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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妮不会飞     福娃三岁不好惹txt下载     福娃三岁不好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小蛙的特务生涯

    林秀儿从金蟾庙坐车回来,一整条路上都在纳闷儿。

    她一会摸摸,一会戳戳戳。

    身边的杜安鹿的确是自己的小心肝儿不假,但怎么这一路上突然失去了平日里活泼可爱的神采,反而成了一个徒有可爱外表的……铁憨憨?

    两人分别了半天,不仅没有像以前一样和娘亲贴贴抱抱,在马车上坐得离着自己一尺远。

    她看向贴着马车壁杜安鹿,一伸手,将她藕节似的白嫩小胳膊握在了手中。

    “安鹿,你和妈妈讲,庙里是有什么东西把你吓到了吗?”

    ……

    “哎,我就说这庙宇之类的地方,就不应该让小孩子来。也怪我,我娘过来说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拒绝的。管他劳什子金蟾神仙,本来也是那凌家的少爷帮助我爹把病治好的。”

    见杜安鹿眼神转了过来,仍是呆呆的,林秀儿极其心痛,将杜安鹿悄悄抽离的胳膊又向自己拽了拽。

    “什么金蟾烂庙,把我的安鹿吓成这样。”

    她将手抚上杜安鹿的头。

    “璐儿不怕不怕!等回家了,叫你大哥二哥到水田里抓些青蛙,娘亲给你做炸青蛙腿。”

    “我鹿鹿吃了青蛙腿,就再也不怕四个爪子落地的东西了。”

    “杜安鹿”的身形很明显地震颤了一下,情急之下,她说了句“不要!”

    可算说话了,林秀儿内心欣喜,但一回过神来,杜安鹿的声音怎么粗得这样厉害?

    若不是杜安鹿的小脸蛋还是那么圆润可爱,身上也穿着漂亮的绿色纱裙,林秀儿真要以为被那该死的寺庙掉包成了一个男孩子。

    林秀儿想到这儿,直接拉着杜安鹿的手,将她拉倒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鹿鹿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到家了。”

    “杜安鹿”总算松懈下来,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林秀儿还在念念叨叨,“让二泰把肥一点的青蛙腿挑出来,全给安鹿吃。”

    林秀儿怀里的“杜安鹿”,被迫扮成杜安鹿模样的金蟾小僧,杜安鹿口中的小蛙——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

    刚才杜安鹿的空间里炫了一肚子的飞蝗,这时的小蛙无比的飨足。

    虽然受了林秀儿的惊吓,但脑袋一挨上软乎乎的大腿,没有多久两个眼皮便撑不住了。

    更何况还有林秀儿轻轻哼着歌拍着他的后背,他自是扛不住,一下子睡了过去。

    小蛙自开了灵智,便和师父金蟾一同修行。

    在是一只普通青蛙的时候,一切全靠身体本能。饿了吃东西渴了喝水,没有感情也没有记忆。直到遇到了金蟾,才深深地体验了一次生死不离的师徒之情。

    当然他对金蟾的师徒之情是报恩式的、奉献式的,但林秀儿不一样。

    纵然怕被揭穿了真面目,尽量少言少语甚至少看林秀儿,但这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让小蛙极为依恋。

    于是乎,睡前有思,睡后有梦,小蛙做了一个过分真实的梦。

    梦里的他还没有生出灵智,甚至还没有四肢。

    他摆着一条黑黑的小尾巴在荷叶蒲草的间隙中焦急的游动着。他也不知道这份焦急的心情从哪儿来。

    直到看见了一条硕大的鲤鱼,他冒着被吃掉的风险像一只黑色的小箭一般冲了过去。

    梦里的小蛙更像是一个身体的体验者,却不能支配。他正疑惑着自己的“舍身取义”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便感觉自己的小嘴已经张张合合,吐出了一串带着声音的泡泡。

    “你好呀你好呀,请问你是我的妈妈吗?”

    那鲤鱼冷笑一声,“我不是你的妈妈呀,其实……我是是你祖奶奶!”

    说时迟那时快,鲤鱼尾巴一摆冲向小蛙面门,啊呜一声张开了血盆大口。

    鲤鱼居然没有小舌头……这是梦醒之前小蛙发出的最后一声感慨。

    梦里的浪波涛汹涌,现实中的也是。

    小蛙还没醒透就已经被几个哥哥击鼓传花似的抱了个遍。也不知道是哪个在“传阅”的过程中亲了小蛙好几口,小蛙的脸上湿哒哒的,好像刚才从池塘里蹦跶出来。

    他又被传了一遭,对上一个男人长着胡须脸的。

    女人孩子的亲密接触,也就那么回事儿了,这好大个男人,小蛙觉得肚子里的飞蝗翻涌起来。

    用着杜安鹿的小胖手推着男人的脸,“别,别亲。”

    那男人还不依不饶,“鹿鹿去了这么久,爹爹可想死了,快让爹爹稀罕稀罕。”

    父爱的吻木啊木啊地落了下来,小蛙接受了一场暴风雨。

    待到林秀儿把小蛙安置在床上,给他盖好小被子,小蛙已经成了一只废蛙。

    林秀儿:“看我家鹿鹿乖顺可爱的样子多好,一定是累了。躺下吧,躺着等着吃饭。娘亲又订了个新锅子,可以两锅米饭一起蒸。”

    说罢给小蛙散在枕头上的小辫子重新绑上了小红绳。

    小蛙假装着乖巧,心里只盘算着真的杜安鹿赶紧把他换走。不就是吃了杜安鹿一顿饭吗,这代价也太大了点。

    林秀儿,“还有炖豆角,炒芹菜,蒸野猪肉……”

    小蛙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林秀儿:“你哥他们一会儿就从水田回来了,给你吃最肥的青蛙腿。”

    小蛙:杜安鹿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救命啊!

    那林秀儿出去,小蛙滕地一下从被子里钻出来。

    善哉善哉,虽然心里根本没拿杜安鹿当女孩子,但躺在人家的床上,实在是一种罪过。

    小蛙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等杜安鹿等得蛙都要谢了。

    只听得窗外如同麻匪一般的呼哨声响起,小蛙的心里立刻见了明。

    他推开小窗向外看去,杜安鹿正骑着一匹黑马,英姿飒爽地立在大门口。

    小蛙心想得了救,拉起裙摆就要往外跑。

    谁知刚到门口的真杜安鹿被林秀儿碰和正着。

    午后的太阳柔和了很多,杜安鹿一袭轻纱坐在高头黑马上,风吹过她小小的身体,轻纱飘逸。

    林秀儿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杜安鹿仿若天上的谪仙下了凡尘。又好像和杜安鹿分别了许久许久。

    林秀儿赶忙从黑马上抱下杜安鹿,小女儿的脸蛋白嫩嫩的,主动地蹭了过来。

    林秀儿心里欢喜了一下,这孩子重新变得粘人可爱起来的,看样子是恢复过来了。

    口中却不断地埋怨着。

    “娘亲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歇着了么,跑到哪里去了?”

    杜安鹿当然知道歇着的是谁,她声音很大,说给娘亲听,也是说给屋里的人听。

    “安鹿,只有一个,歇够了,溜溜玩。”

    标准的鹿式发言让林秀儿喜上心来。

    然而她又生出另一个疑惑来,这高头大黑马,又是哪来的?

第四十七章:只有小蛙受伤的世界

    黑马哦……杜安鹿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笑意盈盈。

    当然是,凌润云的啦!来自永恒的冤大头凌润云的馈赠!

    杜安鹿就算可以在别人看不见的路上一步十跃,也不能放过对林家的一丝丝好处。

    毕竟,她回头看了看黑马,凌润云也没说让自己还,当然是扣下啦!

    更何况明天还要帮凌润云完成“搅黄相亲大作战”,没点报酬怎么行。

    杜安鹿对林秀儿说,“是捡来的马马,他主人,不要它,我捡来。”

    林秀儿抱着杜安鹿端详着油光锃亮的黑马,看来养得极为精细,肌肉线条优美流畅,不肥不丑,马身也没有任何受伤或者生病的迹象。

    林秀儿感叹道:“有钱人的想法,咱们是真的不懂。那大壮脏些,被人抛弃了也就罢了,怎么这么帅气好看的一匹马儿,说不要就不要了。还是我家鹿鹿善良。”

    她签了缰绳,将黑马和大壮拴在了一块儿。

    又重新抱起杜安鹿,往杜安鹿的专属小房间里走去。

    小蛙此时还在房间里。

    刚才杜安鹿的话已经给了他命令,“只有一个杜安鹿”。

    那他这假的,必然要消失才行。

    可,小蛙看看小窗户,是对着杜安鹿和林秀儿的,从这里出去,必然被捉个正着。

    若是露了馅儿,外边的姑奶奶还说不准要怎么搞他。

    屋子里也没有后门,没有烟囱……这到底要怎么逃跑才好。

    耳听着两人说话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门上已经传来了推门的吱呀声。

    小蛙危急时刻灵机一动,一下子钻进了杜安鹿的被窝,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林秀儿推开门,一边把杜安鹿放在椅子上,一边从旁倒了一杯温水给杜安鹿。

    口中还在哀叹,“寺庙之类的地方,以后娘亲都不带你去了……你不说话的样子,可是把娘亲吓坏了。好在我家鹿鹿身体好,恢复得快。”

    又走到床边,双手抓起被角,使劲一抖。

    原本,林秀儿只想帮女儿将被子叠起来,谁知一抖之下,居然有一个绿色的东西蹦了出来。

    林秀儿眼瞅着一只肚子圆滚滚的青蛙“呱”一声飞到半空,也呀的一声退后几步。

    惊慌的林秀儿禁不住大喊,“春生!四安!救命!”

    林春生不在家里,只有杜四安被三个哥哥嫌弃太小,没有带着去捉青蛙,只能一个人在房后挖蚯蚓玩。

    他闻声赶了进来,见到母亲指着地上一只好大眼睛的青蛙瑟瑟发抖。

    林秀儿:“四——安!快把这个玩意抓走!”

    小蛙被发现的瞬间,心思转动了一下。

    两个杜安鹿很奇怪,可要是他变成小僧的模样,好像就更说不清了。

    干脆现了原形,变成青蛙。

    想着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蹦跶出去,谁知道这妇人嗓门极大,还叫了帮手进来。

    不过还好,眼前的杜四安看起来也没比杜安鹿大多少。

    自己也算是个成熟的精怪了,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怎么也能从杜四安的手底下逃逸出去。

    杜四安极为兴奋,进了屋就开始大喊:“哇!大青蛙!哥哥他们肯定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绿的!”

    杜安鹿听见最小的哥哥高兴得叫起来,疑惑地看了一眼杜四安。

    这个干活下地经常被排斥在外的小哥哥,却是有着一颗和哥哥们比拼的好胜之心。

    杜四安道:“娘亲别怕,我给它抓住!”

    那孩子眼睛炯炯有神,眼神里全是被哥哥们表扬的期待。

    杜安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竟也觉得杜四安的孩童攀比心有些可爱。

    杜安鹿看了一眼地上的青蛙,已然认出了是谁。但嘴上全无透露,只当是没有认出。

    “四哥哥,你抓,鹿鹿帮你。四民,抓蛙蛙,被夸夸!”

    好家伙,小蛙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这该死的杜安鹿,居然要让杜四民把自己当成玩物……他狠狠地用蛙眼瞪了杜安鹿一下。

    好狠的女人!

    小蛙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也顾不得被人看着,两个后腿上聚了些精怪之气,使劲发力。

    一只青蛙竟然蹦起了两米高,眼瞅着就要从杜四民的头顶越过。

    面前就是大门,只要出了这个门……就不用再……

    不知哪里吹来了一股仙风,大门啪地一声自己关上了。

    与此同时,一股细得像线一样的仙气如同长了脑子的绳索一般,在小蛙的视觉盲区里追踪了过来,缠住了小蛙的后腿。

    就听见吧唧一声,一个那么大的娃,帅气的信仰一跃之后,仿佛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壁。

    在蛙跳抛物线的最高点戛然而止,实实在在地摔在了地上。

    两只蛙眼摔得仿佛更大了,在地上一蹬腿一蹬腿的,仿佛在挣脱什么。

    杜四民赶忙上去,两只黑黑的小手按住了青蛙的肚皮。

    他超级开心,抓起胖嘟嘟的青蛙向着杜安鹿和林秀儿展示。

    “好大的青蛙,四安抓的!”

    林秀儿惊魂未定,却也对四安的英勇行为大为赞赏。

    她一边远离,一边夸赞。

    “好,四民真棒……快带着青蛙出去……去玩吧……”

    杜四安超开心,不断追着林秀儿,把青蛙怼到林秀儿面前来。

    “娘亲,这个又大又好!”

    林秀儿后退着,一瞬间想拎着四民连同青蛙一起扔到屋子外边去。

    在告诫了自己好几次“亲生的”之后,温言软语地劝杜四安。

    “好宝宝,娘说你快去外边等等哥哥们,肯定是我家四安的青蛙最大最漂亮了,快去把他们比下去!”

    小孩子……就是好哄。

    杜安鹿笑了一笑,将那丝灵力细线的另一头栓到了杜四安的手腕上。

    “哥哥快去!安鹿要听,哥哥们,夸四安哥哥!”

    杜四安乐得不行,抓着大青蛙就跑了。

    一时间林秀儿好好松了一口气,将杜安鹿的被褥床铺抖了个遍,以确定没有奇怪的生物。

    杜四安满心都是期待,蹲在院子口,就等着哥哥们回来。

    杜安鹿将温水喝了一口,跑了一天,一口水咽下小肚子,简直沁人心脾……凌润云家的茶水也很好……她忽地想。

    只有小蛙,被杜四安抓着出了房间,到了院门口。

    这广阔天地,郎朗白日,我小蛙终于可以摆脱可怕的林家!

    小蛙的眼睛滴溜溜圆鼓鼓,看着面前的大路,扁扁的蛙嘴笑得“呱呱”两声。

    小蛙我呀,这可就逃跑了哦!

    故技重施,再次上演青蛙精怪信仰之跃,然而杜四民青蛙脱手的惊愕神色还没形成,便觉得手腕一紧,青蛙直挺挺地掉在了脚底下。

    青蛙又蹦跶了几下,也不过是在自己的脚下转圈圈。

    杜四安:哇!这个青蛙好棒,它舍不得我!好想养它当宠物!

    小蛙看着脚上的细线,忍不住爆出青蛙国骂——

    杜安鹿你个……&*……&*%……&,我&*()&%……

    他简直要恨死杜安鹿了,还……恨死一双小黑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杜四安这个小崽子

    了!

    他很不得立刻化作人形,凭借小金蟾的身形优势,暴打杜四安一顿。

    谁知三个哥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到了家门口。

    杜一国:“哟!看我小弟抓到什么了?”

    杜二泰:“哇,这么肥!比池塘里的都大!”

    杜三民:“这个青蛙腿剥下来,应该有很多肉吧!大哥,剪刀给我!”

    小蛙吓出一身瀑布汗,准备不顾一切和四个兄弟品个鱼死网破。

    谁知那杜四安将小蛙往自己身后一藏,腰杆儿挺得贼拉拉的直溜,

    “不行,就让你们瞧两眼!这是我的宠物!我要养着它!”

    三个哥哥和小蛙一样的错愕,原因各不相同。

    别人的想法不清楚,小蛙还是有些感激。在金蟾庙里遇见喜欢他的人不少,都是有求于它,要平白无故“包养”的,杜四安还是第一人。

    杜四安的声音越发洪亮。

    “要养得更大,给妹妹烫火锅!!”

    ……

    只有小蛙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四十八章:邹金玉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

    林秀儿刚刚起床,在院子里神了个懒腰,回头就看见杜安鹿穿戴整齐地从房间走了出来。

    天刚刚亮了一会儿,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雾气。

    杜安鹿的仙女裙已经收了起来,今天穿得是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袭红衣。

    娇小可人的娃娃,配上了艳丽乍眼的红色,在英姿飒爽之外还添了些泼辣的意味。

    林秀儿看在眼里,喜欢在心上。

    只是心中有纳闷儿,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安鹿准备过这种颜色,这好像,不是咱家的衣服啊。

    林秀儿问了一嘴,杜安鹿也随便敷衍了下。

    “朋友,送鹿鹿。”

    林秀儿喜笑颜开,可爱的杜安鹿,已经开始交上可以相互赠送衣物的好朋友了吗?

    看这衣裳的合体程度,应该是和安鹿一样的身材。

    她叮嘱杜安鹿,“要记得礼尚往来,你的朋友喜欢什么,娘也帮你准备个礼物。”

    杜安鹿笑了笑,应了一声。

    和她们俩起得一样早的还有杜一国。

    昨天睡觉前,杜一国被杜安鹿叫到了房间里。作为大哥,总觉得玩起来闹起来和弟弟妹妹们隔着几条代沟,他常常在杜春生不在的场合里充当爸爸的角色,一般都是领导别人做什么,很少有小家伙主动找他的时候。

    这杜安鹿的召唤,让杜一国乐不可支。

    他吃完了饭就乐颠颠地跑到了杜安鹿房间门口,手掌已经贴上了门,又退回半步敲了敲门。

    “安鹿??”

    杜安鹿打开了门,眉眼都笑得想这树梢上挂着的弯弯月亮,可爱得杜一国脸上浮现出吃了甜梅子的表情。

    “哥哥,安鹿要找你帮个忙!”

    ……

    杜一国听完了妹妹三个字三个字蹦出来的计划,慢慢总结道。

    “你让我把这些钱带去城里一个叫丰春窑的地方……把里边好的东西都包下来?”

    杜安鹿点点头,正是。

    杜一国听着这名字,脑中遐想过后,不禁犯了难。

    “安鹿,你还小,我也不知道说了你能不能听明白。”

    “咱是好人家的孩子,也没去过这种……这种……”说着,杜一国的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

    “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杜安鹿乐得花枝乱颤,却还是抓住了大哥的胳膊左摇右摆。

    “好哥哥,帮帮鹿鹿,去买东西嘛!”

    “……”

    经不住软磨硬泡,杜一国今天天没亮就出发了。杜安鹿让他骑马走,他应是舍不得。

    杜安鹿看看,一黑一白两匹马正在马厩里站着打盹儿,睡得正香。

    她算算时间,杜一国应该也到了丰春窑了。自己大哥总比其他的兄弟要稳重得多。

    交给大哥一定没问题的!

    吃过了早饭,杜安鹿和林秀儿打了个招呼告诉她要出去玩,便一人从马厩里牵出了黑马,翻身坐了上去。

    白马杜大壮被这番动静惊醒,怜惜地看了一眼黑色马匹。虽然这个货又帅又臭屁,到了林家到现在也没和自己说一句话。但想到它要被林家人诓骗着去地里当牛做马……哦对我们就是马。

    还是有一点同情。

    杜大壮咴咴两声,提醒着黑马。

    谁知黑马没有反应,倒是杜安鹿听懂了这两声马叫里的意思。

    杜安鹿阴恻恻地笑着,“我这是要带小黑黑去城里玩呢,吃最好的黄豆,啃最水灵的梨。”

    杜大壮自然不信,不光要骗黑得,还要蒙我这个白的。

    杜安鹿的坏心思,我杜大壮可是心知肚明!

    他烦躁地蹬了两下地,把脚底下的软泥抠出一个土坑。

    林春生走了出来,见杜大壮暴躁,便给了杜大壮一个酸苹果,杜大壮一口咬下去,流了满嘴的酸水。

    本来心里是酸的,这回嘴里也是酸的了。

    杜安鹿见状,便觉得杜大壮是嫉妒黑马的吃喝,干脆答应了他。

    “鹿鹿,带大甜梨,回家家,别气了。”

    杜大壮脚底下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去。

    谁知那黑马竟然也是有灵智的。在杜安鹿手握缰绳出门的一瞬间,听到那黑马腹诽了一声。

    “死傲娇。”

    杜安鹿有点想笑,这凌润云家的马,好像开灵智的几率还挺高的。要不是自己忙着去帮凌润云搅黄相亲大事,肯定要和这黑马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套出点八卦来。

    两人,哦不,三人约定在丰春窑见面。

    说这丰春窑,是离凌府两里多地的一家瓷器店。这店从前杜安鹿和哥哥们赶集的时候来过,东西品质比不上江南岸,因为都是老板自己手工一点点拉胚烧制的,价格又比外边的商贩贵。

    时间长了,经营得高不成低不就,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状态。

    昨天从凌润云家出来,杜安鹿又经过了一次,门口的招牌已经歪了,看来老板几乎要放弃了。

    杜安鹿当时没有想到,到了家里这场景再度浮现出来,她立即心生一计。

    现在,凌润云已经站在了丰春窑门口,紧紧地盯着与旁边商铺相比要让人糟心很多的店铺门面。

    这种要黄的摊子,真的适合请邹家大小姐来游玩吗?

    要黄的……也对,本来就是用来搅黄相亲的,也不用太在意细节。

    见黑马上一道火红红的影子越来越近,走到了面前,凌润云方才发现马上坐着个熟悉的人。

    圆圆的杏核眼,娇小可人的奶娃娃,虽然一身红装让她看起来凌厉刁蛮了很多,但就是他正在等的杜安鹿。

    他将杜安鹿从马上扶下来,赶紧着问。

    “你说要教我几句小话,说了以后邹金玉就会主动拒绝亲事,是哪些,快教我!”

    杜安鹿看看瓷器店,笑了笑。

    “依他,依他,都给我砸了。”

    “只有这三句,到时候我咳嗽为号,我咳嗽一声,你说就是。”

    凌润云念着这三句话,结合面前的瓷器店,他很快想到了是要在这瓷器店里闹事。

    虽然有事风雅,但仅仅在一家店里的话,回头多多赔偿些银钱,好像也不打紧。

    可那邹金玉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砸过的店没准比自己吃过的饭都多,就这,能吓住她?

    凌润云表示怀疑,杜安鹿成竹在胸。

    “听我的就对了。”

    那邹金玉从府门出来,自然是宁归送的。一路上两人无话,直到马车进了集市,直向那小瓷器店去了,邹金玉才凤眼一瞥宁归,开了口。

    “那年春天我见了你,就觉得你和他们不太一样。老先生讲娥皇女英,只有你一个跳出来反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你宁归选定了伴侣,就绝没有第二个女人的位置。这句话还做数吗?”

    宁归的眼睛隐藏在阴影里,“作数……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我父亲现在已经不在了。邹小姐没有必要为了一点志同道合辱没了自己未来的权势。”

    “江夏玩闹间与我们讲,说太守找国师算过,若你能心甘情愿嫁于凌润云,未来便是瑞凤之相……”

    邹金玉眼神一凛,“放肆,这种话是咱们能说的吗?”

    宁归的眼睛更加暗沉,不开口了。

    邹金玉道,“我爹的想法,我管不着。我只管得着你。宁归,现在你来拿主意,只要你说调转车头,我邹金玉绝对不会再见凌润云一面。就是我爹砍了我,我也绝对不会和凌家沾上半毛钱关系。我爹只有我娘一个,一夫一妻恩爱白头,是我最为向往的。”

    “我心……就算是私奔,只要是你,我也可以考虑的。”

    宁归几乎把自己藏在影子里,连声音都消失了。

    马车很快,到了丰春窑门口就停下来,马车夫帮这掀开帘子,邹金玉动作极其利落,起身,抚平衣裙,一脚跨在了帘子下面。

    “宁归,你想好了吗?你让我下了这车,我以后就是凌家的媳妇了……”她说到这儿,自顾自地咯咯咯干笑了几声,“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宁归沉默了几秒,终于在车厢的角落里挤出几个字。

    “宁归,高攀不起。”

    人钻出去,帘子被狠狠地甩下。那车夫喊着邹金玉。

    “小姐,几时来接你?还是坐凌府的车回来?”

    邹金玉的声音远了。

    “不回来了!”

第四十九章:都给我砸了!

    邹金玉老远就看见了凌润云。

    今天他穿着一身月青色对领长衫,衣料硬挺有型,显得本来就身量颀长的少年更高挑了些。

    面容邹金玉之前是见过的,在家里随随便便的样子,便已经很帅气了。今天将头发好好地输梳整了,用一柄琉璃玉簪子固定在坠银的发冠上。

    发丝浓黑干净,动作间在肩上薄薄厚厚地披撒着,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气在里面。面容也不必说,星眉朗目,笑起来下唇薄成一线,显得面容表情都冷些。但单侧色梨涡却调和了清冷,给人的温感处在温暖和清冷之间,极其微妙,也恰到好处。

    邹金玉不太仔细的看男孩子,但她在宁归那吃了瘪,这会儿铁定了心不管凌润云用什么办法讨好她,她都要表现出欢喜的样子来。最好赶紧把亲事办了,到时候红烛花帐,让宁归那个傻子后悔去。

    她沉了沉心,喊了一声“润云”。

    这一声极不自然,三分娇软三分气愤,还带着四分的幸灾乐祸……听在凌润云的耳朵里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他回头看了一眼邹金玉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杜安鹿早就吩咐过了,她不给信号,凌润云就必须装哑巴。

    这一副冷落的做派让邹金玉心塞了几分,她跟着凌润云跨进丰春窑。

    带人约会多是买衣物首饰,胭脂水粉。这购买些盘盘碗碗,倒是也能接受。

    侧面想想的话,她看向凌润云的下颌线,这也是个顾家的人吧。

    只听见哐啷一声。

    一个不知道什么瓷器从柜台后面被丢出来,砸碎在了邹金玉的绣鞋前面。

    邹金玉哎呀向后跳了一步,谁知一个不够,接二连三的瓷器砸来,瓷片子飞到身上,把她吓得够呛。

    那掌柜的和几个小伙计也在大呼小叫,“我的姑奶奶,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可别砸了别砸了!”

    她看看身边的凌润云,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听见这番骚乱一般,站得笔直。

    那柜台后面传来了一个奶娃娃尖锐的吵闹声。

    “什么破东西,不知道本姑奶奶不喜欢带把的茶壶么?还让我看这个!”

    穿得艳红的奶娃娃杜安鹿跳上柜台,一看见凌润云就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眉开眼笑地冲上来抱住了凌润云的大腿,嚣张的吵闹马上变成了嘤嘤嘤。

    “润云,润云,他们欺负我……”

    邹金玉被这一幕惊到了,是听说凌润云有个相好是三岁的奶娃娃……但那茶楼里的故事能当真吗?能吗?

    杜安鹿还在嘤嘤嘤,“我不喜欢那带手把子的茶壶,他们就给我看矮的,这就是在笑话我矮!润云润云,你说他们都笑话我了,那这些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还有那一排,我要全砸了!”

    凌润云里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他也不说话,只等着杜安鹿出奇招。

    老板在喊,“凌少爷做主啊!”

    谁知杜安鹿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咳嗽……正是约定的那个信号。

    凌润云跟随着两人的排练,小声地说了一句……

    “……依她。”

    杜安鹿心花怒放,冲上前去一把将放着各种型号茶壶的柜台拂了,一时间瓷器遍地开花,人声叫声一片,满地叮里当啷,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

    邹金玉这是来相亲,约会!哪里受得杜安鹿这个气,她叫起来。

    “简直离谱!凌润云你这般胡闹!宠爱前人也不能这样没了礼数!”

    杜安鹿一听脸崩得及紧,掐着腰和邹金玉对吵。

    “什么前人,只要我一天占着润云的心,你邹金玉终究是妾!”

    这一番发言简直捅到邹金玉的心里,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凌润云。却发现对面的人面容稍显扭曲,却全然不开口阻拦。

    邹金玉简直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杜安鹿一身红衣,衬得她刁蛮气焰更胜。

    “这谁家的人缠着我家润云……这什么破店,哎哟这一堆破玩意是啥,陶瓷兔子??”

    她眼睛立起来,仿佛和兔子有血海深仇。

    老板和伙计都抹了一把汗,“客人息怒,那是生肖造像……”

    杜安鹿抓住一只,恨恨地掐在手里。

    “润云!云润!我和兔子反冲,这店里还摆这么多的兔子,存心是让我心里难过!这个,大的小的粉的白的,看着我心口里就疼,润云,你说怎么办才好嘛……我心口疼,心疾都要犯了啊……咳咳!”

    凌润云收到了信号,他从第一个“依她”里尝到了甜头。邹金玉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让他甚为舒心。他刚要开口,却被邹金玉抢了先。

    邹金玉大喊:“不能砸!那是我的生肖!你当我的面砸兔子,就是折我的寿,咒我早死!”

    她又转向凌润云,“快阻止那个疯子!要不咱俩的亲事就算玩儿完!”

    一听见“玩儿完”俩字,凌润云立即兴奋起来。

    他挺直了腰杆,器宇轩昂,眼睛感激地看着杜安鹿,说出的话都洪亮了几分。

    “依她!”

    邹金玉简直要疯了,这是什么登徒浪子的专宠霸道!这还是他爹给她介绍的那个凌润云吗?

    就这个架势,就算自己是正妻,以后也是寒窑苦守十八年的角色。凌府周围有野菜吗?还赶得上挖吗!!

    又是一阵劈啪作响,瓷器铺里的生肖兔子几乎被扫了个干净。满地的兔耳朵兔子腿看得邹金玉心惊肉跳。

    她吞了一口气到肚子里,把凌润云拉到门外,压着火给他下最后通牒。

    “凌润云你别仗着我爹对你有些欣赏,就目中无人!看在两家的交情上,我给你个机会,把那小丫头抓来责罚她!要不,要不……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走!此生再也不踏入这城池半步!你永远都别想看见我!”

    凌润云面上震惊,邹金玉居然真的因为杜安鹿砸了几个盘盘罐罐就要走了!天下居然还有此般好事!

    他欣喜,震惊!他甚至晚饭想吃饺子!

    听那店里的声音息了下来,杜安鹿用手扇着脸上的薄汗也跟着走了出来。

    她拍拍红裙子上沾着的白瓷渣子,重新抱住了凌润云。

    “哎呀润云,她说要让你责罚我呢。我好怕啊……你可千万不要把我拉到卧室里去打,要不……来我卧室也行,打哪里?你喜欢打哪里来着?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去我家!”

    邹金玉已经快疯了,她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两只手紧紧地抱住脑袋。

    “不行!凌润云!你不能这么光天化日,她才几岁你才几岁,你们不能!”

    凌润云觉得戏好像有点过了,但又十分好笑。

    想他邹家兄妹凌驾于人上颐指气使的态度,如今也能被杜安鹿逼得发疯,让他忍不住也跟着杜安鹿恶作剧。

    还没等杜安鹿发出信号,凌润云自己咳了一声,随即蹲下身来,爱抚地摸着杜安鹿的小脑袋。

    “哎——”这一声长叹,似乎饱含着对心悦之人的无奈。

    他看向邹金玉,又将眼光放得极其温柔,眯着眼看着杜安鹿。

    梨涡都深了些,嘴角也勾出了几分笑意。

    “不过是几个烂瓷器罢了,我凌家赔得起。至于——我的这小友的肆意个性……”

    他看向邹金玉,像是讨好般地展露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就都随她吧。”

    邹金玉不可置信,疯子!这两个人都是疯子!

    凌润云却是还不满意,指挥着店里的伙计。口气像个匪徒。

    “甭管价钱,我全包了。我小友今日开心,店里的东西……都给我砸了!”

    “啊!!!!!!!!”邹金玉对凌润云的幻想全数崩碎成渣,她也顾不得邹家小姐的矜持,发出了一声破音的惨叫。

    立即抱着脑袋,连马车都顾不上叫,飞也似地跑了。

    杜安鹿和凌润云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憋得痛苦。待那邹金玉跑远了,两人相对,爆发出一阵狂笑来。

    杜安鹿笑得肚子疼,凌润云笑到没力气,两人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一边捂着肚子哈哈哈一边拍着对方的肩膀。

    凌润云眼角已经渗出了泪花。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笑死了!好痛快,一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

    “就是可怜了邹金玉,哈哈哈哈哈……她万一疯了你我都有责任哈哈哈。”

    凌润云算是了了一桩大事,想那邹金玉天潢贵胄金口玉言,今日奔出城去,必然不会再回来。

    朦胧的笑泪中,杜安鹿递过来一沓纸张。

    凌润云抹着眼睛接过来,朦胧之中看见一长串数字。他有些不解,随口问着。

    “什么东西?”

    杜安鹿看了一眼砸得稀烂的店铺,又转头向凌润云,笑容极其狡黠,露出一口齐齐的小白牙来。

    “今日消费账单,黄金一百两。”

    凌润云差点跳起来。

    “你这是敲诈!”

第五十章:你且在这里不要走动

    凌润云手里攥着账单,眼睛从数字上移开,又定定地看着杜安鹿几分钟前还在和自己同仇敌忾的脸。

    这个家伙怎么变脸变得这样快?

    非得说起来的话,他和杜安鹿算是凶手和帮凶,丰春窑里的东西确实大概应该……“算是”自己砸的,掏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就算是……

    他看了看丰春窑不太亮堂的招牌,可就算是把这整个店铺都买下来,也不至于要一百两黄金吧。

    刚才还是帮自己解决麻烦的好兄弟,现在怎么就变成了只要钱的索命鬼。他算是知道了,杜安鹿最好不要对着他笑,尤其是她笑得越开心,笑得越甜,就准没好事。

    凌润云皱着眉,反倒是杜安鹿先叉腰撇嘴,很嫌弃地说他。

    “你这人,怎么变脸变得这般快。姑奶奶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帮你完成了重大抉择。这样的忙,也就是你凌润云,放在别人身上,我理都不要理。”

    凌润云想了想,这番话的意思,便是对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区别对待的话,他心里有了一丝四安慰。

    杜安鹿声音又大了些。

    “换了别人,至少也要一百一十两!”

    凌润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合着他和别人的区别,就是十两黄金。这要是随便找条狗,身上挂着一百一十两,在杜安鹿心里岂不是等同身价了?

    凌润云冲着杜安鹿翻了个白眼儿,他对这种区别对待极其不满。

    凭什么他凌润云还没有一条狗值钱!

    这般想着,他在衣袖里摸来摸去,本来以为空空的袖子里,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信封。

    他疑惑地掏了出来,上面居然歪歪扭扭地写着凌老爷的名字,正是他爹的亲手笔迹。

    打开信封来,里面是一张小纸条和一张金票。

    小纸条打开来,一种违和感扑面而来。

    纸条上是霸道凌老爷的“嘱托”,字迹虽然堪堪能看出是方块字,但字里行间充满了圆润润的哄,临阵托孤一样的殷切希望。

    “吾儿之日后仕途人生,全然在此一举。吾儿定不辱凌家使命,与邹小姐约会顺利。——亲爹”

    亲爹两个字后面,居然用毛笔画了两个正在亲亲的火柴小人儿,可见得凌老爷对自己的期望值……那是相当的高。

    凌润云扶了扶额头,觉得自己的头沉得要命,仿佛有一顶重约千斤的“不孝子”帽子扣到了自己头上,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默念了几句“爹爹赎罪”,便把信封里一百五十两的金票全数塞到了杜安鹿手里。

    杜安鹿接过金票数了数,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但凌少爷买账,自己当然不会拒绝啦。虽然自己吩咐杜一国来包店里的东西的时候,只花了点零钱,但谁又嫌弃钱多呢?

    杜安鹿在心里打了个算盘,算了算从凌润云身上坑来的金钱储备。

    去掉花销,也有三百两黄金还多,这些给杜家扩充下院落,盖几个大房子再修个好一点的马厩,也是绰绰有余了。

    余下的钱就给村里购买防虫网,再修修水渠。等蝗灾过了,还能再买些田地。

    道那个时候,自己的灵田里就不种那么多农作物了。什么改造农田种植小麦玉米,哪里有当成自己家后院用来得舒心。

    养养猫猫狗狗,再种些灵药练练丹,在外杜安鹿小宝宝四面丰源,在内我杜仙女颐养天年……哎呀岂不是美滋滋?

    她越想越美,一不小心看着眼前的冤大头,“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凌润云见她满意了,自己也觉得舒坦了很多。

    果然一百五十两的价格,还是比旁人的一百一十两让杜安鹿对自己高看了一眼。我堂堂凌润云大少爷,怎么能为了曲曲一点钱财,被人比下去呢!?

    凌润云一生衣食无忧,他又想了想杜安鹿极其利落的数钱动作,心里甜甜的,第一次觉得……

    有钱真好!

    杜安鹿算盘响过,通体舒畅。

    方才肆意张扬地闹了一通,五脏庙已经空空荡荡。

    她摸摸自己身上的小袋子,里面有些花销剩下的碎银子。她拿了最小的一块儿,在胖乎乎的小手心里掂量了一下。

    “今天凌少爷大方,姑奶奶我也不能亏待了你。走!姑奶奶请你吃饭去。”

    凌润云盯着杜安鹿手里的碎银子,愣了一下。

    那蚕豆大的一点点,能吃什么?

    虽然不饿,但他现在也想找个地方坐坐。虽说身体在吃了杜安鹿的灵芝之后好了很多,但最近因为邹金玉的事情,扰得他脑壳疼,昨天朦朦胧胧醒了好几次,睡觉也不安生。

    刚才一番狂笑下来,确实也是乏了。

    他道,“去哪个馆子?吃什么?”

    杜安鹿狡黠一笑,“自然是天地大馆,山珍海味。”

    凌润云见她笑容,脚下发软,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两人上了黑马,杜安鹿根本没有带他下馆子,什么香料店兵器铺跑了一圈,凌润云也不知道杜安鹿七七八八采购了些什么东西,蚕豆大小的银子一会儿就变成了杜安鹿身上的一个大背包。

    马一跑起来,里面的东西就咣当咣当响得厉害。

    两人策马奔腾,停在了距离城市两盏茶以外的小山坳里。

    凌润云本应当坐在馆子里等着上菜,这一会儿坐在晒热的石头上手里捧着几根胡萝卜坐在一堆土豆旁边,面前还架着一口黑黑的大锅。

    那杜安鹿手法极为娴熟,几下便用打火石将锅子下面的柴火引燃。

    山坳里的风呼呼地吹着,让人觉得心里阴恻恻地发冷。

    打进了这里,杜安鹿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看一眼凌润云,极为快速地抿过一丝笑容,便又恢复常态。

    看着锅里烧出了小气泡,杜安鹿站起身来,像是完成了一项巨大的工程。

    然后她对着凌润云,两藕节似的小胳膊伸进了买来装东西的挎包。

    掏出了两把半尺长的剔骨尖刀……精钢打造,刀面如镜。

    这,三岁高的奶娃娃,脸上笑容诡异,拿着两把刀,刀尖闪着寒光对着凌润云,将他吓得从脚底板到脑袋顶抖过一个动态的寒战。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难道给了钱不行,还要杀人灭口?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我凌润云有亏待杜安鹿吗?

    那刀子越来越近,凌润云虽然想逃,但怀里的胡萝卜可能有千斤重,他简直无法挪动半寸。

    就见刀子已经到了身前,凌润云的“救命”已经到了嗓子眼儿。

    却见杜安鹿转过刀尖,将刀柄塞进了凌润云手里。

    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嫌弃。

    “就这么不乐意?”

    “这天地为炉的大好野炊,我也不是随便就带人来吃的。要吃姑奶奶的饭,可不能坐享其成!”

    她挑动眉毛,向凌润云示意。

    “你,削胡萝卜!切土豆!丢到锅里去!”

    凌润云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家务做就做了,不是要命就好。可吓死我了……

    杜安鹿将另一只刀子在空中抛了个花,重新握在了手上。她转身向着山坳深处,背影小小,扬着刀子嘱咐。

    “这附近有我哥哥他们下的套子,我去寻个猎物。”

    “你且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很快就回来。”

    凌润云看着杜安鹿离去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淡,终于隐没在山坳的阴影里。

    空荡荡的地方只剩下自己。虽然自己很少来这种荒郊野岭,但此时此刻,在一堆胡萝卜和土豆的包围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拿起胡萝卜和刀切了两下,突觉这刀子极其顺手。

    又寻起一个坑洼少些的土豆,心里期待的是一会儿杜安鹿带回来的肉食,手下却动作利索,几刀削出一个女娃娃的轮廓来。

第五十一章:都是喂狗的

    杜安鹿哪里是去山坳里面,这离她家还远。山坳里面空旷旷的,植被很少,除了昆虫和喜阴的蘑菇,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杜安鹿曾经过这里,感觉极其僻静。

    另一方面……杜安鹿最近琐琐碎碎出现的记忆里,出现了这附近的一个洞窟。

    而那洞窟里住着的,并不是野兽猛兽,而是一只三眼锦鸡。

    说起三眼锦鸡来,这也是天地之间一个极为独特的存在。

    许多动物进入修炼,生出灵智,再继续修炼,直到成为怪精妖仙。

    而这生出三眼的东西不同,虽然也勉强算在兽修之列,但大概因为智商基础实在是差的可怜,只会积蓄灵气,难通人语。在天上那会儿大家聊天提起人间的这个特有品种来,都要嘲笑一下简直就是个活动的灵气收纳盒。抓到宰了,就像是拿了瓶水打开盖子一样。至于灵力,也全是纯粹的植物精气,没一点杀孽需要顾及。

    杜安鹿在脑中寻找着记忆碎片慢慢比对,很快寻到了一处盖满杂草的洞口,轻嗅之下,空气里飘散的不仅有山坳里特有的潮湿气味,还有禽类住处特有的腥味。

    虽然脚步放的轻,但禽类向来警惕而胆小,那里面的东西发现了杜安鹿。

    洞是单侧的,只有一个出口,三眼锦鸡想要逃命的话,就只能从杜安鹿面前飞出去。

    它很大只,健硕美丽,虽然头脑简单只知道吃吃喝喝,但求生本能一点也不比旁的动物少。

    它探头看了一眼洞口投进来的小小影子,也不用想,两脚一蹬,咕咕嘎嘎地从洞口窜了出去。

    窜了出去,看似身强力大,速度极快。但杜安鹿不过手起刀落,那锦鸡的脑袋顿时与脖子分了家。

    刀很锋利,三眼锦鸡走得很安详。

    杜安鹿一边嘟囔着麻烦,一边把锦鸡的毛扒成少儿不宜,又学着林秀儿那样切切砍砍,一只鸡很快就拥有了下锅的资质。

    身上稍微溅上了血,不过不打紧。

    杜安鹿看看自己身上并不明显的污渍。

    穿了一身红色衣服,真是太方便了。

    杜安鹿拎着“灵气袋子”,她自然不是要自己吸收的。这一点灵气,说真的,她看不上。

    但凌润云需要。

    杜安鹿今日与凌润云相见,虽说表面上凌润云仍是一副风光少年郎的样子,但藏在皮囊下的虚虚实实,却是让杜安鹿看了个透亮。

    凌润云原有疾病,吃了杜安鹿的灵芝着实飞速好转。但也不知最近是遇上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让他情绪起伏太大,经络本没有旁人通畅,这又有些要病起来的样子。

    她拎着鸡往回走,远远看见凌润云居然在偷懒。

    她快跑一阵,将凌润云的偷懒堵个正着!

    明明让他削胡萝卜土豆放进锅子里煮的,怎么在身边摆了一排土豆小人,还在这对着土豆傻笑?

    恶疾复发?提前了?

    杜安鹿摸了摸凌润云的脑袋。

    “姑奶奶让你干活,还敢偷懒!”

    这也没烧起来啊,怎么表情像个傻子?

    凌润云刚还沉浸在被一群土豆雕刻的杜安鹿环抱的安全感中。

    虽然,但是。

    有这么一圈土豆人陪着自己更安心了。

    他一见杜安鹿,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诡异了。在人家背后用土豆做雕像,还好身边没有针之类的,这要是让杜安鹿以为自己为了钱财要做人偶扎小人诅咒杜安鹿的话……

    真是跳进饭锅也洗不清了……

    他赶紧将身边的土豆扔进锅里。

    好在火烧得旺,孤独孤独孤独孤独,全是气泡,锅中土豆的形态,也看不真切了。

    凌润云正正心神,装作无事道。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懒吗?”

    杜安鹿见他脸色底下仍隐隐透着疲色,便将鸡肉块下到锅里了。

    锅里咕嘟嘟地煮开了花,杜安鹿也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勺子,先把汤上的浮沫子撇了,又放上买来的香料,很快锅里就飘出了香味。

    凌润云对杜安鹿的动作娴熟程度甚为惊讶,这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怎么洗手作羹汤这一套做得如此行云流水?

    听说杜家先前对杜安鹿属实不好,还差点将她卖给岁数颇大的男人。难道现在在家里也饱受虐待,三岁的奶娃娃也要给全家做饭?

    一想到这,凌润云把勺子夺了过来,就着杜安鹿包里的碗筷,给两人都盛了一碗。

    凌润云心里有事,便没有再说话礼让。他看着杜安鹿,杜安鹿怕他要犯病,也像临终关怀似的看着他。

    两人之间的情绪相当古怪。

    凌润云又不敢提及杜家的事,怕说起来让杜安鹿伤心。

    碗端了半天,干脆借着吃东西的活动,缓和下局面。

    凌润云是懂山珍海味的,凌府虽算不上国之富贾,但吃穿住用,凌少爷只比那皇族不能。与寻常百姓比起来,堪称锦衣玉食。

    他本不对面前的食物抱太大希望。

    但一口汤汁下去,简直鲜美透顶。鸡汤滑润,鸡肉鲜嫩,鸡皮有嚼劲。

    半大的少年本是吃食最盛之时,没一会儿就将自己大碗里的一份炫了个干净。

    他通常保持七分饱,吃完了便一边将锅里剩下的肉添到杜安鹿完全没动的碗上面,一边小心翼翼的问。

    “你怎么不吃,那杜家都不允许你和男子一同上桌吗?在我这里不必,我们是朋友,不用拘泥这些礼数。”

    杜安鹿在路上吃过了蘑菇,并不饿。

    微笑着看着凌润云的面色红润起来,想着这三眼锦鸡中所蕴含的灵气能滋养凡人肺腑。就算过阵子闹蝗灾对城中有所波及,凌润云的身体也不会出大问题,心里安心了许多。

    面前的碗被凌润云一勺子一勺子盛得快溢出来,杜安鹿马上用手挡住了凌润云勤快的勺子。

    “不用给我盛,我平日里都不吃这种鸡肉的。”

    凌润云在心里坐实了心中所想,杜安鹿在家中的处境可能没有那么好。

    鸡肉的鲜美还在他口中回味,他轻轻道。

    “什么肉不能吃?你才几岁,不吃肉怎么长大。”

    狠不下心提杜安鹿的悲惨家庭遭遇,他绕了个弯儿哄小孩儿一样的劝食。

    “这鸡肉味道很好,很有营养。你要想快快长大,就不要挑食。”

    杜安鹿想起当仙女时候,也偶有不长眼的敌人送三眼锦鸡到大殿来,她那会儿不大给别人面子。对待这种对于杜安鹿大号仙女来说过于低贱的灵物,从来都是随便扔到天上,让灵犬吃着玩。

    杜安鹿见凌润云愈发热情,推辞不过,便将碗端了,全都倒在了凌润云的空碗里。推着让凌润云喝了一口汤。

    “不是我挑食,这种鸡肉,在我原来的……那个家里……”

    狡黠一笑。

    “都是拿来喂狗的。”

    凌润云汪地一声喷了出来。

第五十二章:送别与遇险

    和刚才两人之间的团结友爱比起来,现在的凌润云可谓是气急败坏。

    虽然面前这一锅,他眼瞅着煮开的。

    干净又卫生。

    但杜安鹿一句喂狗的,立刻让他倒了八分胃口。他把碗放到一边,就算肚子里还有地方,就算汤汁无比鲜美诱人……他也吃不下了。

    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毕竟刚才自己唏哩呼噜炫掉了一碗,杜安鹿说话再怎么难听,他也无法明摆着发起脾气来。只将两个胳膊在身前一抱,不理杜安鹿了。

    杜安鹿也不是没见过他的少爷脾气,但自己说的话没毛病啊。在天上的时候,三眼锦鸡真的只能喂喂灵犬。人间灵气稀薄,这灵禽已经是杜安鹿在这方地界上能找到给凌润云最好的食补了。

    自己亲手宰杀拔毛炖的人间美味,真不知道这家伙生什么气。

    杜安鹿看着剩下的一碗,道,“拿吃食置什么气,要不我带回去,我家里几个哥哥也可以吃。”

    “这鸡,我家四个哥哥都没吃过。带一点回去,也让他们尝尝鲜。”

    凌润云听她讲起,忽地从话语中捉到了一丝兴味,他摸了两下碗边,嘴角动了几下,低着头道。

    “所以这鸡,是只给我捉,只给我煮的?”

    杜安鹿拿起瓷碗,一边将里面的东西装进牛皮袋子里,一边点着头回应。

    “嗯啊,他们几个都没吃过。”

    他们几个也没病,不用特地麻烦我老人家费事。

    凌润云一想到自己在这一茬里成了个独一无二,心情立刻好了很多。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挪着小碎步蹭到杜安鹿身边,好似不经意地将袋子拿了起来。

    “剩这一点点,你拿回去就凉了,你几个哥哥也不够分……还是,我带回去……嗯。”

    杜安鹿一伸手,“吃食算我赠送的,牛皮袋子要算钱的。”

    凌润云:“好好好,算算算!”

    两人将东西收拾妥当,将柴火灭了,便踏上了归途。

    此处山坳离两人住处都远,原定着到了附近的驿站,凌润云自己找个马车回去,让杜安鹿骑着黑马回家。

    但到了镇里忽地下起了雨,驿站的车夫很怕将马匹车具弄湿,不肯租给凌润云。

    三人正交涉着,从雨里跑来一驾马车。

    那驾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凌家的管家,平时出门会跟在凌润云身边的那位。

    管家见了凌润云,急急喊了声。

    “少爷,可找到你了。凌老爷,动了大怒。”

    “邹太守家的奴仆刚到咱府上退了婚事,说是那邹小姐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回去又哭又闹的,说是‘就算死了也不要嫁给凌润云’。老爷说了好些好话,但邹家的家奴说太守和子女已经出城去了。”

    “少爷,您到底是怎么惹了那邹家小姐啊!快跟我回家里去和老爷认个错吧,凌老爷已经是火冒三丈了。回去迟了,怕凌老爷要动家法了。”

    凌润云早知道有这一遭。老爹对自己和邹金玉的婚事是抱着极其殷切的希望的,现在让自己弄黄摊子了,必然会引起爹爹的怒气。

    他看看管家几乎急哭的表情,风雨却是比自己之前设想来得还要急些快些。

    那杜安鹿还在他身边,忍不住用胖胖的小手拉住凌润云。那管家在旁,她只能不大声地奶声问道:“哥哥要,挨打了?”

    凌润云“嗯”了一声,又挤出一点笑容,向着杜安鹿解释道。

    “我爹向来宠我,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最多骂我几句,再关我几天撒撒气,不打紧的。”

    杜安鹿和凌润云算是同犯,若是他俩一起捅了娄子却只有凌润云受罚,这事儿算是损德。

    杜安鹿道:“安鹿,和你,一起。”

    管家一听杜安鹿这话,立即哀声求道:“哎呀我的小祖宗,咱知道您和少爷平时玩得好,可流言蜚语传到姥爷耳朵里去了,也不好听。这会儿您去了,一准儿只能添乱。”

    杜安鹿认可管家的说法,便目送着凌润云进了马车。

    那管家甩了鞭子刚要走,便听见凌润云在车里沉沉喊了一声“且慢”。

    杜安鹿合计着怎么和生离死别一般,便见帘子又掀起来,凌润云将车中放着的一身蓑衣递了出来。

    凌润云:“穿好回家去,别着凉了。”

    杜安鹿心下一软,将灵力从指尖渗出,接过蓑衣之时,为凌润云上了一道能抵抗住一小阵皮肉之苦的护身咒。

    帘子重新落下,马车便很快走远了。杜安鹿穿好蓑衣在雨中快马踏上归途,可到家的时候也已是傍晚。

    一路小雨,杜安鹿身上穿着蓑衣,并没有感到寒冷。反倒是凌家的蓑衣里面衬了棉布,虽然奢侈但温暖。

    远远看见了自家的院子,杜安鹿心情大好。可走近些,杜安鹿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平日里虽然娘亲林秀儿也算是个勤俭节约的人儿,但在晚上,总会在大屋里点起油灯来。用娘亲的话说,就是“总得有些光亮儿,让人觉得心里敞亮,才能盼着明天的日头快点升起来”。

    可今天整个院子全是黑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杜安鹿在敞开的大门口前喝止了马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向着里边大喊了一声。

    “爹爹?娘亲?哥哥?”

    应声而出的并不是自己家里的人,反而是杜家老太太迎了出来。

    她脚虽小,在二儿子家里吃了饱饭又睡了软床,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脚底下了利索了。

    她走到杜安鹿的马边,笑眯眯地看着杜安鹿,口中说着“哎哟小鹿儿回来了,路上颠不颠?快让奶奶抱抱。”

    这杜家老太太突然转变了态度,从一个看谁都不顺眼的刁蛮老太太突然变成慈爱的老奶奶,让杜安鹿很不适应。

    她很是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被夺舍了。勉强忍着讨厌让杜老太太抱下马来,那杜明成也从院子里跑了出来,从杜安鹿身边牵过黑马,送进了马厩里。

    杜安鹿眼睛余光向着马厩看了一眼,杜大壮并不在里面。

    她心有疑惑,便问那杜老太太。

    “我爹,娘亲,哥哥,在哪里?”

    杜老太太稍微怔了一怔,却是马上堆了一脸的笑容,将杜安鹿往大屋里领。

    “他们呀,都到林秀儿家里去了,让奶奶和你大伯明成在家里等你。赶明个儿早上他们就都回来了,你不用惦记着。”

    说着,两只小脚走得更快,拉着杜安鹿的手也紧了很多。

    杜安鹿越听越奇怪,自家旁人不说,地里活儿忙,没有大事怎么可能在外边过夜?而且……

    杜安鹿看向身边的物什……

    哥哥们用的锄头工具散落在院子里,没有收起来。娘亲常用的菜筐也在石桌上,而平日里摘过菜,林秀儿都要把筐子挂在厨房的墙上……

    正在观察周遭,那杜老太太似乎拌到了什么,“哎哟”趔趄了一下。杜安鹿虽讨厌林老太太,但也是下意识去扶。

    却只见一只带着异香的手帕捂了过来,杜安鹿躲闪不及,将香风吸了个满鼻满肺,顿时感到一阵眩晕。

    杜安鹿急急用灵力去抵抗,但自己这三岁奶娃的身体,倒得有点快……

第五十三章:一把黄符镇安鹿

    杜安鹿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好像被搬弄到了什么让人憋闷的地方,然后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周遭的事物都在有节奏的摇晃。

    耳畔传来吱嘎吱嘎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外边刚刚下过雨,那声音极其黏腻湿滑,像是有蛇在耳朵里钻来钻去,膈应人得很。

    不多会儿,杜安鹿的手脚知觉敏锐了起来。手腕脚腕开始痛起来。努力深呼吸几口气,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色让杜安鹿吓了一跳。

    她向周遭看去,她仿佛处在一个木条钉着的箱子里,具体地说,像一个极其简陋的棺材。只是这棺材比它时看见的要宽敞很多,木条之间也有很多缝隙。月光从缝隙中透过来,被车的颠簸摇碎在身边一个人的身躯上。

    这里面太黑也太逼仄,杜安鹿根本看不清身边的人是谁。但那人实在让人太过熟悉了。身形看不出,但那身上清淡馨香的味道,却是每一次拥抱都能给杜安鹿巨大的安全感。

    杜安鹿舌尖使劲一顶,口中塞着的布团就掉了出去。

    杜安鹿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怕贸然出声引来恶人伤了娘亲,只动用灵力将声音直接传到了林秀儿脑中。

    “娘七?怎么回事?”

    那林秀儿仍处在昏迷之中,人是倒着的,但脑子却清醒。外界的东西很多她都感知得到,只是迷药的劲儿太大了,让她有话说不出。

    她感受着杜安鹿跟她说话,便忙不迭地想要回话。嘴唇依旧是麻的,喉咙也无法发声。她只能在脑海里与杜安鹿交代。

    “杜老太太这个老坏种,见不得咱家日子过得好,在晚饭里下了药,迷倒了全家人。杜老太太最恨咱们母女俩。说我是迷惑了她的二儿子杜春生,你小小年纪唆使了你爹爹不赡养杜老太太,要把咱们两个拉到远处活埋了去。”

    说着,两人之间传递的脑海之音已经有了哭腔,林秀儿道,“若不是林家老太太作孽,我也不会针对她。可我就是气不过啊,当初老太太把咱们一家逼上死路,现在又要我每天对她笑脸相迎,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是这杜老太太真的心太狠了,你娘亲我也就算了,安鹿你才三岁多,竟然也要下这样的毒手。娘亲真的是没想到啊,要不怎么也不可能收留他们。简直是引狼入室啊……”

    杜安鹿听过这一番来龙去脉,脸上蒙上了一层阴云。不光林秀儿没想到老太太会因为嫉恨下杀手,就连杜安鹿也没有想到。

    毕竟是一个家里住过很多年的亲人,随随便便就能下杀手。

    杜安鹿忍不住,出口骂了一句,“杜老太太这个坏种!”

    这一声惊了赶车的人。那人听了杜安鹿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很快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哟,大侄女醒了啊!”

    这一声,杜安鹿就听出了大伯杜明成的声音。

    想想杜明成在自己家里老实巴交的样子,原来和杜老太太暗地里在商量害人之事,又赶着车子专往着没人烟的地方走,看来是逃亲自动手了。

    杜安鹿道,“大伯要埋了我和娘七?”

    杜明成看了一眼大木箱子,并没有掩饰。

    “鹿啊,你也别怪大伯。你娘和你,就是我们家的扫把星,自从林秀儿进了家门,接二连三的生儿子。你大伯我却连年说不上媳妇,简直是全村的笑柄。自从你进了门,你们家莫名其妙的发了横财,我的赌运也都被你们带走了,家里的东西输得精光。”

    “把你们两个处理掉了,回去就说林秀儿给全家下了迷药,卷着家里的钱跑了。至于你,小娃娃。”

    “反正你也是自己出去来着,既然没有人看见你回来,那你就是走丢了,自己没有回来。”

    这话说完,杜明成对自己这一番解释相当满意,笑了出来。

    “以后我和我娘,我二弟还是一家人,那些房子和地,自然是要共享的。我们不走,他们也不能撵我出去。我那二弟,天生的穷苦劳累命,过些年万一累死了,这土地什么的,也都是我杜明成的了。我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拥有这些东西也是正常的。”

    杜安鹿算是听明白了,现在要杀母女俩,稳住爹爹让他做牛做马。再过几年用不上爹爹了,就想办法也把他害死,杜老太太和杜明成的心,简直比蛇蝎还要毒。但从这一番话里也听出了现在两人还没有害死爹爹和哥哥们的意思,杜安鹿倒是不用为他们担心了。

    杜安鹿在这说话的当儿,身体的麻木已经全数缓解,她指尖悄悄渗出的一点灵力也汇聚成了一只极其袖珍的匕首,正在绑住自己的粗麻绳上割着。

    手脚很快被解放出来,那林秀儿也眼界清明了起来,哼哼着让杜安鹿帮她放开。

    杜安鹿在斑驳的月光下看了一眼林秀儿的脸,心中默念着。

    “娘亲,再睡一会儿,安鹿很快就解决好。”

    揉揉手腕,软乎乎的小手点在林秀儿眉心,林秀儿刚刚睁开的眼睛马上闭上了,陷入了昏睡。

    为了让林秀儿不那么难受,杜安鹿也给林秀儿卸了塞口布,松绑了手脚。

    小小的脸蛋儿贴在林秀儿脸上,让她生出无限的保护欲来。

    “吁——”

    杜明成一声吆喝,车子摇晃了两下停了下来。

    杜明成从马车前面站起身来,从身边拿出撬棍,要将这在杜家院子里钉死的箱子撬开。

    地上旁边已经有了一个挖好的大洞。

    杜老太太临走前嘱咐杜明成,连着这箱子将两人一起埋葬了。杜明成面上不说,心里却嗤之以鼻。

    读书人,怎么搬得动这么沉的东西。

    还没等撬棍挨上木箱子的边,就见着杜安鹿像是早上起床掀被窝一样,掀开箱盖子坐了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杜明成一见杜安鹿,便将手中的撬棍攥紧了。

    他本不愿意将血溅到衣袍上去,但现在杜安鹿自己跑了出来,他一撬棍猛然挥了过去。

    这“猛然”看在杜安鹿眼里,一切就像是慢放。她脚尖点着木箱的边缘,轻轻一跃。真如一只小鹿一样轻巧灵动,躲过了杜明成的攻击。

    转身落下时,又在杜明成头顶上蜻蜓点水般的一沾,身形又起,旋即降在一丈开外。

    杜明成错愕瞬间,讪笑了一下。

    “你这娃娃果然是有些古怪,我娘很早就怀疑过你是精怪附身,让我留了后手。”

    他从怀里扬出一把黄纸来。

    天已黑透,野地里月亮光却将周遭照得极为明亮。黄纸上蜿蜒笔迹像蛇一样扭动起来,似是施了邪术在上。

    黄纸纷纷扬扬,有些落在地上,有些从杜安鹿身上滑下。杜安鹿专心看着那上面的咒文,觉得似曾相识。

    驱魔符?驱妖符?

    她看向杜明成,人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倒是有个心思缜密的老娘。

    只是杜安鹿是仙女啊,怎能被黄纸符咒镇住了呢?

    想归想,杜安鹿还是……

    她周身皮肤上突然出现了酥麻的虫爬感,让她整个身体都开始僵硬。

    那杜明成得了机会,快速上前几步,一撬棍便挥了过来。

第五十四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撬棍带着破空之音袭来,杜安鹿没想到黄符竟然有让她身体麻痹的效用。来不及疑惑这束仙之法杜明生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瞬间全身就僵了。看着撬棍在眼前越来越近,杜安鹿努力歪过头不让撬棍打中要害,准备硬吃这一下。

    无论是什么束仙法,只要找到破绽……

    那撬棍打来,一道绿色的身影也从地上跳将起来。

    “阿哒!——”

    杜安鹿眼见着地上一坨在起跳到一脚踹飞撬棍的过程中,身形从一坨看不大清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十岁娃娃一样的小男孩。光光的头,脑袋上还画着一只小王八。

    这还能是谁,是小金蟾,是小蛙。

    小蛙化了人形,将撬棍连同杜明生踹出一丈开外,杜林生掉进了和他娘一起挖的大坑里,一阵哀嚎。

    “我的腿!啊……断了,啊杜安鹿你这个妖女,妖精丧门星,我绝对饶不了你!啊啊……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毒死你们全家,杜春生和崽子也别想活着!”

    小蛙到坑边去看,杜明成的腿果然是断了,人侧卧在坑底不断扭动。那身下的一条腿红红白白露出了骨头和血肉。

    他画着小王八的脑袋摇了摇头,“这位施主真是心术不正啊,得此结果,已经是佛祖有恩。只是这害人之心若是不消,这世间恐难留你。”

    杜安鹿被麻木感侵袭着,却见小蛙身型利落毫无异常。便喊他。

    “小蛙,你怎么不受黄符影响?快来帮帮我,姑奶奶我麻了!”

    小蛙回过头看着杜安鹿,嘻嘻笑着。

    “所谓传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这黄符纸上不是写下的符咒。”

    他忽地将大嘴巴张开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折叠在口中的长舌头在地面上一卷,无数扭曲的蠕虫就到了小蛙口中。小蛙吧唧了几下嘴巴,应该是嚼都没嚼,就咕噜一口咽下去了。

    蠕虫没了,杜安鹿身上马上轻松起来。

    她动动四肢,又扭了扭脖子,蠕虫对自己的影响果然消除殆尽。

    她给小蛙竖了一下大拇指。

    “真是不白养你。关键时候还是有点用的。”

    小蛙头一次受到杜安鹿的夸奖,整个人扭捏起来。

    杜明成还在坑底叫骂,杜安鹿在坑边往下看了一眼。

    “腿断了,也该受到教训了。”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钱袋来,放了些碎银子,转身塞到了小蛙手中。

    “再帮姑奶奶一个忙,把他送得远远的……对就关在你们那金蟾庙里吧,吃喝我供着。让他吃斋念佛净化下心灵,什么时候悔过了不再有害人之心,再将他放出来。”

    小蛙接过钱财,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想不到杜大仙此般仁慈。世间善恶有别,善良者得正道,作恶者受惩戒。在庙中吃斋念佛是有所舍亦有所求之人向善之举,我那寺庙不是牢房,渡不了这恶心肠的人啊……”

    “杜大仙给我这活儿,是难为我了。”

    杜安鹿已经跳上了马车,察看了林秀儿的情况。林秀儿睡得很好,杜安鹿心情又好了许多。

    杜安鹿对小蛙道,“把杜明成关到你那去吧,过阵子……我请你们吃一顿野生飞蝗大餐。”

    小蛙的眼睛在夜里亮了起来。

    “当真?”

    杜安鹿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小蛙:嗯……

    杜安鹿见小蛙没有拒绝,便坐上了马车。将上面晦气的锹镐棒子划拉了一地,三岁的娃娃便如同一个真正的赶车人一样,像模像样地在车头坐好。

    她要回家了,自家的爹爹哥哥们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杜安鹿总不放心让他们和杜老太太那个恶人在一起。

    她拉动缰绳,拉车的马转过身开始哒哒地走了起来。

    小蛙喊了声“回见”,杜安鹿也背着他招了招手。

    马车走得很快,马蹄声响了百十来声,马车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小蛙眼中。

    小蛙捡了一把铁锹,又到大坑边去看杜明成。

    杜明成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知道这突然出现的怪人要把自己带到庙里去吃斋念佛。他放松了些。

    等到腿养好了自己就逃出来,到时候绝对不能留着杜春生的家的人!

    今天是他和自己老娘太善良了,要是按照他自己的计划,直接在晚饭里下致死的毒药,就没这些劳什子事儿了。

    现在不回家也好,自己伤着腿,回家之后要是再受非难,免不得要受苦。躲到外边去,反而是件好事。

    杜明成擎等着怪人带他去养伤,语气也低三下四了些。

    “蛙大师,就麻烦你带我去一趟庙里了,等我腿好了,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小蛙高高在上,月光从他后脑勺撒下来,形成一道光圈,让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惨白的月色。在光亮的反衬下,那张脸却越发的黑起来。扁而宽的嘴巴笑起来,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子去。

    杜明生虽知这怪人生得难看些,这一笑,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这哪里还是个人了,分明是个大怪物。那杜安鹿妖女认识的,果然不是好东西。

    他假意逢迎,也对着小蛙咧出一个笑容来。

    “呵呵。”

    “呵呵。”

    “呵呵。”

    ……

    两人像聊天一样,你一声我一声地笑了一会儿。整个空地上都回荡着两人诡异的笑声。杜明成终于被骇得忍不住了,笑声催促道。

    “大师,你看我这腿还在流血,疼啊。您那庙在哪?要不咱们就上路吧?”

    小蛙笑容仍在脸上,他咧着嘴拿起起铲子来。

    “我师父说啊,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最好的还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杜安鹿是仙人做派,凡事留一线。但我啊,可非常乐意送你上路。”

    猝不及防地,一锹土就扬到了杜明成的头上。

    杜明成才发觉事情不对。

    这怪人,根本就没有想过把自己带走!这分明是要将自己活埋了!

    杜明成大喊,“你不能这样!那杜安鹿分明是吩咐你……”

    他还在奋力爬动,可断掉了一条腿,这坑又挖得极深,他哪里爬得出来?

    一锹接着一锹,杜明成很快就被土压得无法动弹,又埋到胸腹脖子,人便再也叫不出来了。

    小蛙的速度极快,月亮钻进云彩又出来的功夫,眼前的大坑已经成了一片平地。

    他走上去将土踩实,用铁锹在地上拍打夯实。

    夜里凉了,蝉也不叫。安安静静的月亮地里只剩下小蛙一个人的身影。

    没有了杜明成的叫声,他心里也舒爽不少。

    那金蟾庙就算自己和师父不在,总归是师徒二人建下来的基业,怎容杜明成这种人玷污?

    而且,杜明成也属实让小蛙恨得没牙的蛙嘴直痒痒……

    今天早上杜安鹿前脚刚走,杜明成后脚就往小蛙呆着的小水缸里倒了砒霜。

    要不是杜安鹿临走将灵力线解了,小蛙能够在吸入更多砒霜之前跳将出来,才免于被毒死。但他也是虚弱了好一阵,直到杜明成将杜安鹿和林秀儿装上车,他才提起力气蹦跶到车底下,一路抓着车轴边的木棍跟了过来。

    这手里是没有砒霜,但杜明成自己早就挖好了坑,也是懂事。

    小蛙踩踩脚下的土,又将农具收了扛在肩上,一边享受着夜里的清凉,一边唱起歌儿慢悠悠地往杜安鹿家走。

    “善良的人儿哟,有小蛙大师为你保家乡。坏心肠的家伙哟,那十八层地狱等你闯……”

    “那坑蒙诈骗算不得罪哦,杀人放火可绝不成……”

第五十五章:哪里比得上杜明成

    夜露深重,月亮地里凉得杜安鹿打了两个冷战。她拉着抱着胳膊搓搓自己,手里却是把缰绳拉得紧紧的。虽是催着马,但也在不太光亮的路上寻着平整的路走,生怕摇晃到了娘亲。

    大木箱的盖子开着,林秀儿在微微的摇晃中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刚进老杜家家门儿的时候,杜老太太成天向着家庭不错的儿媳讨要钱财的场景。那时候的杜明成不大说话,高兴和不高兴也不写在脸上,人总是闷闷的对着谁都没有太多好脸色。

    她揉揉眼睛醒过来,觉得自己做的梦是真实的,刚才杜明成要对杜安鹿和自己行凶的场景才是个梦。

    看看周遭环境,小路上清清冷冷,只有杜安鹿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马车前头,拉着缰绳在赶路。

    杜安鹿穿得单薄,林秀儿见四下无人,便淅淅索索地将自己的外衣脱了,折了两折厚度,准备给杜安鹿披上。

    杜安鹿听得林秀儿醒了,看了看不远处的村子,便道:“娘七,不要担心。大伯,走了,不打鹿鹿和娘七了,很快,到家。”

    林秀儿从木箱中翻出来,坐到了杜安鹿身边。她先是端详了一会儿杜安鹿,确定身上没有受伤,又将衣服给杜安鹿披好,用手掌心把褶皱抹得整整齐齐。

    林秀儿抓住了杜安鹿的小手,往日温暖的小胖手这会儿也凉了些,她想要拿过缰绳帮杜安鹿驾车,杜安鹿并没有放手。只是回过头来对着林秀儿笑了笑,道。

    “娘亲不会,鹿鹿,驾车。”

    本是一句推辞,林秀儿却被一句“不会”破了防,忽然鼻子就酸了,强忍也没有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林秀儿哭起来,“安鹿,娘亲没用,不光不会驾车,还不会看人。谁能端想你大伯杜明生居然要害我们……”说来她后怕地打了个冷战,将胳膊绕过杜安鹿小小的肩膀,将她轻轻的抱住了。

    “娘也想保护你,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晕了过去。我真怕一睁眼睛,我们就都死了。我不要紧,鹿鹿你还是个奶娃娃,还有很多衣服没有穿过,很多好玩的好吃的也不曾体会过,你要是这么没了,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一番话说得杜安鹿鼻子也有点酸,但她是不会哭的。

    因为林秀儿的操心,完全是多余的。

    杜安鹿绝不会因为这种自己也不太能理解的家中内斗而死去,就算自己硬挨了撬棍,也能利用灵力恢复生气。三千岁的仙女,若是真死在一撬棍下面,还让人在荒郊野地里埋了,那真是……笑死人了。

    这般想着,杜安鹿鼻子酸楚不见了,甚至从鼻子里出了一个带着嗤笑意味的气音。

    林秀儿只觉得杜安鹿身体抖了一下,她将杜安鹿抱得更紧,回想着杜明成的丑恶嘴脸,暗暗思考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问题。

    “要不为娘去习武吧,说不定能保护安鹿。”

    杜安鹿笑出声来,她抓住林秀儿纤细的小胳膊推到两人眼前。

    细细软软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劫后重生,反而像个小母亲,在哄着林秀儿开心。

    “娘七呀,和爹爹,好好过日子。鹿鹿安全,鹿鹿会习武,保护娘七。”

    又道,“嵩山,少林,大力金刚掌安鹿!安鹿会成为,女侠哒!”

    林秀儿破涕为笑,将杜安鹿的小脑袋揉得乱乱的。

    “娘只想让你健健康康长大,嫁个好人家。”

    “还得有个好婆婆……”

    “哎你大伯呢?他去哪了?”

    ……

    说着话儿,两人就到了自家门口。里面的灯已经全部点亮了。从马车上下来,远远地听见杜老太太在大屋中哭嚎,杜四安的声音不大,几乎被杜老太太的声音盖住。

    杜老太太:“你娘这个偷人的东西,趁着全家吃饭的时候下了药,现在跟着别人跑了。我就早看出来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以后也不要找她了,就让她死在外边去。以后就奶奶和你大伯带着你们过日子,赶明个儿给你大伯说个媳妇,你们这家就有了女主人了。”

    杜思安年纪虽小,不懂为什么大伯未来的女人要变成自己家的女主人,但自己的娘“跟着人跑了”这种话,他岁数不大也是懂的。

    他努力地拉着坐在地上拍大腿的杜老太太,说话的语气带了些焦急和愤怒。

    “奶奶不要这样讲,还不晓得怎么大家就都睡着了,怎么就说是我娘下药。也许是晚饭的蘑菇我和哥哥们没有认清,毒了大家呢?爹爹和哥哥们都出去找娘亲了,可能娘亲只是出去帮着我们找郎中……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老太太又叫起来,“你想得好,你娘她就是和野男人跑了。没准你家那个骚丫头也让她带走了,说是捡的,怎么就能大野地捡个傻子还当宝似的养活着,一准儿是和野男人生的!”

    杜思安生气起来,也不拉坐在地上撒泼的奶奶了,索性掐着腰站在一边捂着耳朵不听。

    本来么,大家一睁眼睛发现娘亲大伯都不见了,安鹿妹妹也没有回来。这黑灯瞎火的,人人都担心她们在外面要遇到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尤其是贼人和野兽,他娘亲和安鹿都是女人,怎么抵挡得过。

    爹爹拿了火把,带着哥哥们去找,因为自己年龄小,就被留下看着自称不舒服无法走动的奶奶。可听她骂人中气十足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肯定是嫌累,不肯出去找人。

    爹爹还害怕奶奶太着急身体出毛病,让自己看着……

    简直是多余!

    杜思安想着想着,黑黑的小脸便嘟囔起来,气得腮帮子都鼓鼓的。

    他的小黑手小些,捂着耳朵还是有“坏女人”“烂货”“贱皮子”等词语钻进脑袋来,杜四安担心的心情和对奶奶的讨厌掺合在一起,小小的脑袋都要炸了。

    他两个拳头捏得很紧,大喊一声:“奶奶不准胡说,我娘和鹿鹿会回来的!我娘是顶好的女人,安鹿是顶好的福娃妹妹!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杜老太太冷笑几声,想着这会儿林秀儿和杜安鹿恐怕已经做了坑下的冤魂,杜春生生的娃子也都是傻子,哪里比得上自家的杜明成大儿子聪明。

    想到和杜明成的计谋,除掉两个女眷,以后一步步霸占家产,杜老太太腰杆都挺得直了。

    可算算时间,杜明成也该回来了……

第五十六章:杜春生的决定

    杜老太太心里暗暗思忖——

    杜明成往那荒郊野岭里赶车,别是出了意外。没事的……自己找了村外来的道人请了捉妖的黄符纸,据说就算是仙人,也要被里面的东西弄麻的。自己大儿子人高马大,又有黄符纸加持,应当不用担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杜老太太岁数大了,耳朵可尖得很。她心下欢喜,和杜四安一起扭过脸来往门口看。

    杜老太太乐得大喊,“大儿子你回来了,你的事儿办完……”

    话出口多半句,剩下的词儿杜老太太“嗝喽”一声吞了下去。

    门口哪里有杜明成的影子,分明是该死的林秀儿和林春生家最小的狗崽子。

    林秀儿还没说话,杜四安便跑上来抱住林秀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却也是嘴巴飞快地交代了爹爹和哥哥们都出去找林秀儿和妹妹的现状。林秀儿抓紧杜四安,又准备抱起杜安鹿到别的房间里站着。

    她全家都被人下了药,现在看着杜老太太就觉得可怕。按说她应当愤怒,但她只想把自己两个尚在年幼的孩子带得远远的。家里的男人回来之前,她一分钟都不想在大屋里呆着。

    杜安鹿被母亲拉了一下,却没有跟着转身就走。反而是松开了手,向着杜老太太走了过去。

    那杜老太太坐在地上,三岁奶娃娃身高的杜安鹿站着。两人近了,眼睛对着眼睛,老太太在地上往后蹭了一点,很怕这小东西突然打起人来。

    林秀儿也极度紧张,但她知道杜安鹿这孩子和别人不一样,她想做的事情,看着就好。

    杜安鹿粉嘟嘟的小嘴动了动,甜甜叫了一声。

    “好奶奶……”

    这一声好奶奶不是好赖赖,字正腔圆,声音也一如往常的甜美稚嫩,却偏偏让杜老太太感到从脊椎骨窜上来一股冷意。她恍惚间想到戏台子上阴魂索命的故事,接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别……别叫我……”

    “你们是活的死的?……埋……不是,明成呢?明成在哪?”

    “我的明成呢?你们把他拐到哪去了?”

    杜安鹿见着这可恶的杜老太太神色慌张,心里生出些快意来。

    她笑意更甚,一边将手指放在嘴角边做思考状,一边回答着杜老太太的问话。

    “安鹿和娘七,活的。”

    她也有意惊吓杜老太太,步步凑近,咄咄逼人。

    “奶奶问我大伯哦,你猜?”

    “我大伯他,现在活的,还是死的?”

    杜老太太被杜安鹿问得说不出话来,她打从杜安鹿和林秀儿出现,就知道自己大儿子杜明成处境一定不妙。不是被两人绑了在哪,就是遇到了麻烦让两人逃脱回来。

    但她还是不敢往那处想,越不想反而越觉得害怕,突然提起嗓门急急喊了一声。

    “小傻子你别诓我,我家明成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你们两个被我毒晕的狗东西?你们两个怎么没被我儿埋了!怎么还要回来祸害我杜家……”

    话一出口,杜老太太便知食言,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

    林春生和三个儿子在外边举着火把找了一阵,村里村外喊了一通,很多已经睡着的乡亲也都披着衣服出来了。

    有人问了一声。

    “大半夜的,吵吵什么呢?都不用睡觉的吗?”

    杜一国将林秀儿和杜安鹿不见了的事情说了,快村里的男人们都跟着出来了。

    人们寻了房前屋后,都不见这两人的踪影。从四处找寻又聚集成一圈的村中男人们拿着火把面面相觑,想不通一个女人这么黑灯瞎火的能跑出村子去。而且林秀儿平时看起来挺文静个女人,想不出她往远处狂奔的样子。

    人群里有人猜测道:“这阵子老听人说看见豺狗在村子附近转悠,你家媳妇不是被狗咬了,拖走了吧。”

    这话一出,林家父子四人立刻急迫起来,匆匆便要向村外去找。

    村中掌事的吴老爷子也拿着根蜡烛走了出来,对着众人指挥。

    “你们几个,去村东头。你们几个,西边!……都去找!”

    “那个杜家的,你们家留人了吗?万一人回来了,你家有接应的吗?”

    杜春生道:“我娘和小四在家。”

    吴老爷子道,“你是不是傻,你家小四儿才几岁?老太太几岁?人要是回来哪个能跑得动出来报信?万一你家媳妇先回家了,你还要让村里人跟着瞎忙?”

    杜春生吃了瘪,想想确实是自己太着急了,想得不周全。

    问道:“那吴伯,您说怎么安排?”

    吴老爷子想了想,“你家三个儿子年轻眼睛尖,这夜里找人,眼睛顶重要了。我看让你三个儿子留下,你自己回家去等着吧。”

    杜春生想要推辞,那吴老爷子却是雷厉风行,一声将众人使唤出去了。又对着杜春生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家去等着!”

    杜春生擎着一根劈啪作响的火把往家走,他听见屋子里有人凄厉叫喊。

    很怕是老太太急得出了心病,跨开步子到了门旁,便听见里面自己娘的声音。

    杜老太太声音尖锐有力,完全没有犯了心疾的样子,听起来好像在和人吵架。

    杜春生一句娘已经到了嗓子眼,杜老太太的话让他在门后一旁止住了脚步。

    杜老太太道:

    “……”我家明成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你们两个被我毒晕的狗东西?你们两个怎么没被我儿埋了!怎么还要回来祸害我杜家……”

    “春生那个傻子去找你们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一个老太太弄不死你们,要跑快跑,等我儿回来了,定要将你两个女的埋了去,这杜家的房屋田地就算认祖归宗,再由不得你这外姓人把持!”

    杜老太太听见外边有男人的脚步声,这时候回来的还有谁,必然是她那心心念念的大儿子。她余光扫到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喜上心来,大喊了一声“明成”,却不想看到的是火把下杜春生阴晴不定的脸。

    杜老太太话已出口,僵在原地,她看着杜春生扭曲的脸,觉得他现在并没有冲过来揍自己,还有斡旋的余地。

    便道,“春生,春生,刚才的话是林秀儿这个坏女人和小崽子诓骗我说的,你不要信。娘怎么能害你家呢?是不是,春生……?”

    杜春生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走到杜老太太面前,将杜安鹿抱了起来,又将拉着四安的林秀儿护在身后。

    他将两个孩子送到旁屋,听过杜安鹿讲的改编版两人遇险的来龙去脉。

    前面那杜明成做的事情都是照实说,掩藏了小蛙的一段,只道是杜明成被戳破阴谋,自己良心发现不肯回家来了。

    杜春生叹了一声,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他又让林秀儿披了件衣服去报信。

    自己却回身进了大屋,重新对上林老太太。

    那林老太太等了一会儿,觉着杜春生并没有发怒起来。

    便道,“娘生你养你,怎能害你?娘和你大哥……”

    这面前是生养自己的老娘,走远的是亲哥哥,差点被害死的是自己的妻女……杜春生陷入了混乱痛苦的思绪中,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报仇雪恨,还是要继续孝敬老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把老娘留在家里。

    直听着林老太太还在狡辩,握紧了拳头,一颗后槽牙差点咬碎。许久,他缓缓将手松开,话音仿佛比吴伯还要苍老。

    “别说了娘……这些事儿,以后就烂在咱自家人肚子里吧。家里三个男娃,我会想办法瞒住他们。”

    “今天晚了,娘就回房间睡罢。等日头出来娘把喜欢的东西收拾收拾。明天找个住处,我送你去别处生活吧。”

    林老太太一脸错愕,还要说些什么。

    杜春生低头闭着眼睛冲着林老太太摆摆手。

    “娘……”

    “我累了。”

第五十七章:为人子女的两难之选

    依照村里的规矩,全村的壮丁几乎都参与了搜找。虽然林秀儿和杜安鹿是自己回来的,但被帮忙的人家自然要“表示”一下。一来感谢村里人大半夜跟着折腾的一场,二来也讨个好彩头,有一点喜气,让那豺狼虎豹都不要靠近村子,求个家宅平安。

    虽然杜明成没有回来,但严格说来杜明成是后寄住进这家的,还算不得村里的人,大家也向来知道他好赌。一个大男人跑到哪里去烂赌几天也正常,便没什么人把杜明成放在心上。

    天还没大亮,杜春生一家已经开始点灶烧火。湿柴火入灶坑的时候,弥漫出一阵辛辣的味道,过了一会儿,那火旺起来了,车夫兼厨子的男人把肉菜食物下到锅里煎炒烹炸,杜春生家的小院里很快就坐满了人。

    杜春生家所住之处村子算不得大。

    男人们添油加醋地讲着昨天夜里寻人,那林间的豺狼如何在高高的山石上嚎叫,人们火把一晃再中气十足地一吼,任那什么野兽都要怕人,屁滚尿流地藏到林子深处去了。

    这一提起话茬,旁的人便是吹牛也要攀比,立即编出了自己遇上老虎还给了老虎两脚的故事。于是一个攀比一个,故事越来越精彩。

    成人们都知道是在讲乐子,全不追究真假,只跟着讲述的人嘿嘿的乐。这不是节日,也不搭台唱戏请说书先生。但那先生讲的东西哪有村民编的接地气,人们等着饭菜上桌,听着胡扯,气氛也跟着热乎了起来。

    杜四安和杜安鹿都被归到小孩的一桌上,两人挨着坐,听着旁桌的男人口沫横飞,故事已经进行到了村里人遇见了长着八个脑袋的熊和十五条尾巴的豹子。

    杜四安两个小手攥着碗边,两个小眼睛等得溜圆,像个刚出壳的小鸡崽一样,什么都新鲜。

    他对杜安鹿道:“林子里那么多妖魔鬼怪,我也好想去看看。娘亲和妹妹是穿过林子回来的吧,是不是有好多可怕的怪物?他们凶不凶?厉不厉害?是不是都可坏了,要吃人的?”

    杜安鹿抿一口粗茶,老气横秋地对四哥哥说了句。

    “不信谣,不传谣。”

    杜四安道:“你看他们讲的都多可怕,好在怪物都是夜晚里出来,要是白天也到处跑的话,我以后都不和爹爹他们去山上打猎了!”

    正好头一道肉食端了上来——薄薄的大片野猪肉,加上洋葱,翻炒后撒上一小层椒盐,椒盐被那热度激发,简直要香翻人的天灵盖。

    旁桌子大人们动了手,杜安鹿也很快夹起了最大的一片。

    那杜四安急得,“妹妹妹妹我要那个。”

    转瞬肉片到了杜四安的碗里杜四安马上笑了,将肉咬在嘴里,又填了饭食,腮帮子鼓鼓囔囔的。

    杜安鹿不急着吃,问那杜四安。

    “若是全都要怕那恶的豺狼虎豹,便不打猎了,不射箭了,哪里还有你嘴里的肉吃?”

    “若是这世间遇上了恶人,便屈服了,退缩了,等着那恶人来伤你同胞,害你家人,那这世间不是都要被脏东西占了,好人反而没了清净?”

    杜四安塞了满嘴,很大个眼睛盯着杜安鹿。

    “妹妹,你是不是被吓坏了,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杜安鹿一愣,才反应过来,马上改了语气。

    “安鹿,学大人们,讲话话。嘻嘻。”

    杜四安放了心,肉菜一盘盘上来,他奋筷疾吃,还不忘给杜安鹿抢那菜盘里的鱼肉之类。

    杜安鹿碗里东西越摞越高,但她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反而是在院中侧房和门口之间来回流连,若有所思。

    忽地有人在席间大喊了一声,“杜春生这当家的上哪去了?”

    便有人低声说了,“一早就出去了,找房子去了。”

    “找什么房子?”

    “你没看独家老太太也没在席上么,这杜家的男人,要给他老娘撵走了……”

    “怎么可能,他不是孝子吗?”

    “那杜春生说的是老太太爱安静,和一家子孩子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休息不得。其实外边都说啊,这老太太先前就图杜家的宅地,昨个儿家里人走丢了,也和这老太太有关系,说不准就是……”

    “这杜老太太属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要是我,还找什么房子,一准儿给她打一顿撵出去,住到哪里去与我何干……”

    “那是你,你也就吹吹,你敢打你老娘?”

    “不敢,我娘还给我媳妇纳鞋底子呢,我要敢碰老太太一个毫毛,我媳妇就能把我拔成秃子……杜老太太这般坏的话,还能留她到现在,也属实让人不理解。”

    杜安鹿叹了口气,何止亲戚们不理解,就连杜安鹿也不理解。

    昨天夜里,虽然杜春生和娘亲讲了要让老太太出去住的事情,杜安鹿也在一旁。

    本以为林秀儿会马上同意,谁知分明害怕杜老太太还要残害家中子女,却还是犹豫了一会儿,将家中积攒的银钱拿了些给杜春生。

    娘亲和爹爹说了许多话——

    “为人子女,一世只有一次。我父母亲当年因为咱们的婚事,赶我出家门去,我也定了心要恨他们一辈子的。等我父亲闹了一场大病,差点见阎王了,我才知道我这女儿当得不够格,没有在人还在的时候多在身边伺候,哪怕多些笑脸给双亲。”

    “那人是你母亲,我嫁给你杜春生,终究要叫一声娘的。你我都是私心,为了保护儿女不受伤害。但你娘亲何尝不是?只是她对儿女的爱偏了心又坏了心。你大哥烂赌鬼,走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一个老人家保不齐需要人端盆倒水,身边暂时没人了,也不成。”

    “家里的银钱够用,便分一些给她吧。你去寻个伺候的小丫头,月钱商量好了,以后每月家里多做些活儿钱也出来了。”

    杜春生原以为要被娘子暴风雨一般的数落,却是听了这一遭话来。心里反而更疼,不知道如何是好。

    黑黝黝的汉子僵在原地,直到林秀儿将钱塞到他手里,他的手还在不住地哆嗦。

    林秀儿道:“愚孝也是孝,你能为我和孩子们将你娘亲送走,我已经很替你难过了。当是买心安,多做一点,不留遗憾吧。”

    再往后,杜安鹿觉得煽情得过分,便自己从屋子里出来了。外边冷得要命,小蛙也姗姗来迟,带着车上的镐头铁锹之类回来了,心情十分好的样子。杜安鹿将空间锁开了,那小蛙便一头钻了进去。

    宴席快散了。

    村里人都不大讲究,没那些个觥筹交错,都是大口吃肉,吃饱了就和主家打个招呼,各自到田里做工去。

    人散了,杜春生也回来了,接那杜老太太走。

    杜老太太背着很大的包裹,也不让杜春生帮着拿,佝偻的腰杆儿尽可能地挺着,一直走到了大门口。

    夫妻俩相顾无言,那三个大小子不知道这其中缘由,还在和奶奶说着话。

    “奶奶怎么说走就走,再住一阵子?”

    “爹爹寻的房子不小,孙子有空去看望奶奶。”

    “哎这包裹边上露出来的,这是爹爹的衣服吧!”

    杜老太太将包裹扯远些,鼻子里哼哼着。

    “指不上你们,等我大儿子回来……”

    他们走远了,家仆和四个哥哥一起打扫残羹。林秀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

    杜安鹿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抬起脚步过去,抱住了母亲。

    好一会儿,林秀儿道。

    “鹿鹿,娘亲做了坏事。”

    杜安鹿亲了亲林秀儿,用软乎乎的小手摸上林秀儿显然哭过的眼睛。

    “娘亲,是顶好的娘亲。”

第五十八章:何来,狡猾狡猾地!

    亲亲抱抱了林秀儿,将她杂乱的心绪抚平下来,杜安鹿便到了院子后边。

    昨日小蛙回来时,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后院的水缸踹翻了。想来那小蛙对杜四安用水缸养着他的事情极为不满……尤其是和一堆泥鳅养在一起。如今这缸中泥鳅青蛙全都不在,也已经被刷过,又续上了新水。杜安鹿去看院中忙碌的人们,家里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一方宁静,另一方,她的小空间却不知怎么样了。

    掐指算算日子,已是七月下旬,村子里的蝗灾中秋便要来。空间里本依靠着灵田囤积粮食,但空间里也闹着蝗灾。两个蛙看起来身手胃口都不错,定能制服自己灵田中的飞蝗,让自己的灵田重新恢复产出。

    灵田里屯粮,以备不时之需。灵田之外,再做些防御,定能帮助村民顺利渡关。

    杜安鹿想着,瞅着四下无人,一脚踏进了空间。

    她前一脚还在后院之中,安安静静,岁月静好。

    后一脚进了空间,就见得空间之中风云变色,黄绿两道狂风在空间里追打,搅起黄沙与池水,简直要把她这一方天地闹个天翻地覆。

    小蛙在前面喊,“师父莫打,徒儿只是替天行道!”

    老蟾蜍在后面追:“孽畜,还不悔过,纳命来!”

    杜安鹿被气得脑袋疼,简直想一掌拍死这一双两栖动物。谁知自己还没动手,绿风便被黄风追上,听得一阵子极其响亮的掌掴之声,小蛙便从两风相缠的龙卷风中间飞了出来,青蛙形态吧唧一下贴在了杜安鹿的脸上,四只脚上的吸盘全都贴在面皮上,湿漉漉地向下滑去。

    这——柔嫩光滑的触觉,这——恶心吧啦的感觉。

    杜安鹿两手乱挥,将那小蛙打飞。就听见嗖——的一声,小蛙飞成一条抛物线,砸进了自己好容易码好的柴禾塔里,瞬间稀里哗啦散成一片。

    杜安鹿托腮大叫:“我的柴!”

    柴火又砸到小溪水中,将一手长的鱼都砸了个翻肚白。

    杜安鹿嘴张得更大:“我的鱼!”

    空间里的东西像弹珠入瓮一样,乒里乓啷窜了个遍,除了被大量灵力加持过的粮仓,其余眼过之处,全是一片狼藉。

    那黄色的风还在天上乱卷,灵田里的土天上一半地上一半,简直就要演一场天地玄黄混沌初开。杜安鹿再不能吝惜灵力,一只小手刷地扬起,两道青光齐齐从手下飞出。

    一条蜿蜒如绸,将那柴火堆底下的小蛙抓出绑起。紧紧地捆缚在面前。

    小蛙还是小青蛙,耷拉着脑袋,仿佛被自己摔晕了。

    另一条化作一只拍子,在那黄风里快速挥动。老蟾蜍毕竟是老蟾蜍,功力有所恢复,在拍子下面躲的极六,他对上杜安鹿,马上换做了人身形状,在拍子下左右横跳上下翻飞。还用灵力将自己声音送到杜安鹿的耳朵里来。

    “我在惩罚我的孽徒,这是我的家事,请上仙请勿插手。”

    杜安鹿气得耳朵都红了,将灵力加了码,那拍子变作半天大,一下将老蟾蜍拍在了脚底下。

    杜安鹿道:“这是我家!你的家事滚回你自己家去管!”

    “你你你,你们俩,把我这一方空间祸害成什么样子了?我是找你们来帮忙的,不是来拆家的!”

    他从拍子边缘爬了出来,站在了杜安鹿面前。老蟾蜍化作的人形,意外地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属于长相大开大合的美男子类型,眉毛粗而浓密,眼宽而长,嘴唇稍微厚些,情绪大概不太妙,下唇绷得很紧。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头发,在光照之下显出些孩童发梢似的微黄。

    他衣着普通,不过寻常土黄色袍子,在一拍打下之后,甚至还沾了许多灰尘。但就这么个完全和僧人沾不上边的形象,杜安鹿竟觉得他颇有些让人信任的善相。

    杜安鹿曾经想过“金蝉大师”应当是有几分风范的,只是和外边所传的鹤发童颜不太一样。这男子果然还是少年时候的最惹眼。

    她语气缓和了些,“我将飞蝗给你,也算是对你有恩。你不能把我家弄成狗窝是不是?这方灵田,我还要好好种谷物的,让你们将土都扬了出去,难道让我在石头缝里种西瓜?”

    低着头看了她一会儿,老蟾蜍一手握拳砸向另一手心,仿若恍然大悟一般。

    “哦对!上仙赐飞蝗的大恩大德,自然是要报的。今日属实是这孽徒做了错事,让人心生愤恨。等我将这孽徒了结,再为上仙做牛做马,种田养家。”

    说罢,老蟾蜍一掌挥起,就要将昏迷的小蛙一掌劈死。杜安鹿伸手,抓住了老蟾蜍的手腕。

    “你这个老蟾蜍,之前你徒弟坑蒙拐骗,你都不管,到我这里来装善良了。”

    老蟾蜍道,“他这次不同,犯了杀孽。”

    杜安鹿疑惑了一下,却全然没有往杜明成那桩事情上想。只回忆了进来之前所见的水缸之类,便问道,“他是把那水缸中的泥鳅吃了?你就要发这么大脾气?”

    老蟾蜍顿了一下,道,“也不全是。”

    杜安鹿想着小蛙以后还要到庙里帮着瞅瞅杜明成,而且在自己空间里杀蛙,总觉得哪里不太好。

    杜安鹿拿出了恩人的架势,道,“管他惹了什么祸,我帮他求情了。中秋蝗灾之时,让他去帮我好好吃吃飞蝗,也算将功补过了。老蟾蜍你也不用太上心,就按我说的办吧。”

    老蟾蜍一拱手,道:“那,小蛙的杀孽,上仙不追究?”

    杜安鹿道,“是你追究又不是我,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吧!我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有空打架,不如把我的灵田收拾好。种子在仓库里,一会取些给你们,帮我把田种了……你这吃了我的飞蝗,看来恢复得不错,还不赶紧知恩图报一下。”

    老蟾蜍笑笑,那笑容里有一丝丝得逞的味道,但这一丝转瞬即逝,老蟾蜍向着杜安鹿抱拳感谢。

    “上仙都能赦了我徒儿的罪,那我自然一句话都不会多讲。这灵田便放心交给我们打理。”

    那杜安鹿点了点头,将收拾的任务全都布置给老蟾蜍,又将小蛙放在溪水里缓着,便要退出去。

    老蟾蜍在身后叫住了她。

    “上仙。”

    “?”

    “您要是喜欢叫老蟾蜍的话,也成。但咱也是有名字的。”

    “哈?”

    “何来。”

    何来?河里来。真是浅显易懂的好名字。不过如果杜安鹿要起,大概这个蟾蜍要叫老黄,大黄,很黄之类的。

    杜安鹿笑了一声,“知道了”,便从空间闪身出去了。

    空间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只有一点点未成年的飞蝗在地上蹦跶的声音。何来几步跑到水边,捞起了泡着的徒弟。

    “她走了,别装了!”

    小蛙睁开眼,又紧张又疑惑。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师父你演技可真棒。不过,她就这么答应不追究算数吗?要是她知道我弄死了她那大伯……?”

    “仙人哪有反悔的。万一知道了,便有口实在我这里,她不能拿你怎么样。”

    小蛙总算放下了心,一只小蛙手在胸前摸着,抚平着自己叮当乱跳的蛙心。

    何来又道,“你我的寺庙,当然不能让那种东西玷污。杀人不对,但对庙里来说也不算坏事。”

第五十九章:犒赏劳动力

    送走了杜老太太,这家里少了很多鸡飞狗跳,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吃过早上的粥饭,尽管天气还闷热些,一家人还是该侍弄田地的侍弄田地,该打猎的打猎。

    林秀儿也从不禁止杜春生去看杜老太太,偶尔杜春生在家里拿了肉菜米面之类,林秀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看不见。

    到了晌午,人们就都歇了。孩子们从地里回来,在院子里斗蛐蛐晒太阳,林秀儿则吩咐人煮了茶,和全家老小一同解渴乘凉。

    林秀儿道:“是春茶,姥姥送来的,安鹿也来尝一尝。”

    杜安鹿顺着林秀儿的裤管爬上去,就着娘亲的手喝了一口。

    神奇!

    本不抱着希望,可这凡间竟也有这般浓郁的茶香美味。

    杜安鹿与林秀儿是慢慢啜饮,院中下人车夫哥哥们都如同牛饮。杜安鹿眼角抽动,这般茗香十足的茶叶,又是林家送来的,想必价格不低。自己娘亲居然煮了偌大一壶,给众人当解渴的玩意。

    识货的不光是杜安鹿,还有那四十多岁的车夫。

    他在林家也做过工,分辨得出饮品的好坏。对着手中的杯子,也是发出了赞叹。

    “主家真是对下人阔绰,定能在秋天得个丰收。只是这上好的毛峰在我们下人嘴里都成了口粮茶水,下回可别煮这个了,咱吃受不起。”

    林秀儿对着下人,也没有太多的女主人做派。

    她轻轻道,“劳作辛苦,若不在吃食饮品中加点乐趣,这干活也单是为了干活了,全无了生活的趣味,做工也要失了劲头的。”

    众人将林秀儿夸赞了一番,杜安鹿似乎也明白了点东西。

    她向着娘亲问道,“娘亲,茶叶还有么?”

    林秀儿笑笑,“好东西娘亲当然要给你留一点啊,还想秀个荷包,给鹿鹿装上戴着呢!”

    杜安鹿道,“鹿鹿,想要茶叶叶。”

    林秀儿从不拒绝杜安鹿的请求,只身进了里屋,拿出一个颇为精美的小盒子来,给了杜安鹿。

    杜安鹿拿着装茶的小盒子,她想起某两位在她空间中辛勤劳作的精怪,不知道这凡人的犒赏他们能否消受。

    ……

    生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杜家一片和谐。杜安鹿偶尔不在家里,人们也道是这杜家的小女儿十分有主意,总有忙不完的事,也没太多人过问。

    就当她又找哪个朋友去玩了。

    但杜安鹿却是个劳累仙女的命,这几天根本忙得脚打后脑勺。

    她现在正一边啃着从林秀儿那里带来的馒头,坐在自己的灵田地头上,指挥着何来、小蛙两个人形翻土播种施肥。

    果然,精怪使唤起来比骡子马匹都要好用得多,在外边时间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不光原有的灵田已经被收拾妥当,播种上了杜安鹿的超大号玉米。小蛙还自己拿起了镰刀和镐头,开始给灵田边缘一块新出现的荒地开荒。

    哦忘了讲,杜安鹿这灵田初时规模很小,不过只有一点田地和能建造粮仓的宅基地而已,随着谷物的生长收割,以及时间的推移,杜安鹿的空间面积也在逐渐变大。原来能摸到边界的地方参差出现了一些新的荒地。

    杜安鹿看着挥舞镰刀割杂草的小蛙,十分的欣慰。也不知道他为何近日生出动力来,干活特别的卖力。

    汗水从小蛙光秃秃的小脑上流下来,很快湿了肩膀。

    杜安鹿从远处喊他,“歇一歇,玉米已经种下了,仓库里也有些储备。时间来得及,也不用这么拼命。”

    小蛙被喊得耸着肩膀,诚惶诚恐道,“我……一点也不累,我在赎罪,我在还债……”

    说着也不看杜安鹿,手下镰刀锄头挥舞得生起烟尘来,有种要和荒地拼个你死我活的劲头。

    杜安鹿摸出那道:“我带了一点好东西,要不歇一下,来尝尝。”

    小蛙像是完全听不见,何来凑过来问道,“什么好东西”。

    杜安鹿将茶叶盒子掏出,道。

    “不多,但是味道很棒。叫你那徒儿来,取山泉水烧了,喝一点茶,再干活儿也不迟。”

    何来却噗嗤一声笑了,问杜安鹿。

    “茶叶是有了,不知上仙这里,可有烧水的容器,茶壶杯盏?”

    这一下把杜安鹿问住了,她只在这灵田里种地,又没想过在里面住宿吃喝,怎的能想到带这些东西。

    一时间竟是把无所不能的杜安鹿也冏住了,显得她这请人喝茶的样子不是很诚心。

    那何来却是脸上显出几分得意来。

    “不瞒着上仙,我与徒儿在此居住数日已久。虽这小溪与田间地头,住我们两个本体并不是问题。但化了人形多年,总是愿意体面些。我和徒儿在那仓库的西面,修了一个小屋舍,一些家用的东西起着小土窑自行烧制了。东西简陋些,沏茶倒水也是够用了。”

    杜安鹿听他这一番话,却是有些不信,

    “这空间之中时光流速极快,能够比外边做更多事情不假,但这四周平坦。”

    她向着粮仓西面看去,除了一个小小的土包之外,别无他物。

    杜安鹿道,“何来,你别是寻我开心吧。”

    何来“哎哟”一声,夸张地作揖道,“哪敢哪敢。”

    随后便一句“请来”,将杜安鹿向着那西边的土包引去。

    杜安鹿一路跟着,也真是纳闷。难道他们用土包堆了个小号泥巴房子,两个蛙就挤在一起?

    可也不对,不是说是人形居住的吗?不太可能吧……

    说着,两人便到了那一处。

    何来将上面的几根稻草取走,露出下面的“建筑”。

    之前杜安鹿说这东西是土包,确实有些侮辱了。

    三岁奶娃娃的一腰高,隐隐有些小房子的形状。上面还有木制的小门,杜安鹿用手拨弄了两下,吱呀响着,和现实世界中的房子……一点也不一样嘛。

    杜安鹿道,“诓我,这么个小玩具,哄哄旁的真的小娃娃也就罢了,连我你也要骗。”

    谁知何来竟哈哈笑起来,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

    “你跳进来试试?”

    杜安鹿将信将疑,想着在自己的空间里,那何来也搞不出诡计,便将一只脚伸了进去。

    这一脚下去,杜安鹿眼前突然如落入染缸一般,五彩斑斓的色彩混杂成溪流,她便像是在那虹彩溪流中逆行的鱼,眼前与余光中填满了五光十色,刺得她睁不开眼。

    和何来似乎也在她身后入水,逆行游动起来比杜安鹿更快,很快就到了她身边。

    何来道,“上仙定然没有见过这个。”

    “见过什么?”

    何来:“茶室,上仙既然带了上好茶叶,我也要尽地主之谊,寻一方天地与你共饮才对!”

    杜安鹿道:“再胡说你鹿姑奶奶要打人了,这里的地主是我才对吧!”

    再睁开眼时,只觉眼前一片昏黄。

第六十章:蛙系天赋之小泥巴院子

    再睁开眼时,杜安鹿眼前便是一片油灯的昏黄。她正处在一间奇怪的建筑之中。

    脚下是一段石子小路,扶手是泥塑的,摸上去却颇为光滑坚实,每一节短柱上都燃着一只小灯。两边有着清冽的两汪潭水,再往前看去,是一间敞着木门的小屋。

    当然,这都不算奇怪。奇怪的东西在天上,她总觉得这地方的光线很是不对劲,一抬头,发现根本就没有天,从院子周围开始,四周的土墙在两人高的地方便向中心合拢,行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锅盖”,将一方院落全都扣在其中。

    杜安鹿思考了一会儿,把现在的情况看透了个七七八八。

    她寻着何来的身影,喊道。

    “何来,你人呢?这是哪?”

    何来从前面小屋中显出了身形,他原本所化的人形便是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走在这土屋檐下,生出些劳苦人家男丁的气质来。

    杜安鹿觉得好笑,“我在空间里种田,你倒是在我种田的空间里弄出另一方小空间来,没想到你有这个本事。”

    何来道,“哪能?空间并不是我一般精怪所能持有的,就是有了,没有足够的机缘和灵力,也不能让空间如上仙这般风调雨顺。”

    杜安鹿道,“那你这处是什么?我空间里没这地方的。”

    何来眯眯眼,道,“有啊,刚才那个土包,你不是看见了?”

    杜安鹿心中又惊讶又惊喜,“你是说,我们变小了,在那个土包里?”

    屋内的水烧得极快,冒了些水蒸气出来。何来便喊着杜安鹿,自己转身去屋里提水壶。

    “上仙快来,水烧开了。”

    一边走着,何来一边讲。

    “这是我生来便独有的术法,能在一众蟾蜍中修炼出人形,也很大程度仰仗着‘筑巢’的能力。风调雨顺的年岁里,便在外猎食寻灵气,灾荒年间,就做个房子自己住了,等那外边灾难过去了,再回到世上去。”

    将茶水沏了,茶香味便飘了出来。这屋子里比外边还要昏暗,何来点上几盏小灯,小屋内的摆设也显出形态来。

    杜安鹿四下观察,生活用具一应俱全。那桌椅板凳看似是土制的,摸在手中却是煅烧过的粗陶,很是坚硬耐用的质感。

    杜安鹿心中喜得不行,便在旁绕着何来,转着圈的追问。

    “你这小院子,还能建成别的样子吗?”

    何来道,“能啊,费些时日,可以扩建,也可以精细一些。上仙是相中我这地方了?要我再建一个您来养生?”

    杜安鹿摆手道,“不不不,我不喜欢这有顶的院子。但若是躲避灾难的话,这地方真真是一流的。若是……”

    “若是将这样的房子扩大些,建在我家的村子里,是不是也能让别的居民进去住一段时间?天灾来临之时,有这一处封闭的地方的话,可真是再好不过。”

    何来啜着茶水,道一声,“好茶。”

    杜安鹿知道他是拿捏着,便等着他的下文。

    好一会,何来道。

    “既然这样的院落,能帮助我在修行之时避开灾祸,自然也能帮助百姓。只是……”

    “上仙的空间不小,怎的不直接将村民带进来,别说蝗灾,便是天上掉老虎下来,也能抵抗一二。”

    杜安鹿被说中了烦心事,两个小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嘟嘟囔囔。

    “能让凡人进来不就好了?别说凡人,就连一般的凡间活物都不行。我家不是有一匹大白马么,哦你没见过。总之我曾经想把马送进来做工,可缰绳进来了,马却进不来。由此我从外边抓了个蚂蚁用灵力包裹强行带入,没想到灵力散了,那蚂蚁就死掉了。”

    “想必凡人同万般凡物都是一样,不用试也知道。我这空间藏些精怪灵物植物都成,凡间生物,行不通的。”

    “你助我在外,做个大些的泥巴院子好不好?”

    话一出口,杜安鹿便有点后悔。

    何来帮她处理了灵田的蝗灾,还带着小蛙开垦田地种植粮食。自己只带了一点茶叶来犒劳,又提出这么老大个要求。虽然杜安鹿自视甚高,千年修为的仙女也属实不用给蛙类的小小精怪面子,但一旦是为了百姓付出,这味道就不一样了。

    让人无私做好事的人就是道德绑架,自己要做没关系,强迫别人做的,不是坏就是傻。

    杜安鹿觉得自己不坏也不傻,她想了想,还是要给何来一些好处。可自己身上只有钱和已经许诺出去的飞蝗大餐,钱财之类倒是有,也不知道何来稀不稀罕。

    还没等杜安鹿想到交换的筹码,那何来却已经放下了杯子,红口白牙地笑了起来。

    “就等你找我帮忙呢。可以帮你在外边建泥巴院子,能容纳全村人的那种。”

    杜安鹿惊喜,随即问道。

    “你想要什么,我想办法给你弄来。”

    何来掏出一个小本本,记了几个字上去。杜安鹿原以为是要写报酬之类,何来却根本没把小本本给她看,自己收了起来。

    杜安鹿有些急,“哪有写了账单不给旁人看的!”

    何来把那小本子捂得更紧,“我写日记的,你不要看。”

    杜安鹿:……

    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

    虽然不知道何来为什么突然生出帮助杜安鹿的念头,但杜安鹿偶然就解决了居民安置这一桩心事,让她心花怒放。从何来画的圈圈中经历了一次顺流而下,杜安鹿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空间里。

    小蛙终于歇了下来,坐在田埂边的小石阶上不断擦汗。

    杜安鹿开心,现在看着小蛙脑袋上画的王八都觉得眉清目秀的,她对小蛙生出几分怜惜来,便道。

    “和你师父都歇歇,”又对何来道,“我去寻个隐蔽的地址,定好了就来找你,动工做泥巴院子。”

    小蛙像是踩到了铁钉子,噌地一下跳了起来。

    他抓住何来的胳膊,不可思议地问道。

    “师父,你要在外边做泥巴院子?要做多大?”

    杜安鹿道,“大概要有你们那个泥巴院子三四十个那么大吧,毕竟村里的人口还是不少的。牲口家畜,最好也能放进去保护一下。”

    小蛙的脸色十分难看。

    “师父你疯了吗?建泥巴院子本就是消耗你的道行年限,若是小一点点的,为自己安身立命也值了。修那么大,师父你是不想活了吗?”

    杜安鹿也跟着惊讶,建院子对何来的消耗这么大吗?难道还会死?

    何来乐不可支,“我这徒儿,总是担心过甚。在他看来为师的功法是伟大了些,却也不至于盖个房子就要玩命了。上仙不必顾虑我这徒儿的话,他不懂的。”

    杜安鹿想想也是,想那天宫之上,建筑都是转瞬落成,也没见哪个神仙建个宫殿要躺倒在地的。

    小蛙还要说什么,何来给了他一个噤声的手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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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535/ 第一时间欣赏福娃三岁不好惹最新章节! 作者:简妮不会飞所写的《福娃三岁不好惹》为转载作品,福娃三岁不好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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