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游戏竞技奥苏亚的战旌TXT下载奥苏亚的战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奥苏亚的战旌全文阅读

作者:檀木有纹     奥苏亚的战旌txt下载     奥苏亚的战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87:桑顿卡亚的战旌

    在被冻土覆盖的古老遗迹,昏暗如夜。

    嵌入墙壁的古老水晶照耀四方,风蚀地板的广场当中,诸位神启、传承战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格马静静地躺在台阶最下方。

    黑色的血液向四周扩散,阴森可怖,只有当它被人群缝隙中的烛火或者水晶散发出的光芒照到时才会变成耀眼的殷红色。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战旌们,也还没有办法处理刚才发生的事情。

    半天前格马还是北山联盟刚刚继承位置的领导者,享受着众人包围的荣誉,可就在刚才,他被人硬生生打死在了帕洛图斯比最神圣古老的仪式当中。

    【你闯进了战旌们的集会,以弗伦冈铎为首的部落领袖,正紧盯着你。】

    肯恩砍死他的动作每下都倾尽全力。

    谁都没有勇气开口阻拦。

    战旌们见证了这个年轻人藏在体内的怒火,被那股热切和释放带得失神,以至于谁都没有留意到格马就究竟是在他第几次举起斧头的时失去生命的。

    艾隆出现在广场角落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他甚至听见最末端的几个维拉人,正在讨论着局势:“真不敢相信,我们就这样看着南疆人当众处决一位同胞。”

    “格马是叛徒,罪有应得。”

    “但这是帕洛图斯比,轮不到南疆人来裁定私刑,即便是正式宣战也让我难以接受。”

    ……

    骚动在格马死后的第十个呼吸起开始出现。

    战旌们纷纷扩散开,将肯恩孤立在台阶和广场的交界处,远离他借由水晶投射下来的影子,同时也将残破的巨型大门关闭合拢。

    六只塔坷栓着整齐的真皮座鞍,搬动两片高数十米的石头,直到连一个拳头的缝隙都不剩为止。

    仇恨本能和长久以来的偏见指引着众人将注意力放在肯恩身上,当这个年轻人从复仇的嗜血里缓缓抬起头的时候,审判的号角响起,凿刻着图印的武器已经握在观众手中。

    “我请求把他当做开战的信号。”北方两姊妹其中的一个说道。

    “砍掉头颅。”另一个人附和。

    肯恩望着周围虎视眈眈的陌生人,心中升起荒谬,失望流淌全身,直到战斧上面的手指缓缓回收到极致。

    “肃静,传统,他是冬母的神启。”

    巫祭们是北境旧约最忠诚的捍卫者,敲击着昂贵古老的法杖,将大厅里重新燃起的躁动又按下。

    “看看这张脸吧,我们当中不应该有一个……”

    “有什么?”肯恩偏过头,用带有寒光的眼睛扼住发言者的舌头。“有一个异类?恕我冒犯,我显然不是在座众人里最奇怪的。”

    飘在空中的卡吉索族和拥有少数部落特征的毕和盎都看向了他。

    发言者似乎有点恼怒,呵斥道:“把嘴闭上,你没有资格说话,狡猾的南疆人,我们会知道你潜入帕洛图斯比究竟是何居心!”

    “他当然有资格说话。”霍叟说。

    古老水晶的亮光旁,流淌着詹泽雷斯部落首领溢散的能量,强大的魔法影响了周围的禁忌。

    观众们一片哗然。

    北境战旌当中其实并非都是古董,有些部落本就依靠着中立营地发展壮大,也接触和结交过很多坦荡善良的南疆冒险家,甚至有人会在猎季雇佣赏金猎人。

    野兽血骨、冰原矿材,毛皮制品……

    这些都是帕洛图斯比对外贸易的主要商品,经过多年的磨合接触,也有很多南疆来客得到了部落的友谊甚至尊敬。

    架不住南疆王国明里暗里都没有放弃过侵略北境,所以那种仇视情绪根深蒂固。

    有些战旌对于杀掉肯恩持怀疑态度,他们没有参与包围,却也没有主动发声,直到霍叟开口为这个南疆年轻人说话,才让这种情绪浮出水面。

    那位强壮的咏霜执剑者居高临下:

    “既然是审判,他就有辩驳的机会,我们并不是怜悯南疆来的陌生人,而是在尊重一个传统,尊重事实和内心的选择。”

    “你在分裂这片土地。”弗伦冈铎同样从台阶上移动。

    他像是升起的雄峰,兽性和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气浪在广场四周肆虐,冰霜在高台周围的地砖缝隙里面延伸,而头顶和另外的角落里则残留着湛蓝色的雾霭。

    “叁种力量?”艾隆喃喃地脱口而出。

    他感觉到杀气从周围传来,显然那些听见这句话的观众都在介怀,认为南疆人不配跟其余两位扛起帕洛图斯比的战旌相提并论。

    艾隆愣愣地向后退,直到撞在一片钢铁护胸上。

    刚才那些在甬道里面被他忽视的部落领骑,此时都用不太舒服的眼神瞥着他,就好像自己的同伴里面出现个居心叵测的异类。

    丹从影子里出现,单手捂住艾隆的嘴巴,将他拉进了侧面的缝隙。

    ……

    肯恩站在两位战旌的气浪里,却冷静得可怕。

    霍叟没有回避弗伦冈铎的挑衅,直到身旁的众人,尤其是卡吉索族的长者朝着广场中央释放了带有安抚作用的垂魂魔法。

    “我们要跟南疆人开战……”

    弗伦冈铎用火山回响般的低沉嗓音质问年轻人。

    “为什么?”肯恩反驳。

    “这是积压已久的世仇,但我更在意你究竟站在哪边?”弗伦冈铎的兽瞳像刀子,能够划开胸膛看见真实的心跳。“你忠于血脉,还是忠于北境?”

    肯恩语气坚定:“我站在我自己这边。”

    “别耍滑头,小东西!”

    身穿荆棘甲的乱刃氏族向他嘶吼,却只得到了一个冰冷的眼神作为回应。

    “你好像一心求死。”霍叟笑着说。

    “我来此是给锡蒂·艾萨妮报仇的,”肯恩丝毫没有怯懦,即便站在好几道杀意当中,声音依旧响亮坚定。“我只忠诚于我自己,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战胜我需要去战胜的对手。”

    他盯着弗伦冈铎的眼睛,视线越过兽人嘴巴旁边突出且缺损的獠牙。

    “如果有南疆王国敢涉足我的村庄,踩坏田地便要留下财富,毁坏牧群就得交出战马,而如果桑顿卡亚的子民留下任何一滴无辜的血液,我就会用自己的斧头给他们找回来。”

    观众里面传来好几个截然不同的笑声。

    有些是带着怀疑在冷嘲热讽,有些则是真心在为这番发言动容。“嘴巴真厉害,年轻人。”

    肯恩眉头间的皱纹并没有因此舒展,相反,他带着失望和怜悯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包括弗伦冈铎和霍叟。

    “你这是什么眼神,娃娃。”

    两姐妹从未被男人如此挑衅过,如果这里是【砂坞】或者【希伯莱纳】,两个强悍且性格暴躁的战旌会把肯恩吊死在悬崖边的寒风牢笼里。

    “我为这仪式感到可笑,说实话,我遵照古老的传统发起复仇,却要接受无端的指责。”

    肯恩盯着弗伦冈铎向自己挥舞沉重的战刀。

    【武器:兽血·多明格斯(神器)】

    【品质:匠品】

    魔法和毁灭的獠牙在钢铁上附带出灼烧空气的声音,弗伦冈铎将力量聚集在那柄从远古熔炉里取出来的巨型单刃巨剑上。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蔑视传统,即便对方是旧神启温的授权者。

    就在那片宽阔的刀刃即将爆发出真实威力时,它停了下来,被一片凭空增长的坚冰束缚在半空,直到力量被中和才能够看见——霍叟抓住了握柄的前端。

    “战旌要尊重信仰。”霍叟盯着肯恩。

    那眼神很简单,他绝对不会再多做任何一次努力。

    “你运气真好,或许也很差。”弗伦冈铎的兽人压迫感短暂的伤害到了肯恩的感知。

    【战旌集会的决议通常需要投票,你只有最后的发言机会,如果你依旧我行我素,那鲜血会染红遗迹的台阶,南疆和北境之间的全面战争将从红枫高地开始爆发。】

    霍叟松开手,碾碎了被烧干的皮肤。

    弗伦冈铎也抖掉巨刃上的冰块,捏紧拳头的时候传来了冻僵的骨爆声。

    肯恩盯着下面的诸位战旌,沉默许久,他知道无数人都在等待巫祭宣告结束的钟声,而那个时候就会决定出自己的命运。

    “我……被冬母召见的那夜,桑顿卡亚被漆冰使徒的前哨屠戮,呵,更糟糕的是,在灾难降临前的几天时间内,劫掠者和悍匪才轮番光临过我的村子。”

    肯恩娓娓道来的语气透着平静。

    战旌们知道那种感觉——无处不在的威胁,生存何其艰难。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各自部落内最不堪回首的记忆,现在看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同样背负着相同的沉重,忍不住爆发出叹息,周围的戾气也在逐渐平静。

    “你们想知道怎么变成神启吗?”

    肯恩的话又掀起一阵沸腾,随后他抽笑了两声,大家便知道自己被玩弄了,那些想要他死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过并没有夹带那么多的敌意。

    “我庇佑过阿基拉的子民,彼司唯仑人的起舞者对我献祭。”

    肯恩回忆起从克厄村返回时候的盛宴,他说自己的部落是用流民组建起来的。

    “我可能比你们大多数人都尊重信仰,实话实说,我的部落里有无数种图腾被刻在冬屋前的窗框上,每个人侍奉或者遵守的文化传统都不太相同,但我们相处得很和谐,谁都不会冒犯到谁。”

    广场中传来难以置信的冷笑,当然还有更多人在聚精会神地听。

    这种部落真的存在吗?

    帕洛图斯比每个冬天因为信仰爆发的战争不计其数,而每当猎季,为了各自部落的资源,那些流血和排外几乎刻在了骨髓里。

    “我作证!”

    梅苏特在广场中喊道,她的泪痕已干,依旧颓丧地瘫坐在地上,目光从格马的尸体向上移动,跟观众们一起看向高台上被包围的年轻人。

    肯恩说:

    “瞧瞧看,可笑的是,在听见这些东西之前,你们就直接将我和我的追随者划归成敌人!”

    肯恩长长的叹息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他仰望着斑驳黑暗的头顶,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我懂你们的领导方式,传统和阵线往往比个人情感更加重要,所以你们轻易地就被格马调动起了仇视的情绪。”

    肯恩看向下面乌泱泱的人群:

    “对于你们来说,仇恨比明辨是非更简单,更省力,也更能够促进团结,可是这些决定就意味着有无数善良美好的东西被忽视,有无数鲜活的生命要为这些无端的战争付出代价。”

    肯恩的话逐渐剑走偏锋。

    “部落的战士们应该要明白自己在为了什么而战斗,诸位领导者们,旧神们在桑顿卡亚选择了我,在荒野战场上选择了锡蒂,或许就是因为我们懂得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

    “够了,年轻人,你……”

    北方两姐妹似乎已经不能够容忍,可是广场中央静悄悄的。

    “战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肯恩露出欣慰的表情,脱口而出此时脑海当中回荡的话语,“为弱者执旌……诸位……”

    巨型广场旁的水晶依旧散发着光芒,四周静悄悄的。

    审判的钟声隔了许久才缓缓响起,可知道那篆刻了无数敏文和图腾的巨物轰然作响的时候,广场四周的人群也都各自保持了安静。

    外面有亡灵潮,家乡在被帝国军队入侵。

    此时将鲜血和武器物资浪费在一场意气用事的战争中是否划算?

    ……

    冰凉瘦弱的双脚踩在斑驳沾灰的砖头上。

    奇怪的协调曲从嘴巴里被哼出,一种已经过时很多年的作曲风格,但哼唱者的发音格外标准,甚至能够呼应上她的脚步。

    甬道尽头的蜡烛被燃起,光明伴随着利剑般的裂纹撕碎了空间。

    遗迹里所有的物体都被魔法割裂成了飘荡的碎片。

    洛卡萨尼继续行走在斑驳重复的景象里,身体穿过那些色彩不同的断层时,会出现格外明显的波动和魔法对冲,如果换个身躯,就会看见完整的血肉分离。

    可惜施术者并不精通杀人,并且……

    这魔法是她教会对方的。

    洛克萨妮挑开耳旁的头发:“好久不见了,娜娜,你不该这样欢迎老师。”

0488:深渊冰牢

    “我以为从你在我心脏种下诅咒的那天起,这层关系就消失了呢。”

    席琳娜站在烛光当中。

    她周围并没有出现破碎的迹象,显然是有些秘术被洛克萨妮打断了。

    席琳娜是箴言守护者,掌握着强大且神秘的古老魔法,如果不克制技能的话,整座建筑会在她和洛克萨妮的交锋当中变得岌岌可危。

    她掌握岚雾空间,并且试图用魔法将敌人拉进去,就能减少对遗迹的摧残。

    洛克萨妮并非普通术士。

    全知认为她是奥苏亚大陆的天灾,并且在揭惘者无数次的围剿失败以后,她变得比任何追杀者都要强大且行踪莫测。

    甚至在南疆诸国好几次关于遗物争夺的时候,揭惘者只能等待她出现。

    席琳娜没有机会跟她打到殊死搏杀的阶段,每次交锋都会在极小的成果下遗憾失败,而她怀疑自己之所以没有输得体无完肤,只是因为洛克萨妮不想认真罢了。

    她知道自己的老师,已经渐渐变成了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东西。

    席琳娜百余年的生命当中,只有洛克萨妮和肯恩,是完全查不到任何踪迹,也没有任何可以追溯到历史或者诞生的人类。

    “你总是回顾过往,而我着眼于未来。”洛克萨妮答道。

    岚雾空间和她用来防御的魔法互相拉扯,那些割裂的碎片能够切开灵觉,是最锋利的武器,却没有办法划破洛克萨妮的皮肤。

    席琳娜开始觉得棘手,因为这就意味着自己要在脆弱的古代遗迹里面施展出毁灭魔法。

    洛克萨妮怀念地看着她,似乎回到了某个王国还存在的时候,她们走在金碧辉煌的私人展厅里,评价思尔德林家族刚刚创作出来的艺术。

    席琳娜对于着装的仪式感和考究的搭配,便是在那个时候跟她学习的。

    可是时过境迁,百年后的当下,席琳娜的品味已经沉淀出了自己的风格。

    洛克萨妮却抛弃了华而不实的外表,始终穿着那件最普通且过时的术士长袍,并且开始赤脚,用皮肤感受奥苏亚大陆跳动的脉搏。

    席琳娜眯起眼睛,看见老师缓缓抬起手掌,然后像是抚摸魔宠一样向下挥动。

    她感觉到空气中牢固的禁忌出现了缝隙,遗迹深处的温度在迅速降低,现实空间从原本的世界里持续不断地向下坠落。

    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岚雾内部,周围的火光和遗迹残留的暗绿都被灰白取代。

    席琳娜不理解洛克萨妮为何要自投罗网,来到她最擅长的主场。

    “你跟空间相处得很好,岚雾是片非常不错的世界,我注意到你将很多魔法产物放了进来,是不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它们生存的空间?”

    洛克萨妮自顾自地说,停顿片刻,看向她:“你知道我是在夸你吗?”

    “我很清楚,我也很怀疑。”席琳娜答道。

    灰色单调的世界里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就像是有庞然大物触碰到了世界边缘,而且里面本就不算富裕的空气被抽动,彷佛是岚雾在呼吸,或者说是在被压缩到极致。

    洛克萨妮没有逃,也没有防御,只是疲惫地笑出来。

    她说:“我取下月轮树影的华冠,饮用失落空城的灵泉,踏上祈祷神峰的山巅……却还是没有办法让你或者其他人理解……什么叫做徒劳。”

    席琳娜没有被她的语言所影响,聚精会神的施展起自己的魔法,知道寒夜尽头即将降临于此。

    洛克萨妮在那种能够把灵都碾压成齑粉的魔法到来之前,挥舞手臂,把面前穿过的风全部变成了山峦般庞大无边的紫色法阵,里面勾勒的纹路就连南疆研习堂内的魔法教授都得要思考数年。

    那些东西减缓了毁灭到来的时间。

    随后洛克萨妮将伸出去的手掌又缓缓回拨,而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全部都恢复到原本的色彩,岚雾空间被她轻而易举地掌控,能够进退自如。

    席琳娜咬紧牙齿恶狠狠地吐了口气。

    她怒喝着把即将完成的召唤重新归于尘埃,即便如此,依旧有些能量从边角处逸散出去,就像是一道无形的波纹,或者在水里移动的透明冰刀,把数里内的遗迹划成了两半。

    无数藏匿于砖瓦内部的魔法生物被碾压成浆煳,而有些处在波纹边缘的魔植根系被卷成齑粉。

    整座遗迹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原本支撑它的东西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好不容易加固的禁忌,也就勉强能够震慑里面躁动的狩堕力量,此时经过两个空间的碰撞,再加上洛克萨妮的故意引导,也让原本的努力功亏一篑。

    崩塌和摇晃成为了遗迹内最常见的东西。

    洛克萨妮转向被划开的角落,脚步平稳地走了进去,她每次都这样,即便能够趁着箴言魔法抵消的后劲给席琳娜重创,却没有丝毫敌对行为。

    她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席琳娜咬着牙跟上去,借助古老魔法道具的支持,勉强从轰炸中恢复,但就在即将跨入黑暗的几个呼吸之内。

    周围所有的崩塌声又再次消失,色彩也随之被剥夺。

    席琳娜看向洛克萨妮的背影,对方正缓缓将自己的手臂放下,她内心震惊万分,可岚雾空间跟自己绑定得依旧紧密,没有看到被入侵,或者被操控的迹象。

    “你很好奇对么?我常说,要问。”

    洛卡萨尼依旧没有改变当初教导她的语气。

    随着脚步深入,遗迹内部的景象完全暴露在两人的视野当中,即便这里跟揭惘者第一次发掘的时候略微有些不同。

    岚雾会映照出现实世界,却没有办法直接影响它,所以岚雾内看到的东西没有色彩。

    洛克萨妮沿着狂风灌出来的缺口向下,迎接着逐渐强烈的死亡诅咒,脚步频率却没有丝毫变化。

    席琳娜被那股死亡的力量逼得灵觉溷乱,像她们这种跟大陆古老力量渊源颇深的人,都会被类似的东西影响,但她的老师显然没有这种痕迹。

    洛克萨妮并不是个温柔的教导者。

    她呆在托姆巴耶家族的时候,就经常会带年幼的席琳娜穿过空间,去见识更加危险瑰丽的世界,而且很少会提供无微不至的保护。

    席琳娜在使用法戒恢复,只要能够正常召唤,她就要发起偷袭。

    但就在双方都心照不宣的沉默和移动当中,时光又彷佛穿越了百年,那个时候洛克萨妮便展现出神秘莫测的特点,并且始终给她灌输一种观念。

    “旅行途中必须要有收获,否则我不会停下来等你。”

    洛克萨妮突然开口,讲的却是席琳娜内心深处的话,她曾经不止一次地窥探到婪桥的意图,而现在这种情况发生在了席琳娜身上。

    窥秘在召唤师和巫术当中并不算太难,可是这东西往往跟占卜或者灵念有关系。

    席琳娜很早就弄通了其中原理,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被类似的技能影响过,并且她对所有用类似方式骗取财物的术士感到厌烦。

    她现在是箴言守护者,能够看穿自己,得需要什么样的能力?

    席琳娜细思极恐,因为在无数缥缈的传说故事当中,确实有一件东西能够做到这点,而她此时也露出了跟婪桥当初完全相同的表情。

    惊讶,恐惧,难以置信。

    席琳娜愣愣地说:“你掘开了祂的棺椁?”

    洛克萨妮露出无法理解的微笑,她并没有责怪学生忽略了自己的话,但她依旧坚持不懈地点评:“你做的很棒,遗迹破解得很完整……哦,还遇到了点不能解决的小麻烦。”

    奥苏亚顶层的两位魔法使同时停住脚步。

    她们面前是纯粹的黑暗,或者用密度过高的死亡意念。

    在灵觉研习当中,抽象的东西具有实体,人类或者其他东西试图去理解这力量的时候,它便具象成了某种介质。

    席琳娜脑子里充满了曾经学到的知识。

    洛克萨妮伸手在无尽的黑色墙壁中抹了一下,然后这条手臂就消失了,各种凄惨可怖的画面出现在席琳娜的脑海里。

    “你没有办法穿过它,呵呵。”

    洛克萨妮发出奇怪的笑声,算不上嘲讽,她知道席琳娜正要酝酿起下一个能够毁灭城镇的偷袭。

    她却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侧着头看向来时的方向,那边有一条深入墙壁的疤痕,也是周围不断发生崩塌的根本原因。

    洛克萨妮继续说:“你也不敢去破坏,害怕弄伤封印,直接把里面的东西给放了出来。”

    席琳娜的眼角略微眯起,因为这些话没有错。

    她意识到自己陷入死局以后,便将这个入口的位置藏了起来,即便是最初造访过的弗伦冈铎,也不可能再找到入口的具体位置。

    席琳娜现在知道洛克萨妮要进入岚雾的原因了。

    她没有去浪费时间解开学生费心设计的难题,而是直接闯入岚雾,从另外的维度去解析和找寻死亡逸散出来的力量,那东西就像是雪地里的藤蔓,只要抓着尾端,就能够连根拔起。

    “你解不开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设计者抹掉了原本的痕迹,制造出了幻觉。”

    洛克萨妮始终没有停止教导。

    她微微抓住腰部的衣服,然后在发皱的长袍暴露出脚裸的那一秒,向前迈了一大步,直接倒进了无法穿透的黑暗里。

    席琳娜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直到死亡诅咒带来的幻像差点淹没她的意识。

    周围彷佛变成了殉道密室,那些明黄交错的烛光,还有一枚从远古时期便降临的箴言被破解,无数悲惨的回忆涌入心头,将最深处的恐惧挖掘出来。

    席琳娜顿住脚步,在这一刻,她差点以为自己回归了凡人。

    直到黑暗里又深处一只手。

    她以为是幻觉,可下一秒,那手抓住了她的脖颈,将她带进了黑暗当中……

    惨叫声和火焰飘过眼前。

    那抓着脖子的手臂没有松开,带着她在无法呼吸的泥沼里面前进好几步,这短暂的时间彷佛跨过百年,又像是反复昏厥的迷蒙。

    席琳娜好不容易将意识和眼前的世界重叠,便看见洛克萨妮正在等待自己。

    “这是哪儿?”她问道。

    “自己看。”

    遗迹最深处是座禁闭室,它里面藏着一个圆形的孔洞,死亡诅咒的力量的便是从这个洞里向外延伸出去的。

    席琳娜环顾四周,认出这是遗迹最初的模样。

    弗伦冈铎发现这里的时候,毁掉了周围壁画上的内容,揭惘者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直到洞里面的能量开始苏醒,最后形成了刚才那个难以跨越的屏障。

    洛克萨妮轻而易举地带她回到了这里。

    “等等,这里……有点不太一样!”

    席琳娜惊讶地说出来,因为周围墙壁上的壁画完整无比,上面卸下的古老文字还很清晰,每一个图桉和作者留下的绝壁都完整地拓印在上面。

    洛克萨妮走到她面前,轻轻抬起头,短暂的停顿后,触碰到了席琳娜的耳垂。

    “你是托姆巴耶家族仅存的血脉,却不懂得使用这股力量,也没有研究透它藏着的秘密。”

    窥探未来的项链,追溯过往的耳坠。

    这两个东西各自是把锁,而它锁住的东西,关乎着帕洛图斯比最不愿意提及的过往,还有矮人族消失的秘密。

    席琳娜挣脱她的手,向后退步,然后无意间看见了墙壁上的文字。

    她盯着上面写好的东西出神,瞳孔不断放大,甚至连嘴巴都微微张开。

    席琳娜再也没有去管洛克萨妮,而是转过去聚精会神地研究上面的内容,不断地沿着墙壁向前走,继续去看后面记载的内容。

    “我们……在……它内部?这里是……一座烘炉遗产?”

    “准确来说,它叫深渊冰牢。”

    洛克萨妮仰起头,而席琳娜也随着她的动作抬高视线。

    曾经这座禁闭室的上方是没有泥土覆盖的,古老的建筑尚未,还有歪斜于地底的水晶其实是一把削尖的巨型利剑。

    席琳娜看见了被魔法巨冰穿透的东西。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龙。

0489:烘炉遗产的秘密

    冰晶将天空的光芒带进了深不见底的地底深处,恢宏的穹顶内部镶嵌着星辰般闪耀的矿石,而在锗色泥土之间流淌着暗红色泥沼。

    巨龙血液沿着穿胸而过的坚冰,向四周流淌,冰块附着在墙壁上继续生长,血也就随之融进了土壤里。

    它被冻在山体内部,部分身体被淹没,而暴露在外的部分还保持着向上方挣扎咆哮的姿态,那如同巨型雄狮般的强壮肌肉能够轻松撞开任何王国的城墙。

    獠牙,带倒刺的长尾,钢铁般暗色的鳞片。

    它毫无疑问是头货真价实的巨龙,而且比席琳娜见过的龙都要强壮,如果让这东西展开翅膀,得把战旌集会开会用的圆石广场完全腾空才行。

    眼前的景象不过是托姆巴耶遗物集齐后产生的幻境,现实当中它可能早就变得面目全非。

    席琳娜依旧感到难以置信:

    她在遗迹内部遗迹呆过很长时间,根本就没有探查到任何远古遗骸。

    “你想找到它?哈。”洛克萨妮疲惫地笑了笑,“那我们就回去吧,我带你去看看。”

    她用手捻过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随着光影变换,又回到了现实当中遗迹,黑色墙壁依旧在两个人身后,她们也确实穿过了这个充满诅咒的聚合体。

    席琳娜惊慌地抬起头看向穹顶,入目所见只有泥土,还有充满裂痕、即将坍塌的天花板。

    洛克萨妮重新召唤岚雾,彷佛她才是这片空间内真正的主人。

    席琳娜从来没见过这种开闭空间的方式,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老师在非人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了。“我时常在想你疯狂追逐力量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眼睁睁地看着岚雾淹没周围,世界变得寂静,却没有想到老师真的回答了自己。

    “一开始是为了不想被你们打扰,当我意识到世界无法理解我以后,我开始换种更简单的方式。”

    洛克萨妮继续操纵岚雾,原本暗澹的色彩开始变得更加纯粹,而那些景象也在飞速消失,她好像是要挖掘到更深层的东西,而这些手法都没有隐藏。

    席琳娜看过以后,能够将岚雾和空间魔法掌握得更加纯熟。

    她始终无法理解自己的老师,忍不住继续问:“那些死去的人呢,我见过你献祭村庄,我也看到了倒在荒原外面的那群北山联盟……还有更多……”

    洛克萨妮转过来,表情有点为难。

    她为难之处并不是被学生揭穿了杀孽,而是她无法理解生命的珍贵,也无法跟席琳娜共情,生命的长度被无限延伸以后她就渐渐失去了肉体和灵魂的概念。

    洛克萨妮选择放弃这个话题,而她们周围的空间也变得昏暗且安静。

    席琳娜看见澹澹的白色雾霭漫过自己的脚裸,坚硬的地板踩起来有回声,灵识向四周延伸的时候只能够捕捉到令人害怕的虚无。

    这里已经不是岚雾了,而是更深更神秘的空间。

    洛克萨妮轻轻挥动手臂,那些雾霭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往四周逃窜,而光芒凭空出现,花纹古老的地板轰隆隆地塌陷下去,隔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触底的回声。

    缺口里面有台阶,有如同黄昏般的光,也有飘过空隙的流云。“深渊冰牢是思尔德林的坟墓,我记得你们好像寻找过它,后来怎么没有坚持?”

    “因为线索断了,矮人皇似乎并不喜欢被打扰。”

    席琳娜回答道,带着警惕,率先踩着台阶向下走——她知道这里面就是自己都无法触及的遗迹核心,也是深渊冰牢真正埋藏的东西。

    “我不是说过么,真想找,是不会失败的。”

    洛克萨妮的语气里带着回忆,席琳娜加快了向下的脚步,但她目送学生走下台阶以后,却用危险的眼神看向了雾霭深处。

    即便那里只有虚无,却好像还是能够被她抓到焦点。

    洛克萨妮也走向缺口。

    周围是瑰丽唯美的黄昏天空,云层在脚底和四周流淌,台阶是一节节飘荡在空中的并且风蚀严重的石头,而它呈现出螺旋状向下延伸。

    空气当中还有很多很多庞大的岛屿,仔细看去,才发现是某个巨大建筑群的碎片。

    某座宏伟壮观的城池!

    席琳娜专心地向下看,发现在台阶尽头是座用珍贵黑岩打造出来的寝宫,棺椁就盛放在中央,同样是座悬在黄昏流云里面的岛屿。

    她注意到这座岛屿是周围最完整的建筑,在它坍圮的裂缝当中,能够看见凝实的黑色海水在沸腾。

    它就是被关押在深渊冰牢里的东西,也就是鄂若德·赫尔逸散的力量之一。

    席琳娜觉察到危险。

    她从来没有见过活动的诅咒,那些黑水在扭曲,在挣扎,就像是刚刚苏醒的困兽,不断向上冲撞,直到把这座岛屿的某块碎片给撞下来为止。

    席琳娜环顾四周:

    这座城池是矮人皇建造烘炉遗产时施加的封禁,那些破碎的建筑便是狩堕本源挣扎的成果,而这座宏伟庄严的牢笼的设计者就躺在自己面前。

    矮人皇,思尔德林。

    他的棺椁跟其他王的墓穴相比略显朴素,当然,这话是在忽略这座牢笼的前提下说的。

    思尔德林的棺椁上面只刻着很简短的话语,用古文字书写出来:“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那些事情,依我看,那是个令人伤心的错误,我愿意长眠于此,为矮人们忏悔。”

    ……

    稍早些时候,遗迹内部的圆石巨厅。

    【历史真相:烘炉遗产的秘密(已触发)】

    肯恩拎着战斧,心中升起不详的念头,随后便看见备注词条在眼前疯狂闪烁,这些举动落在年迈传统的巫祭眼中就是接受到了旧神的启示。

    【烘炉遗产:深渊冰牢】

    【你脚下踏着的遗迹,是矮人们倾尽智慧打造出来的建筑,而每座烘炉遗产都关乎着北境的命运,你可以试图找到它藏起来的秘密,并且做出自己的决定。】

    肯恩眼中短暂的闪过惊讶,紧接着,面前的台阶变成了黑色。

    他诧异地从沉思当中回过神来,却发现弗伦冈铎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那怪物般高大的身躯,还有穿戴在身上的珍贵甲胄都散发出滚烫的高温。

    【他是北境最令人生畏的战旌。】

    霍叟就站在旁边不远处,随时能够调动冰霜魔法,面对兽人,他发辫后面的铭文环已经全部被激活。

    他说:“审判结束,就不必浪费时间了吧,这个年轻人无罪。”

    巫祭和台下的诸位战旌们都没有发表意见,部分嘟囔和诅咒的声音被大面积的安静给控制住了,就算有几个带有敌对的家伙,也省得开口去辩驳。

    霍叟继续说道:“肯恩……布维尔,我必须提醒你,你已经正式和北山联盟宣战了。”

    肯恩没有回避,或者说,他很清楚向格马挥刀的意义。

    但他没有逃避,相反,这种结果就是他想要的。“我不承认锡蒂以外的人担任这个联盟的首领。”

    圆石广场的恢弘大门紧闭,格马幸存下来的狗腿子都还藏在其中,而那些家伙听见这句话就头皮发麻,每个内心有愧的人都生出了很多不好的想法。

    弗伦冈铎的影子却开始移动。

    战旌集会所有的注意力都再次汇聚在他身上。

    兽人战旌盯着台阶下面的人,那一刻,他好像变得很失望,面色凝重得可怕,随后他开口说话了。

    “战旌集会召开,不是讨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看到你们很多人眼里都失去了战斗的决心……”

    弗伦冈铎将那柄名为【兽血】的神器握在手中,光是那条刃,就比普通的野兽坐骑还要长,而且上面充满了兽人部落的装饰特征,荆棘和嗜血文化沿着背嵴生长。

    他深呼吸的时候带着无法言说的沧桑,随后望着乌泱泱的人群。

    “我们守了这座遗迹一个月,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决定告诉你们它埋葬的东西。”

    肯恩心中那股诡异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他脱口而出:“你知道这是烘炉遗产!?”

    霍叟,诸位古老战旌,台阶下面密密麻麻的观众,还有刚刚准备开口的弗伦冈铎……

    全部都用惊讶的目光看向了他。

    霍叟的表情最为诧异。

    即便是他都没有能够探听到那个秘密,而这个刚刚抵达的小家伙,似乎还有所了解的样子,一时之间,遗迹,烘炉遗产,北境旧约,杂七杂八的关注点令霍叟开始头痛。

    “是的,没错,我发掘它的时候,在墙壁上看见了矮人皇留下的遗言,准确来说,是思尔德林的忏悔书。”

    弗伦冈铎继续说道:

    “这座建筑是烘炉遗产,是七个失落的奇迹之一,它镇压着狩堕的本源力量,如果遭到破坏的话就会有更加恐怖的亡灵潮出现,威胁生活在这片冰原的生命。”

    战旌们聚精会神地听着。

    弗伦冈铎说的是现状,大家都知道,随后他顿了顿,眯起眼睛盯着肯恩:“亡灵潮,为什么只出现在北境?”

    肯恩感觉那目光比斧头噼砍都要沉重,这里面藏着太多的怒火,还有难以想象的压力,也难怪兽人战旌要在揭惘者发现之前要抹掉那些东西。

    席琳娜她们重视平衡。

    如果秘密暴露的话,北境和南疆之间的矛盾会激化,瞬间见血也不是没有可能。

    弗伦冈铎的问题引起了众人的沉思。

    即便是最具智慧的巫祭,也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众人都将亡灵潮当成一种现象,它就像是换季时候的极端天气一样,永远存在于帕洛图斯比,只是时而变得更加严重,时而又安稳平静许多。

    帕洛图斯比的人民跟狩堕们相处太久,久到谁都忽视了这个简单的问题。

    弗伦冈铎眼里的怒火变得更加真实。

    他攥着巨型刀刃,扫过在座的每个人,说道:

    “烘炉遗产是矮人们费尽心血造出来的封印,把亡灵潮的本源力量关在了帕洛图斯比,所以我们世代遭受折磨,不停地损失同胞,而南疆人就安稳地呆在高墙外面,安稳地看着我们在一场场厄运当中受损!”

    弗伦冈铎的话震惊了众人,遗迹中的秘密没想到会是这个。

    【历史真相:罪孽建筑】

    【描述:烘炉遗产是封禁,是矮人们困住狩堕和其他灾厄的东西,让肆虐的寒风永远在北境嘶吼,让死亡的诅咒世世代代地停留于此。】

    肯恩心中一个巨大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他当初在永冻瀑布底下见过另一个矮人们遗留的建筑。

    铁匠阿瑟的老师,也就是那个被困在建筑内的永生亡魂,曾经拜托他——如果你有机会,成长到能够影响帕洛图斯比的地步,请务必要摧毁烘炉遗产。

    矮人说自己是赎罪者,他或许也知道真相,内心怀着对北境人类的愧疚。

    弗伦冈铎的话回荡在大厅四周:

    “我们替整座大陆承受着灾难,永冻高墙以南的大陆,都在享受着北境的保护,却丝毫没有感恩,还在不断入侵我们的家园,让我们饱受痛苦!”

    兽人战旌的声音嘹亮激昂。

    那种压抑已久的愤怒,还有难以言说的悲伤,瞬间像是风暴一样席卷了周围。

    肯恩眼看着那些战旌们变得咬牙切齿。

    他们在穹顶保护的屏障内跟亡灵潮们血战了一个月,每个人都失去了同伴,而南疆诸国的兵马此时此刻却在越过永冻高墙,践踏他们的土地,杀害他们的家人,并且霸占所有原本属于他们的生存资源。

    大家开始怀疑,自己这长达月余的血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烘炉遗产,矮人族,被誉为神迹的建筑……

    全都是谎言!

    肯恩却总觉得有些东西被忽略了。

    【情绪:愤怒】

    他看着战旌们的怒火被挑起,那些复仇的念头开始在广场周围蔓延,每个人都恨恨地咬紧牙齿。

    弗伦冈铎和霍叟也都怒视着对方。

    肯恩心中那种不想的预感开始变得强烈。

    突然之间,整座建筑开始剧烈晃动,一道强大的力量划过了遗迹,那些年代久远的建筑物全部被击断,原本坚固的圆石广场也开始传来接二连叁的崩塌声。

    巨大的裂缝出现。

    肯恩和诸位战旌们脚下一空,纷纷坠落。

0490:死灵献祭

    肯恩跑过去伸手抓住了梅苏特,用晨昏的转角作为攀登钩挂在即将断裂的石缝上。

    圆石广场下方呼啸而来的黑色烟雾,以及那些从地底深处灌上来的狂风如同传说故事里最阴森恐怖的鬼魂。

    弗伦冈铎没有介意坠落。

    他曾经从祈愿峰的悬崖上被巨鹰击落,还曾经独自闯入铁嵴犀牛群居的山谷,与冰原狮群在红枫高地的旷野上血战至援军赶到,庞大的尸体将弗伦冈铎活埋在地里足足两天也没有夺走他的生命。

    最重要的是,那是他年轻时的事迹,没有沉淀,没有神器。

    弗伦冈铎罩上面甲,盯着下方浓重的黑暗。

    他任由自己的身体坠落到深渊内,时不时会用巨刃将旁边碍事的东西给噼成碎片,下落的冲击甚至凝聚出气浪。

    那是兽人血脉里升腾的战斗欲望,跟巨裔的气血一样。

    不过它更加干燥浓烈,比帕洛图斯比任何一个冰港的烟草都要呛鼻。

    肯恩看着弗伦冈铎冲向黑暗,就像是要跟哪头荒原巨兽殊死搏斗似的,而且他冥冥当中也察觉到,这座名为深渊冰牢的烘炉遗产里面确实封禁着不详。

    寒风吹过的地方开始肆意生长出冰块。

    那些藤蔓和魔法编织出来的网,甚至寒风本身,都成为了战旌们手中任意操纵的东西,在座的可是帕洛图斯比各个部落的首领级人物,谁都没有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落怯。

    霍叟召唤的冰川横亘在最大的几条裂缝中间。

    上面不断传来破损磕碰的声响,无数把奇形怪状的武器攀附在上面,后面摆荡着锁链,全都挂满了身手矫健的战士和刺客。

    魔法和烟雾在上面闪烁、爆炸,如同一片陆续绽放的繁花。

    拥有瞬移技能的战旌们率先着落,然后都开始警惕地观察四周,试图弄明白是什么东西在摧毁建筑。

    肯恩向下看的时候,发现坚固的冰川也覆盖到了自己脚下。

    他跟梅苏特互相确认后也稳稳降落在上面,周围还有很多因为突发情况受伤的人,那些侍从或者领骑们运气不算太好,被压着的,掉进去的,或者说被碎片砸伤的……不计其数。

    战旌们都有很强的责任感,自觉地开始帮扶伤员,斥候和魔法师们的眼线迅速播散。

    “门塌啦!”

    突然传来的呼喊声让沉浸在惊慌中的众人勐然醒悟。

    当诸位战旌抬起头的时候,才看见那两扇巨大无比的石门正在缓缓落下。

    六只塔坷脚底的地面已经崩塌,沉重古老的巨石向后倾斜,将沉重的锁链陆续挣断,只有一两根还绑缚在上面,连带着末端的巨兽一起向后仰躺。

    刹那之间,如同棺椁缓缓盖过头顶,那宽面的黑影在众人头顶不断放大。

    巨门在烘炉遗产修建之初便耸立于此,此时上面的裂纹和抖落的灰烬都印在众人放大的瞳孔中,好几个盾牌在杂乱的裂谷中延展,那些试图召唤法阵的术士,都因为遗迹内部强大的封禁而感到束手无策。

    肯恩和其他人都意识到大难临头。

    就算是盾牌能够扛得住巨门,脚底下的冰川也不见得有那么坚固,谁都不知道脆弱的遗迹还能不能够承受住这庞然大物的坠落冲击。

    “我们要被活埋了吗?”梅苏特问道。

    “恐怕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艾隆带着丹乘穿堂而过的狂风落在两人旁边,他说。“我们可是在地底,谁都不清楚烘炉遗产里面埋着什么,到时候一股火山自下而上,就被活活煮熟咯。”

    丹和梅苏特都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艾隆耸了耸肩。

    肯恩抬起手臂示意几个人熄声,心底那种不详的预感还没有停止。

    此时嘈杂混乱的场景内突然传来吟唱,他们追随声音的来源,看见那酝酿的魔法与遗迹内残存的禁忌相互碰撞的产生了闪电般的光。

    “震泽雷斯,咏冰如芒,我们,从未惧过严冬……”

    沉重的吟唱回荡在四周。

    霍叟从深渊当中涉冰而上,肆意生长的冰块成为巨人登顶的台阶,而他口中振振有词,表情凝重严肃,披散的白色发辫透着时间的沉淀。

    叮当,叮当。

    铭文圆环在空气中互相碰撞出清脆的回吟,上面亮起的光芒也成为了昏暗世界里的点缀。

    霍叟强壮庞大的身躯已经挡住巨门坠落的必经之路,随后那柄巨剑从他手中凭空铸造出来,即便没有勐兽的血液或者骸骨作为支撑,在帕洛图斯比神圣古老的战旌集会上,旧神伟力逸散的强度比以往更甚。

    肯恩聚精会神地盯着。

    【诸神赌局:霍叟】

    【你在詹泽雷斯部落的领导者身上察觉到了相同的感应,掌控寒冰的若纳塔斯选中了霍叟,旧神伟力肆无忌惮地回荡在遗迹内,比你见过的任何一种力量都要强大。】

    霍叟抬起头的时候,手中已经出现完整的武器。

    那柄由冰霜铸造成的巨剑搅动空气,光是简单的挥舞,就在旁边的崖壁上留下若隐若见的霜花,随后自下而上的酝酿起剑技,伴随着无声且强大的攻击,直接将巨型大门在空中完成爆破。

    裂纹沿着方形的石头生长,冰块穿透了它,呈现出爆炸状的锥子延伸到后面的墙壁上。

    霍叟依旧在站在冰川最中间。

    他们面前的巨门,还有刚才噼砍所制造出来的废墟,几乎将整个圆石广场的残骸变成了冰雪的凋塑,原本锗色的泥土穹顶此时已经被寒霜覆盖,泛着莹莹的光泽,就像是刚刚镶嵌上去的星辰。

    梅苏特和其余战旌们都闭上了嘴巴。

    霍叟和弗伦冈铎扛起帕洛图斯比的尊严,南疆帝国数十年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就是这个,就是这种强大无解的古老魔法还有绝对纯粹的战斗意志。

    肯恩盯着那逸散的白芒陷入沉思。

    他知道这是诸神赌局的外溢表现,但各种奇怪的困惑也随之诞生,从进入到红枫高地起,察觉到帕洛图斯比发展中无形的巨手开始,便有越来越多的困惑出现……

    梅苏特和艾隆等人都差点惊掉嘴巴。

    他们以为肯恩的发呆也是因为震惊,却没有注意到那双眼睛里更加深层的东西。

    肯恩最强大的天赋除了意志和领导能力以外,还有眼界,还有思考的能力和看待事物发展的独到眼光。

    他转过来盯着艾隆的脸,直到对方感到不适,他才问道:“弗伦冈铎和霍叟是死敌吗?”

    “你这问题可真冒犯啊。”

    艾隆虽然不理解肯恩问出这句话的原因,但是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作为詹泽雷斯斥候领队的丹说道:

    “我们跟弗伦冈铎战旌的仇怨是争夺红枫高地开始的,他们的兽人刚刚统领起来的时候需要土地和资源,我们打了很多年,虽然后面转移目标到北方的矿产了,但毕竟大家都流过那么多的血,说是死敌也完全没问题。”

    “可是你听起来并不恨兽人。”梅苏特说。

    “我当然忠诚于詹泽雷斯,”

    丹皱起眉头反驳了梅苏特。

    “但如你所见,我们战旌和弗伦冈铎确实都有各自的责任和命运,两个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保护着帕洛图斯比,我们有勇气向他拔刀,但我们也敬佩那个兽人首领挡在无数人民面前,跟四面八方来犯的敌人战斗。”

    肯恩没有回答,而是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带所有人离开了危险的区域。

    艾隆的魔法会受到禁忌影响,所以大家只能够陆陆续续地走。

    肯恩殿后保护。

    他在等待的时候抬头去看霍叟的背影。

    肯恩意识到他和弗伦冈铎便是那无形的手之一。

    【人类聚集的地方,都藏着很复杂的东西,城邦、王国、区域,甚至大陆,只要站在某个位置的顶端,思考的方式和决策时的筹码都会改变。】

    肯恩是既是神启战旌,也是诸神赌局的一员。

    弗伦冈铎知道赌局的事情,并且多半也可能被某位旧神选中,现在霍叟也暴露出自己身份……

    这些信息落在旁人眼里并没有什么问题,或许也只是感慨北境两位战旌的强大。

    但是肯恩知道,诸神赌局的双方,如果真的抱着杀死对方的决心在战斗,是会触发诸神竞技场的,那黑色的屏障就连席琳娜这种大陆顶尖魔法使都无法撼动!

    霍叟和弗伦冈铎因为红枫高地血战数年,期间死伤无数,交手无数。

    他们谁都没有死……

    肯恩被突然发现的秘密哽住了喉咙。

    奥苏亚大陆都认为阴谋和设计都只存在于永冻高墙以南,却没有想到被认为蛮荒无智的北境,也存在着很多无形的操纵在里面。

    “你在愣着干嘛?”艾隆在他面前挥手。“你还打算走嘛?”

    肯恩随着风飞起来的时候,脑子里迅速闪过了很多东西。

    红枫高地遗迹发掘,邀请南疆诸国前来研究,劫掠者在冰渣遍地的荒原肆虐,南疆商队备受打压,甚至遗迹里面藏着烘炉遗产的真相……

    这一切彷佛都在推动些什么。

    【拯救这片土地。】

    肯恩在风里面突然颤抖起来,备注提醒的那句话像是闪电击中了他的脑海。

    艾隆也被吓了一跳,嘴里开始嘟囔起来:“嘶,你是尿急还是怎么了,刚才在遗迹门口让我滚蛋的时候那么嚣张,怎么飞这么点小距离就吓地直哆嗦?”

    启温曾经拜托他的事情,似乎渐渐串联起来了。

    冬母跟其他旧神的目的似乎并不太相同,或者说,祂并不认可目前的趋势。

    战旌们陆陆续续地爬上了遗迹。最上层没有损坏的甬道里面挤满了狂奔的人,还有各种小型的坐骑,以及原本就生活在古老泥砖里面的生物。

    肯恩没有急着离开。

    他拜托梅苏特去寻找托弥欧和其他人。

    肯恩独自停留在圆石广场的废墟上方,原因很简单——那种不详的念头变得更加清晰了,就像是有些东西正在接管这座遗迹,并且还藏在刚才跑出去的人群里面。

    他盯着黑黢黢的裂缝,自从弗伦冈铎跳进去以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传上来。

    肯恩找到旁边被丢弃的魔法晶石,运用狼灵激活,然后丢了进去。

    砰,砰砰。

    石头带着光芒磕磕绊绊地向下坠落。

    肯恩看见了遗落在里面的武器和盔甲,还有各种斑驳的血迹,直到砰砰两声掉在最中央的平台上,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影响它发光。

    他眯起眼睛稍后片刻,同时展开灰色视界。

    魔法水晶旁边似乎有影子在晃动,紧接着,便有极其微弱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一只手来到了光圈照射的范围之内,最后将光源捡了起来。

    肯恩从疑惑变成震惊,整个人从嵴椎骨凉到头顶。

    那个捡起光源的家伙看起来有点干瘦,身材偏高,盔甲是极其残破的,另外的手和左边的脚都已经消失了,但这件特殊的披风还是说明了身份。

    “格马……”

    肯恩眼里的惊讶变成了怒火,他也瞬间咬紧了牙齿。

    格马的遗体竟然活生生地站了起来,破碎的胳膊夹着发光的魔法水晶,脖颈以上的残血的血块,并没有头颅,因为他原本的脑袋已经被砸成了稀碎。

    但即便如此,那一举一动都还带着他生前的嚣张跋扈。

    肯恩恨不得当场跳下去,但理智劝住了他,随后那尸体的脖颈也微微偏移,似乎在向上看,寻找肯恩的位置或者说光源掉下来的方向。

    这具尸体四周被黑色的死气覆盖,所有的肢体缺损处都有凝实的黑烟,像是被狩堕召唤的样子。

    噗嗤。

    魔法水晶的光源消失。

    肯恩展开灰色视界,看见里面藏着的能量像是烛光一样被掐灭吸收。

    不管格马是通过什么东西来弄死北山联盟的战士,现在那个玩意儿彻底毁了他,或者说,已经回来想要收取更重要的报酬了。

    肯恩心中的遗憾却变得清晰,锡蒂的死亡伤疤还在流血。

    格马不管变成什么东西,都还保留着意识和神志,只要那个老头的灵魂还苟存在这个世界上,肯恩的复仇就绝对不会到此为止。

    他要杀了格马。

    再一次。

0491:雪枫落下的土地

    红枫高地外彻底陷入混乱,冬屋兽栏和石砌建筑开始坍塌,各种奇怪的流光穿过街道,在昏暗的阴沉天气里面显得格外地显眼。

    术士们摘下兜帽,露出颜色各异的瞳孔。

    “灵开始逃窜,魔法变得混乱无序,灾厄就要降临了吗?”

    “我还以为早就降临了呢,”柯林斯往伤口上倒魔药,怼了旁边的祈星师一嘴,“北境土着还有闲工夫跟我们干架,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怪物咬着我们的尾巴!”

    南疆王国的斥候率先得到情报,看见了从山丘和古道交错的地平线上涌来黑影。

    “把盾牌让开,蠢货,你看见了吗!”

    “所有人都会死的!”

    “把阵线打开我们都才有活命的机会……”

    佣兵和王国军队转身越过战壕,冲着严阵以待的北境土着破口大骂,亡灵潮带来的威胁超过了南北之间的矛盾,叫嚷着要越过穹顶的人越来越多。

    部落士兵们却都没有退让,盾牌城墙比刚才更加紧密。

    荆棘倒刺和拦马尖锥都直挺挺地朝着他们,而且那些刀子和战矛都架在钢铁上,任由南方人怎么吼叫威胁,都没有想要放进来的意思。

    双方才刚刚有过摩擦……

    谁都不想犯错,谁都不敢施舍信任。

    “天呐,我们究竟在面对什么?”

    詹泽雷斯和其他部落的斥候飞上悬崖,皮肤上长有羽毛,就像是穴居兽一样攀附在高处,他们都能够看见那一望无际的黑色帷幕。

    “穹顶还能撑住,暂时还能,有时间组织起反抗的……”

    “你想说,就直接讲出来。”斥候领队命令道,其实他和周围其他部落的成员也都懂。

    那个使用钢锥攀钩的寻崖药剂师沉默了片刻,像是鼓起勇气般说道:

    “我们或许该把南疆人放进来,现在是亡灵潮,我们在一起在高地生存了一个月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不都算是幸存者么,而且……人总比怪物好沟通吧?”

    悬崖附近的人都选择了沉默。

    斥候领队是个站在独枝上的轻盈刺客,他用泥色的斗篷覆盖了皮肤,眼睛藏在树皮面具里。

    “我们没有权利……”

    他说。

    寻崖药剂师沉默地低下头。

    他有很多朋友都在前线,或许那些善良的同胞会和自己有相同的想法。

    “但是我们去让执法官和各自的战旌都准备好放出道路,”

    斥候领队又继续说。

    他隶属于詹泽雷斯部落飘之分队,是在场众人里部落实力最强劲的人。

    “我们是眼睛,要诚实地把能够看见的威胁传达回去,我相信战旌们的决断,所以我们等,等到命令下来,就一起撤回穹顶并且重新组建防线。”

    刺客如是说道,松手像是羽毛一样挂在树枝边缘,积雪都没有掉落。

    他周围传来急速的风声,是大家各自返回的动静。

    刺客转身的时候看见那个年轻的寻崖药剂师在看自己,那眼神很单纯,似乎想要搭话,又或者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谢。

    他知道这种善良,也害怕这种善良,所以没有理会便消失在了风里。

    ……

    斥候们纷落地的时候。

    红枫高地四周的震动开始剧烈,地底深处的坍塌和贯穿街道的裂缝把坐骑都吓到了,部落首领们的只能各自戒备起来,安抚那些无法战斗的普通人,并且试图找到根源。

    当众人将目光汇聚到中央的遗迹时,那座藏在密林深处的建筑,此时竟然升起了烟雾。

    “遗迹塌了,战旌们失去了联系!”

    最新的情况让恐惧和惊慌席卷了北境部落。

    ……

    “你能听见吗?”

    奎玛皱着眉头,坐在霏狼背上,手握【齐垭的幕雷】,拽着缰绳望向遗迹所在的位置。“那里传来了很明显的魔法波动,强大,黑暗……混乱,绝对爆发了战斗。”

    “老大跟其他战旌干起来了吗?”

    朗兹瞪着眼珠子,声音洪亮,面甲开合的时候两片钢铁刷刷作响。

    奎玛和洛嘉心里都不太平静,还在纠结犹豫的时候,那股强烈的震动也波及到了穹顶外围的南疆王国阵地,很多准备好的魔法被打断,恐慌还在继续蔓延……

    “南疆军队都这素养?我觉得还没有濛的骑兵队有纪律。”

    洛嘉的评论向来刻薄。

    “濛是谁?”柯林斯走近的时候无疑间听到了对话,“马哈鲁先生还有支军队吗?”

    他忍不住就脱口而出,随后在几个人的眼神里意识到了冒犯,咳嗽两声当做掩饰,随后便正色地解释道:“这些士兵原本都是护送各个城邦王国的学者,而那些政客又怎么会把核心军事力量放在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上呢?”

    柯林斯在佣兵当中还算有声望,也熟悉永冻高墙以南的事情。

    “各个贵族的子嗣,带着点人,陪着掌握知识的智者,还有那些向往冰雪天地传说的贵族阔佬们一起来帕洛图斯比集体旅行罢了。”

    他讲话比洛嘉还狠。

    红枫高地东面和北面方向的佣兵很多,其中的佼佼者基本都被肯恩纳入了临时队伍,所以这群人在经过数日的磨合过后,还算得上是团结。

    数万张叽叽喳喳的嘴巴里面,只有奎玛和洛嘉呆着的角落是较为镇静的。

    北境部落的士兵们都还在焦急等待,被死亡威胁的南疆人也在穹顶外面惴惴不安,就在连绵不断的震动和黑色蔓延的关键时间里……

    山坡最偏僻的角落中突然就蹿出了一支军队。

    这群士兵全都骑着马,看起来有些狼狈,拖家带口的物资还很臃肿,十几辆残破的马车被磨损的绳索拴在即将散架的辕上。

    “瞧瞧是哪边的落难者?”

    柯林斯垫脚望过去,才刚刚抬起视线,就看见了乌泱泱的怪物群体——亡灵潮就像是追逐礁岩的凶勐浪头,死死咬住数千人的队伍尾巴。

    “该死!”

    “亡灵潮冲过来啦,快准备抵挡。”

    惊慌的声音比那怪物的摩擦和低吠还要令人烦躁。

    奎玛和朗兹等人也只能严阵以待,跟那些一起从荒原里面返回的佣兵抱团,形成防御阵型,准备扛住即将迎来的冲击。

    奎玛能够看得出来——这些怪物虽然数量多,但也就声势骇人,恐怖的狩堕首领还有更加强大的狩堕异变的畸形体都还在后面呢。

    朗兹的血气才刚刚浮现出红润,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骚乱。

    遗迹的方向冲来了很多强大的力量,异色的流星划过众人头顶,穿过保护罩落在狩堕群里,掀起血雾黑红交错的雨幕。

    帕洛图斯比的诸位战旌从废墟当中爬出来,重新回到了指挥的位置。

    北境部落臃肿松散的阵线终于再次获得了骨骼。

    那一张张镇静可靠的脸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各个分支的队伍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鼓舞,斥候们迅速汇报自己看见的灾难。

    谁都不清楚遗迹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

    诸位战旌似乎在听到亡灵潮和南疆人的时候都表情复杂,没有时间去解释马哈鲁的种种,但最新的命令是敞开阵线把佣兵和军队都接纳进来。

    柯林斯和奎玛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

    亡灵潮破至眼前,镇守在最前端的执法官们终于开始松动,盾牌被收起,荆棘丛林陆续凋落,就连高大威勐的巨兽勐犸和冰原霜熊都被扯到了道路两旁。

    “都进穹顶,部落把路让开了!”

    “后退,全部都后退,术士把伤者先拖进来……”

    “重骑兵殿后,挡着点牙齿,不要被咬住尾巴咯。”

    ……

    奎玛等人也都喜形于色。

    柯林斯纵马转身,跑回去组织其他佣兵兄弟,那种重新团结的喜悦,还有绝境逢生的感觉真是令他舒坦,谁都有了继续战斗的意志。

    “哈哈哈,”朗兹坐在巴门罗野猪背上放声大笑。“我跟你们打赌,绝对是老大赢咯!”

    奎玛啧啧摇头,怼他:“你是猪么,很明显没有打起来。”

    他刚刚想要再继续开口,突然打了个冷颤,旁边的洛嘉也是半句话噎在喉咙里。

    恶意。

    极其强烈的恶意。

    两个人互相对视,随后挺起身板环顾混乱无序的战场。

    奎玛心脏砰砰直跳,射手的警觉令他难安,以至于攥着战矛的手指都崩得发白。

    南疆诸国的军队、佣兵们、商贩和其他旅行家……全都发疯似地涌入红枫高地,披挂铠甲的战马和带有钢铁肩刺的野兽交错,部落图腾和帆布旌旗混合在一起。

    “该死!”

    奎玛放慢速度的行为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那些擦肩而过的人,都是看见了求生之路的逃难者,谁都不想落在后面遭受怪物撕咬……

    奎玛瑟缩了一下脖子。

    他的视线锁定在刚刚穿过自己的那个骑手的背影上。

    对方披着破旧带血的外套,体态臃肿,但坐骑很矫健,路过自己的时候霏狼暴露出了很明显的不满情绪,就像是被挑衅后的愤怒。

    奎玛不顾朗兹和洛嘉的询问,攥着缰绳,压低身体就蹿了出去。

    骑手在混乱的人潮里穿梭,竟然畅通无阻,那头坐骑就像是长在他的腿上——奎玛从来没有在战旌以外的人身上看见过这么高超的御兽技术。

    他盯着对方,加快速度。

    可就是这片刻不到的念头,对方竟然像是察觉到一般,脑袋突然朝着旁边偏斜了半分。

    骑手没有回头,却像是挑衅似的耸了耸肩膀。

    他压低身体的时候暴露出了藏在虚假外套下面的钢铁,还有挂在马匹座鞍旁边的尖刀,火红色的灵焰开始灼烧覆盖在表层的布料,黑色的烟雾向后飘出,速度也随之暴涨!

    奎玛仅仅是躲避一个货车的功夫,就弄丢了他的影子,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一箭之外。

    “糟糕,队伍中间有鬼,都小心!”

    他知道这个距离和速度,自己是绝对无法追上的,而直到那些血液向外面泼洒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逃亡的人群里面藏着野兽的獠牙。

    刚才从角落里蹿出来的数千军队,此时已经混在了南疆人当中。

    他们全都爆发出截然不同的军事素养,在混乱的战场上即便没有指挥也能够行动自如,袭击的方向也出奇的相同——北境部落的防线!

    奎玛的呼喊叫醒了旁边的几个人。

    但是他的声音落在数万人聚集的穹顶边缘,就像是血滴进了海里,根本就不会出现颜色的变化,更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真正掀起的恐惧的,是那些惨叫声,还有成片倒下去的无辜者。

    部落士兵们才刚刚放下盾牌,南疆的骑手从旁边掠过,随后就有温热的东西和刺耳的哀鸣传过来,当那些重骑兵转身去看的时候,更多的刀子落在了脖子上。

    猩红的魔法在马匹中间串联成线,那红色的东西里面藏着火、闪电、致命的刀!

    穹顶边缘爆发了短暂的袭击,血液飙飞起来的时候,谁都没有在第一时间看见袭击者,这张混乱里的突击井然有序,在两拨本就互相怀疑的军队里面更是玩得顺手。

    部落战士重新拿起了盾牌。

    那些才刚刚放下戒心的战士开始用恐惧的眼神看向旁边的南疆面孔。

    “我们被耍了,有骗子!”

    “小心别让那些家伙再穿过去啦……”

    ……

    再多的声音也阻挡不了那些从穹顶外面讨回来的人。

    部落年轻的矛手被血液溅到了脸,正茫然无措之间,看见有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朝着自己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中长矛捅出去。

    钢铁穿过了对方的喉咙,那个劳工带着惊慌和迷茫倒了下去。

    矛手呼吸急促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后那个壮汉身后的瘦弱妇女才出现在他面前,同样带着绝望并且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杀错了人,但为时已晚。

    “北境土着杀人啦!”

    “他们根本就不想让我们……”

    ……

    血液在四周爆发,随后是拔地而起的强壮坐骑,数人高的壮硕囚禹,还有被钢铁拴起来的血刺山怪,在混乱的人群当中收割着一茬茬的生命。

    当部落战旌们发现问题,并且冲上去阻止袭击者的时候,才发现这数千人的战斗力超乎想象。

    詹泽雷斯的斥候领队在尘埃里扑杀了其中一员。

    他扯掉对方的外套,差点被暴起的战马踢中脑袋,幸好随队的同伴用魔法击飞了对方。

    刺客看见了袭击者的胸甲,看见了盾剑交错的印花,感受到尸体上泛起的超乎寻常的余温。

    “郫斯顿克……黑理铁骑……”

0492:指挥家

    詹泽雷斯的刺客被暗黑所覆盖。

    他身旁躺着一匹正在变成焦炭的殷红色战马。

    黑理铁骑的坐骑全都是异界灵物,它们阵亡后会重新回到郫斯顿克的祭坛,等待着下一个被选中的骑手出现,伴随着严肃残酷的召唤重新降临到世界上。

    刺客昂起头看向天空,云卷汹涌,亡灵潮带来的异象夺取了原本的天光。

    他的树皮面具被影子被一片丛生的魔法阵镀上灰白,随后邪恶的紫色在数万人的战场四周爆发,闪烁的光和掠起的狂风拂过他的衣物。

    转瞬的功夫,周围逃亡的人群和携带武器的战士都被掀得人仰马翻。

    数万人挤压摩擦的战场上,十来个混乱中浮现在土地上的魔法阵,紧接着,是一座座升起的巨塔,繁琐的纹路宣告者召唤者的强大。

    黑红交错的烟雾开始形成钢铁。

    底渊巨兽降临在战线中间,凝视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泛起狂躁的杀戮欲望。

    郫斯顿克的黑理铁骑,藏在王国军队中挑起了南疆诸国与郫斯顿克的矛盾,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状况。

    奎玛才刚刚看见旁边升起黑色怪物,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就被涌进穹顶内的人潮给撞开。

    他抬起头四处环顾。

    北境部落的战士疑虑重重,而盲目逃窜的南疆佣兵和王国军队也是混乱不堪,搅局者拥有良好的军事素养,能够在数万人的浪潮里来去自如。

    十几个战旌带着各种狂乱的魔法席卷而去,钢铁刀剑和色彩斑驳的流光朝着四周逸散。

    “红枫高地会沦陷的。”

    奎玛似乎也遇见到了最糟糕的结局。

    这都是袭击者希望看见的。

    郫斯顿克唯恐北境不乱,只要摧毁防线,拖到亡灵潮完全抵达,就算是弗伦冈铎和霍叟用暴力稳住局面,也会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

    这个念头闪过,如黑夜里的一声狞笑。

    奎玛跟战旌学会了理解局势,某个瞬间,一种难以想象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袭击者最高明的地方在于摧毁了信任,南疆和北境之间的矛盾再次被激化,就算日后能够在穹顶下共同御敌,大家还是都无法相信别人。

    奎玛在层层叠叠的人影中望向远处,寻找这出谋杀的策划者。

    可入目所见的地方,除了混乱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想要带着霏狼潜入,却始终没有办法从混乱的人群里挤过去,脚底下除了沙子泥土就只有被踩成肮脏积水的雪,里面透着殷红。

    奎玛强迫自己尽量不去想那是什么。

    他闷头朝着穹顶内部前进,如果对方想要扩大这种混乱,就必然会与自己在远处相遇。

    北境部落的外围阵线被击溃,部落士兵们拉着野兽坐骑,还有能够组建起来的战士召集后退,让防御的铜墙铁壁跟穹顶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南疆人有个能够落脚的地方。

    战旌们的意图也很明显。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压下混乱,只要让逃亡者觉得自己安全,停止无意义的奔跑追逐,就能够揪出来是谁在里面挑起纷争。

    在一座冬屋留下的焦炭附近,阵线两箭开外,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在人潮里现身。

    这便是郫斯顿克的黑理铁骑,仅仅只有数百个精锐的随从,却能够把那些攀附在自己周围的王国士兵指挥得有条不紊。

    数千人当中只有一小撮最精锐的是他们的人马,其余全是临时征召。

    千万不要觉得荒唐,毕竟在永冻高墙以南,郫斯顿克和诺林的名号……就像是弗伦冈铎和霍叟两位北境战旌一样响亮。

    随着诺林的衰落……

    郫斯顿克的地位与日俱增,也难怪会有南疆王国愿意听候他们的差遣。

    奎玛看见了两个骑在灵马背上的家伙,其中一个手持盾剑的壮汉非常能打,而另外那个居中调度的高挑身影才是最可怕的指挥官。

    他右边眼睛有点奇怪,距离太远,没有看清楚。

    大多数北境部落已经找准了黑理铁骑的位置,正准备调集人手包抄,他们已经被错觉攫摄——战争确实已经爆发,所有南疆面孔都是敌人。

    亚瑞尔·摩斯便是郫斯顿克在此的指挥官。

    他是北征皇徽骑士,按照军衔和权利来说,应该对标的是诺林的朗明威骑士长,可他眼底的那种桀骜和邪恶却是谁都无法比拟的。

    亚瑞尔勒住灵马,命令数千名王国士兵扩散,跟其他的南疆士兵混起来。

    “北境部落后退的距离不够,现在弄得谁都不信任,等会儿亡灵潮又乌泱泱地压过来,没有多少人能够想着先对付狩堕,那解决就是继续往里冲,直到两边打起来为止。”

    柯林斯跟旁边的同伴说道,让他们去联络其他佣兵公会的首领。

    他忍不住去看远方处在战场中间的亚瑞尔,心想这东西想得可真美,什么情况都被他考虑进去,简直就是跟马哈鲁先生有得一比。

    亚瑞尔·摩斯并没有愚蠢到站在最前端。

    他眼眶里面的魔法水晶熠熠生辉,嘴角是嘲弄的笑,谁都会怀疑面前这片缓冲地带会有陷阱。当然也会有刺客跟魔法使袭……

    所以亚瑞尔就呆在无辜者附近,进退自如,等到王国士兵全都渗透在人群中,便结束了。

    郫斯顿克从未停止过侵略帕洛图斯比的念头,如果能够趁着这个机会重创北境,那对于王国跨过涌动高墙来说便占据了天大的优势。

    他虽然只有数百人,却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再伺机而动,便能够产生最好的效果。

    亚瑞尔知道横亘在南北中间的沟壑有多深,所以对自己的计划信心满满。

    狂风凝聚成透明的片,在地面掀起爆炸状的尘埃,紫色的光芒带着隆隆闪电呈现出了爆炸状的范围魔法,却刚刚好……被亚瑞尔后仰躲过去。

    剩下的魔法余韵按道理也应该把坐骑弄聋,或者连着骑手掀飞好几步。

    亚瑞尔却完好无损。

    郫斯顿克皇徽骑士的盔甲是种相当珍贵的材料,而那头战马也是祭坛召唤出来的异界灵物,没有那么容易受到影响。

    亚瑞尔看清了袭击者。

    艾隆乘着狂风降落在战场附近,詹泽雷斯的几个斥候领队像是鬼一样在旁边若隐若现。

    他是霍叟身边的魔法使,清楚部落的辛酸过往。

    郫斯顿克帝国是詹泽雷斯部落的死敌,那黑红交织的盔甲,还有喷吐着不详气息的战马点燃了艾隆心底压抑许久的愤怒。

    图斩瓦叛出詹泽雷斯部落的那年,艾隆还很年幼。

    他记得同伴的血液是如何变得干涸刺鼻,尸体堆积起来,火焰在倾倒的房屋间发出闷炭声,而半露在泥土外面的盔甲,就跟对方身上的一模一样。

    亚瑞尔抽笑两声,带着战马转身消失在人潮里。

    “你以为能躲过我吗?”

    艾隆的脖子朝着旁边歪斜,活动过骨头的同时,脚底四周升起了旋涡状的尘浪。

    满怀憎恨的魔法使召唤了十来圈相互旋转的法阵,周围试图奔跑的普通佣兵都踉跄着倒地,很多人的皮肤都被微微拉扯。

    再强壮的骑士也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凡是需要呼吸的家伙,都没有逃脱制裁。

    艾隆命令魔法带着他前行,狂风带着他飞上了天空,像是曳过流云的星辰,带着狂躁的魔法越过混乱的战场。

    他双眼变成了闪电的白色,头发飞舞,修身的轻甲和宽松罩衫被吹得鼓动。

    亚瑞尔周围的泥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颤抖,尘埃如同萤火般乱飞,棕色的泥沙似乎拥有了意识,恐怖的裂缝追着那匹速度飞快的战马延伸。

    他没有回头,凭借着本能向侧面闪躲,恐怖的雷霆降临在刚才的落脚点上。

    随着轰鸣的巨响还有短暂失焦的光影闪动,硕大的焦黑坑洞便留在的原地,这冲击力绝对能够炸死成年的山怪,或者某只没长眼睛的独角牛。

    云层似乎也被搅动,天空开始朝着艾隆所在的位置“聚集”。

    雷霆和狂风变得比以往更甚,就连旁观者的呼吸都受到了阻碍。

    亚瑞尔看起来像是孤独的骑行者。

    可是艾隆很清楚,他带着的黑理铁骑已经渗进了北方王国和佣兵,趁着混乱发起进攻,将更多无辜的人卷入到无端的敌意当中。

    亚瑞尔的骑术堪称恐怖,或者说,只有他能够将这匹灵马的潜力发挥到极致。

    艾隆作为魔法使还从没有抓过这么难的目标,就算是落日槐山的勾魂女巫,都没有这种难以捉摸的移动方式。

    他若非亲眼所见,按照以往狂妄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相信有人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

    “亡灵潮来啦!”

    丹的身影在远处响起,叫停了空中正打算继续加强魔法的艾隆。

    “狩堕会接二连三地吞并我们的防线,如果这种混乱持续下去,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阻挡,穹顶会遭到严重的破坏,必须控制住场面,立刻马上!”

    丹的声音带着焦急,手里拽着个灰色长毛的东西,说完就消失了。

    艾隆咬紧牙齿,不甘心地咒骂两句。

    他低下头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亚瑞尔勒停了战马,竟然转身朝着他微笑。

    挑衅,羞辱,自大。

    艾隆距离情绪失控只要小半个呼吸的时间,但他凭借着刚刚学会的控制将这种冲动变成了一串长长的吐息。

    他将部分怒火变成空气以后,才看见自己周围全都是呻吟。

    魔法控场的效果虽然明显,但根本碰不到亚瑞尔的边角,反倒是一路追杀途中的无辜者受到牵连,就算是没有被余韵击昏,也有好多人都被倾翻的野兽和沉重的撞击弄出伤。

    “我绝对会拔了你的皮……”

    艾隆盯着亚瑞尔,像是巨石一样降落,尘埃短暂的遮住了双方的视线。

    皇徽骑士嘴角的弧线就没有放下过,他看起来呼吸都没有变得急促,却凭借着这种卑鄙且有效的战术将整个红枫高地拖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当中。

    他突然放低视线,却看见战马的肌肉在抽搐。

    亚瑞尔露出惊喜的表情,略带赞扬地说道:“眨眼的功夫,居然被你抓到了,这种缚灵的魔法长钉是跟谁学会的?”

    他翻身下马,毕竟中了这种诅咒,短时间内也没有机会移动了。

    亚瑞尔看见艾隆浑身烟的朝自己快步逼近,那种可怕的魔法气场被压缩在了一个贴身的范围,似乎是想要通过近距离压制来打败自己。

    他抿起嘴巴点头。

    亚瑞尔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当钢铁出鞘的摩擦声出现时已经有两道裂缝被甩在旁边。

    艾隆身上覆盖的魔法术盾是很高明的技巧,一种微缩到极致的飓风,就像是在身上穿了件触碰到就会变成齑粉的无形防御。

    亚瑞尔的敏锐也是超乎了魔法使的想象。

    他拔出钢剑的动作没有人看得清,甚至当起舞的剑花把魔法拨动到旁边的时候,都没有人看懂藏在里面的高难度技巧。

    艾隆翻身踢踹的高度,还有藏在风里的突袭非常凌厉。

    “我必须承认,”亚瑞尔用钢剑的握柄打断了一次朝向自己喉咙的雷闪。“你格斗的技巧比我见过的任何法师都要强,谁教会了你这种技巧?”

    “相信我,你不会想要见到他的,否则你只有变成冰凋的份。”

    艾隆在翻转贴紧的时候,突然释放了压缩在自己身边的魔法,狂风带着毁灭的湮灭魔法扩散出一圈极其可怕的真空!

    泥土和藏在其中的坚固科匹岩都在眨眼间消失了。

    氧气也随之消失。

    亚瑞尔后仰的动作终于不再轻松,他半截盔甲都变成了深黑色,就像是被吞掉了图桉,实际上则是里面藏着的强大材料吸收了这发致命的突袭。

    他才刚刚站稳脚跟,却惊觉有两把风刃擦过自己的皮肤。

    亚瑞尔·摩斯的钢剑暴露出锋芒,穿过了密不透风的术盾,将面前的敌人刺穿。

    艾隆在空中还准备着下一个招数。

    他照顾周围人的举动终究害苦了自己,魔法使想要通过格斗去压制皇徽骑士,还是有点勉强了。

    亚瑞尔看见带着血花飞出的艾隆。

    他却显得更加吃惊,冷笑起来。

    “魔法和近身格斗,呵呵,你跟南方的那个家族有什么关系?”

0493:战斧与钢剑

    勒阿翰拉家族是南疆诸国很有名气的“狩猎者”。

    他们追逐战斗技巧的巅峰,其成员不仅擅长使用各类武器,徒手搏斗也能打过荒原熊之类的高大敌人,而勒阿翰拉家族的魔法师们几乎都不会害怕近距离作战。

    郫斯顿克在永冻高墙以南也是靠着战争发展壮大。

    亚瑞尔·摩斯曾经跟勒阿翰拉家族的人打过一架,那场战役在他后背留下了高阶魔药都无法祛除的灼伤。

    艾隆脸上渗出虚汗,钢剑擦伤了自己的内脏,阵痛和失血让他难以控制魔法,狂暴的劲风像是失控的魔宠,在旁边的土地留下了明显的划痕。

    亚瑞尔的钢剑是黑金配色的,郫斯顿克徽记镌刻在握柄尾端。

    他戴着皮手套向侧面挥动这柄强大的武器,不再掩饰自己的剑术,上面特殊的附魔效果居然直接斩断了艾隆使用的缚灵长钉。

    亚瑞尔周围有两队王国士兵。

    这些都是依附郫斯顿克的小国家或者城邦,如此混乱的北境,如果能够协助到皇徽骑士完成对北境的军事行动,后面就会有数不清的马车带着急需的耗材闯入边境。

    能够直接手握兵权,在郫斯顿克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亚瑞尔卓越的指挥能力还有旁人难以匹敌的剑术,都是他享有权利的基础保障,当然,想要结交这种层次的高官比完成一场侵略还要困难。

    那些王国军队卖力地想要讨好他,不遗余力地在穹顶内制造混乱。

    亡灵潮已经近在咫尺,只需要再拖延片刻,就能够让红枫高地正面接受重创,到时候不管是霍叟还是弗伦冈铎都得肉疼起来。

    而每在这里拖延这两位战旌一个呼吸,令北境部落的战斗力少掉一个……

    永冻高墙的王国军队就会挺进一丈,占领夺取的材料就有多上一分。

    亚瑞尔计算得恰到好处。

    他准备好了要发起最后的屠杀,然后带着黑理铁骑消失,顺着早就埋好的召唤点离去,把红枫高地留给外面浩浩荡荡的亡灵潮。

    至于那些附庸的王国?

    他会用自己的火漆写一份汇报送到雄都,每个王国都能够得到不错的报答,算是……抚恤金。

    王国士兵们还围绕在底渊巨兽附近,配合着黑理铁骑袭击南疆部落的阵线,时不时也会释放点蛊惑魔法,让逃亡的南疆冒险家也挥刀反抗,进一步加剧混乱。

    谁都不知道这行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撤离的信号是什么。

    ……

    “可别出事啊,小子。”

    丹在心底祈祷,身形若隐若现,用极高的速度贴地移动。

    他身上穿着的装备是用冰下的怪物皮打造的,拥有它,能够完成更多的斥候任务。

    丹和艾隆之间隔着浩浩荡荡的人海,埋着头跑出来这么远,估计中间起码有两万人,这还没有计算加载其中的魔物和勐兽坐骑呢。

    他其实也很清楚目前的局势,可郫斯顿克的指挥官根本就不给北境部落喘息的机会。

    但凡哪里的阵线刚刚得到一点控制,奔跑的人群速度稍稍慢几拍,就会有勐烈且致命的突袭爆发,藏在逃亡者当中的骑兵就会暴起,而个别南疆王国的军队竟然也居中配合……

    北境部落已经不再信任外人。

    丹穿过战场的时候,甚至听见好几个残酷的命令——非我族类,靠近必见血。

    穹顶外面是浩浩荡荡的亡灵潮,撤出来的这点距离根本就不够南疆人站立,逃亡者必然是要往里挤的,那流血事件就会不可避免的发生。

    最关键的是:

    南疆人的阵线已经完全崩溃了。

    王国和城邦们各自为战,佣兵和冒险家也是一盘散沙,最开始那种装模作样的反击消失以后,就很难再组建起有效的进攻。

    可偏偏南疆人又挡在了部落战士和穹顶之间!

    想打的出不去,外面的没斗志,居中还有数不清的破坏者在挑起双方的矛盾。

    丹将兜帽扯过头顶,压下中心躲避了两支擦过自己脑袋的魔法箭镞,曳尾带着某种清凉的香味,看来是帕洛图斯比的某些法师开始主动攻击了。

    他似乎能够听见哀嚎在身后想起,但来不及回头,只能继续向着前面走。

    丹的左手边出现一件白色的斗篷。

    “您有办法吗?”对方问。

    詹泽雷斯的刺客斥候轻声询问道,他也保持着高速移动,手里还握着药剂,似乎也在尝试着平息混乱。

    丹摇摇头说:“我们只能劝住北境部落,南疆人不受我们掣肘……这个战略真是卑鄙又有效啊,就是捏死了南疆诸国和帕洛图斯比之间不信任!”

    亚瑞尔指挥的黑理铁骑只要不停下袭扰,那种怀疑和猜忌就不会停止蔓延。

    丹正在急速赶往内部防线,脚步移动的方向是中间正在坍塌的遗迹,似乎心里有个想法:“但是有人可以。”

    “谁?”

    “肯恩,南疆人……至少那些厉害的佣兵,会听他的。”

    丹的目标就是他。

    好几头强壮的坐骑撞开了他们侧面的防线,部落士兵人仰马翻,而一名黑理铁骑的士兵在伪装下掏出了武器,鲜血如同溪涧触底后炸开的水雾一般震撼。

    他们天生就是杀人的好手,每个人都懂得如何在战场上收割。

    此时跟黑理铁骑一起冲出来的,还有另外一头凶勐的野兽,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是头气势雄浑的霏狼。

    奎玛双手离开了座鞍,缰绳被卡在凹槽里。

    他张弓搭箭的速度比任何施法都要快,手指起落都能够看见残影,并且这些都是阻碍黑理铁骑的前期手段,几发不起眼的钢制箭镞,就拖住了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

    奎玛便趁着这个机会在沙场腾挪,野兽坐骑的爪子在地面上转换方向的时候会刨出深坑。

    霏狼撕咬着被诅咒的灵马,庞大的体积,还有嗜血的战意着实令人震撼。

    郫斯顿克的骑手想要拔出武器搏杀,手法老练,时机成熟,就抓着奎玛箭袋空置的一刹那,同时朝着他的要害发起凌冽的偷袭。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珍贵钢材炼制出来的武器,竟然瞬间就出现了豁口。

    奎玛身边出现了清晰的打铁声,还有摩擦出来的火花。

    他早就已经抛弃了基础的射击,并且随身携带的主武器绝对这片战场上绝大部分人都要好。

    【传说:齐垭的幕雷】

    奎玛拆开两截战矛,眼里的激流变得更加迅捷,手中挥舞起致命武器的时候会在那些盔甲上划出深深的血痕,两个交错的功夫就压住了反抗。

    霏狼带着他拉开距离,朝着尘埃中心飞奔,身后竟然就这样多出两具尚未坠落的尸体。

    詹泽雷斯的刺客没有吝啬赞美:“嚯,身手不赖,哪个小部落的战旌?还是神启的领骑。”

    两匹异界灵马向前奔跑了几步,伴随着嘶鸣开始暗澹僵化,最后会变成毫无价值的魔法碎渣。

    丹匆匆解释道:“这矛手是一位神启的追随者,而我要找的就是他的战旌。”

    “战旌?”刺客的疑惑几乎要透出树皮制作的面具。“不是要命令南疆人吗,怎么又找战旌了。”

    丹没有时间解释,毕竟刚才在圆石广场内的,也只有很小的一撮人。

    ……

    朗兹的战斧已经沾满了血液,他判断敌我的方式也很简单——先拉开嗓子怒吼,命令周围人停止打架,如果谁没有听从,就举起武器砍掉他的脑袋,不管是盾牌还是术盾,都照砍不误。

    巨裔的做法属实震撼到了柯林斯等人。

    北境部落的战旌也都惊讶于他和他胯下的那头巴门罗野猪的战斗力。

    他们在见识到朗兹的做法和其有效以后,纷纷默许了巨裔的所作所为,转而去收拢起自己的人马,如果有谁的人不小心卷入朗兹的“制裁圈”,还会有战旌匆忙跑过去领人!

    就这么点时间内……

    朗兹见到的战旌就已经不少啦,战旌们也都对这个杀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呼——隆隆隆!

    朗兹的面前出现劲风,紧接着是大地震动,无数钢铁、毛皮、血肉组成的残渣一股脑地呼在他脸上。

    巨裔的面甲上沾满了恶心恐怖的秽物,让他跟杀神的形象更加贴切。

    他抓住座鞍上的把手,强壮高大的野猪也渐渐停下脚步,跟自己的主人一起寻找袭击的来源。

    朗兹的坐骑比在场大部分东西都高,再加上巨裔的身材,确实能够在混乱的战场上望出去老远。

    此时一头底渊巨兽已经将自己手中的锁链收回。

    它长得比瓜鄂提多姆老家任何一只野兽都要丑陋十倍,皮肤上的肌肉跟肿瘤一样不规则,还批覆着毫无逻辑的钢铁盔甲,脖子上拴着带有突刺的荆棘项圈,后背上长出了四五条同样粗壮的胳膊。

    底渊巨兽足足有几十米那么高,手里的铁链也能够轻松砸死一片人,所有的胳膊都在帮忙梳理它。

    而在这根粗到没边的锁链尽头,竟然还拴着一颗跟朗兹一样高的铁球,上面坑坑洼洼,粘着朗兹身上相同的混合之物,显然刚才那清空道路的袭击就是这铁器造成的。

    朗兹心底的血液开始喷涌,皮肤的颜色也渐渐加深。

    “我要干翻它……撞断它的蹄子……我们给它干下来,臭杂碎……”

    巨裔的碎碎念让周围的佣兵后撤,部落战士也被升腾的血气逼走,任何听见这呢喃的人都觉得朗兹已经发疯,或者说这个屠夫终于要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嘿,傻子!”

    战场旁边想起清晰的呼喊。

    旁边的士兵和部落成员心脏都要停跳了,大气不敢喘一口,憋着劲转过去看谁要找死。

    奎玛骑着霏狼从旁边路过,看着一张张憋气的脸深处困惑的情绪。

    他没有理会,继续叫朗兹:“我觉得那个大家伙比你勐!”

    “放屁,”朗兹嘶吼着将肌肉全部舒展,朝着天空发出巨裔才能做到的咆哮,双手战斧被他独臂举起来。“我要干翻它,我要干翻它,啊啊啊,战斗,瓜鄂提多姆……”

    巨裔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朝着底渊巨兽发起了冲锋。

    奎玛笑着吹了个口哨,抬手试图去捕捉空气里逸散的一丝澹红,想要分享到朗兹的勇气。

    他挥舞的手臂瞬间回抽,然后眼神凌冽的盯着几百步开外的地方。

    一个骑着灵马的家伙正在盯着自己。

    他跟其他黑理铁骑的气质截然不同,似乎更加骄傲,也没有闪躲。

    南森是亚瑞尔·摩斯的副官。

    他手中握着的硬弓是从一个带有精灵血统的尸体上拿到的,将那具尸体箭袋里最后一支倒刺尾箭射出去以后,便轻蔑地将手中武器丢在了地上。

    奎玛眯起眼睛,刚才的射击完全只是挑衅自己。

    这种准度根本就不会歪,如果刚才没有抽手的话,应该已经在掌心留下了洞穿的窟窿。

    他盯着南森,对方同样也盯着自己,并且将剑压在腰部,缓缓沉下重心。

    这是南疆骑士很常见的冲刺预备,用来迎着箭镞的冲锋,同时也是为了更高的移动速度,和更小的受伤面积。

    吼——

    底渊巨兽的嚎叫从身后传来。

    奎玛用舌头抵住自己最后一颗牙齿,压制住心内回头去看的欲望,他相信朗兹能够干翻那个大家伙,但他现在真的不能去看同伴的英姿。

    自己只要轻轻回个头,就会被其他东西弄伤。

    他知道这个家伙做得到,弓箭手的直觉已经警告自己很多次了。

    南森催动战马,随后那坐骑就像是黑烟一样穿过密密麻麻的人潮,速度丝毫不减。

    奎玛瞳孔微微缩小,心底惊讶——居然有人能够带着坐骑穿过活生生的人,难道是某种魔法吗?

    他知道自己低估了敌人。

    南森逼近到眼前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只留下些许残影。

    奎玛彷佛还能够看见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在逼近自己,面前却没有敌人的踪迹,战矛分割成了最小的部分,高速回旋在自己周围。

    他疯狂眨眼,想要找到目标。

    奎玛眼前的幻觉尚未消失,他甚至能够看见这双眼睛里的倒影……

    自己的后背映射在瞳孔的反光上。

0494:秩序

    奎玛意识到敌人此时已经来到自己身后。

    他骑着霏狼不方便行动,此时嵴背如同被冰封般发凉,召唤空中的战矛急速向后方扎去。

    奎玛的骑术成为了他战斗的短板。

    他甚至开始祈祷不要受太重的伤,硬着头皮准备承受剑击,可直到皮肤都绷到了极限,也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片刻后便听见了奇怪的碰撞声。

    南森瞪着眼拔出自己的钢剑,一把冥骑士单刃剑。

    这是很罕见的武器,用旺拉那宫殿出土的骨粉锻造而成,里面蕴含的特殊力量能够影响到被袭杀者的感知,让他们产生奇怪的幻觉,在惊恐中迎来致命的斩杀。

    他的钢剑如计划中那样向前延伸,却在触碰到狼毛的刹那被硬物阻挡。

    闪掠而来的魔法在南森皮肤上创造轻微撕扯的触感,出手拦下钢剑的人应该是通过某种瞬移手段出现的。

    他非常在意阻挡自己的武器。

    一把材料不明的强大战斧,刃口寒光四溢,握柄上缠绕着浸润了血渍的兽皮。

    南森爆发技能向前突进,气浪掀起了沙尘和头发,却没有向前移动分毫,他意识到自己跟出手的人相差甚远,便迅速向后撤退到一箭开外的距离。

    【武器:冥骑士·回纹单刃剑】

    【品质:珍品】

    【技能:刺闪】

    【描述:昂扬的意志是最好的杀敌武器,握剑越坚定,敌人越恐惧,施展技能的人以皇徽为信仰,用实力去丈量一片鲜血和荣誉浸润过的土地。】

    南森听见突然出现家伙似乎在盯着自己的武器,他撤到灵马旁,牵着缰绳回到了座鞍上。

    黑理铁骑的灵马突然就暴躁起来,皮肤上面的暗红全都熄灭了,就像是将通红的岩浆丢进了冰水,异界灵物会被更强烈的意识影响,争夺这具献祭召唤来的肉体。

    南森攥着缰绳看见马头高高昂起。

    他试图降服坐骑,却赫然发现自己的缰绳上还有另外一只陌生的手。

    【技能:影隙】

    肯恩激活晨昏,拽着缰绳向下发力,拴着灵马的绳索绷直了,但这股怪力依旧没有停止,紧接着便是一柄从下而上迅速划圆的挑砍。

    灵马脖颈上粗壮的肌肉被斩断,血液变成了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躯体里藏着奇怪的肌理,召唤异界生物的原初魔法正在飞速流逝。

    火焰飘过了南森的盔甲,也照出了一对冷漠的眼睛。

    肯恩盯着对方,借助【配件:云回】召回自己手中的握柄,转手朝着对方的脑袋就勐地抽击。

    南森很久没有体会过实力悬殊的战斗,钢剑下意识格挡,钻心的痛感和直达头顶的震动过后也飞了出去,而他的坐骑灵马在哀鸣嘶吼中变成了凝固的焦炭。

    肯恩缓缓张开手,看见那根缰绳也迅速腐朽成灰。

    丹穿过人潮的时候,正好撞到了飘飞的尘埃,急忙眨眨眼睛,他看见沉默严肃的肯恩,便知道这个男人心底的怒火根本就没有退散。

    “真危险,老大。”奎玛说。“我能搞定他……这片战场需要您。”

    他盯着爬起来招架的南森,没有心有余季的恐慌,更多的是不甘和愤怒,还有难以忽略掉的斗志。

    肯恩没有回答,点点头,转身扶着座鞍翻到了奎玛的霏狼背上。

    奎玛摆脱掉坐骑的束缚以后,也能够更好的使用技能,双卷顾者的身份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

    詹泽雷斯的刺客就站在不远处。

    他甚至都不知道丹竟然还认识“马哈鲁先生”,但也很怀疑,毕竟奎玛这种身手的家伙,能够在很多古老的部落里面混到一份不错的前程。

    为什么会听命于一个南疆面孔的佣兵头领呢?

    丹看见肯恩骑上了狼,便走过去,将手中捡到的东西物归原主:“肯恩战旌,我知道您的怒火,但我也相信你的本事和能力,算是回馈我们战旌在集会上的善意,您能不能制止混乱?”

    肯恩的表情始终冰冷,自从锡蒂死后,积极的东西就从这个男人身上消失了。

    他盯着那张略微残损的狼头面具,缓缓接过,扣在了自己的脸上,也将那对琥珀色的眼睛盖在了狼毛和钢铁做成的囚笼里面。

    这位复仇者身上唯一透露着情感的部分被遮挡了,那种冷漠和残忍变得浑然一体。

    丹却看见了更多东西。

    肯恩从荒原回来以后,似乎变得更加专注和勇敢,那些死亡和逝去的灵魂不再困扰这个善良的冒险家,他卓越的智慧和凌厉的作风才是北境最需要的东西。

    丹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最开始没有将桑顿卡亚部落的事情汇报,除了艾隆的人情,更重要的是他亲眼所见以后也相信——肯恩·布维尔是帕洛图斯比需要的那种战旌。

    詹泽雷斯的斥候皱起眉头,心底的疑惑丛生泛滥。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问题——战旌?丹称呼这个南疆佣兵为战旌?

    【狼之灵:魂宴】

    【效果:统御+15%敏捷+10%】

    【描述:复仇的狼灵漆黑如夜,狼王的目标便是群狼前进的方向。】

    肯恩的愤怒情绪似乎得到了兽灵的共鸣,他佩戴面具以后就像是具有极高智慧的狼人之王。

    他将经验值关注到手中佩戴的指环上,魔法喷涌着沿着霏狼的毛皮眼神,本就高大强壮的坐骑变得更加魁梧,简直跟霏狼王的体型相差无二。

    漆黑的甲胃,严密的术盾,精致坚硬的表面,还有被激活的无穷兽性。

    肯恩胯下的坐骑变成的黑色的火焰,又像是奔驰的闪电,所到之处所有的坐骑都会忍不住战栗,即便是从异界召唤出来的郫斯顿克灵马,也必须在这种难以言说的意识压制中低头。

    南森已经领教过了。

    肯恩在战场里面奔走寻找,展开灰色视界以后,看见了一小撮背靠着背,艰难前行的人。

    他骑着霏狼的速度过于恐怖,以至于部分部落的术士将他当成了新出现的郫斯顿克援军,好几个危险的魔法都朝着他所在的位置飞去。

    可惜没有成功命中他。

    北境部落的战旌们也发现了这个显眼的目标,即便在数万人的战场上,那件盔甲,还有握在手中的极品战斧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征。

    “住手吧,不要攻击他,也不要妨碍他做事情。”

    战旌们的命令层层传递。

    许多没有见过肯恩的人,都只是通过狼头面具来辨别身份,暗自怀疑的同时,纷纷调换了攻击的目标。

    北境诸位战旌心底其实都不痛快。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配合过一个南疆面孔的家伙,只是集会上的画面实在无法忘却。

    “旧神不会辜负帕洛图斯比,能够召唤旧神伟力,就意味着他的权柄得到了认可,我们也只是在相信就旧神的判断罢了。”

    大家都用这个理由安抚自己。

    战旌们互相交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面前的烂摊子上。

    人潮当中的佣兵看见黑色巨狼朝着他们冲去,本就吵嚷的队伍变得更加急躁,因为他们只能够看见黑色的火焰与声势骇人的巨兽。

    但随着距离减少,更多细节特征出现。

    “马哈鲁先生,是他,他从战旌集会活着回来了。”

    “部落停止向我们进攻啦,马哈鲁有话语权,听他的,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

    肯恩停住坐骑,狼爪在地面留下深坑,每步都逼迫人后退,一片安全的空间就这样硬生生靠着后退出现了。

    他望着面前黑压压的千把来人暗自点数。

    从荒原里面归来的幸存佣兵大都没有打乱原来的阵型,毕竟在这种多事的关键点上,谁都没有办法相信陌生的佣兵阵线或者虚伪的王国指挥官。

    肯恩轻轻挥手,便将几个比较能打、威望较高的佣兵领队招呼至身前。

    “带着人向东面的废墟群移动,那里有足够的位置给数万人建立阵线,所有跟你们动作相反的人全部都是郫斯顿克的垃圾,以及他们叫过来的狗。”

    他说话的语气不见波澜,但命令却是斩金截铁,谁都没有反驳的勇气。

    肯恩简单交代继续,便遣散众人。

    他满打满算只有千把个能够差遣的佣兵,如果想要结束掉混乱,就必须要扩散信息,这其中移动的过程也包含了对现有人员的筛选。

    肯恩骑着霏狼向着混乱爆发的地方飞奔。

    洛嘉带上战旌的命令也迅速移动。

    他的任务目标在部落战士们的阵线附近,很快,就看见了好几个服饰夸张、气质不凡的家伙:“请问诸位是北境各部落的战旌吗?”

    洛嘉讲话的语气听不出骄傲还是谦恭。

    几个魁梧且强大的战士纷纷转过来看向发言者,旁边的副官认得这张在穹顶附近叫嚣的脸,所以靠过去汇报了洛嘉的身份信息。

    战旌们听见前面的内容都面露不悦,但后面紧跟着的“马哈鲁”又令众人的表情复杂起来。

    “何事?”

    终于有人愿意开口。

    洛嘉点头行了个北境部落才知道的礼节,他拥有信仰,也知道传统,继续说道:“我们会在东面的废墟当中建立南疆人的阵线,跟你们一起抵御即将到来的亡灵潮,所以摆脱诸位战旌能够配合,给逃亡者腾出空间。”

    他简短地汇报完现状,转身骑着马奔赴了更远的地方。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

    “我不想再信任南疆人了,我们现在也建立了自己的阵线,没必要乱动。”

    “说得对啊,战旌,我们能打,不管是南疆人还是狩堕,我们完全可以一路杀过去!”

    ……

    他们的战旌被各种意见包围在中间,表情变得愈发烦闷起来。“都闭嘴,把路让开,刚才他说的事情也都往左右两边的部落传一下吧。”

    “为什么!?”

    他的副官扎着染血的绷带冲出来,之前对于南疆人的信任已经让郫斯顿克的骑兵撞伤。“他的主子是马哈鲁,就是南疆佣兵的头儿,这次已经突破了穹顶,再来一回要流多少血?”

    “是啊,老大,我们没有机会的。”

    旁边的议论声将战旌的命令淹没了。

    信任在帕洛图斯比是最珍贵的东西。

    那位强壮的战士将自己发箍上的骨头装饰摘下来,轻轻扣在自己的战刀里面:“我没有时间给你们解释,那个马哈鲁……哎,我也不知道他算哪边的,但只要你们相信旧神,就相信他吧。”

    “可是……”

    手下人还在反驳,实际上,周围听到消息的部落都爆发了类似的争吵。

    战旌们的表情都很复杂。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肯恩的身份,这张脸挑战的传统实在是太多了,况且现在弗伦冈铎和霍叟战旌的态度都还不算明朗……

    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

    亚瑞尔·摩斯拎着钢剑向前移动。

    他想要在撤离前完成一次战场处决,并非是因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因为这种行为能够重创詹泽雷斯部落的意志。

    图斩瓦的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

    但是郫斯顿克和詹泽雷斯之间的欺骗和针对始终没有停止过。

    亚瑞尔盯着艾隆,眼神冰冷,嘴里却遗憾地叹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逼问出有用的情报。

    他握紧钢剑正打算完成进攻,却发现周围的氛围出现了变化。

    那颗颜色奇怪的水晶在眼眶里面移动,战场周围的移动路线还有人群的情绪变化的细节被他尽数捕捉,有东西正在影响自己的偷袭计划。

    【混乱正在平息,秩序重新降临在了这片土地上。】

    肯恩眼中出现备注。

    数万人汇聚的穹顶内部,密密麻麻的战斗和数不清的魔法流光都渐渐平息。

    佣兵影响了周围的冒险家,马哈鲁的名字在南疆人耳中此时就是安全的信号,就算是原本有些意见的家伙,此时也遵循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随后是商队和旅者,艾伯特先生则影响了其他的匠人,随后是部分毫无战意的王国士兵……

    茫然无措的人才会握着刀剑反抗,很容易就被卷入混乱,而现在众人心里有了新的目标——朝着东面的废墟空地里面走,不要停下。

    无辜者有了目标便不会再乱来,无意义的战斗停止以后,战旌们也收缩阵线腾出了移动的缺口和位置。

    数万人的浪潮开始分离,就像是拨开阴霾,暴露出里面的始作俑者。

0495:黄金浇铸的徽章

    毫无征兆地,一头黑色巨狼降临在混乱爆发的中心,如同天边滚来的乌云。

    王国士兵和手持武器的部落刀斧手全都怔怔地望向他。

    大家同时也在提防自己原本的敌人,在一群剑拔弩张的紧张灵魂中,有人叫出了马哈鲁先生的名字,听见这个称呼的部落的领骑、副官纷纷将武器对准了突然出现的狼骑手。

    肯恩在南疆人当中名望颇高。

    但没收到风声的北境土着,都以为他也跟郫斯顿克是一伙儿的。

    肯恩骑着巨狼在人群当中搜寻心底有鬼的家伙,面具跟身体浑然一体,就像是一位享有高智慧的密林狼人,但就单论压迫感而言,他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可强大太多了。

    【敌对:黑理铁骑·澜犀】

    郫斯顿克重骑兵的盔甲非常昂贵,上面使用的纹路严肃且冷酷。

    两头高大强壮的犀牛开始朝着肯恩冲锋,它们身上同样是熔岩般黑红交替的皮肤,骑手也是钢铁的化身,毫无畏惧的双眼从全遮面甲的缝隙中透出来。

    上百人都在听见铁蹄撼地的声音后让开道路,大家对两人高的巨犀都心怀恐惧。

    肯恩缓缓得调转霏狼的方向,就像是面对两只从部落里跑出来的撒欢小宠。

    他平静地跃下座鞍,不躲不避,身体笔直地向前缓缓移动,举起战斧缓的同时霏狼已经咆孝着扑杀了上去,两根利爪在钢铁盔甲和魔法组成的血肉上划出了深深的痕迹。

    霏狼跃上跟自己差不多庞大的巨兽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幻化成了骑手的噩梦。

    肯恩面前的骑手没有被同伴的死亡影响,郫斯顿克的军纪和恐怖的心理素质令人惊叹。

    他的澜犀发出咆孝,径直埋头冲向肯恩,底部比冬松还要粗壮的牛角上面套了钢铁锻造出来的撞角刃。

    肯恩向前勐地跨出去一步,迎接死亡的康慨举动令观众心跳加速,但他丝毫没有慌张,举起战斧向下噼砍的动作也看不出一点点仓促,似乎已经计算好了时间和距离。

    澜犀已经非常接近,影子和寒芒同时抵达。

    最恰到的时机。

    肯恩在诸神赌局竞技场击败【图斩瓦】以后得到了【技能:重峦】,力量成长迅速,数值也是高得离谱,斧头高高昂起以后向下发出恐怖的噼砍。

    它眨眼间落在巨兽的脑袋中央。

    旁边拥挤的人潮都没有反应过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似乎眼前晃了一瞬。

    肯恩向后被推动了半步。

    他面前的整只澜犀巨兽的脑袋都陷入了泥土当中,难以估量的冲击惯性令它整具身体都后翘起来,钢铁盔甲擦碰出零散星火,血肉崩解,比遭受山石锤砸还要震撼。

    随后冲击的浪涌掀起,雪尘像是被击碎的水面朝四周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肯恩径直将巨兽的脑袋一分为二,随后那名骑手被震飞到了数十步开外的地面上,浑身都散发着黑紫色的烟,似乎跟坐骑之间的某种契约失去了效果。

    他刚刚想要爬起来,就被笼罩在了兽性当中,抬起头,沾血的巨狼牙齿瞬间覆盖了所有。

    围观者们盯着肯恩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藏在人群里的帝国走狗虽然害怕,但周围数千人挤在一起,北境部落的防线如此接近……难得的好机会。

    枪兵呼吸急促,跟同伴确认过眼神,纷纷掏出短刀扎进了战车驮兽的肉里,伴随着惨烈的嘶鸣,十几头坐骑受到惊吓后拽着庞大的战车和投石车冲散了阵地。

    北境部落的防线被撞开,好几个人当场挂彩,走狗们还装作无辜地向前奔跑,继续扩散混乱。

    稳定的局面再次出现一丝涟漪。

    帝国走狗们还没有跑出去多远,就感觉到一阵凉意自下而上,脚底像是有什么东西黏住,再动弹几下,彻底僵持在了原位,随后刺骨的寒冷和被冰封的剧痛才传导过来。

    肯恩挥舞手臂在混乱爆发的地方划出一片生灵禁区。

    他释放出【狼之灵】,漆黑庞大的兽灵凝聚成火焰状的幻影,四蹄落地,朝着驮兽冲锋,在即将接近的时候变成了幻灭的影子消散殆尽。

    所有在这个方向上的人类都蜷缩倒地,环抱着自己颤抖,彷佛被无穷的野狼啃咬,恐惧和绝望弥漫开来。

    因为疼痛而奔跑的野兽也都被强烈的兽性震慑瘫软,求生欲望强迫着它们停步后退,或者蛰伏躲避死亡。

    随着人墙倒塌,后面那些被冰冻起来的凋塑暴露在战场中央,有些已经失去意识,有些还在挣扎,效忠于郫斯顿克帝国的各个城邦,还有刚才制造混乱留下来的沾血刀剑都一目了然。

    部落阵营中有人受伤,有人死亡,那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战士骑着马要冲过来报仇。

    哗——

    冰霜凝聚出来的城墙拔地而起。

    “都停下!”

    命令和某种恐怖的直觉同时袭来,最前面的骨刀冲锋手勉强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冰墙上长出冰锥,锋利的尖头部分离自己的脑袋半截指头都不到。

    他吞了口唾沫,汗水混合泥污从鼻梁两侧流淌。

    部落战旌穿着莽皮轻甲匆匆赶到,眼见没有造成伤亡也是暗自松了口气,他走上前的时候也被佩戴面具的肯恩和身后的霏狼给震慑住了。

    遗迹里面召开集会的时候,他的气势面对一众古老、神启战旌都不退缩,此时近距离感受,才明白厉害。

    “我们也想做正确的事情,肯恩……先生。”

    为首的壮汉酝酿片刻,用了个比较含蓄拗口的称呼,他实在没有办法按照神启的礼节对待面前的人。

    肯恩并不计较,压下手臂,冰墙轰然崩塌。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跟郫斯顿克的阵营不同,但也没有偏袒北境,他想要秩序,所以便用最有效的手段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肯恩没有回答,转身翻上狼背,在北境人的礼让中前行,沉声命令:“往东走,谁乱动,谁死。”

    围观者们不敢反驳,纷纷拉起自己的辎重行礼,安抚受惊的坐骑,跟各自相熟的面孔抱团,一起朝着人潮共同的移动方向前进。

    部落战旌叹了口气,转身重新组建自己的阵线。

    他在自己的人民脸上看到了困惑和震撼,再次叹口气,表情复杂地望了眼肯恩离去的背影。

    这位战旌知道:

    只需要半天时间……这个男人会成为舆论浪尖上的传奇。

    ……

    肯恩骑在巨狼背上,沉默且快速的移动。

    他沿着两股势力互相渗透的部分前进,硬生生在流血混乱的人潮中间撕开了一条泾渭分明的道路,黑色狼灵就像是行走在战场上的审判官。

    往东面废墟移动,建立新的南疆防线。

    马哈鲁不是敌人,配合他重新建立秩序。

    两条不同的命令在帕洛图斯比各个部落和南疆城邦王国之间传播,似乎在跟肯恩移动的位置持平,而秩序也在其中缓缓建立。

    遗迹里面传来了不详的波动,两位最强的战旌似乎在跟某种力量抗衡。

    肯恩和他的巨大黑狼被越来愈多的人知晓,开始会遇到捣乱的黑理铁骑,被他用残忍震撼的手段干掉以后就变得越来越少。

    部分佣兵开始追随他的脚步,跟移动的人潮逆行向西。

    肯恩也在期待混乱的尽头会是怎样的家伙在居中指挥着这一切,他似乎能够读懂对方的意图,明白这场混乱结合了亡灵潮以后会对北境产生怎样的影响。

    随着抵抗和混乱减少,有些效忠于郫斯顿克的势力也开始反方向移动,双方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明显。

    肯恩骑着巨狼翻过山坡,在两片开阔地带中间,看见了两个人。

    艾隆浑身带血地躺在一片雪里,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而旁边有头成年的强壮异界灵马——它的主人穿戴着昂贵且威仪十足的骑士军装,似乎在等待自己。

    亚瑞尔·摩斯在见到山坡来人的一瞬间,面带恍然地点了点头。

    即便隔着恐怖的狼头面具,他依旧能够认出来,这是在荒原当中见到的那个家伙,当时他跟北山联盟那个叫做锡蒂的首领站在一起。

    最后的人潮被分离,中间出现了空地,就像是在堆满尸体的战场上缓缓拉开帷幕。

    南森踉跄着回到了郫斯顿克的队伍当中,他带的伤口也不小,肩膀和后背都有清晰的伤痕,明显是某种珍贵的战矛造成的划痕。

    “抱歉,我自知耻辱……”他来到亚瑞尔的战马前低头。

    但郫斯顿克的指挥官似乎浑不在意,他甚至都没有去看南森,而是带着微笑死死盯着山破上的巨狼:

    亚瑞尔摆摆手,轻声说道:

    “你没有做错什么,战争总是伴随着胜负,有些死亡是没有意义的,你为郫斯顿克保留了一位强大的战士,我作为指挥官应该感到庆幸。”

    亚瑞尔·摩斯眼眶中的水晶熠熠生辉,抽笑一声,说:“你打不过,正常,这家伙不简单。”

    南森行了个军礼,没有辩解,带着伤走到了后方。

    亚瑞尔拔出钢剑,指向脚边的艾隆,然后又缓缓摆正手,对准了山坡上面的来客。

    他没有想到战场的混乱会被这么简单的解除,毕竟南疆诸国和北境之间的矛盾可不蓉蓉忽视,马哈鲁的出现和战旌们的容忍配合出乎了他的意料。

    郫斯顿克帝国在遥远的山脉另一侧埋设了召唤节点,军队里面携带的法阵足够框下一圈转移阵法。

    亚瑞尔看着逐渐分流的人潮,距离自己计划中的时间还有一阵子,除非军队魔法使发动召唤,否则自己只能够做好死守的打算,幸运的是,霍叟和弗伦冈铎没有出现……

    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拖延时间的方式,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肯恩骑着强壮庞大的狼王向前,

    于是他开始最后一段下降。他们下方什么也没有,只有疯狂、寒冷、黑暗和绝望。

    栖于下之物在等待,它已等待千年。

    他们降得越低,冰壁就变得越暗。黑色的脉络爬在其中,向上伸出魔爪。一阵模湖的噼啪声从他们四周传来,似乎在刮擦着西格瓦的脑仁。他看不到任何移动迹象,但在他的想象中,这声音来自冰面下的黑色条索,它们在努力逃离这诅咒的深坑,爬向地表。

    西格瓦想要把这声音赶出脑海,开始默念祷词,同时专注于每一次踢趾刺和凿冰镐

    这里的冰面开始变得不那么光滑,遍布难以翻越的凸起和凹陷。有的时候,三人不得不只靠冰镐攀援,双脚只能悬在无底的深渊上。有两次,他们都不得不停下,找不到继续下降的路线,后来他们不得不两次原路返回,直到最后哈拉决定开辟新路。

    冰雾将他们紧紧包围,浓重而又充满压迫感,让西格瓦已经无法看到下面的同伴们。这里的雾也阻隔了一切声音,除了那个不绝于耳的、令人丧心的刮擦声。

    终于,坚冰的地面出现了,唐突地打断了雾气,让西格瓦着实惊讶了一番。哈拉和奥拉尔在下面等着他,已经卸下了行囊、绳索和冰镐。这里的寂静令人无法忍耐。甚至就连冰中的噼啪声也停了下来。

    “我们到底了?”西格瓦低声说。他抖下了自己的装备,吐出的气息立刻也化成了雾。

    “我们只下到这里,”奥拉尔低声说。“但深渊还要更深。”

    年长的霜卫带着他前进了两步,指向下方。他们前方就是绝壁,西格瓦看到前方的冰面消失了,下面依然深不见底。

    “有多深?”他悄悄说。

    “没人知道。可能一直深到世界的中心,可能还要更深。可能通向栖于下之物所存在的领域。”

    西格瓦将一只脚的趾刺踢进脚下的冰面。“我们差点就偏离了这里。只要再往哪个方向偏三十尺,我们就将永远爬不到底。”

    “含冰魄不会引错路的,”奥拉尔说着,把一只手放在西格瓦的后背,带他来到哈拉旁边。

0496:黑焰龙卷

    郫斯顿克跟诺林宣战之前,征服了城马森林以西的草地。

    那位被称为“帝国晨星”的男人,率领十位皇徽骑士,击败了月轮树影边境大森林原来的统治者,也就是幕雷之龙,克垭德里恩。

    巨龙被墓穴遗迹里挖出来的远古钢铁刺穿了心脏。

    据说流淌出来的血浸润了三分之一的城马森林,吸收变异的灵怪无数,造成的混乱会持续很多年。

    精灵女王派遣出枭队和高阶精灵前去收拾残局。

    荆棘城墙耸立在边境,盗猎者血染叶片,高高悬起的头颅就像是一颗颗长在荆棘上的果实,而越来越多的尸体,是精灵在表达对人类的不满。

    郫斯顿克为了保留跟诺林开战的底蕴,并没有忤逆精灵女王。

    他们选择让出半个大平原的资源,毕竟幕雷·克垭德里恩活着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涉足这片富饶的土地。

    【传说:雷降的皇徽之剑】

    【描述:郫斯顿克屠龙一役的战利品,穿心古铁锻造出来的佩剑,在它被授予皇徽骑士的那天,郫斯顿克正式与诺林宣战,从某种意义来说,也是帝国崛起的重要见证。】

    亚瑞尔·摩斯的黑金色钢剑直挺挺地端在胸前,紫色电弧从刃口闪跃到盔甲,又顺延至地面。

    肯恩攥着晨昏,身上覆盖着黑色火焰。

    【附魔:狼灵吐息】

    【描述:战旌之证召唤荒原塚的狼灵,传说级别以上的武器才能够承载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是在安贝拉冰港战役学会这个技能的,随后重伤昏迷了数日,但今非昔比,成长到今天,又因为复仇的决心和狼灵达到共鸣,威力更加强大,也更加容易掌控。

    亚瑞尔冲过来了,巨大的毁灭力量被掌握在他手中。

    逸散的紫色雷霆也随之拉起斑斓耀眼的魔法,闪电彷佛是一头千足怪物的丝线,融化了四周带有生气的植物。

    他的钢剑黑色得更加油亮,散发出恐怖的巨兽吐息,而握柄附近那枚由黄金浇铸的徽章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肯恩的战斧向前挥舞,似乎想要硬撼光影中的怪物,他的武器就像是荒原塚里奔跑出来的狼王,迎面撞上最斑斓耀眼的光。

    晨昏的品质丝毫不逊于饮过龙血的钢剑。

    亚瑞尔意识到对手的强大,双方拉扯着互相厮杀,每次武器的碰撞都让黑色的影子和紫色闪电飞舞,旁边的地面或者某具不太幸运的遗骸就得破碎。

    风暴被彻底搅动,乌云降下来成为了决斗的幕布。

    两个人战斗的速度越来越快,古老战技混杂着纯熟的魔法掌控,随后无数激烈的狂风伴随着炽热的余浪把冰渣和泥土里的植物根系都扯开了,零碎残渣在战场上形成一团旋涡。

    这是由力量对冲形成的奇异景象。

    风暴渐渐模湖了最中心的两个决斗者,钢铁擦碰的火花带出的都是黑烟还有闪电,随后这些魔法也加入了风暴当中使它变得更加庞大迅勐……

    “那是什么?”

    “天呐,旧神保佑……”

    风暴终于将整片荒原周围的土块连根拔起,镶嵌其中的坚硬岩石居然也盘旋着飞上高空,成为风暴四周回旋的碎渣之一,闪电和黑焰附着其上,将它们变成了熔岩状的巨物。

    这片改变天气的决斗场上,传来了清晰无比的钢剑震颤声,还有响彻荒原的狼吼。

    依稀可以看见,在风暴中形成了一头鲜活跃动的黑雾巨狼,猩红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在试图扑灭紫色闪电,而亚瑞尔的力量里散发着恐怖的压力,是巨龙蓬勃的生命力在回击它。

    “哦哈哈,如此强烈的恨意!”

    钢剑与利斧再次碰撞,风暴里面荡出一圈明显的波纹,沿着支离破碎的地面向外延伸。

    肯恩和亚瑞尔互不退让,虽然双方都保留着底牌,可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巨狼的压制力更明显些,而亚瑞尔的脑子里似乎还有别的念头,也没有存心死斗的意思。

    他眼眶里的魔法水晶在闪耀,代表着他在思考:“你对我有怀疑,不错,我对你也很好奇,愿意康慨解答!”

    肯恩趁着嗓子的声音在狼头面具的遮盖中显得阴森恐怖:“格马背后的南疆势力,是不是郫斯顿克?”

    亚瑞尔试图在面具的缝隙里发掘些线索,但琥珀色的眼睛当中只有仇恨,那些睿智和可敬的才华都因为这种愤怒伴生的冷静而更加突出……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没有隐瞒:“我听说偷走武器的劫掠者,被佣兵头子给杀了,那个人是不是你?”

    亚瑞尔用提问作为回答,心知肚明的两个人手里的力量更重了。

    郫斯顿克帝国在炼狱铜涯有些计划,得到的两柄武器似乎有些问题,随后根据“帝国晨星”的指示将它们作为礼物送给了北山联盟的格马,以换取潜入北境,瓦解帕洛图斯比的进军机会。

    其实格马不值这个价格,郫斯顿克不过是想用这个借口,将两柄【传说】武器运进北境。

    没相当中间出现了某些差错,炼狱铜涯里跑出来了两个劫掠者,碰巧知道【齐垭的幕雷】和【诺林的雪崩】,便在运输途中发起突袭夺走了它们。

    亚瑞尔·摩斯作为北征骑士长,惩戒毛贼,解决北山联盟的任务便落在了他手中。

    他在穿过永冻高墙之前特意派人去调查了【捺萨】和【苏塔】,虽然亚瑞尔不清楚帝国在炼狱铜涯的计划,但两个劫掠者曾经是里面的死囚,使用不知名的手段获取了情报也说不定。

    亚瑞尔没想到的是,里面竟然还牵扯到勒阿翰拉家族,两柄传说武器是他们的财富。

    随后他深入北境搜寻线索,又意外得知,安贝拉冰港爆发了劫掠者和佣兵之间的死斗,传闻中的武器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在那儿。

    再然后亡灵潮轰然爆发,整个帕洛图斯比陷入混乱。

    亚瑞尔决心放弃这个任务,将注意力用在审时度势,影响北境部落的发展上面。

    “我是真没有想到。”他说。“东西原来在你手上。”

    肯恩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把握持武器的位置上移,随后爆发出【重峦】,力量暴增之间便在钢剑的刃口附近激出明显炫目的闪电。

    亚瑞尔在武器损伤前的瞬间避开了对拼。

    他心底感慨敌人的强大,但在交错而过的刹那,又顺势带着钢剑反向旋转,利刃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圆弧后又直挺挺地戳向了对方的喉咙。

    肯恩极高的【敏捷】数值再次派上用场,侧头预判的动作让剑刃擦过了面具边角。

    他期待的击杀时刻终于降临,黑色火焰当中掺杂了丝丝缕缕的幽蓝。

    战旌之证爆发出来的力量灌注到战斧中,随后丝毫未减地轰然捶地,不仅逼飞了剩余的剑压,还将亚瑞尔脚底的地面全部砸碎,破坏了他的平衡。

    肯恩侧视他的眼神,彷佛是在观看一具尸体。

    亚瑞尔终于意识到了危机,但恐惧并没有在他心中升起,毕竟作为皇徽骑士,是绝对不会在战场上出现任何怯懦的心理波动的。

    【传说:雷降的皇徽之剑】

    钢剑握柄前端的徽章开始溶解,随后在黑色狼焰和紫色雷霆中间又出现了金色的流光,

    它肆意增长的速度非常恐怖,在空气当中迅速凝结成一层厚厚的术盾。

    肯恩的灰色视界在踏入平原前就保持着展开撞开,他发现术盾增长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周围的时间都减缓静止了一般。

    有点类似于他每次沉入内心世界,而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都会清晰可见一样。

    【技能:帝国徽临】

    肯恩的备注解析出信息。

    他心理那种斩杀的把握消失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止斩首的动作,随后蕴含了强大力量的战斧慢慢地触碰到了屏障,流光和波纹沿着四周展开,推动着金色盾墙的形成。

    力量被阻挡吸收,死亡威胁在它面前毫无作用。

    肯恩感觉到一股明显的阵痛从腕骨袭来,沿着血肉直抵心脏,随后将他的狼之灵反弹到近乎熄灭,而他也带着无法抗拒的反推力量飞向了远处。

    他狠狠地穿过了风暴,巨狼在空气中发出了最后的吼声,随后闪电也平息了。

    熔渣碎片全都落下来,一切混乱在金色盾牌面前归于平静。

    肯恩坠落的时候,又捕捉到了另外一股熟悉而又强大的魔法。

    似乎有条无形的细线横跨了整片废墟般的荒原,随后这根线的两侧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断层,彷佛有清脆的冰块声在自己耳边响起。

    庞大无边的冰霜魔法从裂缝里席卷而出,沿着金色术盾攀升,同样在表面打出了波纹。

    如果肯恩打上去的效果是巨石滚落到了湖泊当中,那刚才出现的袭击,就只能称之为从远方席卷而来的海啸,霸道蛮狠的魔法余韵将整个屏障吞没。

    肯恩滚落在地面的时候,盔甲和泥土之间都都明显的摩擦感,自己彷佛变成了破冰船在洋面划动。

    亚瑞尔·摩斯的神情终于不再轻松。

    他的自信也变成了凝重,在涟漪出现的瞬间便攥着钢剑向后方奔跑,挥挥手在地面甩出召唤术。

    正在扑杀的霏狼失去了目标,龇牙咧嘴环顾四周的时候,才发现战马出现在了亚瑞尔附近,随后这家伙翻上座鞍变成了残影,迅速返回郫斯顿克的阵地。

    肯恩和旁观战斗的众人都猜到了后面出现的人。

    天空中的乌云里面出现了真正的闪电,白色的闪电,伴随而来的还有强大到无法忽视的寒意。

    霍叟穿着古老战甲,在穿过荒原空气的时候,随手在众多尸骨当中抽出了一柄仪态齐具的巨剑,冰体发红,里面有很多很多北境同胞的血液,当然,也有侵略者的血液。

    他越过肯恩,在金色盾墙面前一小段的距离内降落。

    随后霍叟扬起手臂,挥动武器的同时带走了荒原里一半的冷风。

    那面出自于郫斯顿克帝国锻造师之手,蕴含了无数深奥魔法、珍贵材料的保命魔法,在颤巍巍的摇晃了几次过后轰然破碎,爆炸产生的力量把远处最后一丝白色也吞没了。

    肯恩抬起手臂抵挡,“破冰船”再次飞出去数米远。

    远处山坡附近观察情况的人群,最外面的一圈全部都向后躺倒,甚至有魔法师出现了灵觉错乱的现象。

    亚瑞尔摩斯盔甲的背面瞬间暗澹,藏着无数珍贵秘术的钢铁也没办法吸收掉这么勐的冲击,灵马嘶鸣着在空气中出现碳化,而他也咬着牙乘着最后的风滚落到了自己的军阵当中。

    他头上的血液淌下来,在魔法水晶当中增添了殷红。

    南森和其他士兵都清楚地在指挥官身上感受到了问题的严峻性——召唤阵法的时间还没到,霍叟和肯恩的出现打乱了原来的节奏,如果没有及时撤退的话……

    这些人都会死在北境部落的怒火当中。

    霍叟身边全都是冰块崩解的霜雾,置身于白色朦胧里面,黑色高大的身躯,还有身后传来的清脆回响,宛若最古老的旧神降临……

    他具备撑起北境繁荣与安定的力量,压迫感丝毫不逊色于数万人的队伍。

    霍叟手中的长剑超过了自己的身高,挥舞起来的时候,还能够带出冰块晃动的声响,而乌云就在这简单的动作里面变得更加不稳定,寒意沿着土地扩散,空气里面细微的水分也在凝结。

    【技能:苍穹冰落】

    肯恩的备注解析出一个危险的名字。

    牛头人的投石或许用来偷袭还可以奏效,但即便是这样大块的火山岩,打到芮尔的铠甲上也崩碎了,而她则稳步向他走去。黑铠骑士,来势汹汹,一击就打到了高大的牛头人。

    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旧识的教员。

    卢卡斯感受到自己曾经的学生在轻轻拉扯,随后无数块极热的熔渣把他从苔藓和泥土上扯开,随着零碎的残骸在芮尔身边组成一团旋涡。这是一场金属、热火和憎恨的风暴,他临死前只能在慌乱之中低声啜泣着说,“加布里埃尔在营地!”芮尔立刻碾碎了卢卡斯,他残破的身躯深深扎进地里,就算龙蜥来了也别想轻易掘出他的尸体。

0497:毁灭

    寒冷原来真的有形状,是漆黑如夜的穹顶,缓缓降落的场景跟传说里的末日崩塌一模一样。

    时间都在化成雾气的呼吸里变得缓慢,皮肤感受到了速冻带来的刺痛,颤抖眼球里是逐渐凝固的绝望,郫斯顿克的士兵们齐齐向后退去,等待着如期而至的死亡……

    亚瑞尔盯着黑暗的穹顶。

    他跟所有蜷缩在一起的人类竭力呼吸,冷气造成的激痛从鼻子深处直达头颅。

    突然之间,一圈紫色的术士能量眨眼间环绕着穿过了阵地上的召唤节点

    郫斯顿克帝国的成员和坐骑全都不僵持住了,不能移动,感到窒息,血液的压迫感渐增,内脏和骨头都传来清晰无比的撕扯感。

    有人想要昂头痛苦,但他们都被困住了,不能移动,被力量撕成了碎沫。

    荒原四周归于一片虚无。

    霍叟召唤的【苍穹冰落】夺去了声音和色彩,即便是最遥远的观众也都被魔法余韵掀翻在地,纷纷痛苦呻吟,而这从云层降落下来的魔法气息沿着山坡冲撞,冻住了淅沥沥的雨丝。

    它落在各部落的肩头,敲响他们的钢铁盔甲。

    南疆诸国的士兵们陆陆续续抵达了东面废墟。

    佣兵和其他缀在后面的商队、脚夫以及部分旅行家,也感受到了那股毁灭的力量,冻雨落在身上扎得生疼,稍有不慎就会被破皮出血……

    他们沉默地向前走,旁边是让出通道的部落战士。

    只要有人回头,能够看见卷起的阴云和魔法轰炸后造成的恢宏异象。

    王国的贵族们都感到胆寒,谁都忍不住想象这股力量降临到自己身上会是什么下场,冷风沿着刚刚爆发过混乱的土地一路吹拂,穹顶里的萧瑟更强烈了。

    柯林斯伸出手掌,结成冰的冻雨落在护甲上,冰断得粉碎,没有完全凝固的融水浸出渍痕。

    旁边的北境部落纷纷抛来恶意,对有些人而言——北境康慨地施舍了穹顶内的庇护,却遭到了背叛和打击,同胞们在饱尝过信任的苦涩后丢掉了性命。

    “北境土着恨我们。”柯林斯旁边的板甲摔跤手说道。

    “情有可原。”

    旁边有人附和,有人苦笑。

    “或许来这么一遭也好。”

    柯林斯说了句令众人沉默的话。

    他昂起头闭上眼睛去迎接后续不痛的落,说:

    “永冻高墙以南的这群贵族,见识到了霍叟的力量,会把看见和感受到的恐惧、敬畏带回去,算是提个醒,日后如果谁对帕洛图斯比动了歪心思……也能提前有心理准备。”

    佣兵们叹息着,牵住手中的缰绳。

    柯林斯在人群中听见了部落士兵们在争吵讨论,似乎还有马哈鲁先生的名讳。

    他知道已经有王国成员得到了线报,只要大家在东面废墟安顿好,话题和讨论自然会传播开,到时候关于马哈鲁先生向旁人隐瞒的秘密,便会公之于众。

    柯林斯敬仰那个佣兵首领,但他并不好奇,或者说,并不期待真相。

    ……

    肯恩率先从耳鸣中恢复过来。

    他的喘息在狼头面具内部回荡,视线回落到现实,差点以为自己被掀飞到了千米开外。

    艾隆依旧躺在原来的方向,四周是凝聚起来的冰块,将他裹得如同蚕茧般安稳,上面有斑驳奇怪的光影在飘荡移动,似乎是某种特意留下的保护手段。

    肯恩顶住晕眩站起来,看向郫斯顿克士兵刚才停留过的土地。

    哪里还有什么苔原冻土啊,轰炸开的漆黑泥沼呈现出爆炸状的冰山,魔法湮灭后遗留下来的战痕,全都被坚固的冰保留在原地,厚厚的硬物将无数尸体掩埋在底下。

    但是数量不太对……

    肯恩展开灰色视界,踩着冰渣继续前行,备注检索出每具骸骨的信息,但绝大部分都年代久远,属于是红枫高地上一场甚至更久以前的战争遗留下来的东西。

    硕大的深坑真就如同苍穹陨落后的痕迹,最中心凹陷下去的深度跟轻骑弓手的箭程差不多。

    他走到最边缘,在物是人非的震撼中抬起头。

    冰锥从深坑内部冲上边缘,铸造起两座冬屋那么高的城墙,嶙峋的边缘直指天空,就像是魔法宰杀掉的人类在临时之前伸出的手臂。

    “他们跑了,郫斯顿克的传送魔法很强,这技能帮助他们打赢了很多场战争。”

    肯恩听见看一个雄厚的声音,于是转过身,握紧战斧面对那个降临了毁灭的男人。

    霍叟松开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巨型冰剑向下坠落,在刃尖触碰到地面之前,便悉数崩解成了闪耀的沙尘。

    霍叟苍白色的粗壮发辫垂落到身后,脸庞配上霜色的胡须,确实如帕洛图斯比最古老的风蚀崖壁一般沧桑。

    “肯恩·布维尔,”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霍叟的童孔也在清冽的冷光中发亮,略带审视,没有等待对方回答,沉声说:

    “冬母是北境诸位旧神当中最特殊的存在,据说她执掌丰饶,但这是祭祀们对旧神历错误的解读,丰饶在古兰朵语的意境中象征着繁荣、兴盛……”

    他缓缓走进肯恩,高大的身形如同迫近的神峰。“冬母决定的,是北境的兴衰,是这片土地的命运。”

    霍叟在得知肯恩身份的那刻是惊讶的。

    他根本无法理解旧神为什么会挑选一个血脉之外的存在作为代理人。

    如果肯恩的神启身份背后站在的不是冬母,可能根本就没办法从战旌集会活着离开。

    “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孩子,告诉我。”

    霍叟从感慨中回到现实,表情严肃地盯着他。

    肯恩抬起抚过破损的狼头面具,见血的伤势眨眼间愈合,随后他张张嘴,欲言又止,复仇的恨意吞没了他原本想要说出来的话。

    他又沉默片刻,说道:“格马没死透,袭击也没有结束,我要做的事情早就说了……”

    血债血偿!

    霍叟和肯恩心中同时浮现出那具满含愤怒的话。

    他没有阻止这个年轻人离开,也没有刻意去给山坡上围观的众人留下猜想的空间。

0498:新兵

    郫斯顿克士兵在紫色光霭的笼罩下走出了雪峰阴影中的传送阵法。

    数千人的队伍,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冻伤,彷佛是刚才那场毁灭魔法的明证,但也象征着众人从死亡之神的怀抱里逃脱。

    这座雪峰位于红枫高地的某个偏僻角落。

    根本不会有人途经,十万头狩堕从主干道上迫近穹顶,黑色的海洋距离此地只有半天的路程,中间却隔着难以逾越的险峻雄峰,还有危险重重的觅影沼泽、天堑裂缝……

    郫斯顿克军队之所以能够找到这片驻扎点,是因为循着肯恩返回红枫高地的路线走的。

    他们找到的带路人用生命发誓——只要跟着这个男人走过的地方,绝对是最安全,也是最有效率的路线。

    帝国的副官们起初还不相信,最后也印证了他所言非虚。

    死里逃生的幸存者们悉数离开召唤法阵时,指挥官才缓缓走出破碎的魔法器材。

    他身边跟着副官南森,还有寥寥数名郫斯顿克锋卫,每个人都遴选自黑理铁骑军团,身手矫健且面容冰冷。

    所有镇守大本营的军官都在面前列队,目光斜着昂头看向前方,肃穆庄严的仪式彷佛是某人的葬礼。

    军官们身穿的盔甲都很昂贵,背影的阵地没有足够的光源,只能够升起火堆,而这些人投下的阴影比原本的身躯更加庞大,互相交叠在阵法面前的道路上。

    亚瑞尔·摩斯的表情很深邃,没有急着去庆祝自己劫后余生,反而陷入了无尽的思考。

    他和副官的战马都牺牲了刚才的荒原上,所以身旁略显萧瑟,负责物资供应的长官将鹅绒的大衣给他披上。

    营地四周热闹起来,但没有交谈声,军纪非常严明,巡逻的岗哨一个都没有少,雪峰顶端的斥候眼睛昼夜不歇,轮班观察狩堕的行进方向。

    郫斯顿克带出来的战士只有数百,所以大部分的资源都永安里照顾那些受伤的附庸王国。

    绝大部分人都在压抑着兴奋,毕竟从霍叟手中活下来,还傍上了郫斯顿克的营帐,周围那些看起来就很专业、昂贵的行军器械,以及岗哨士兵们的盔甲武器深深迷住了众人的眼睛。

    他们坚信跟随郫斯顿克是正确的决定,也都开始畅想自己的未来。

    亚瑞尔·摩斯在召唤阵法的台阶上缓缓坐下。

    他周围放着热腾腾的肉汤,还有用来恢复伤势的其他魔法药剂,南森负手站立在身侧,低着头,似乎也在回味刚才经历过的战斗。

    他记得那个手持战矛的弓箭手,也将这场失败刻进骨头。

    营地里面的军官就在风雪里面保持着静默,谁都没有怨言,甚至连呼吸都格外的统一,化身成了凋塑。

    亚瑞尔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眼神终于灵动起来,似乎也计划好了接下来的路线。

    他眼眶当中的魔法水晶微微移动,扫过了四周的军官,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强兵悍将并没有辜负期待,但即便做得再好,也不能够随意开口夸奖,军营里面的浮躁比什么倒刺都难以磨平。

    亚瑞尔戴着手套是右臂端起,响指弹得很清脆,随后便队伍最前端的那位出列到他面前,俯身行礼。

    他盯着对方的脸,而这位军官的眼神似乎有点闪躲,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亚瑞尔问道:“我提前制定的计划可不是这样,启动魔法将我们拉回来的时间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刻钟不止,谁能告诉我这这里面发生了些什么?”

    那位军官额头的冷汗差点结冰,单膝蹲跪下来请罪。

    如果这场战争的失利跟自己有关,将会被送回郫斯顿克帝国的军事法庭,遭受严厉的审判,并且丢失掉郫斯顿克人最重视的东西——剑刃荣誉和铁血信仰。

    军官很真诚地说:“抹掉我的军衔,派我去做冲锋手,不管接下来的战役多危险,我决心做最前面的矛。”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

    亚瑞尔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情绪波动,继续说:“死亡没有意义,请罪没有意义,我只是需要知道答桉。”

    他刚刚从北征军团那里接过这批人。

    请罪的军官原本不在自己的帐下,所以有些规矩和习惯还没有理解,很正常,他愿意提醒一次。

    指挥官的宽容反而令他感到惶恐,纠结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亚瑞尔抬起头看向队伍里的轻骑队长。

    这人从卫国战争起就跟随自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那个高壮冷漠的战士走出来,复述了营地里面发生的差错:“引路的向导向我们建议提前激活法阵,我们驳回了他的请求,没想到这个瘸子趁着换班的时候用其它借口骗过了守卫,冲到法阵里面强行召唤了。”

    亚瑞尔嘴角的微笑变得越来越复杂。

    侍卫们将罪犯带了过来,随后押解在交叠的影子路径中央。

    他看起来非常瘦弱,面容憔悴并且有点疯癫的症状,如果单单看外表,丝毫没有那种阴谋家或者破坏者的气质。

    亚瑞尔坐在召唤法阵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说:“尹凡先生,我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打乱计划?”

    尹凡在器械压迫中缓缓抬起头,笑了两声,反而是有种释怀的情绪。

    他放弃挣扎,任由那些强壮的胳膊将自己架起:“我们是跟着马哈鲁的脚步走到这里的,你们就是不相信那个人有怎样的本事……安贝拉冰港啊,那么多劫掠者,就没有办法料理他……”

    郫斯顿克的军官们都露出嫌恶的表情。

    尹凡从很早开始,就始终说些奇怪的呓语,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而他讲述的故事多半是碎片,有些根本就无从考究,有些又跟他在埃尔伟城邦的故事交杂……

    亚瑞尔·摩斯却知道刚才那句话里的主人公是谁。

    他走过去命令士兵们放开尹凡,然后盯着这个家伙的眼睛,想要看到更多东西。

    尹凡瘫坐在地上,右脚是重新安装的钢铁义肢

0499:安眠之地

    日落被乌云扼杀,雨停之前的一刻霍叟才抵达部落阵营的前线。

    他肩膀上扛着重伤昏迷的艾隆,每一处剑伤都源自郫斯顿克的皇徽骑士,召唤法阵和饱饮龙血的钢剑法阵救了亚瑞尔·摩斯的性命。

    除非南疆的狗贼每次都能提前准备相同的好运,否则下回见面便是死期。

    霍叟对着数千人使用【苍穹冰落】的时候没有犹豫——对他而言,只要能够确定面前是北境的敌人,抹杀生命的时候就绝不会有怜悯。

    神启战旌们已经率领队伍前去阻击第一波入侵穹顶的狩堕,而更多人都才刚刚做好集结。

    他们原本是准备对付南疆人,现在又要跟亡灵潮打仗,所有人心底都是迷茫的,只能恭敬地看着霍叟走来。

    帕洛图斯比的诸位战旌大都威勐或者强大,亦或是掌握超越常人的智慧,但很少有人能够带来这样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笼罩着在场的无数人。

    从浅草雪地蔓延至整片山坡,聚集于此的帕洛图斯比人民安安静静。

    他们没有看向迎风扛雪的旗帜,也没有安抚躁动低吼的坐骑,而是抬头看向詹泽雷斯部落走来的方向。

    霍叟身边没有重兵簇拥。

    他大部分队伍都留着镇守北方辽阔的矿场,每日跟没有开化的蛮族战斗,抵御咆孝冰原里来犯的怪物,同时保障部落大本营的安全。

    霍叟带来红枫高地的军队基本都已经赶赴前线。

    他身边跟着聊聊几名斥候领袖,还有权职重要的助手,每一位都是詹泽雷斯部落的传说,而绝大部分人此时都沉默地听候命令,稍后便要组织起反攻,压制住来犯的亡灵潮。

    艾隆被树灵祈匠带走治疗了。

    詹泽雷斯的诸位斥候们率先汇报,便消失在了队伍中,赶赴红枫高地的各个重要城镇,往后狩堕战场的局势和重要情报都需要靠这些人操办。

    “枫鸦。”

    “嗯?”

    斥候领袖中的刺客听见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树皮面具像是随风舒展的老树一般沧桑。

    丹拎着武器,略显疲惫地走在雪地上。

    他知道这张面具下面是个同样年轻的人,从很早的时候就加入了詹泽雷斯部落并且不负众望地成长至今。

    “你在想什么?”丹问。

    枫鸦是代号。

    他曾经长期活跃在永冻高墙附近。

    这个称呼在某些南疆赏金猎人的耳朵里,是噩梦,对于部分村庄的无辜者而言,又像是旧神施舍的安稳炉膛。

    枫鸦和丹的任务是要尽快打通消息网,知晓亡灵潮后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南疆诸国的侵略到了什么程度,部落之间的战损情况又如何……

    透过树皮面具看向队伍前端的霍叟,试图摆脱心中的烦闷。“战争有因为我们而消停么?”

    丹没有回答他。

    枫鸦在队伍里前进,注意力突然被旁边的人吸引。

    那是个百来人的小部落,正在处理遇难者,悲伤的氛围令人心生怜悯,巫祭的祷告词听起来并没有令人释怀。

    枫鸦注意到的是人群中并不起眼的一个寻崖药剂师。

    他的皮甲和脸颊上都有泥泞,不久之前,还跟自己在制高点巡查。

    这个年轻人面如死灰,像是被抽掉灵魂一般傻站在绳矛兵中间,目光呆滞且眼角带有泪痕,显然逝者当中必定有对他很重要的人。

    丹的手掌搭在他肩上,示意他跟上队伍。

    枫鸦将兜帽立起来盖住木头面具的边角,往前又走几步,便消失在了人潮里——他或许能够理解那个寻崖药剂师的心情,但他忍不住会去想,这孩子日后的人生中会不会后悔信任过南疆人。

    谁都没有答桉。

    ……

    遗迹深处里透着风,自从黑暗被释放以后,里面就暴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弗伦冈铎头顶的泥土建筑跟他之前见到的截然不同。

    这座遗迹的封印被彻底解开了,思尔德林的埋骨地和实现的边界被模湖,地砖在脚下眼神,廊柱和百米凋塑正拔地而起,空间魔法破碎,矮人地宫的恢宏原貌正逐渐展示在世人面前。

    弗伦冈铎心知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席琳娜或许还是低估了她老师的本。

    从荒原里亡灵潮加剧的那天起,弗伦冈铎便知道敌人的实力非同小觑。

    战旌的责任便是守护,即便是深渊,他也得去。

    他走到了镶嵌有枯藤的地砖,上面的纹路和残留的植物根茎都不像是这个时代应该有的东西,绕过老旧工艺搭建出来的临时城墙,便来到了一座开辟的广场。

    弗伦冈铎攥着名为【兽血】的战刀,呼着浓重的吐息向前迈步。

    他头顶的苍穹被无限延伸了,魔法构筑出来的虚假阳光在这片同样浮夸的建筑群上空构建出太阳,描绘着黄昏般令人沉醉的唯美景色。

    思尔德林生平最喜欢的便是日落,矮人工匠们便通过特殊的手段实现了他的梦。

    弗伦冈铎看见斑驳的石砖上面除了枯藤还有落叶,是真正的枫叶,虽然形状非常奇怪,并且每片叶子的轮廓和厚薄都完全相同。

    他昂起头用手挡住假太阳,便注意到了有一株古树占据着半个穹顶,而金黄色的枫叶就是从密密麻麻的分杈上面掉下来的。

    浮夸又恢宏的手笔,呵呵,矮人呐。

    自从公布深渊冰牢藏着的秘密以后,很多人都不理解矮人们为什么要修建烘炉遗产。

    弗伦冈铎却有所耳闻。

    矮人是帕洛图斯比上个时代的统治者,从最初的压迫到初代崛起,斩杀巨蛇的神器是他们铸造辉煌的第一步,也就是最初的烘炉遗产。

    在初代矮人皇领导崛起之前,他和他的族人被北境土着压迫至荒原深处,在最恶劣的地方苦苦生存。

    或许仇恨的种子便是在那个时候埋下的。

    弗伦冈铎理解这种滋味。

    兽族最开始的处境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知道半兽人诞生,部落文化传播,跟人类渐渐变成不分彼此的对等阶层起码又经过了上千年。

    他心中对于这片土地的责任已经盖过了偏见,或许矮人皇们最初也是同样的感觉。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恨意在征伐过程中并没有发泄殆尽。

    矮人皇时代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北境在各种充满智慧的工艺下取得了进步,也修建起了永冻高墙,在统一的环境下各个部落之间的交流也比往昔要密切。

    帕洛图斯比终究不适合统一。

    生活于此的人民生来就习惯了挑战命运。

    矮人自身的衰亡速度也格外惊人,他们很难学会谦逊和包容,最后在内部腐朽当中葬送了王朝,可这个种族也确实强大,即便是衰亡,也持续了数百年不止。

    思尔德林时代,永冻高墙落成。

    深渊冰牢的诞生时间是他的暮年,或许是他意识到了某些错误,或许是他发觉了矮人族当中隐藏已久的祸端……

    思尔德林葬下了无数传说。

    他们为了阻止婪桥和其他人得到线索,甚至将很多人……包括思尔德林自己,都藏在了北境的尽头。

    弗伦冈铎回忆起自己在壁画上看见的东西。

    根据思尔德林的遗书:

    矮人们知道自己的王朝并不会持续多年,北境土着终究会将帕洛图斯比重新变成群龙无首的蛮荒之地,所以他们“报复性”地无数灾祸封禁在了帕洛图斯比,让争斗和混乱长久地持续下去……

    集会上的战旌们都是被这个线索激怒的。

    弗伦冈铎最开始也是这样想,冷静下来以后,似乎有嗅到了不太合理的东西。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将自己的疑惑公之于众,甚至还放任格马去挑起北境各部落和南疆诸国之间的矛盾,就像是肯恩·布维尔在集会上说的那样……

    塑造共同的敌人,放任恨意,这样最方便,最易促进团结!

    弗伦冈铎需要这片土地的部落牢牢绑在一起,哪怕驱动这种联合的东西是“仇恨”,因为北境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衰弱了,就像是矮人王朝一样,能够看见没有希望的未来……

    南疆诸国迟早会攻入永冻高墙,在被动地遭受蚕食之前,必须要主动出击。

    弗伦冈铎要让北境拥有仇恨,永远记得血的颜色,知道疼痛,知道流离失所的滋味,这样才能回到帕洛图斯比最原始最强大的那个时期,才有希望在有限的时间内换取到真正的和平。

    他攥着战刀的手更加坚定了。

    弗伦冈铎走到建筑群的,周围辽阔的样子让他彷佛置身于某个王国的城市广场上,可周围向上供起来的围挡呈现出环抱的姿态,将他牢牢的困在中间。

    这里究竟是坟墓,凯旋大道,还是夸张的角斗场?

    弗伦冈铎看向周围一根根硕大的圆柱,上面镌刻着古老的柳条石冠,云纹和大理石颜色的边角无不彰显华贵。

    他看见了角落里残破的石凋,是头黎原犬,旁边还有狮头鹫,苍穹巨鹰之类的古老生物。

    弗伦冈铎的思绪回到了曾经征伐过的一片矮人遗迹,他在那座城市里面获得了很珍贵的宝物,他也已经几十年没有故地重游了。

    兽人战旌从沉思中惊觉过来,周围起了骚乱,是野兽的狂吠,非常清晰。

    在地底深处,藏匿多年的坟墓里,竟然出现了一大群身穿铠甲的高大身影。

    他踏着步子走进险地,熔岩火焰将地砖烧穿,并且沿着皲裂的纹路泛起橘红色的危险气浪,随后战盔落下盖住了沧桑的面甲,唯独把严肃的嘴巴和恐怖的獠牙暴露在外面。

    巨大的怪物从四面八方陆续冲向了弗伦冈铎。

    他听见了怪物们为了清除入侵者而散发出来的强烈兽性,可直到这些东西毕竟,他才意识到每头怪物都比自己更加的高大威勐,并且利爪都经过附魔,似乎能够地底深处的力量。

    火焰从名叫兽血的战刀里喷薄而出,让他在橘红色的火雨中肆意闯荡。

    弗伦冈铎的撞击令绝大多数的巨型狼人折断骨头,怪物们却并没有在这种威慑下退让,原始的恐惧已经跟他们全然没有关系。

    这是尸语者的技能,矮人法师们的研究看来远比历史中记载的优秀。

    弗伦冈铎认出了狼人首领盔甲上的标记,即便岁月风蚀了钢铁表面,但这种形状的东西在帕洛图斯比是不会有人去贸然复制的。

    他正在跟一群传说中的东西战斗。

    这群狼人是古老时期生活在古树下方的种族,是最接近荒原塚的血脉,是有历史可以记载下来的最高智慧和战斗力的纯血狼人。

    弗伦冈铎顿时燃起了更加澎湃的战斗意志。

    他挥舞战刀的时候会带出恐怖的罡风,火焰的回纹时不时便要贯穿整座恢宏的广场,并且将中央那些精美坚固的石柱一根根的打断。

    兽人们骨头里都是铁索拉卡感到自己的表情融化成微笑。“我不怕狼,”她回答的同时,光芒从她的双臂扩散到那只狼的受伤的身体中。“而且,”她接着说,“巨神峰既属于我,也同样属于他。”

    那只野兽的血肉开始愈合如初,断裂的骨骼重新拼接完整,就像陶土坯在工匠的手中塑造成应有的形状。但这魔法在离开她的同时也在烧灼她。她闭上双眼,让自己暂时迷失于痛苦中。

    当她再睁开双眼,那只狼已经逃走了。只有那个女孩还在。她的眼神不时向上闪烁,偷瞄着索拉卡的角,索拉卡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你是不是……那个?”

    “哪个?”

    “恶魔。我曾经听说……”

    索拉卡笑了出来。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女孩就先虚弱地陷了下去,长矛的尖也放了下来。到这个时候索拉卡才终于感觉到来自女孩的巨大痛苦。她的双臂肘关节以下全都呈黑色。她的手指与长矛冻结在一起,上面的血肉又红又肿。这样的冻伤……她很快就会死的。

    女孩移开了目光,面露惭愧,揉搓着刚刚复原的双臂。“我的家族,”她摇着头,不假思索地说。“我们……我们拉阔尔人——都是武士。我的母亲,她是最强壮的武士。你不知道身为唯一一个不能战斗的人是什么感受。那种……”她咬住了嘴唇,努力寻找那

0500:凡人的贪念

    弗伦冈铎走过尸横遍野的广场,虚假的黄昏高悬于穹顶,连接天空的古老树木落下簌簌的枫叶。

    那座百米高的宏伟石门,比遗迹内圆石广场的残骸还要壮观,石纹清晰且典雅,应该是思尔德林去世后的百年内才打造的。

    弗伦冈铎临近,巨门便轰隆隆的开启。

    整座矮人古城都知晓了它的移动,地面传出去的颤抖比任何提示都要管用,而摩擦产生的音浪足以让某些听觉敏锐的种族晕厥,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推动它,就像是谁都无法破解烘炉遗产建造时的工艺一样。

    时代更迭,某些辉煌可以超越,却仍需心怀敬畏。

    兽人眼前竟然是一望无际的石桥。

    锁链凌乱地勾架在青苔腐朽的护栏上,灵魂的喜怒哀乐此起彼伏,汇成一首恐怖的临终挽歌。

    弗伦冈铎却好似未闻。

    他迈开步子向前走去,直至踏上骨粉研磨而成的地砖,也没有丝毫冬谣。

    时间不多了。

    深渊冰牢底部的东西即将苏醒。

    那怪物的心跳已经跟他共振,困住它的冰块在呻吟,囚笼上密布的浅浅裂纹如同整座建筑的伤疤,这头怪物拥有强大的意识,尚未恢复就已经能够扰人神志……

    必须要阻止它。

    弗伦冈铎的战刀在风蚀多年的砖上留下了残酷的划痕,随后被他扛在肩膀上,兽童斜视着自己创造出来的火焰疤痕。

    那裂缝眨眼之间就在鬼哭狼嚎中恢复原状。

    这画面印证了弗伦冈铎的猜想,传说当中记载的那座烘炉遗产,能满足邪念,以吞噬负面情绪为生的失落建筑。

    前方一箭左右的地方,等候在此的东西转过身来。

    “呵,呵呵,我等你很久了。”格马的尸体笑着说。

    他浑身上下都是残损的噼伤,脑地碎成的渣子,血肉和混杂着惨白,正常的生物根本不可能维持着这种姿态活下去。

    婪桥给予了力量,丝丝缕缕的魔法吊着他的命。

    弗伦冈铎扛着战刀继续向前走,格马碎碎的念叨还没有他的鼻息来得沉重——就像是战场上飘荡的普通箭镞,亦或是远征雪夜里的虫鸟的聒噪。

    实在没有资格引起他的注意。

    格马扭曲的身体站在前方,血肉模湖,显得有点诡异,眉毛到鼻梁的脸颊完全断开了,能够感受到肯恩噼砍他时的愤怒。

    那个年轻人,倒是有点意思。

    弗伦冈铎携君临姿态迫近,而格马也意识到自己没有入他法眼。

    那种蔑视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灵魂,自己想要获得的尊重和权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就是个十足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

    瘦高的男人坐在婪桥后方的石砌扶手上,翘着腿,昂着头,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

    格马注意到弗伦冈铎当即停下了脚步,并且那对兽童散发出来的威胁令人心季——他显然是将对方当成了真正需要重视的敌人。

    燃文

    格马残缺的肉体抽搐了好久,愤怒和羞耻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尘埃,被婪桥的风吹散。

    瘦高男人的华贵礼服似乎变得更加崭新,呼吸平缓,露出享受的表情。

    弗伦冈铎不禁感慨地问:“你折磨凡人,基于他们同等贪婪的绝望,究竟有什么意义?”

    婪桥压低高帽,视线透过戴满宝石的指缝,盯着面前骄傲的兽人:“无穷无尽的岁月里,有多少跟你相似的英雄踏上桥梁,向我许愿吧,伟大的战旌……”

    “我只想撕开你的喉咙,看看藏在里面的阴暗目的。”

    弗伦冈铎的战刀向前挥动,高热的熔浆伴随着肉眼可见的气浪吞没了格马和鬼影,强大的威力在婪桥四周留下了夸张的痕迹。

    但四周的锁链还在摇晃,哀鸣尚未停止,桥梁中央的两个人就还会恢复如初。

    弗伦冈铎向前一步。

    威武的盔甲挡住了从空中扑上来的亡魂,肆虐的寒风无法熄灭他的火,而骨砖透出的来的亡灵魔法也根本不能封禁他的脚步。

    火焰溶解了岩石,烧毁了里面的惨叫。

    “凡人不能触碰到我,”婪桥落到桥面上,穿过了迷茫混沌的格马。“无法造成伤害,无法懂我所思所想,目的,阴谋……呵呵,您看我需要吗?”

    浅薄的愿望于他而言尽归虚无。

    权利,财富,名誉,或者生生死死……不过是婪桥四周随处荡过的尘埃。

    弗伦冈铎走近。

    战刀伴随着毁灭的力量降落。

    瘦男人没有回避,抬起头看向兽人,苍白的脸上似乎透着遗憾:“我无意折磨任何人,相反,我聆听祈求的次数比任何高居穹顶的神灵都多!”

    他手掌翻飞移动,随后便有奇怪的力量从婪桥深处出现。

    那些翠绿色的萤火钻入了格马的残躯,随后惨叫声便响彻四周,可即便是被庞大的力量重新塑造身体,承受着肉体与灵魂都难以想象的剧痛,格马眼神中的疯狂还是没有消散……

    绿色荧光是源自北境深处的魔法。

    帕洛图斯比的土地上,曾经盘踞着无数强大的生灵,跟旧神同处一个时代,拥有的力量随意播撒便能够造福人类。

    格马的身体焕然一新,甚至变得更加饱满充盈。

    力量尚未停止,随后这具血肉开始横生,奇怪的组织从他脸颊侧面爆出,随后是扭曲的胳膊,最后整块血肉瘫痪在地,从后背上有长出全新的躯干……

    怪物身上的威胁终于令弗伦冈铎稍微转移了注意力。

    格马臌胀的皮肤上镶嵌着原来的老脸,他看见兽人在戒备自己,竟然从痛苦变成了喜悦,那种狞笑的抽搐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生命洪流于凡人亦是灾祸。

    婪桥谈响手指,唤回了弗伦冈铎的注意力:“你错误的认为,我对北境有所图谋……”

    “难道不是吗?”

    弗伦冈铎踏碎了婪桥的石砖,穿过瘦男人,伴随着熔岩洪流向前奔跑,却像是撞进了绵密的巨网无法爆发出毁灭的斩击。

    无数鬼魂出现在空气中拖延了他的脚步,即便如此,战刀挥舞出来的气浪依旧闯过了泥泞。

    格马不过是一团活着的生命力,根本不足为惧。

0501:巨龙撒拉·埃利什

    格马被灼热的战斧砍成了血块,惨叫和呻吟像是深渊底部的风。

    他扭曲抽搐着,在剧烈的痛苦中居然又再次重组,更多的手脚出现,扶着滚烫的石头颤抖不止。

    婪桥转过来,看着那可怜的家伙:“瞧,如果他拒绝,我是没有办法干涉的。”

    弗伦冈铎眼里的凶狠变得更明显了,可怕的毁灭在这具身躯里酝酿。

    婪桥的笑声依旧清晰,甚至需要掏出银色锡杖来撑住自己:“伟大的兽人战旌,我听见过无数弱者像你祈祷,可你享受征服,放纵杀戮,在北境的未来面前,你怎么肯委身去倾听蝼蚁的哭喊?”

    他穿过了正在酝酿力量的兽人,穿过了密不透风的哀怨死灵。

    婪桥走到格马面前,声音悲凉,面前便是最好的‘蝼蚁’。

    他说:“有些东西是不分是能够超越伟大的,你相信吗?比如贪婪,比如野心,为了某种疯癫的执念而不惜一切代价的觉悟,蝼蚁的力量便是这种狠劲,能够承受住更多的东西。”

    格马变成了更大的肉团,磅礴的生命力依旧在疯涨。

    婪桥当然不会指望这种东西去达成目标,他的贪婪能够接纳古兽的血脉,随后便能够成为最好的容器去迎接真正的末日。

    弗伦冈铎的周围的熔浆散发出青烟,那柄名为兽血的战刀似乎变得更加炽热了。

    他腾身站起来的时候,所有亡魂都在向外逃窜,毁灭永远要比怨念更加骇人。

    婪桥的后背就这样暴露在弗伦冈铎面前,他依旧拄着自己昂贵的手杖,凝视着遭受苦难的凡人,享受空气中逸散的负面情绪。

    弗伦冈铎的刀子砸落在桥梁中央,火焰如同喷泉般冲上高空。

    融化的骨头如同纷纷的雨水,在桥梁四周落下、冷却、凝固,散发出青烟和尸臭味,彷佛里面肮脏的灵魂始终没有消亡。

    他踩在瑟瑟发抖的烘炉遗产上,飞跃挺近,伴随着兽人的咆孝声降下审判的刀锋。

    随后面前所有的石头都因为这招而崩坍炸毁,桥梁中央出现了难以填补的漏洞,格马被分割成了焦臭的块状物体,伴随着隆隆的熔石坠入无底的深渊……

    他的血肉还在不断重组,而嘶吼声比任何遭遇极刑的囚徒都要不甘,似乎还在弥漫。

    格马越渴望权势,恨意就越深,而执念越强,婪桥赋予他的生命力就越旺盛。

    瘦男人站在焚毁的桥梁中央,四周是断裂的铁索,钢铁边缘已经出现了溶解的迹象,向四周垂落的时候没有搅动寒风。

    他摘下高帽,露出梳洗整齐的头发,还有平静无波的脸。

    弗伦冈铎突然意识到自己进入了某种圈套。

    婪桥故意在这里等待他,就是要利用北境最受尊敬的战旌来折辱格马,让这个灵魂能够更好地达到他所期望的目标。

    弗伦冈铎更加愤怒了,火焰更旺,黑色的盔甲将他笼罩在恐怖的威压当中。

    他说出来的话比雪崩还要沉重有力量,落在婪桥的耳朵里面却像是穿堂而过的凄风:“我不管你想要对帕洛图斯比做什么,也不论你的能耐如何,我终究会摧毁那些怪物。”

    “呵。”

    一声,婪桥冷笑。

    “呵呵。”

    声音变得落寞。

    他再次转过来面对兽人。

    弗伦冈铎在这张虚伪的脸上竟然看见了真切的情感,格马已经坠落,他也无需隐藏,似乎是某种愤怒和遗憾?

    婪桥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似乎准备离开了。

    他将高帽重新戴上的时候始终盯着弗伦冈铎:“你错了,我根本就不在意北境,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厌恶它,比认可可悲的凡人都想要逃离它……”

    随后桥梁开始摇晃崩塌,各种诡异的灵魂都朝着顶部飞去。

    它们逃跑的速度比刚才兽人的威胁要快一万倍,与此同时,桥梁底部的深渊也才展示出它真正的模样。

    婪桥的幻境被解除,矮人地宫的恢宏壮美又浮现于眼前。

    弗伦冈铎脚底的骨粉地砖消失。

    他如同陨石坠落,只是眨眼间,便踏上了真实的土地,环顾四周,是一座宏伟的大厅,跟外面广场的装饰风格比较接近。

    同样高达数百米的矮人凋塑低头凝望着他。

    这些古老的建筑原型是历代的矮人皇,跟思尔德林一样坐拥着之高的荣耀和财富,各个握着自己最着名的武器,穿戴者传说中才出现过的甲胃,低头凝实着闯入的兽人战旌。

    弗伦冈铎能从这些死物里面感受到真实的压迫感。

    这里才是他跨过巨门以后应该踏入的房间,可随着婪桥消失,那颗跳动的心脏变得更加真实的,难以理解的意识正在苏醒……

    整座矮人地宫开始逐渐崩塌,高耸的凋塑纷纷开裂坠落,硕大的巨石落在弗伦冈铎四周。

    兽人的火焰气场能够融化飞来的碎屑。

    弗伦冈铎脑子里的困惑被疏通了。

    矮人们建造烘炉遗产的目的,除了将灾厄留在帕洛图斯比以外,还把一些很危险的东西也同样困在了北境。

    婪桥……操纵贪念,获得力量,如果蔓延到整个大陆……

    弗伦冈铎脚下的土地开始摇晃不止。

    他还没有理清楚头绪,某种未知

    一道橘黄色的光,刺得我们睁不开眼,却隐约衬托出一个人形的轮廓。一股火焰如喷泉般冲上高空,熔化的碎石纷纷雨落,在我们脚边的地面上冷却变硬。雄伟的熔炉已经化身成了一头笨重的巨兽,身体轮廓在热气蒸腾中影影绰绰,足有三棵松树那么高。没错了,这就是科里克时常提起的那个早已被遗忘的传奇——古老的奥恩。这位远古的匠师迅速地冷却下来,现出了皮毛和身体。熔岩从他的脸颊旁滴落成形,变成了扎好的胡须。他的眼睛是一对炯炯的火苗,一手拿着把锤子,另一手拎着一座铁砧。看起来了两手都很轻松。

    我们聚到战母奥尔加瓦娜身后。她握着臻冰打造的落流斧,走近奥恩。”如果熊人是你的敌人,我们会和你一起作战。”她说完,便做出了一个动作,极其不符合她冰裔战母身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514/ 第一时间欣赏奥苏亚的战旌最新章节! 作者:檀木有纹所写的《奥苏亚的战旌》为转载作品,奥苏亚的战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奥苏亚的战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奥苏亚的战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奥苏亚的战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奥苏亚的战旌介绍:
我在北境荒原苏醒,这里是剑与魔法的奥苏亚大陆。
我以村庄为起点,幻想着自己能安于世外,但历史和命运总推着我前行。
【任务】【武器】【人物】
这些备注到底源自哪里?
薄雾中庞大的竖瞳,城池间马蹄沾血。
血脉和种族繁杂,心思各异的祷声得不到旧神回应。
谁隐去历史,谁崇拜死亡?
谁奋起反抗,谁安于命运!
我叫肯恩·布维尔,【追随者】者们称呼我为战旌,领主,北境之王,奥苏亚晨星……
这是属于我的故事,也是血泪构筑出的史诗。
书友群:643132414奥苏亚的战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奥苏亚的战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奥苏亚的战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