暂放下仇怨,于泉关签下盟约,握手言和。

    而云泽山脉,现存有两大洞天。

    其一为极乐洞天,以九尾天狐胡不归为首,麾下妖魔不计其数,占据云泽山脉东南近半区域,立教为“天妖”!更是不惜土木,建造出座魏巍巨城,是为“天妖城”。是目前云泽山脉妖魔眼中圣地。

    其二为九龙洞天,地位最为超然。洞天隐于兴龙湖下,虽占据云泽山脉中部灵气最为浓郁的区域,却不禁灵兽仙禽据地修炼,唯禁毁山灭林,其余诸事一概不管。

    龙君龙隐喜好宝物,在南明北元天妖城有商号“聚宝斋”,曾有天妖欲在斋内杀人夺宝,被闻讯赶来的龙隐一尾巴拍死!自此之后,无人再敢招惹。

    胡三娘声音就此戛然而止。

    苏凤起缓缓将脑海中画卷收起,深吸了口气后,笑道:

    “这世道,果真艰难!”

    “不过,这样子才有意思!”

    看着眼前少年郎一副豪侠横顾的桀骜模样,胡三娘心神竟一时被摄住!

    “少年郎,口气端的极大!”

    山洞外,突兀响起个破锣嗓子。

    “谁!”苏凤起一声厉喝,人却是飞窜到胡三娘身前,将其护在身后。

    “你这少年郎,倒是怜香惜玉。”

    随着话音落地,一个不足米高的身影闪进山洞。

    两人就见着它,人面长毛而头秃,长臂垂地而身伛,一对三角眼内有双瞳,正倒映着苏凤起的身影!其呲露出的参差兽牙,口水如同流水般潺潺淌下。

    “山魈!”躲在苏凤起身后的胡三娘惊呼。

    “倒还算有些见识。”山魈抬手抹了把口水,森然说道:

    “小狐狸,生的娇媚可亲,想来心肝脑髓定是极其鲜美。”

    说着,山魈双瞳倒转,苏凤起身体猛然崩裂成无数碎块,血肉兜的身后胡三娘满头满脸!

    “嘿嘿”的一声冷笑,山魈脚下一踩,鬼魅般掠过胡三娘,再出现时,两掌上各有四爪,串着血淋淋,红彤彤,白嫩嫩的心、肝、脑髓!

    两口将手上之物闷入口中,还没等它品味其中鲜美,就听到个笑声自边上传来!

    正觉不对,欲将东西吐出,就听到刚那少年朗声道:

    “度有情众生,离一切苦厄!与天地同寿,得自在逍遥!”

    “轰隆”一声!山魈脑海中看到一只擎天巨手,自天外一把将自个捞在手中,掌上五指紧握如山倒,竟直接将自己拍在掌纹深壑之内!

    “公子,你说得对,它还真是笨!”

    “别废话,赶紧将它双瞳挖下来!注意别碰到超度符!”

    两句话刚入耳,它就觉得双眼一痛,随后神智恍恍惚惚随巨手往天外飘去……

    胡三娘笑眯眯的喷出口狐火,小心翼翼地将山魈眼珠上的血渍烧成灰烬,才一把递给苏凤起。

    “公子,给你。”

    苏凤起仍旧端坐在石块上,哪有动过的样子!接过山魈眼珠,端详了会儿后说:

    “可惜这异兽了,如果生擒的话,破妄符就成了。”

    将眼珠子扔回给胡三娘,说道:

    “你吞食此物,天赋神通应能增强不少。”

    顿了顿,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说道:

    “以后,可别再对我使用幻术了。”

    “瞧着自己死的那般凄惨,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知道了,公子。”

    胡三娘美滋滋的接过眼珠子,一把就扔进嘴里,吃蚕豆般咬的“咯滋”作响。

    等她再将金光旗插在洞口后,两人才把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

    “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它跟在咱们后面?”侧靠在苏凤起边上,胡三娘问道。

    “你以为我坐在你背上,一路都在看风景?”苏凤起没好气的回道。

    “公子,你咋知道,我天赋神通可以反制山魈瞳术?”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赶紧睡觉。”

    “哦。”

    识海神台,神魂恍然一动,就见本经书离体而出。

    摊开书页上,左边刻有张符篆,右边画有只山魈,其上云:

    山魈,山石之精;性蛮撞,喜食人脑兽髓;眼有双瞳,可施幻术,身若铁石,非灵剑不可斩。

    取其双目,捣碎成汁;剥其脸皮,以做符纸;抽骨成笔,薅毛为毫,可成破妄符!

第八章:吐纳法

    次日清晨。

    苏凤起闭目盘坐在山顶石块上,天地灵气凝聚如漩涡,不断自他口鼻中化为缕缕可见云烟,穿梭不休。

    识海神台,神魂口中诵曰:

    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已矣……

    等朝霞映红,苏凤起缓缓收了功法。

    初学乍练《太上玉阙灵始经》里的《吐纳法》,完全凭自己对经文的理解,他不敢过于贪功冒进。

    饶是如此,短短一炷香的修炼,也颇有建树。

    默念声天书,他瞳孔内就倒映出张书页:

    肉身:凡胎

    神魂:阴虚(状态:大成)

    天赋:道体

    识海:一千里方圆

    法力:二方

    功法:二

    《太虚玉阙灵始经》:

    《吐纳法》(状态:未入门)

    符篆:

    “命符”二(紫霄神雷符、封灵符)

    “观想符”一(超度符)

    封灵:一(白狐令)

    灵宝:一(正神佩)

    命星:天枢

    自来此方世界,前后数来不过是短短七八日,自己便有了如此可喜变化。

    吐出口浊气,苏凤起从石块上跳下;石块下席地而坐的胡三娘,听到动静,连忙站起。

    “走吧。”

    胡三娘点了点头,正欲要化为白狐,就听着苏凤起说道:

    “不用了,你教我些腾挪之术。”

    苏凤起见她眼露不解,细声解释道:

    “我肉身过于孱弱,得多动动。”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

    “我观你《九炼成真经》只有化形篇。”

    “且问下,你可有后续功法?”

    对于苏凤起诸般神奇,胡三娘已经见怪不怪。

    她摇了摇头,回道:

    “《九炼成真经》前三篇,但凡开了灵智的妖兽,自可去天妖城免费领取。”

    “一旦修炼有成,就承了极乐洞天人情。”

    “但后六篇功法,极乐洞天制定了极其苛刻的要求。”

    “三娘投身春风楼,兢兢业业近十载,第四篇功法依旧,可望而不可即。”

    寥寥几句,苏凤起就听明白了件事。

    妖修若不能自悟化形,一旦领了《九炼成真经》前三篇功法,但凡有点上进心的,此身便算是卖于了极乐洞天。

    “往后,你就跟着我修炼吧。”

    刚见识了苏凤起吐纳法的神异,胡三娘心里暗自羡慕的同时,何尝没幻想过自己也能习此真法?

    但仙家法门首重天赋,其次看出身门第,再之才是缘法。自己一介小小狐妖,天赋平平,跟着公子已是缘法。

    尽心尽力鞍前马后,怕不也得百来年才能得其怜见,舍些功法?

    哪成想,转眼间,梦想成真?胡三娘一时竟以为自己坠入梦境,怔怔不敢醒来。

    苏凤起心里倒没有胡三娘那么多弯弯绕绕,纯粹是想尽快提升胡三娘实力,好有个得力打手。

    加上这几日,胡三娘鞍前马后,知情识趣,尽管心里警惕,但到底人心是肉长的,说不动容肯定是瞎话。

    但让他下此决定的最主要原因还是“白狐令”,一旦胡三娘有异心,他反手就能将其魂飞魄散!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拒绝了。”见胡三娘呆呆愣愣的,苏凤起促狭心起,故意刺激道。

    胡三娘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泪珠滚滚而下,连连叩头不止。

    “公子,我愿意,我愿意啊!”

    生怕一个说晚了,苏凤起就真的反悔了。

    “好了好了,起来吧。”

    胡三娘不敢有违,赶忙站了起来。

    等她情绪平复后,苏凤起为防大恩成仇,给她立了三个规矩。

    “我有三规,你且听好。”

    “其一,修我法门,不可恩将仇报;”

    “其二,未经我许可,不可将法门外传;”

    “其三,业勤于精而荒于嬉,不可无恒心!”

    胡三娘给自己施了了净身术,随后端庄的跪在苏凤起面前,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道:

    “我胡三娘,今受公子传法,受戒三规。”

    “其一……”

    “如有违誓,天地共诛之!”

    誓言出口,天地立生感应,见道雷光炸出,有法印自雷中飘逸而出,落于胡三娘眉间,形成花瓣有三。

    苏凤起顿被吓了一跳,前世他发誓如喝水,当下暗暗警告自己,往后没事可千万别嘴贱。

    将胡三娘扶起来后,苏凤起也不想再有所耽搁,说道:

    “咱们边走边说吧。”

    胡三娘点了点头,便挽着苏凤起手臂,在山间边腾挪而动,边跟他仔细讲解其中发力窍门。

    不知是他悟性高还是腾挪之术过于寻常,小半日功夫,他已经可以一跃三丈高,腾远五六丈。

    苏凤起兴奋的如同刚拿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个人在前头奔腾的极欢。而胡三娘也紧跟其后,随时照应。

    好景不长,体内法力一滞,眼见着他就要撞到前方的巨树,一直留心的胡三娘,及时搂住他腰部,带着他飘落在地。

    脚一着地,他就觉得浑身散了架一样,无处不酸疼,胃部更是乏起阵阵酸水,一个把持不住,Σ_(꒪ཀ꒪」∠)呕的吐了一地水渍。

    胡三娘连忙拿出水囊,边拍着他背,边递给他漱口。

    “好累啊。”靠在巨树树身上,苏凤起精神有些萎靡。

    “公子,你放松身子,三娘给你揉一遍,。”

    他这会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嘴里“哼”了声算是答应。

    旋即,胡三娘双手运转法力,不轻不重的捏揉他的关节。

    不一会儿,苏凤起就觉得股股热流,自她手上递进肌肉骨骼里间,暖洋洋极是舒服。

    闭着眼睛,他一边享受着,一边暗咐:

    “两方法力,可支持腾挪两个时辰有余。”

    “肉身孱弱,法力耗尽后,立时就任人宰割。”

    “看来,首要之急,还是尽快提升法力容量。”

    “肉身锤炼需大量进补,当下不可操之过急。”

    他回顾着《太上玉阙灵始经》里《炼体篇》内容,暗暗叹息。

    空有功法在手,外在环境却是凶险,所需资源更别谈了,这会都是饥一顿饱一顿。

    “好了,三娘。”

    见胡三娘额头都冒出细汗,他赶忙喊停。

    被她一阵揉捏,苏凤起身体酸疼尽消,除了丹田处空落落外,已经重振威风。

    不过,此时他却是不想再自己赶路了。

    “三娘,你驮我一程。”

    胡三娘点了下头,就化为白狐,苏凤起翻身而上。

    一人一狐赶路自是不提。

第九章:漩海渔村

    漩海。

    今日风平浪静。

    一舟渔船上,有一裸露上身的大汉,正奋力吆喝着扯着手中渔网。其湿漉漉黝黑如炭的皮肤上,肌肉鼓涨间,便将渔网一寸一寸扯起。

    坐在蓬盖下的七八岁小女孩,双手紧捏在胸前,两眼直勾勾盯着渔网,头上一对羊角辫随着大汉拉扯渔网而有序的晃动着。

    “嗬!”

    大汉眼见着渔网逐渐浮出水面,吐气出声,便要一鼓作气将渔网拉上来。

    “阿爹,那是什么?!”

    话音刚落,惊变顿生!

    渔网下猛然窜出一张巨大鱼嘴,一口将渔网连同渔船吞入腹中!其探出水面的扁平鱼头,左右生有长须,随着它脑袋摆动,彷如两尾水蛟腾跃于海面之上!

    惊鸿一瞥间,鱼怪潜入海面。不多会儿,这片水域水流涌动,荡出粼粼水波。

    …………

    “铛!”

    “铛!”

    ……

    昏黄天色下,一个满面风霜的老者,在破落的渔村内穿街走巷,使劲敲响手中的铜锣。

    不多会儿,三三两两的渔民携家带口,随在老者后头,来到渔村中央一个插满着晒架的空地上。

    老者扫视着空空如也的晒架,瞥见广场边上有渔网散落,登时大怒!

    “是谁!”

    “将渔网偷摸着扔到这!”

    怒指渔网,他朝着人群悲愤吼道。

    如鱼群聚集的百来号人,发出嘈嘈切切的私语声,听的老者耳里“嗡嗡”作响。

    见没人站出来承认,老者再次敲动铜锣,等人声稍弱下来,他伸手指着前头一个中年汉子,喝道:

    “老何,我瞧着像你家的渔网!”

    “说,是不是你的!”

    老何默默摇了摇头,声音如同被海盐腌渍般透出股霉意:

    “村长,现如今追究这个又有什么用!”

    “大力连同他女儿小敏,出海已有两日,想必是回不来了!”

    “这个月!咱们村,四拨出海的,有哪个回得来!”

    还不等老何说完,老者便“呸”的一口浓痰吐在他脸上!

    “不出海,你吃什么,你家婆娘孩子吃什么?!”

    “大伙儿自个瞧瞧!这晒场上的架子,还有腌鱼吗?”

    “村长,明摆着近海里来了鱼怪,你这不是逼着我们去送死吗!”一个壮硕青年挤出人群,扯着嗓子大声说道。

    见人群被青年鼓动的嘈杂起来,老者一把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铜锣重重砸在他头上!

    “砰”的闷响,青年立即头破血流。后头有小孩子立时被吓得哭闹起来。

    青年一把抹开眼角的鲜血,朝着老者吼道:

    “咱们又何必死扎在这里!”

    “哪儿不是生路?”

    老者被他气得一屁股哆嗦在地上,声音悲凉:

    “你想往哪去?”

    “往前,是漩海;往后,那是泉关啊!”

    “咱们这一村的人,还不够填它一亩地!”

    前头另个汉子忙把老者扶起,朝着青年骂道:

    “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咱世代守在这儿,要不是你大爹死的早,今儿个听得你这番话,还不打折你的腿!”

    还未骂完,就见着青年转身往回走,人群自动给他让出条道。

    登时,老者气的一翻白眼,人就给晕过去了。

    这下子,围着的人群就不依了,纷纷把青年给合拢起来,眼见着周遭密密麻麻的拳头就要落在身上,青年猛然大吼:

    “够了!明儿我出海!”

    拳头立即诎诎收了回去……

    就在渔村群人吵吵闹闹时候,苏凤起胡三娘两人站在渔村不远的山崖上,眺望着这一幕。

    “咱们下去吧。”

    胡三娘一愣,正要开口,见苏凤起摆了摆手问道。

    “你会操船?”

    她摇了摇头,就听他笑着说道:

    “正好,我也不会。”

    见苏凤起主意已经打定,她叹了口气,跟在他后面,飘然跃下山崖。

    不多会儿,两人就到了渔村村口。

    苏凤起闻着空气中浓重的鱼腥味,一脚踩在村中泥泞的土路上。两眼时不时扫视着周遭山岩堆砌,却被海风腐蚀的凹出弧面的房子。

    偶有渔民出来的急,没将房门关紧,被风一吹,门扉“嘎吱”作响中,他就瞥见里间简陋的桌椅和斑驳的墙壁。

    等两人走到渔村晒场时,渔民们正欲散去。

    “外乡人?”已经苏醒过来的老者,站在人群前头,拉着脸有血迹的青年的左手,一眼就瞧见个少年人后跟着个娇媚的小娘子。

    两人衣着考究,虽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神色却毫无疲态。尤其是那小娘子,身上隐隐有让人感到惧怕的气息散逸。

    “老丈,见礼了。”苏凤起抱拳,微微一拱后,直接道明来意:

    “我和同伴欲乘船去往宾阴郡,却不知老丈可否行个方便。”

    “价钱好说。”

    他说完后,胡三娘移步上前,手里捧着锭金元宝,约莫有五两重。

    这元宝说来,还得谢那何二。她当日于云梦山道观,在何二尸首上摸出个储物玉戒,玉戒有一方空间,里间藏有近万两“聚宝斋”兑票,大大小小数十锭金银元宝,以及一小叠田契。

    平时玉戒和自个介子香囊藏于腹中,一路赶来尽是深山老林,财物也没个地方使去。这会儿,却正是使用的时候。

    百来号渔民,瞧着她手中的金元宝,不由得喉咙上下涌动。

    几个血气旺盛的汉子,眼珠子则是钉在她的胸脯腰姿上,眼里面竟露出丝丝凶光。

    “哼!”胡三娘俏脸一寒,将金元宝一握,一捧金屑就自掌中被风吹得纷纷扬扬。

    一下子,就把那几个汉子,吓得缩进人堆里,再也不敢往她那瞧。

    老者心里一凛,连忙转身怒骂:

    “你们这群糙爷们,还不赶紧领着自家婆娘孩子散了!”

    “惊扰贵客,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眼神狠狠的扫过刚那几个汉子后,见他们随着人潮缓缓散去,才算把心放下。

    几个胆大的小孩在长辈的怂恿下,跑到胡三娘周遭,端下身去扣土里的金屑。

    时不时地,还争闹起来。

    老者一脸惭愧,对苏凤起两人弯腰行礼:

    “让两位,见笑了。”

    胡三娘微微一侧身子避过;后头的苏凤起只好上前,扶起老者。

    “无妨。”

    等老者重新站定后,才缓缓对苏凤起两人说道:

    “两位贵人,近些日子,这片海域里出了鱼怪。”

    “我这村里已经有四拨人,被吞了去。”

    “现在下海,实在过于危险!”

    还不等苏凤起开口,边上一直冷眼站着的青年就抢先说道:

    “不怕死的话,明儿我可以送你们去宾阴郡!”

    老者嘴角抽了抽,随后无奈说道:

    “既如此,何安你便将贵客领去,好生安顿!”一句话说完,他甩手迈步就往前走去。

    苏凤起赶忙递给胡三娘个眼神。

    边上的青年,就见着她将手中剩余的金屑重新捏成金块,递给苏凤起。心里不禁暗暗咂舌。

    “老丈,小小薄礼,还望收下。”

    苏凤起几步走到老者前面,将金块塞到他手中。

    “这,哪里使得。”嘴上这么说着,手却是往怀里塞。

    心里暗笑一声,苏凤起便不再搭理老者,朝青年问道:

    “兄台好生气魄,贵姓大名?”

    “何安!”何安瞥着村长远去的背影,重重吐出两字。

    “这是船资。”胡三娘似笑未笑的先递给何安一锭金子。

    “这是,你的买命钱!”另一锭金子落在何安手上。

    “不错!我何安的命还算值钱!”何安脸色先是一僵,随后大笑着说道。

    “走吧,你们这般大方,我可也不小气。”

    说罢,当先穿过晒场;苏凤起两人,自是跟在他背后。

第十章:夜会鱼怪

    渔村岸边,一舟蓬船上。

    何安将双手端着锅乱炖的鱼鲜,摆在船板上。

    “来,自个挑爱吃。”

    他自船板下拿出三双碗筷,“哗啦”地摆在坐着的苏凤起胡三娘面前,自己老实不客气地率先下筷。

    苏凤起和胡三娘也不矫揉造作,两人下箸如飞,没多大功夫,风卷残云般就将一大锅鱼鲜下肚。

    何安总共才夹了几筷子,后头若不是见机的快,赶忙扒拉一碗,恐怕就真的得捞不着吃的。

    “两位,今晚你们就在船上将就一晚。”

    “明儿赶早,我就带你们去宾阴郡。”

    收拾好碗筷后,何安瞥过两人扁平的肚子,摞下话后,就跳下船往渔村走去。

    “还是挺鲜美的。”苏凤起站在船头,看着何安的背影,笑着说道。

    “他没敢留咱们在村里。”胡三娘走到他边上,颇有些不适的拧了两下挺翘的鼻梁。

    “怕还打着,将你我当做鱼饵的心思。”他负手在背,迎风眺望落日,悠然说道。

    “公子,即便这样,你也要看一眼那鱼怪?”

    苏凤起转过身来,他身体还未完全长开,近五尺的身高依旧矮了胡三娘半头有余。

    抬头看着胡三娘,他叹然自问:

    “以德报怨,何如?”

    紧接着,他长笑着自答:

    “自然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一刻,胡三娘垂头见他,宛若英豪。

    “晚上,他们如伏于岸边,见鱼怪而犹豫不决,你便把鱼怪引到村里去吧。”

    “遵命,公子!”胡三娘脆声应下。

    “好了,趁着还有点时间,你自去布置。”

    胡三娘点了点头,闪身踩在巨石垒就的海堤上,吐出金光旗,找个空旷位置将旗子插进土里。

    默记下位置后,她开始在周遭沙土里以星阵方位,埋下了七张“镇妖符”。

    与此同时,苏凤起盘坐入神。

    识海天地里,神魂已然可以离开神台,行走于天枢观内。

    看着天枢观里多出的三道符篆,神魂伸指,一一点去:

    “镇妖符”。

    “金光符”。

    “神足符”。

    半个月前,他《吐纳法》终于入门,神魂立时跨入阳虚,法力暴涨至十一方。

    心中忽对胡三娘受戒发誓时,天地生道印再度生出感悟,天枢观墙上一道前人遗留的符迹,自动破开法则,与他神魂相融。

    这道符迹,便是“镇妖符”。

    “金光符”是他借鉴胡三娘的金光阵,观摩《玉阙金符》上的金甲符,改良出来。

    而“神足符”是他自腾挪之术里,逐步感悟而生。

    必须提的是,《玉阙金符》更像是一本妖物志,里面翔实记载了各类妖物的本体、天赋、普遍性格,以及周身可用来制符的素材。妖兽篇通篇都是血淋淋的剥皮、挖目、剜心之类,几让苏凤起不忍卒读。

    此外,他也终于清楚了观想符与《玉阙金符》的区别。

    观想符,是他自己心有所感、所悟而生的符篆,可借由法力于识海内勾勒成符,配以法诀使出;同时,搜齐符篆素材,制符时便断无失败可能。

    《玉阙金符》上所载的符篆,在自己不能完全领悟其中三境(物境、情境、意境)则无法观想而出,只能搜集素材制符,失败几率极高。

    这些,都是他自己实验出来的结果。

    一路穿山越岭,他和胡三娘搜集了不少符篆素材,在制作“镇妖符”时竟都一蹴而就,让他误以为自己制符天赋逆天。

    结果,制《玉阙金符》上的符篆时,无一例外,全部失败,将他打回原形,很是郁郁了些时日。

    “公子,他们都到齐了。”

    苏凤起自胡三娘娇媚的叫声中睁开眼睛。

    抬头一看,一轮弯月悬于中天。

    ……

    与此同时,渔村里灯火寂灭。月光下,海堤石滩上却是影影绰绰。

    “何安,你真有把握?”一道压低的声音自何安耳边响起。

    “不都在村里给你们讲清了吗!”何安不耐烦的再次解释道:

    “那小娘子能徒手将金块捏成金屑,两人更是一路自泉关翻山越岭,毫发无损,本事定然不小。”

    “一会我烧龙涎草,引鱼怪与那两人拼斗,你们可别给我掉链子!”

    “谁不拼死招呼鱼怪,别怪我何安翻脸不认人!”

    “事后,若鱼怪生,自然就一了百了!”

    “若鱼怪亡,而我未死,定然谢罪于前!撇清你们干系。”

    “好了,何安,时辰差不多了。”老何那盐腌的嗓音响起。

    “都给我趴好了!”何安低喝着翻过海堤,潜入水里,一路游到蓬船底下。

    浮出水面时,他连气都不敢喘。

    摸索着船面,很快他就找到了白日里设下的暗板,轻轻掰开,从里内摸出火折子。

    迎风一抖,火折子亮起火光。他将龙涎草凑近点燃,憋着气强忍浓烈的死鱼味冲进眼内,一把搁在海面上。

    一个扎子,他在水里快速的原路游了回去。

    “咳,可真够臭的!”

    胡三娘站在船尾,捏着鼻子,两眼都被呛出泪水。

    “还好公子呆在岸边。”自言自语着,她突然看到远处海面波纹阵阵。

    “咯咯,看来这龙涎草还真有效果!”

    “这样子,公子的归真草就不用浪费在这里。”

    将手上的归真草吞入腹中,胡三娘旋即显出本体,一只近两丈的白狐,拖着四尾虚立在床尾!

    “呜……!”的狐鸣声中,白狐一跃而起!

    一张长宽近三十米的鱼嘴,携裹着恶风从白狐脚下穿过,一把将蓬船吞入,随后撞在海堤上,发出“轰隆”的巨响!

    其两百米有余的鱼身,立时搁浅在浅水滩上!

    “天啊,那是什么?!”有渔村汉子手指着空中,沐浴着月光的白狐骇然道。

    旋即,他就见白狐张嘴喷出道月华,直直撞到海面上!

    “吼!”震天痛呼声中,鱼怪鱼身竟自浅水滩上猛然腾起,一张鱼嘴如欲吞月,两条长须蛟龙般往白狐绞杀而去!

    白狐怡然不惧!自空中一晃,道道虚影避过鱼怪长须,一爪子拍在鱼怪鱼头上。

    “劈拍”的骨折声,自白狐右前掌响起!紧接着,“嘤”的哀鸣声中,白狐一抓下,竟将自己给震飞出去!

第十一章:镇妖

    “小心!”

    一道心念和渔村汉子们高呼声,先后传入白狐耳中。

    白狐一龇白牙,硬生生止在空中,狐目中隐有双瞳浮现,一道红蒙蒙的目光凝聚如柱,刹那间射进鱼怪鱼眼内!

    猝不及防下,鱼怪登时中招:其识海内,一只通天白狐正与一尾覆海鱼蛟死命搏杀!

    就在鱼怪在识海内与白狐纠缠不休时,其两条长须反卷自白狐腰身,与其擦肩而过!

    尖锐的破空声将白狐吓的狐毛炸起!近些时日来修为突飞猛进,所带来的自我膨胀,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此时,鱼怪腾劲已尽,其又无长翅,直挺挺得摔回海中,硕大鱼身砸在海面上时,揪起滔天巨浪!

    等触到海底时,渔村附近如有地龙翻身!阵阵抖动!将站在石滩上的一众渔民们抖的大呼小叫,东倒西歪。

    “吼!”鱼怪终于自识海内一口吞下白狐!旋即眼冒凶光,一头扎进海面下,道道水箭带着犀利破空声,朝白狐射去。

    白狐狼狈的在空中左闪右避,再不敢直撄其锋。

    “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是为不智!”

    “还不速用归真草?!”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狐精神一振,自水箭结成的密网中一晃,拖出无数残影,直落在埋有金光旗的空地上。

    趁着鱼怪被幻影迷惑,她自腹中吐出归真草,封闭好口鼻后,一爪子将其捏碎!

    在深海里游溯吐箭的鱼怪,闻到缕缕清香自岸上飘来,登时,跟渴了三天样的酒鬼闻着了酒香,不顾一切的自海中横冲直撞而来!

    “轰隆”巨响中,鱼怪一把冲破海堤!巨力撞击下,海堤竟被撞出个硕大豁口!崩裂的巨石散成无数细碎石块,四面八方迸射!

    趴在石滩上的渔民们,有两个倒霉蛋立时被砸的脑浆崩泄!

    见鱼怪腾身直撞而来,白狐默数了三下,一把启动金光旗!

    “咣当”如铜钟撞响,鱼头,直直撞在金光阵护罩之上!护罩登时裂出密密麻麻的缝隙,旋即散成无数光点,而插在土里的金光旗亦断成数节。

    来不及查看金光旗,见鱼怪被金光阵拦在空地上,白狐立即闪身远遁!

    “天地浩荡,乾坤造法!敕令成籓,镇妖伏魔!”

    朗朗清声中,埋于沙土里的镇妖符,破土而出!符篆于空中熊熊燃烧,须臾间殆尽。

    符灰簌簌而下时,七枚指甲盖大小的道印虚空悬浮,金芒闪动间链接如畚箕,往鱼头上一罩,白狐尤未能留下爪痕的鱼鳞,在金芒下彷如豆腐般,切成两截!

    符阵内金芒涌动,死死压制住鱼怪鱼头!

    “……”鱼怪鱼嘴大张,阵阵无形波动搅的金芒扭曲崩断!

    与此同时,尤未死绝的鱼身,竟在石滩上翻来覆去,泥石飞泄间,往渔村碾压而去!

    “不好!”渔民们目眦欲裂!不约而同的,齐齐窜起。

    月光下,石滩上。

    只见何安一马当先,数十汉子紧随其后!皆双手紧握鱼叉,疾跑中将鱼叉平平抬起!

    “嗬!!!”

    站在海堤上的苏凤起和白狐,在渔民暴喝声中,见月夜下半尾鱼身,如山岳般自十丈高的空中往下砸落!

    与之相比的数十渔民,在鱼身下渺小如蝼蚁,却高举鱼叉,欲要以血肉之身,阻其汹威,以护身后家园!

    白狐听得苏凤起微微叹息,知道公子动了恻隐之心,不再犹豫,腾身而起。

    正欲拼死一搏的渔民汉子,望见月中有流光射出,流光内有白狐探爪,刹那撞向遮天盖地的鱼身身上!

    “轰!轰!……”鱼身被白狐带的一歪,侧过渔民们往渔村边上的山崖撞去。

    地壳抖动中,渔村亮起灯火。

    “这,就完了?!”

    何安和身后的汉子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右手耸拉着的胡三娘,颤巍巍地回在苏凤起边上。

    苏凤起淡漠的看着她,开口说道:

    “持骄必败!好好记住这四个字!”

    “扑通”一声,她跪在地上,惧声泪下,应道:

    “三娘,记住了!”

    见镇妖符阵内金芒渐消,鱼头也没了动静。苏凤起在听到渔村里脚步嘈杂,不欲和村民碰面,自转身往蓬船走去。

    “你去将鱼头妖丹、喉间软骨及顶上鱼鳞取来。”

    “遵命!公子。”

    在渔村妇孺老幼举着烛火,浩浩荡荡往海堤走来时,胡三娘已经把妖丹等物取下;而金光旗已经断裂,无法再使用,则被她扔在原地。

    她幽幽望了眼围成一堆的渔村村民们,见他们吵吵嚷嚷,像煮开了锅一样,颇觉得有些生烦。

    “哼”了声后,她闪身往蓬船而去。

    ……

    次日,清晨。

    苏凤起被海浪声吵醒。

    见胡三娘盘坐着守在自己边上,他轻声问道:

    “手腕可还好?”

    她摇了摇头后,抬起右手,五指运转如意。

    站起身来,他摸了下她黝黑柔顺的头发,抬手往鼻间一闻,一股异香冲进鼻腔,将口鼻里的海腥味冲淡不少。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他往船头走去。

    渔村村民们,天未亮就守在岸边。此时见苏凤起身影出现在船头上,领首的何安高呼着跪倒在地:

    “谢恩公为我等除害!”

    “谢恩公为我等除害!”后头人群齐刷刷倒下,山呼海啸般声浪把苏凤起吓了一跳。

    胡三娘闻声赶来,瞧着下头磕头如捣蒜的村民,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三拜九叩之后,何安一把站起,面对着村民,脸露悲色。

    “我何安,自幼父母双亡,全赖各位叔伯照应!”

    “这里,有两锭金元宝,我交于村长,以报叔伯成人之恩!”

    说着,他自怀里摸出胡三娘给的船资和买命钱,递给跪在前排的村长。

    “昨晚,我以龙涎草引鱼怪,构陷恩公二人,是为恩将仇报!”

    “今,鱼怪已亡!我何安亦无法再面对恩公二人!”

    “烦请叔伯,帮我送恩公前往宾阴郡!”

    人群寂寂,皆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泪自横流!

    何安转身,对着胡三娘笑道:

    “狐仙娘娘,何安收了你的买命钱!”

    “钱是没法还了,只好以命相抵!”

    说着,他拔出腰带上插着的鱼刀,直直往心口扎去!

    村民皆不忍目睹,伏倒于地,齐声高呼:

    “谢狐仙娘娘除鱼怪!”

    “谢公子鼎力相助!”

第十二章:玄甲符

    “铛”的一声,何安手上的鱼刀落地,却是被枚石块击中。

    苏凤起收起曲弹的手指,对着胡三娘说道:“他命既已卖与你,往后就跟着你吧。”

    说完,不再去理会船下村民,自个往船尾去了。

    胡三娘点了点头后,朝着怔怔在原地的何安喊道:

    “给你半日时间,自去与村民告别。”

    “记住了,往后,你叫胡安!”

    胡安双腿一曲,跪了下来。他虎目含泪,对着胡三娘说道:

    “谢公子,娘娘留命!胡安往后自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胡三娘朝他点了点后,便自船头离去。

    胡安等她身影消失,将眼角泪珠拭去,站起身来朝着村民说道:

    “诸位,散了吧,莫再惹公子,娘娘生气!”

    村民这才犹犹豫豫的起身,随后一步三回头的慢慢朝渔村撤回。

    渔村祠堂内,在村长和诸多汉子们的见证下,胡安一把将‘何安’二字从族谱上用笔勾去。

    “村长,往后天高海阔,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你自个保重身体!”

    接着,他再对着围在边上,闷闷不语的汉子们抱拳说道:

    “诸位叔伯兄长,胡安自去了。”

    说完,他背上个包袱,转身就往祠堂外走去。

    堵在祠堂门口的妇孺小孩,自动给他让了条道。

    “大兄,你还会回来吗?”

    胡安低头看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赤足而衣不蔽体,裸露的枯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正吸拉着鼻涕,两眼眼泪盈盈,怯怯扯着他的衣角。

    他摸了摸小丫头枯黄的头发,朝着围在边上的一个中年妇女骂道:

    “何二嫂,你自个生养的闺女,就这样子待见?”

    “即如此,小鸭就随我走吧!”

    说完,他一把抱起何小鸭,再不理会村民,大步流星往村口走去。

    周遭村妇纷纷围了上来,朝着何二嫂说道:

    “二嫂,恭喜啊!”

    “小鸭跟着狐仙娘娘,自比呆这儿好千百倍!”

    “哎,为咋何安看不上我家丫头呢!”

    ……

    吵吵嚷嚷间,何二嫂推开众人,一把爬在边上石台上,居高临下瞥着底下姑嫂,高声道:

    “瞧着没有,我家小鸭跟狐仙娘娘享福去了!”

    “谁再在背后说我不待见她,看我不撕烂她大嘴巴!”

    “没有我,今儿她能被何安领着去吗!”

    村长站在祠堂门口,看着何二嫂口沫横飞的蛮横样,一巴掌就扇在边上的汉子脸上。

    “何大牛,回去好好管管你家婆娘!”

    “丢人现眼的东西!”

    何大牛捂着脸,诎诎不敢回话。

    …………

    胡安抱着何小鸭,自船梯踏上船板,一眼就看见胡三娘双臂抱胸,冷冷看着他。

    “扑通”一声,他拉着何小鸭就跪在胡三娘面前。

    “娘娘……”

    胡三娘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冷冷说道:

    “我这有三条规矩,你仔细听好了!”

    “第一,不可以下犯上!”

    “第二,不可擅作主张!”

    “第三,不可仗势欺人!”

    “听明白了吗?!”

    胡安默默点头,眼角余光瞥到旁边陪跪,瑟瑟发抖的何小鸭,眼露不舍。

    “听明白了,还不去开船?!”

    闻言,他眼中亮光一闪,连忙爬起来,就往船锚处跑去。

    “记住,下不为例!”身后,传来胡三娘的厉喝。

    背对着胡三娘,胡安嘴角翘起,重重的点了下头,浑身是劲的扯起船锚。

    这边,胡三娘端下身,拉着何小鸭的手站了起来。

    仔细前后端详了会儿,胡三娘牵着她的小手,一路走到船尾。

    瞧着苏凤起的背影,她踌躇着开口:“公子。”

    苏凤起转过身来,朝她点了点头,说道:“你做得很好。”

    看着脚下的小丫头,他轻声问道:“小朋友,你叫咋名字啊?”

    何小鸭抬头瞧着个和颜悦色的小哥哥,似不像狐仙娘娘那般凶,壮着胆子回道:

    “哥哥,我姓何,叫何小鸭。”

    脆脆的童声,配上那副可怜样,苏凤起习惯性的,手就往裤兜里摸去,结果却是摸了个空。

    他摸了摸鼻子,掩饰下尴尬,朝着胡三娘说道:

    “三娘,你带她去洗个澡吧。”

    胡三娘眯着眼,抿着嘴,领着何小鸭就下到船舱里去了。

    随着蓬船船身缓缓转向,苏凤起盘坐在船尾,从怀中摸出块巴掌大的鱼鳞和颗拳头大小的妖丹。

    鱼鳞已经被胡三娘按苏凤起的要求处理过,如今呈青墨色,上面隐隐有水气升腾;妖丹通体呈水青色,置于耳边,可隐约听闻涛涛水声。

    他一边在识海内查看《玉阙金符》上的玄甲符上的符纹,一边默运法力,将个妖丹包裹起来。

    不一会儿,妖丹滩化成液,悬浮于眼前。

    他深吸了口气,再从怀中摸出尺来长,白森森的骨笔,其内中空,笔尖无毛,闪着寒芒。

    苏凤起执笔在手,遥望天地一片苍茫,猛然一笔扎进鱼鳞里面!随着他手走龙虎,妖丹水液缓缓流入骨笔空腔,再自笔尖淌入符迹……

    等妖丹水液尽空,骨笔磨损到指长时,鱼鳞上猛然暴涨出青芒!见此,苏凤起眼中一亮,知道此符是成了!

    好一会儿,青芒尽收。早已经被惊动的胡三娘,示意何小鸭在船舱里呆好,才弯腰自船舱里走出。

    她一眼就见到苏凤起手中躺着块水墨色的玉佩,旋即消失,随后又再出现。

    “公子,你在做什么?”

    苏凤起测试了下玄甲符,确认其是灵宝后,心情极是舒畅。

    “给。”

    胡三娘接过玄甲符,入手冰凉却不刺骨,触感柔软彷不似玉石之物。

    跟着,她耳内就传来道口诀:

    “玄水之精,其形为甲,运转由心,变化如意!”

    她默念了下,手中玉佩滩化如流水,顺着她的肌肤延伸出去。

    胡三娘心中一动,探手就扯下自己身上罗裙。随着罗裙脱落,一袭留仙裙,便着在身上。

    她原地转了下,见裙摆飘扬隐含锋芒,衣料贴肤有灵气流转,尘埃沾衣而落,心头一颤,怯怯问道:

    “公子,这是给我的吗?”

    苏凤起伸手摸了摸裙摆,满意的点了点头后说道:

    “此为玄甲符。”

    “你可挤滴精血到符头里。”他指了指留仙裙上的交领。

    胡三娘指甲立时一碰食指,一滴精血便落在交领上。旋即,一块玉佩悬于识海,其内种种妙用刹那明了。

    “这样子,往后就无需念诵口诀那般麻烦。”

    想了下,苏凤起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胡三娘,继续说道:

    “虽说玄甲符会自动吸纳天地灵气,平时运转自是无碍。”

    “但对敌时,你还需注意,不要让符篆灵气耗尽。”

    “当然,危机时自可起爆此符,夺一线生机。”

    胡三娘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娇声说道:“谢公子赐符。”

    痛失金光旗的郁郁一扫而空!

第十三章:观日符

    何小鸭坐在船头,看着胡安一荡一荡地摇着船桨。

    不时地抬头,眺望着早已经没影儿的渔村。眼里面,对渔村的不舍一点一点消散。

    过于早熟的她,半天前,心儿里面还藏着很多很多事。

    但随着船离渔村,离阿爹阿娘弟弟愈来愈远时,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愈来愈记不清楚他们的样儿。

    她觉得自己病了,但又不敢跟大兄,跟狐仙娘娘,跟很和蔼的小哥哥说。

    她害怕啊,害怕他们会把她扔下。

    阿娘总是说,一旦她生病了,干不了活儿了,就把她扔进海里喂鱼。

    昨晚那鱼儿的鱼头,一口就可以吃下十个自己吧?这海里,有多少那样子的鱼?应该有很多吧。

    听阿爹说,小花和她爹爹大力伯伯,就是被鱼儿吃去的。

    她当时听着就很想哭,所以就更拼命的干活。

    可为什么,狐仙娘娘却不让自己干活?

    明明我可以做很多很多事的。可我又不敢跟她说。

    瞧着狐仙娘娘帮我洗澡,还帮我做衣裳,说明儿就可以穿上。这些活儿不是应该自己做的吗?

    想到这,何小鸭转头看着蓬盖下,穿针引线的胡三娘,眼眶儿觉得酸酸的。

    没做事儿,那我就努力努力少吃点儿。想着中午时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就觉得脸颊烧的通红。

    “咦。”

    苏凤起遥遥瞧着,何小鸭脸色潮红的极不寻常,不禁轻呼一声。

    紧走几步自船尾赶到船头,他探手去摸何小鸭额头,却见小丫头惧怕的一缩脑袋,倒是让他摸了个空。

    “小鸭别怕,哥哥只是想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何小鸭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子就煞白起来,浑身不自觉地颤栗。

    见她这幅模样,苏凤起赶忙招呼了下胡三娘,自己则是避开。

    胡三娘放下手中活计,走到船头,牵起她的手走回到蓬盖下。

    随后,她探手去摸何小鸭额头,却并无病兆的现象。

    站在船尾的苏凤起,见何小鸭乖乖的让胡三娘摸额头,不禁探头往海面上看去。见粼粼水波下,自己没多出个脑袋,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有了些明悟。

    “三娘,你去问问胡安,这丫头在家里的情况。”

    “好的,公子。”

    两道心念来回,胡三娘安抚下何小鸭,嘱咐她不要走动后,才起身去了船头。

    一小会儿后,胡三娘返回蓬盖下,对何小鸭温婉说道:

    “小鸭,看着我的眼睛。”

    何小鸭不由自主地,抬头对上胡三娘的眼睛。

    她眼睛一闪后,就彻底陷入迷茫当中……

    “公子,这丫头被家人虐待的惯了。”

    “心思极重。”

    胡三娘陪坐在船尾,对苏凤起说道。

    觉得上句话可能会引起苏凤起对何小鸭的反感,她笑着说道:

    “竟然觉得自己没干活,就要努力少吃点儿。”

    苏凤起听的哑然失笑。

    摇了摇头,他慎重的对胡三娘说道:

    “你即已将她护下,那她的心思你要多加引导。”

    “这样的孩子,极容易走两个极端。”

    “要么是愤世嫉俗的很,要么是过于任劳任怨。”

    胡三娘点了点头,突然说道:

    “三娘要是早点遇上公子就好了。”

    “呃?”苏凤起有点没跟上她的思维。

    她轻轻说道:“其实,三娘也愤世嫉俗的很。”

    苏凤起伸手拍了拍她手背,说道:

    “昨日已不可留,何必添做今日之烦忧。”

    “你我皆行在大道之上,可不能因此而心有蒙尘。”

    胡三娘听的浑身一激灵,说道:“公子真知灼见,三娘如醍醐灌顶。”

    苏凤起轻笑一声,说道:“你去吧。”

    胡三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娉娉婷婷走回蓬盖下。

    见船只渐渐缓了下来,苏凤起左右看了下,隐约有陆地隐现,知道胡安要据此过夜。

    他静下心神,默默看着夕阳一点一点下潜,听着海流涌动的深邃回响,直至夕阳潜入海面而犹未知……

    胡安抛下船锚,将船停在这个天然港湾内,开始忙着生火烧饭。

    等饭菜煮熟后,他看着如雕像般矗立船尾,巍然不动的苏凤起,迟疑着朝胡三娘问道:

    “娘娘,要不要叫醒公子?”

    胡三娘转身盯着胡安和何小鸭两人,厉色道:

    “公子陷入悟道状态,你两切不可去惊扰!”

    “吃饱后早点歇息,明天继续赶早开船。”

    胡安忙拉着何小鸭手连连点头。

    胡三娘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自去后,便守在苏凤起边上,替其护法。

    两人走到船头时,何小鸭轻声问道:

    “大兄,娘娘是狐仙,那哥哥是不是仙人?”

    胡安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想起昨晚那道朗声诵出法诀后,平地突起金芒将鱼怪一切两断,点了点头道:

    “公子,自然是仙人。”

    “可是,叔叔伯伯们不是说,仙人高高在上,视凡俗如蝼蚁。”

    “哥哥人看着很和善的啊。”

    胡安眼神一阵迷茫,喃喃道:“可能,公子极不寻常吧。”

    随后,他怕小丫头再问出大逆不道的话,赶忙盛了碗米饭递给她:

    “吃饭,往后这种话不要乱说。”

    “知道了,大兄。”

    两人吃完后,胡安细心的留下碳火和砂锅里不曾动过的鱼汤,吩咐小丫头去船舱里睡觉,自己则躺在船头随时照应。

    躺在船板上,他望着满天繁星,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次日天蒙蒙亮,胡安就醒了过来。

    赶忙弄好早饭后,再催着何小鸭洗漱。

    等他看着小丫头吃完早饭,见胡三娘和苏凤起依旧一动不动,也不敢去打扰,就自个吃着昨晚遗留的鱼汤。

    在天光透彻时,船便又动了起来。

    滚滚海浪翻涌,这艘蓬船随浪上下起伏。遥遥望去,似天地间一撇孤影。

    等一轮圆日缓缓自海面探头,海浪渐渐平复。

    直至圆日将将离海而去时,苏凤起眼神刹那回复清明。

    随后,他伸手一握,竟自朝辉中握住一支金笔!凌空抓来一缕云烟,金笔在其内转折写意至极。

    最后一撇符脚一笔而就后,一张白色为底,金色为纹的符篆,落在他掌中。

    苏凤起缓缓吐了口气,说道:

    “三娘,扶我一把。”

    边上眼内异彩连连的胡三娘,闻言,桃花眼都要眯成条缝。

    慢慢将他扶坐下来,她问道:“公子,此符是何名谓?”

    苏凤起抬了抬手,觉得酸软异常,又见着船头一大一小两脑袋,鬼鬼祟祟的往这瞟,忍住让胡三娘给揉一揉的心思,说道:

    “为‘观日符’。”

    “刚见公子日辉为笔,烟云为纸,想来,这观日符定是神妙无比。”

    见胡三娘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苏凤起好笑的说道:“这符与你相克,却不是你能使的。”

    将符收进袖袋,防止胡三娘学上自个毛病,他才继续说道:“我睡一会儿,午饭时喊醒我。”

    说完,便横躺在船板上,闭目没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第十四章:两败俱伤

    此后半月。

    苏凤起清晨时和胡三娘一同修炼《吐纳法》,午饭后午憩半个时辰;等起来后再开始练习《炼体篇》上入门架势。

    道家炼体法门讲究长生久视,自不会横敛暴练,无端折损肉身。

    胡安乍见公子架势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心里疑惑却也默默牢记,等晚上歇息时候照着一做,差点没惊呼出声。多年打渔留下的诸多暗疾,竟在摆出架势后,隐隐有发热之感。

    次日清晨,他正将这些个架势教给何小鸭时,便被苏凤起瞧着了。

    苏凤起唯恐他们不晓得内中厉害,误练下致筋骨分离,神思迷幻,赶忙过去指点各个架势的呼吸吐纳规律。

    后面索性也把胡三娘招呼上,三大一小每日申时,在船板上抬手挺腰,也颇有生趣。

    到了晚上,则是静思盘坐,于识海天枢观内,或看《太上玉阙灵始经》,或翻《玉阙金符》。

    半月下来,苏凤起原本孱弱的身子骨,渐渐有了起色。

    但变化最大的还数何小鸭,小丫头在胡三娘三番五次以幻术入梦,抚其神伤,渐渐活泼起来。

    盖因四人中她是第二闲得,无事时便修习《炼体篇》的架势,加上苏凤起三人也紧着她吃。半月下来,小丫头干瘦的身子骨丰满许多,脸上也有了婴儿肥。

    原本满头枯黄头发被胡三娘给全剪了,这会儿重新长出,短是短了些,但色泽黝黑,发根紧密。再穿上胡三娘为她裁剪的新衣,总算是有了个可爱的样儿。

    这日傍晚。

    胡安站在船头,远眺海面尽头的一撇陆地,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

    “公子、娘娘,宾阴郡要到了!”

    ………

    与此同时,漩海渔村。

    只见,一个一身玄色衬袍的男子写意地立在半空。

    随风乱舞的黑色长发随意的用根木簪束着,两撇一字眉下,一对瑞凤眼彷蕴星辰;刀锋般的鼻梁,陡转间,见两片极薄的嘴唇正似笑未笑。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相隔数十丈的一个貌美道姑,说道:

    “白霜,看来我家那只狐狸,是窜进你家里去了。”

    “算起来,她这会应该到了望海城。”

    “你猜,我会不会去宾阴郡,将她连正神佩一同带回北元。”

    白霜一抚拂尘,轻启朱唇:

    “萧慕羽,我南明,可不是哀牢山里那群废物,可任你来去。”

    “你若视泉关盟约为废纸,白霜自然奉陪到底。”

    两人对视一眼,似有雷霆涌动!

    就见萧慕羽朗声笑道:“你我纠缠了两月有余,萧某也是腻歪得紧了!”

    口头上占了下白霜便宜后,萧慕羽伸手虚握,一把通身血红的骨刀便握在手中。

    “轰隆!”漩海上乌云盖顶,有雷霆劈落海中,一道巨浪冲天而起,在两人中央炸起!

    狂风呜咽中,萧慕羽玄袍烈烈,长发飞扬!他抬刀横向,郎朗清声竟盖过天地之声!

    “天心即吾心,我意即天意,万雷一闪!”

    “咔嚓……”连绵爆响自乌云上炸起!紧接着,无数道雷霆蜂拥往白霜落去!遥遥望去,彷如一道炽热刺目至极的光柱,通天彻地将个人影裹在其内!

    “通幽!”

    “驱山!”

    白霜心中默念,接连两道符篆抬手而逝!

    万雷劈在白霜头顶不足一尺时,一圈幽蒙蒙圆洞突兀荡起,将雷柱尽收其内!

    白霜腾身避开这方海域,手一指身前,一座魏巍巨山虚影浮现,立将合刀为一的萧慕羽挡下!

    “劈啪!”一声惊魂催魄巨响,刚白霜所处的海域,雷柱再现,直直插入海面!立时,一个千丈方圆黑洞生出,其上水气升腾,雷蛇密布!

    无数水流滚向黑洞,引得海面倾斜,滔天巨浪竟自倾覆,往两人砸落而下!

    “轰隆!”萧慕羽一刀将巨山从中劈成两截,人自缝隙间电闪而过,手中骨刀一闪一现间,已至白霜额前三尺!

    “定身!”

    “御风!”

    “斩仙!”

    白霜手持符剑,身随狂风飘然而起,避过停滞在额前的骨刀。眼中寒芒一闪,符剑夹杂着火星,直直刺向萧慕羽额间神魂所在!

    “天意如刀,刀刀催人老!”

    萧慕羽两眼间白芒暴涨,竟将白霜硬生生拖进神魂识海之内!

    只见他抬手,刹那间劈出无数刀气,其上裹挟着浓郁的时间气息,刚自骨刀上涌出,旋即就临白霜跟前,欲要将她席卷其内!

    “气禁!”白霜神魂上一道符篆乍然浮现,紧紧裹住神魂,刀气所成的龙卷一触之下,便即消散!

    一时间,两人竟在识海内僵持不下!

    面对这道专克天意刀第二式的符篆,萧慕羽只能一边挥刀,压缩气禁符范围,防止天意刀被破,一边无奈开口说道:

    “白霜,你撤开‘气禁符’!”

    “我放你出识海!”

    “……”这人脸皮之厚,让白霜一时有些无语!

    上次被他诓的撤了‘气禁符’,这北元太子毫不犹豫就痛下杀手,所幸自己警觉,硬生生消耗数道符篆,才堪堪脱身。

    “萧太子,你贵为一国储君,文圣弟子,如此出尔反尔,还要不要脸皮?”

    “我还不屑于一个招数,对你使两次!”

    “哼!”

    两人谁也不信谁,就这样子僵持着,直到……

    “呜……!”如长鲲高鸣!倾覆的海墙如同巨锤,砸在半空中两人身上!自然此刻显出它的恐怖威能!

    “砰”,“砰”的两声几细不可闻,两人如被巨手横扫猛锤,自空中猛然各吐一口鲜血,再被巨浪卷进其内,往岸边拍去。

    “轰然”的巨浪拍击山体响声中,山体震动出数道深不可测的裂缝,萧慕羽和白霜各被甩进里间,嵌在裂缝的崖壁之内,竟有数米之深!

    此刻,两人浑身伤痕密布近无好肉,骨断筋折不知凡几!双双昏死过去。

    而漩海渔村在倾覆巨浪之下,渔民们毫无抵抗之力,惨叫着被携裹进水流旋涡里间,再被拍在山体崖壁上,立即成滩滩肉泥!

    这片海堤,硬生生被两人玩成漩涡密布,危机四伏的海域!

    两个月弹指间过去……

    期间北元和南明各有探子,遥遥自周遭的山林搜寻,更有几次火拼。但在各自克制下,并无出现大量伤亡。

    这日,白霜和萧慕羽两人近乎同时睁开眼睛。

    内察各自肉身状态后,幽幽叹息一声,便再次闭目运转法力疗伤不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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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介绍:
这个世界,妖魔横行无忌,仙道昌盛而神道崩坏。
苏凤起一醒过来,就面临杀身之祸……
他起初只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然而,世道半分不由人!
………
“天道有缺,吾愿以身补缺!”
多年后,这句话在他耳中依旧响彻!
集天道九雷,补全真经的他,终于下定决心……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没想成为道祖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