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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妮不会飞     福娃三岁不好惹txt下载     福娃三岁不好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织防虫网的老板分叉了

    小蛙从地上起身拍拍衣服,把钱袋子摇得哗啦啦作响,喜形于色。

    “比预计的还多,可明明好几份都打了折扣的。”

    杜安鹿道,“人们扔到箱子上的银钱也都在的,那是变戏法的赏钱。旁的都弄个铜锣敲一敲,专门要收钱。咱们没有,但不代表没人赏。”

    小蛙乐起来,“还是你厉害。”

    两人逗了几句,便循着集市大街一直走。原来杜安鹿和凌润云走过这街的时候,曾见过有专门卖杂货的铺子,零七零八的日用,什么小钉子小扣子,药苍蝇的粉末收蟑螂的匣子,都在这种小铺子里边卖。

    两人走了不久,便见一个小店夹在宣纸铺子和糖果店之间,门上挂着扎红绳儿的扫把,手编的簸箕,门边放着捣蒜的缸子,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能挂的都挂着,不能挂的就在地上摆成一摊。

    杜安鹿道一声:“到了。”

    便领着小蛙从地上的摆放物品之间踮脚穿过,一头扎进了杂货铺的“花花世界”之中。

    进了屋,这极窄小的屋子两面全是货架子,上面摆着锁头钉子磨刀石等等,头顶上还悬挂着不同的家用,喊了几声,老板才从黑黝黝的柜台后面探出了脑袋。

    是个脸色发黄的汉子。

    这人名叫刘平,刚才是在昏睡,这会儿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觑着面前的两个。

    一个小女娃子,一个小光头。

    他说起话来舌头不利索,像是在嘴里打了个结。胸膛里也跟着呼呼的响,呼吸之间便像是林秀儿在家里拉风箱似的,让人跟着他憋得慌。

    “娃娃……买啥……咳咳。”

    等走近了,才发现这人面色何止是黄,简直像是地里挖出来的土豆一般。走近了便全是酒气,像是一个土豆在酒缸里泡了十几天,还被人挖空了心。

    杜安鹿捂了捂鼻子,回着话。

    “防虫网,要多多。”

    刘平好艰难地站起身来,将墙上挂着的一搭交到了杜安鹿手上。

    “挂窗户上,咳咳,防虫。”

    杜安鹿看了看手中一双臂便能撑开的网子。质量不错,网眼也十分细密,若是用来挡飞蝗,便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这一张网子不过只有小炕桌大小。蝗灾来了,能挡住个啥?

    杜安鹿问道:“要大大,很大很大。”

    刘平一边咳嗽,一边道。

    “就这个,只有这个尺寸的……咳咳,城里就我们一家卖,你要的话,咳咳……也不能订做了。”

    这是明摆着把买卖往外推,杜安鹿还没发话,兜里揣着钱的小蛙便顺着问了起来。

    “怎么不能订做?我们是带了钱的。你这网子怎么算钱,尺寸价格都拿出来,我们又不是买不起。”

    那人将一个小本子递给两人,正是虫网的样式和价钱,两人算了会儿,兜里的银钱正够全村将田地四周都围起来。

    谁知刘平却赶起人来。

    “你们走吧,这钱,挣不着了……咳咳。”

    三人因着订做的事情拌了会儿嘴,一来二去,杜安鹿了解到了刘平拒绝生意的缘由。

    原来,防虫网正是刘家杂货铺的招牌,织网的手艺从祖祖辈辈留下来,不光便宜耐用,而且这刘家的手艺出活儿极快,真卯起劲来,一周的时间织出的网就能将整个城都围上,不少的附近农户和大户人家,都会来这里采购。

    可从今年春天里,刘平就得了一种怪病。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早上起床的时候会咳痰,像是一般的风邪。年轻人偶尔染病便没在意,在家里烧了黄酒喝了,便该做工就做工。谁知黄酒喝着,这风邪也没散去。

    后来看了大夫,药食吃了不少,身体反而更加差了。织机都摆弄不动了,防虫网也越卖越少,到了杜安鹿的手上,已经是最后一块。

    王平道:“不是不愿意干活儿,只是我这身体……实在是……”

    杜安鹿走近柜台,将那一小张防虫网放了上去。又从一旁搬了一只小瓦罐下来,放在柜台边上当成阶梯,一抬脚便踩了上去,小小的手抓住了王平的腕子。

    “安鹿鹿,治病。老板,织网网。”

    王平被人捉住腕子,心下一震,虽没将手抽出,但还是在心里嘲笑了一下。

    连城里的医馆都默认了他是“肺痨鬼”,这小娃子能懂什么。

    可看杜安鹿号脉的样子极其认真,小小的眉头皱着,软白的小指尖搭在自己的腕子上,仿佛真的在感知自己的脉象一般。

    再看她身后的光头小僧,虽然嘴巴太大丑了点,但也是有几分佛像的,便让她号脉下去。

    好一会儿,王平站得脚都酸了,也没见小女娃子把手抬起来。

    他问道:“娃娃,号出什么了?”

    号出什么了?当然是有问题!

    这人却是有肺疾,虽有药食调养,但因长时间饮酒,与药物相冲,现在五脏六腑全都出了毛病。不光咳嗽,恐怕在别的地方也有隐疾。

    杜安鹿想了想,用小手掩在了嘴巴侧面,轻声问道。

    “叔叔,去茅房,分叉么?”

    王平惊得眉毛都僵起来了,虽然小娃子问得隐晦,但他确实有些难言之隐。在医馆里与大夫不好说,只能买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在酒里泡了。就算没什么效果,也算是解心忧。

    这一下子被人说中,王平臊了一晃,便已经认定了对面的娃子是个懂医的。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虽然这三四岁的小孩看起来不怎么靠谱。

    王平扭矩捏道:“嗯……是有点……咳咳,能,能治吗?”

    杜安鹿将腰杆挺直,和王平交换意见。

    “叔叔,安鹿鹿,治病病。叔叔痊愈,加班班,织网网,好不好。”

    王平有些迟疑。

    小蛙帮他解除了最后的一点疑惑。

    “一样给钱的。”

    王平看看小蛙的钱袋,放下了心。

    便道:“治病抓药的钱,咱也不亏欠你小娃娃的,一样会给的。”

    说完,便从柜台底下抽出纸来,寻着了一根碳笔,放到了杜安鹿手里。

    “麻烦您给开个方。”

    杜安鹿将纸笔推了,小手捧着自己的小脸蛋道。

    “不抓药,买,大馒头,就好。”

    掰了掰手指头,她把两个手全都张开展示在了王平面前。

    “十个!十个大馒头!”

第七十七章:馒头让我充满力量

    王平见这奶娃子认认真真伸出十个指头的模样,立即觉得自己是傻了,怎么会要听信一个三岁奶娃子的话,让她来治病?

    自己的脉也让旁的大夫号过,别人都没发现的隐疾,她怎么能一下子就摸出来?

    一时也是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感觉被面前这两个小孩子耍了一通。

    他重新窝回柜台后面铺着厚被子的躺椅上,口中淡淡。

    “那个小的网,咳,你们就拿走吧,不用给钱了。咱不陪你们,快找别的小孩玩去罢。”

    杜安鹿十个小手指头还僵在那里,脑中已经传了音给小蛙。

    “快快,金蝉大师快来帮忙,要不姑奶奶的防虫网,你的功德可就泡汤了。”

    小蛙警醒,立即上前来说服王平。

    “阿弥陀佛,掌柜的。”

    王平一听说话的是个僧人,虽然看起来年纪尚小,但心里也凭空生出些敬意来。

    “小和尚快带着这奶娃子走吧,十个馒头治病,真是没听说过的。”

    小蛙嘴巴大,将他在寺庙之中讲“慈悲为怀”的语气提出来,劝说王平。

    “掌柜的有所不知,这奶娃子虽不是出生在医术世家,但对付起疑难杂症来,办法还是相当有效的。”

    他想起灌注灵力为人驱散病痛的方法,他自己虽不会用,但也有所耳闻。

    这面前的掌柜看起来并不像是要病死的样子,不太多的灵力便能够奏效。他看向杜安鹿,不知道为什么杜安鹿没有直接治疗,却是给下了十个馒头这般离谱的药方来。

    杜安鹿似是能看透他想法似的,贴着他的耳朵讲给他听。

    “我对医术没那么懂,我用的办法,想必你也知道。刚才我抓着他腕子的时候就想直接把灵力给他灌注进去的。只是刚才在集市里,从空间中凭空取物用了太多次,我的丹田都快要干涸了……这奶娃子的身体太小,储存不了太多的灵力。现在只能……”

    小蛙立即心领神会,向着掌柜的拍着胸脯保证。

    “十个馒头并花不得掌柜多少钱财,俗话说,‘偏方治大病’么,若是没有效果,本僧会赔偿。”

    王平听得这话,站了起来。

    并不是在意十个馒头的钱,但面前的佛家人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店面对面便是一家面食店,一整天都有在锅里蒸着的大馒头。

    他从柜台一侧挤出去,说了句“稍等”,便向着对面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好大一个包裹,放在柜台上向奶娃娃展示起来,连杜安鹿也哇了一声。

    没想到这城里的馒头店也这么淳朴,一个馒头都有杜安鹿半个脑袋大小。

    王平将馒头放在柜台上,也不知这种东西要用什么神奇的吃法才能治病,便对着奶娃娃道。

    “小娃娃,馒头都在这里了。是要其他的什么药引,还是要烧了烤了炸了,或是沾上药粉,你与我说了,我便试试。”

    杜安鹿眼睛都在白白的馒头上,热气飘散在馒头上面,好像一只白乎乎的小手,在勾动着杜安鹿的味蕾。

    杜安鹿向老板招招手。

    “老板,还要一壶清水!”

    王平又打来一壶清水。

    两人隔着一个柜台,对着上面的“药”。王平还想着要不要正正式式地摆出纸墨笔砚来,让杜安鹿把偏方写下。

    谁知小小奶娃娃先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粗布手帕,沾着水将手擦干净了,就直接在柜台上大口大口地吃起白馒头来。

    王平只道是娃娃饿了,给他下药方之前,自己先吃半个垫垫肚子。

    这还不打紧。

    半拉娃娃头那么大的白馒头,奶娃娃是……一个接着一个,就着一壶清水,面前的馒头堆急速减少,王平也吓得声音都变了。

    “娃娃可不能再吃了,一……二……你这都吃了六个了,这样是撑坏了怎么办?”

    却见那奶娃娃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两个腮帮子塞得像个秋天的小松鼠一般,一口小白牙使劲地咀嚼着,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咕噜噜就一口清水,两眼使劲一闭又咕噜一口咽下去。

    明明长得白白净净胖乎乎的小闺女,怎么吃起东西像饿死鬼投胎一样?这样是撑出毛病来,家里的父母还不得找他王平打架?将他的盆盆罐罐砸个稀碎?

    正惊骇着,杜安鹿咽下了最后一口,脸上写满了吃饱喝足之后的飨足与无力感。那王平也从柜台后面绕过来看奶娃娃的肚子,可别……

    诶?

    那么一大堆下肚,这肚子怎么一点都没有鼓起来?吃到哪里去了?

    小蛙也跑过来看,深深地怀疑杜安鹿的肚子里是不是也有另外一个空间,专门装吃的。

    杜安鹿张开两只小手,快速地拍掉脸上的馒头渣渣,然后长长地打了一个饱嗝儿。

    “嗝儿——”

    打完嘴里还嚼一嚼。

    王平也放下了心。

    “没撑坏就好,算我请客,回去吧。”

    就在王平转身的一瞬间,杜安鹿抓住了他的手腕,王平一个成人,竟被奶娃娃的小手险些拽了个趔趄,不得不转过身来。

    “你这……”

    话还没出口,被抓住的地方就开始热起来。然后像是从手腕处被灌注入了温水一样,水流感从胳膊到肩颈,再跑遍全身。温热在流淌了一圈之后,温度陡然升高,顺着经络向着腹中凝聚起来。

    王平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舒适之感,像是将人泡进了温热的汤泉,但又全然不同。

    这热是从血液里生发出来的,并带动着五脏六腑都活跃起来。他体会着热意,直到一股强烈的暖流冲击起他的下盘来。

    王平简直快要憋不住,趁着奶娃娃放开自己的空档,飞也似地跑到后院去了。

    而这时小蛙也得了空,忙不迭地问杜安鹿。

    “上仙凭借吃食回复灵力再加以灌注,这我懂。但这人怎么治着治着,还跑了?”

    杜安鹿道。

    “这人本体内有疾。又以毒物随意泡制药酒。长期喝下来,神内积攒了许多毒素。这些毒附在经脉之上,难怪其他大夫也找不出病根来。刚才我不光将灵力灌注进去,帮他宣肺祛毒,还激发他身体的湿气向下运转,快些将毒物排出。”

第七十八章:回府的诱惑

    小蛙捂着嘴笑起来。

    “说白了就是尿急呗。”

    好一会儿,那人还没回来,小蛙探头探脑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都想挤到柜台后面到后院看看掌柜的是不是被自己冲跑了,王平才一脸喜色的从后门走了进来。

    “哈哈哈,真是痛快!”

    一进屋,小蛙立即理解了什么叫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掌柜的病好了,不光声音洪亮了许多,就连肩膀都不溜着了,走起路来也是大摇大摆带着派头。

    王平带着风,动作也有劲了。

    从柜台底下拿出许多小孩子玩儿的东西,什么拨浪鼓,木啄木鸟,机关小跳蛙,一大堆堆在杜安鹿面前,又从哪里掏出个布袋子来,将东西一一放进去,递到了杜安鹿手上。

    “小娃娃真的厉害,给我这手腕子捏了几下,我这感觉立即就不一样了。现在的我啊……”

    王平咚咚地敲了两下自己的胸膛,干脆把话当成歌儿唱了出来。

    “身强力壮——哈啊!”

    杜安鹿乐得见人的笑脸,接过袋子,只将里面的机关小蛙挑出来拿在手里,又将袋子还了回去。

    “安鹿鹿,只要一个。”

    她使了眼色给小蛙,小蛙立刻会意走上前来。

    “刚才说好的,也不是为的东西也不是为的钱财,我们此次前来,就是要大量购置防虫网,若是掌柜的觉得身体好些了的话,最好还是能尽快开工。”

    小蛙将与杜安鹿先前写好的尺寸数量单子递到王平手上。

    “按照老板平时的价格来,中秋节一定要交付。虽然数量好像大了些……但我们真的有急用。”

    王平将单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一看真是吓一跳。他打量一番小和尚和奶娃娃,只道是两个娃娃,订购东西可真是大手笔。

    但很快,王平的胸脯就挺了起来。

    “是时候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家织网王的名号了,这单子,我收了!”

    小蛙还要与老板商量定金和交付等事宜,两人头对着头,在柜台上嘁嘁喳喳。

    杜安鹿刚散去灵力,这会儿疲倦的劲儿也上来了,她躲过屋子里的瓶瓶罐罐,蹑着脚从小杂货铺里走了出来。

    真的,馒头都不够看的。

    杜安鹿站在集市一旁,扁着小嘴。

    她现在好想念娘亲用大锅和柴火灶煮的白米饭。要是多等一会儿的话,底下还有金灿灿的锅巴。每次林秀儿都是让杜安鹿先把白饭吃了,再将那锅巴在锅中小火烤一会儿。

    出锅的时候掰碎,再撒上一点盐巴……别提有多香了。

    忍不住咽下了口水,眼前突然多了一支扁圆的糖果。碗口那么大,五颜六色的,还插着一跟小竹棍子。

    抓着竹棍子的手白皙而粗壮,杜安鹿歪着头往棒棒糖后面看,便见得了陈小玉的一张笑脸。

    大手将糖果塞在了杜安鹿手里,还捏着她的小指头将糖果攥紧。

    “给你吃!”

    “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上你,打从金蟾庙回来,我就后悔。没问问你家里住哪儿,感觉和你这小妹妹投缘,看见你就高兴。”

    杜安鹿也乐得见到陈小玉,甜甜腻腻地喊了一声“玉玉姐姐”,便将手里握着糖果送到了嘴里,咔嚓咬了一口。

    糖果中还加了芝麻,杜安鹿咔嚓嚓咀嚼着,又香又甜。三下五除二便将糖果吃光,手里只剩下一根小棍子。

    陈小玉一脸惊讶,揪着杜安鹿的小脸蛋就往她嘴里看。

    “人家都是舔的,一块糖要吃上半天。你可好,两口没了。”

    陈小玉毕竟是凌府的人,月钱没那么紧张,也不是心疼糖。

    “这么吃,可别把牙齿硌坏了……哟你这一口牙可真白。”

    杜安鹿的小脸蛋宣宣软软,粉粉白白,让陈小玉爱不释手。揪了左边揪右边,后来干脆把两个手掌心都伸出来,在杜安鹿鸡蛋清一样的小脸蛋儿上搓来揉去。

    “就你这个……小娃娃。我甚至想咬你一口……”

    杜安鹿被搓圆捏扁,无法脱身。正好此时小蛙听见了外边有人同上仙说话,便走出来看。

    他见杜安鹿被人捏得无法说话,伸手去拉她的衣服。

    口中大喊:“你干什么!”

    陈小玉见人和自己抢奶娃娃,还是个光头,一下子把杜安鹿捂在了怀里。

    也是在问。

    “你干什么!”

    说完,她忽地觉得这光头,好眼熟……

    左思右想之下,却是不能将面前这脑袋上浅浅画着王八的小男孩和印象中的人联系起来,便只当是杜安鹿的玩伴。

    她搂着杜安鹿不肯放手,一边捏着杜安鹿藕节似的小胳膊儿,一边和小蛙说话。

    “小光头,你这个小朋友借我玩一会儿,你去一边儿。”

    小蛙看向杜安鹿,上仙的脸红红的,眼神闪闪烁烁,好像在说“救我”?

    小蛙揉揉眼睛,看向面前身形高大的女子。

    身高肩宽,壮硕如牛……面目却是寻常女子的清秀长相,是个正经的凡人。杜上仙那么神通广大,怎么可能被这个女人制服呢?

    一定是上仙自己愿意的吧。

    他揉揉眼睛又搓搓耳朵,确定上仙再没叫出声来,便又回到杂货铺里去了。

    人躲开了,陈小玉才将杜安鹿从怀里放出来。她一番搓揉后十分满足,杜安鹿却在不断的大喘气。

    陈小玉今日出来采买,下午宴请的东西已经打包送回府中,这会儿没事,她抓到了杜安鹿就舍不得撒手。偏这孩子吃了她的糖,还颤颤巍巍的倒退着往后躲。

    陈小玉禁不住有些委屈,“你这狠心的娃娃,姐姐难道对你不好吗?多和你玩一会儿都不成吗?”

    杜安鹿捧着自己通红的脸,心道这哪里是陪玩,简直要赔命。

    先前不熟的时候还好,一熟悉起来了,大姐姐的爱简直让仙女窒息。

    秉承着“距离产生美”的信念,杜安鹿委婉地拒绝着陈小玉。

    “安鹿鹿,要回家,回晚晚,娘七打……”

    陈小玉不信这个,当初这孩子还自己在山上还愿呢,也没见家人担心。必定也是和自己一样,是个放养的。

    便引诱着杜安鹿。

    “姐姐家里下午有宴会,有好吃的……跟我回府,来不来?”

第七十九章:真的有扇贝吗?

    杜安鹿小手摆得飞快。

    她不会摇花手,但如果会的话,大概可以摇花手上天。

    “鹿鹿不饿,鹿鹿回家……”

    话还没说完,杜安鹿的小肚皮马上揭穿了她的谎言。

    “咕咕——”

    陈小玉蹲在地上,用食指轻轻戳戳杜安鹿的小肚皮。

    “可是它说它饿了哎……”

    她眼看着杜安鹿用一双小手捂起了脸,也不再劝说,只是在一边抱着菜名。

    “哎呀,今天凌家府上要宴请,很多菜品都会有富裕。什么酱肘子、蒸湖鱼、清炖排骨、炸藕盒子,还有临渔村子里刚送过来的扇贝,加上蒜泥和粉丝再点一点豉油,上锅蒸了,啧啧,那味道……可真是。”

    杜安鹿听到这儿,两眼亮晶晶地射向了陈小玉,但小脚丫还是向后退了两步,跑到杂货铺里去了。

    陈小玉有些失望,没想到这么多好吃的也不能诱惑到杜安鹿。但转念一想,杜安鹿是个多好的娃娃,外表漂亮又意志坚定,怎么能就为了一点吃的跟着她回去呢?

    是自己把杜安鹿这个小妹妹看扁了,陈小玉不禁十分惭愧。

    目光追着那杜安鹿到小光头的身边,看着杜安鹿与那小光头耳语起来。

    杂货铺里的小蛙还在和老板商量防虫网的格子大小,上仙进来,飞快地和他咬了下耳朵。

    小蛙:“上仙你刚才说啥?”

    杜安鹿红着脸跺着脚,揪着小蛙的耳朵说得飞快。

    “回家告诉我娘七,今天不用做我的饭了!”

    说罢,杜安鹿从小杂货铺中跑出,小小的软绵绵的手牵住了陈小玉宽大白皙的手掌。

    这一只棉花糖一样的小手主动牵住自己,陈小玉也是十分惊愕。

    随即又笑起来。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想吃好东西的心情还是很难抵挡啊。

    她站起身来,干脆一个兜手,将杜安鹿捞在怀里,在肩膀上扛了起来,一头扎进集市的人群里,向着凌府的方向走。

    “走,姐姐带你去出厨房里,找最好吃的东西!”

    杜安鹿欲言又止。

    走着走着,陈小玉便觉得头顶上像是有一百个太阳直直晒着自己的头发,一抬头,对上了肩膀上杜安鹿灼灼的目光,那眼神仿佛要把陈小玉烧穿一般,让陈小玉在太阳底下打了好几个冷战。

    陈小玉摸摸自己的头和脸,疑惑地问着杜安鹿。

    “安鹿妹妹,姐姐头上沾了什么吗?”

    杜安鹿的肚子又咕了一声,嘴唇碰得飞快,连奶娃娃的句式都忘了装。

    “玉玉姐姐,”

    咽了一下口水。

    “真的有扇贝可以吃吗?”

    ……

    杜安鹿话一出口就很后悔,相当后悔。

    自己这么大大个仙女,为了一个扇贝……居然就这么被大姐姐拐走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有渊源的。

    想当年还在天穹之上当她千岁仙女之时,曾有百年的时间对那能歌善舞的扇贝精十分着迷。一旦扇贝精穿着七彩玲珑的衣裙舞动起来,杜安鹿仙女内心总是欢欣雀跃,甚至比其他的男神还要着迷。从杜安鹿专注的眼神之中,仙人们都猜到了天帝之女的爱好,于是不同海域不同品种的扇贝精被进贡而来,一番礼数教导之后,悉数送进了杜安鹿所在的宫殿之中。

    百年进贡,从未间断。

    人人都说天帝之女看似不问世事,其实极致风流,与那众多扇贝精在寝宫之中,夜夜笙歌。

    直到风言风语传得天帝脸上也挂不住,半夜里躲着别人来劝慰杜安鹿。

    撞上了正在用扇贝煲汤的女儿。

    杜安鹿在回忆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来啊,天帝便对舞者的身份下了封杀令。别说是扇贝精,就连鱼虾蟹蚌精都不准上天了,害得杜安鹿只能偶尔抓住海马仙人嗅一嗅,以解心中的苦闷。

    回忆过后,杜安鹿就跟着陈小玉来到了凌府的门口。

    今日果然是有喜庆事的样子,那凌府大白天挂着两个大灯笼,地面也用红毯铺了,那管门的仆人逗着陈小玉。

    “让你采买去,怎么买回个粉嘟嘟的奶娃娃。一会儿上桌装盘里,可是得唬老爷一跳。”

    陈小玉捏着嗓子道一声“要你管”,也不踩那红色的毯子,只带着杜安鹿从门前绕了,跑到院子旁边胡同里的一处侧墙边来。

    杜安鹿很是不解,好好的正门不走,怎么要翻墙?

    那陈小玉解释道。

    “毯子踩了印子,门房里还要来人打扫的。我们不着急,便走这边。”

    杜安鹿心说陈小玉还是个善良体己的细心人,没一会儿被陈小玉领着到了侧墙边。

    嗯……对,侧墙,就书房旁边比较低矮的侧墙边。

    说到书房就想到读书人,说到读书人就想到凌润云……

    杜安鹿在墙根底下突然警醒,自己好像最近都忘记了凌润云这个人。上一次分别还是……还是在一个雨天,那时候好像还惹了祸担心他会被凌家老爷暴打一顿来着。

    结果杜安鹿自己回到村子里,不是忙着种田捉妖乱七八糟,就是忙七忙八,完全把凌润云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他有没有挨打?最近在干嘛?有没有生病或者受到风寒?会不会怪罪我这么久没有来坑他的钱?

    ……凭什么怪罪我?

    正胡思乱想着,陈小玉已经将杜安鹿徒手托起,杜安鹿也极其配合的四脚并用,爬上了矮墙的顶部。

    但是作为三四岁的小奶娃娃,她当然还是要装一装。

    她两个小手紧紧地抓住墙上的瓦片,两瓣小嘴唇扁在一起:“玉玉姐姐,窝怕怕。”

    本以为陈小玉会安慰她几句,就爬上墙来扶住自己。

    谁知那陈小玉忽地对着院子里面大喊起来。

    “少爷,少爷!快拿梯子来!我这有个小姐妹要偷偷进咱们宅子来了!”

    她嗓门极大,震得杜安鹿的面前像是吹过了一阵罡风。心中不由得赞叹——若是陈小玉能修仙,没准很快就能成为一名巅峰大圆满的先天武者。但这乱糟糟的想法不过一闪而过,脚下墙的另一面,真的“哒”地一声,一条梯子搭在了杜安鹿的脚下。

    凌润云就站在梯子的下面。

第八十章:打了两顿

    凌润云站在梯子下面,面上没什么表情。

    今日他打扮得很是富贵。

    身穿宽袖的蓝色宽袍,两袖与衣襟底下全都用银线绣着银色的祥云纹,将这一身蓝点缀得利落。头戴的是浅青色玉石的发冠,插的象牙白的镂空发簪。端地是个倜傥风流的富家公子。额角有一点碎发搭在眉上,才从公子哥儿的英气中透出一点点十二岁少年的稚气来。

    眼睛像是很不认真地看着杜安鹿,又将两手上的尘土拍了拍,交叠双臂抱在了胸前。

    伸着手将杜安鹿扶着上了梯子,又两手在身边护着,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那两只胖墩墩的小脚丫一个凳儿一个凳儿的从梯子上下来,等杜安鹿两只脚都站在了地上,才算是放了心。

    陈小玉已经爬上了墙头儿,自己个儿踩着那梯子,几步就蹦了下来。

    她高高兴兴地把杜安鹿介绍给自家少爷认识。

    “少爷,这是我的朋友,……啊,应该是我的小妹妹,杜安鹿。”

    杜安鹿仰着头看着凌润云,哪有一点出来驾到的样子。

    陈小玉觉着杜安鹿不光可爱,待人接物又大方,对她更是喜欢。

    旋即便又向着杜安鹿介绍自家的少爷。

    “这是我们家凌少爷,诗词歌赋样样都会,还精通武艺,十分了得。”

    这话里面许是有下属对上家吹捧的成分,但凌润云不太好看的脸色显然舒展开来了一点,但他没有对杜安鹿说什么,只是一转身坐在了院子正中的石椅上,对着那陈小玉道。

    “我爹和胡先生正在前院里。我与陈先生全都去见过了。胡先生问过你,在府中寻你不见,便念叨来着,你爹赔罪了半天。你要是有心,便去拜会一下,免得一会儿餐桌上又要问这事儿……”

    他回过头看着杜安鹿道,“让人心烦。”

    那陈小玉辩解着。

    “我方才是去集上采买了嘛,本来就是帮着忙活,怎么还忙活出错来了。那胡先生是要带你走又不是我,问不问有什么打紧的。再说了,问的是我,少爷你心烦什么……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好,是哪里不舒服了?”

    凌润云见那杜安鹿还不与他主动搭话,气得咽下了一口气,继续和陈小玉说话。

    “你去就是了。”

    陈小玉得了自家少爷的令,便是不得不去。

    但见那凌润云仿若气不顺的样子,也不能把杜安鹿留在这里。她拉着杜安鹿要一起走,从小石头桌边上经过的时候,凌润云喊住了陈小玉。

    “你自己去,你这妹妹我第一次见,要和她聊一聊。”

    陈小玉不明白凌公子和杜安鹿一个小奶娃娃有什么好聊的,但既然发话了,她便看向杜安鹿。

    杜安鹿也知趣,向着陈小玉摆了摆手,便自己坐到了凌润云身边的小石凳上去了。

    她对着陈小玉道。

    “玉玉姐姐,不担心,鹿鹿,等你来。”

    陈小玉放下了心,快步便走得没影了。

    书房前的小院里只剩下了杜安鹿和凌润云二人。两人面前没有茶壶茶具,连打破沉默的道具都没。

    杜安鹿想了想,自己好歹是痴长了凌润云三千岁。虽不知凌润云干嘛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却也不和他见识,决意先行去问他最近的经历,打破一下两人之间尴尬的局面。

    杜安鹿:“你……”

    几乎是同时出声,但凌润云的话更快。

    “你还知道回来。”

    杜安鹿小小的脑袋里全是问号,什么叫“你还知道回来”?

    不是应该问——“你怎么来了”才对吗?回来?这又不是她家。

    她还没问出口,凌润云转过头的时候,刚才的庄严肃穆表情全然不在,嗔怒和欢喜混在一起,杜安鹿也不知道如何形容,但就是……十分的精彩。

    凌润云道:“我从那驿站回来,便知道邹金玉走后,太守就将原来定在我家里的织物采买生意交给了别人。我爹气得和我动了手……我头一次知道竹板子打人这么疼的。

    最后我便被我爹一直关着,在家里养伤读书……”

    杜安鹿听着觉着不太对。

    那日在驿站分别,她是怕凌润云回家便要挨揍的。于是用了灵力给他上了一道护身符,按说不应当被打到要在家里“养伤”啊。

    “你爹一顿就把你打趴下了?”

    凌润云苦笑,“是两顿。”

    “先打了一顿手板,听着很响,尺子都打断了几根。但我觉得我爹就是为了吓唬我,听着很响,其实一点都不疼。我想着他不过是恐吓,气消了,我气走邹金玉的事情也就结了。”

    “谁知道晚上我在院子里走动,练练拳脚。我爹见我生龙活虎的,不知怎的就火冒三丈起来,喊了下人拿长竹板子来打。”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板子格外的疼。我喊着我爹不要打了,他说我是装的……”

    杜安鹿“关切”地问道,“那你伤好了没有?我说怎么,原来是打了两顿……对不起……”

    说完,杜安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事儿本是她自己没有算计到,但想着那凌家老爷一顿打之后见儿子毫无反应,还要打第二顿的场景,便忍不住要发笑。

    杜安鹿心疼是有的,但笑也是真的忍不住。

    凌润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数落杜安鹿。

    “这话我也就讲给你听,你还要笑!我不是没想着翻墙出去找你,但想了想,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家在哪里?!认识了许久,你居然家门都没让我见过!”

    杜安鹿道:“你有不高兴的事情,说我就听着。可你怎么这么阴晴不定的……”

    说话间,杜安鹿的饥饿感涌了上来,她的肚子没叫,但是胃里空得很,让她有点发慌。

    她拉拉凌润云的袖子,摆出一副小娃娃的委屈面容来。

    “行行行,反正甭管怎样,就算是我错了。等回头我带你去我家里,别说认我家的门门,你把门扛回来都行。”

    凌润云心情瞬间好起来,仍努力地绷着脸,“谁稀罕你家的门。”

第八十一章:安鹿抚我顶,我挺高兴

    凌润云紧绷着面容扭过脸去不看杜安鹿,紧绷着的肩膀松懈了下来。藏在石头桌子下面的手也拿到了桌上,几个指头快活地在桌面上依次点着。

    杜安鹿便知道这别扭小孩的心情应当是变好了许多。

    她倒是不介意凌润云对着她生气或者大呼小叫。

    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嘛,发发脾气也是正常的。

    但他乖顺的样子更讨人喜欢一点,毕竟,谁都会喜欢乖乖顺顺的小动物嘛。

    比如杜安鹿就有点喜欢小狗,汪汪叫的小狗哪里有安安静静摇尾巴的可爱,对吧。

    杜安鹿想着想着,便忍不住伸一只小胖手,使劲够着摸了摸凌润云的头顶。

    凌润云的眼睛眯起来,但很快回头,凶巴巴地瞪着杜安鹿。

    “你干什么?哎哟~”

    动作间抻到了受伤的背部,凌润云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杜安鹿马上抽回了手,仿佛面前的小狗要回头咬人一样。旋即想到了重要的事情,四脚共用从小石凳爬到了石桌上,再一次伸出手去摸凌润云的头。

    “你懂什么,姑奶奶这叫‘仙人抚尔顶,结发授长生’。被姑奶奶摸一摸,你被你爹打的地方就不疼了。”

    凌润云又生气又好笑,好容易今天杜安鹿看起来乖巧了一点儿,只要自己的脸色好些,她就要变身自己的姑奶奶辈,一天不占便宜都难受似的。今天更甚些,竟是已经自称仙人了,还要学着那诗仙的诗句,借口来摸一摸自己的发顶。

    呵,自己被老爹打的伤早就养好了——除了背上还有点疼。

    他刚要出言讨伐,便觉着杜安鹿的手底下稍微重了些,便有一种涓涓细流一般的温暖从头顶上淋漓而下。凌润云惊讶之间用手去摸好像有水流过的地方,发上鬓角全是干的,但那股暖流却是如此真实,从他发顶生发而出,顺着皮肤渗入皮肉之中,流遍四肢百骸。

    暖流经过胸膛,胸膛敞亮充盈,心都像被安抚了,舒适得紧张。

    胸膛中的热又散发到全身,本来动作之间酸痛的背一阵灼热,但那灼热也很快散去,随着灼热散去,痛楚也跟着全数消散,比吃了几日的跌打药还要好用。

    凌润云反手按了按自己的背,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他惊讶地看着站在桌子上认真摸小狗的杜安鹿,开始思考“仙人”的可能性。

    凌润云问得小声:“就像是仙法……你不会真的是仙人吧……不会真的摸一摸头顶,我就长生了吧。”

    杜安鹿没说话,短胖胖的小手从凌润云的头上拿开,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天搬砖一般,一屁股在小石桌上坐了下来。小小的圆圆脸蛋儿上写满了疲惫,一脸嫌弃地看着凌润云。

    “对哦,你姑奶奶我就是大仙女,三千多岁。刚才我给你灌注了灵力,长生是难,但比药食还是有用一点。你要不要烧柱香供奉我一下?”

    说着,她一下子歪倒在石桌上,肚子里发出绵绵长长的——

    “咕咕——”

    凌润云一愣,随即笑出声来。

    “好家伙我差点信了,哪个仙人会像你这样饿得咕咕叫。许是我今日开心,所以身上痛楚全消了吧。”

    他站起身来,将瘫软的杜安鹿扶着坐起来,道一句,“等着”,便步履飞快地顺着一边的小石桥从书房小院跑了出去。

    杜安鹿拄着自己胖胖的小脸蛋,有点提不起精神来。

    “人就很奇怪诶,不说要怀疑,说了又不信……”

    凌润云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我家今日好多食物,你看看喜欢什么便吃些。”

    杜安鹿看着他掀开食盒,便想说自己最为想念的便是扇贝。谁知话还没出口,凌润云就已经把一盘鲜美的扇贝端到了她面前。

    哇哦!

    真如陈小玉说的那般,鲜美的扇贝,配上粉丝和蒜末,淋上酱油……盘子刚上桌,杜安鹿眼睛里全是扇贝,伸出胖胖的小手就去拿。

    凌润云眼疾手快,反拿着筷子打了下杜安鹿的手。

    杜安鹿吃痛也不生气,接过筷子又让凌润云拉着用湿手帕将两手都擦干净了,便左手端起扇贝壳,右手拿着那一双筷子,将扇贝的肉肉与粉丝全都扒拉进嘴里。

    啊,这该死的鲜美。

    盘中五六个,都有杜安鹿的巴掌大小,随即凌润云又从食盒里拿出了凉糕炒菜蒸鱼和米饭,东西齐齐上桌之后,他便拄着胳膊看着杜安鹿大快朵颐。

    凌润云期间还去书房中取了茶水与杯子来,将茶水斟满了,送到杜安鹿面前。

    杜安鹿将食物一扫而空,口腹之欲得到满足的同时,身体上也得到了大大的飨足。她如刚睡醒的猫儿一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自己的身体摇一摇把腹中的东西墩齐,便打出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儿。

    凌润云乐得见她飨足的样子,将盘子放在食盒之中,又给两人都斟满了茶。

    杜安鹿腹中有了底,再端起杯来多了些淑女气质。

    她小口啜饮着,想到宴席的事情,顺便聊着天打听。

    “你们家门前还铺着毯子,今日来的,看来是个贵客?你家是经商的,那这也是个大商人?”

    凌润云面有喜气。

    “是贵客,但不是商人。”

    “胡先生,嗯……胡文山这个人你可知道?”

    杜安鹿在脑海里搜索一圈,不管是身边还是耳闻,都没有这号人。

    凌润云也不指望着她能认识,将那茶杯端在手里,慢慢地给杜安鹿介绍。

    “胡文山先生,现年五十三岁。从前江南最负盛名的才子,十九岁高中榜眼,是我朝最年轻状元。归田后便入了云隐书院做了主讲先生。其文才学识是我辈之楷模,梦中之师。胡先生今年四处云游为下一届的学生物色人选,经过此地,便让我爹请了来。”

    说到这儿,凌润云显然兴奋起来。

    “今日见过了,考了我些学识上的事情。也写了字作了画,先生说我可教,已经给了我云隐书院的门符,愿意收我做学生了。”

第八十二章:少年的抱负和小心机

    杜安鹿依旧沉浸在吃饱的飨足当中,听着凌润云的叙述,也忍不住为他高兴。

    “虽然不懂什么书院什么胡先生,但听你讲起来便觉得很厉害的样子。能跟着崇拜的人做喜欢的事情,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那你爹宴请胡先生,你都不作陪吗?在这里跟我呆着干嘛,还不去找你的新先生好好的增进一下感情。”

    凌润云道:“胡先生与我家陈先生有些渊源,我爹做东,先生叙旧。我这小辈在的话,免不得我爹的话题要绕着我来吹捧。且我也不愿在俗事上在先生面前多露面,毕竟书院是高洁之处,我也不愿因着私底下的关系多让人关照。”

    杜安鹿将凌润云高看了一眼。

    十二岁的小少年,含着金汤匙出生又长在蜜罐子里。话本子里这样的少爷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可一世,就是深谙商场或官场之道,阿谀奉承无所不用其极。

    凌润云是个例外,这让杜安鹿很意外。

    她很是欣慰,有一种自己家的小动物在旁人面前十分长脸的感觉,忍不住伸出手去又摸了摸凌润云的头。

    凌润云说得起兴,没防备被杜安鹿泛着油花的小手摸了一次,赶紧往后躲了一下。

    “怎么又摸?仙人摸头顶要上瘾了?”

    杜安鹿把手收了,决意夸一夸凌润云。

    “你很有志气,不愧是姑奶奶救过的人。姑奶奶不过想给你这小辈一点鼓励罢了,不让摸就算了。”

    凌润云笑起来,“救过我一次,便总要讲着自己是姑奶奶的事情来占我便宜了,你这小娃娃,当真是有些坏心眼的。今日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和我提钱,我倒是觉得惶恐极了,再来鼓励,快要受不起了。”

    杜安鹿将小手在手帕上抹一抹,心里想着凌润云的话。

    自己当真是那么贪财的人吗?难道一直都在占凌润云的便宜?

    想了想,一百两……一百两……一百两……马……好像真的是哦。

    索性决意维持这样的关系,毕竟谁会嫌钱多呢?而且凌润云家的钱,好像多得要溢出来了似的。

    杜安鹿便指了指凌润云头上的发冠与玉簪。

    “这个很好,看起来很值钱,我很喜欢。”

    索财虽迟但到,今日喜欢的不是黄白的银钱,而是他身上的东西。凌润云觉得今天开心的事儿真多,便站起身来,在杜安鹿面前转了个圈。

    “今天我心情好,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都给你拿去都行。”

    杜安鹿嘴角一勾,乐得像一朵沿篱豆开出的小花。

    “整个人看起来都挺好的,要不一会儿我回家的时候就背走。”

    凌润云本是逗着杜安鹿,结果杜安鹿竟要把自己背走……这不就是……?他整个人都僵硬了,转着圈儿抬起来的手都忘了放下。

    甚至脸都红了红。

    “那不成……”

    “我……”

    杜安鹿饮一口茶:“我什么?”

    凌润云嗫嚅道:“我才十二……未及功名,还不能跟你走……”

    杜安鹿一口茶噗地吐了一地,咯咯咯地笑起来。凌润云将手帕拿了,给她把嘴擦干净。旋即又将手帕丢在石头桌上,背对着她坐下。

    “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真话。以后我去了云隐书院,和先生学习,以后一定会考取功名的。回来以后……你就不问问我什么时候走么?”

    杜安鹿顺着话去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凌润云:“八月十五中秋节一过,便要启程了。一去山高路远,可能很久才能回来一次。”

    提到八月十五,倒是有两遭事情浮现在杜安鹿心里。

    一个是蝗灾,另一个便是自己的生辰。

    她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说生辰的事情。本来也是忽然想到的。活了三千多岁,庆祝生辰这件事便没那么重要了。

    杜安鹿道:“我觉得你可以早些离开,在……在中秋之前出发最好。你身子底子本就不好,就算是车马,路上走得慢些也免得累得犯了疾。”

    凌润云听着杜安鹿的关心,神色反而有些黯然。

    “我还以为你要留一留我……”

    杜安鹿道:“早走安全。”

    两人正说着话,那陈小玉经了一圈的吩咐,总算忙完了,回过头来想起杜安鹿,才想起娃娃还和少爷在院子里,许还饿着肚子。

    匆匆端着饭食来到后院,便见着杜安鹿与少爷正在说话,两人面前一摞盘子空空如也,才知道杜安鹿已经吃过,算是放下心来。

    她进来的时候让人看见了,便要到少爷面前说句话才行。

    端着很大个锅子给凌润云点了头,便要送着那锅子回到厨房里去。

    凌润云与杜安鹿齐齐出声,“等一下。”

    陈小玉:“什么吩咐?”

    凌润云与杜安鹿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读到了“我先说”的信息后,又是齐齐出声。

    “人可以走,锅子留下。”

    两人说完,也都是愣了一愣,随即一起笑起来。

    陈小玉不知道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家少爷就已经和安鹿妹妹熟络得开始演双簧了。但自己身边的人相处得好,总归是件令人欣喜的事。

    要不她还有点担心少爷会嫌弃她将小娃娃随便带回来,扰了他的清净。

    看着两人“琴瑟和鸣”的样子,她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杜安鹿已经拿起了锅里的勺子,一边吃一边说道。

    “时间也不早了,等我吃完就回家去了。”又对凌润云道,“你还记得我说的供奉的事情么?你若真的有事找我,可以弄个牌位放在桌上,烧上三炷香我便知道了。”

    凌润云气极,揪了一下她的小辫子。

    “快吃吧你。”

    没多久,杜安鹿将一大锅全数吞吃下肚,终于感觉到腹中充盈起来。

    时间不早了,她拍拍手走到矮墙底下。吃得太饱,连爬梯子上墙都有点摇晃。

    梯子咯吱咯吱作响,惹得凌润云与陈小玉都在梯子两边护着,生怕她掉下来。

    杜安鹿在墙上冲着两人招手再见,凌润云摆了摆手,又吩咐陈小玉。

    “客人在,我不方便。小玉姐,你送送她。”

    又踮脚帖耳。

    “……顺便记下她家在哪。”

第八十三章:鹿鹿的回家路

    杜安鹿上了一人多高的墙头,看着脚底下的地面发愁。

    对于杜安鹿来讲,就算是更高的墙,她只要施展出灵力来,就算是高山悬崖,安全落地也不在话下。

    但她现在整个人都圆滚滚的,不敢打包票自己落地的同时不会啪叽一下……

    但想着回村去找小蛙问问订防虫网的进展,以及何来的泥巴院子建得怎么样了,也不愿意耽误时间,便是眼一闭心一横。

    一屁股坐在了墙头上,一转身低下头,胖嘟嘟的小脸上立即显出了委屈的神色,两个杏核似的大眼睛里好像还隐隐闪着泪花。

    “玉玉姐姐,好高高,鹿鹿怕怕。”

    凌润云一听,就要攀着梯子上去,却被健硕的陈小玉一个跨步挤到了一边。

    那陈小玉的身板子,一步挎着两个梯子坎儿,脚下嘎吱吱乱响,听得凌润云的头皮都有点发麻。但那陈小玉动作也极快,很快就到了墙头上,长长的手臂一伸,便将杜安鹿捞在了怀里。

    杜安鹿觉着身子底下腾云驾雾一般的忽悠一下,便跟随着陈小玉的跳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侧墙之外。

    杜安鹿眼泪还在眼角,小孩儿的脸变化得快,委屈全数散去,立即便是笑眼弯弯,一边动作着准备从陈小玉怀里爬下来,一边道谢。

    “谢玉玉姐姐,鹿鹿,自己走。”

    可那陈小玉根本没有将杜安鹿放下的意思,看看左右两边没有人,便一张大手托住杜安鹿胖嘟嘟的大腿根儿,将杜安鹿放到了肩膀上去。

    杜安鹿方才在怀里,这回儿又高了一截儿。她不解陈小玉的意思,小小的手拍着自己屁股底下陈小玉的肩膀,询问道。

    “玉玉姐姐?怎么不,放下鹿鹿?”

    陈小玉右手正扶着杜安鹿胖乎乎的小腿儿,心里美得很。

    “从集市到村里路远着呢,你一个小娃子独自走来走去的多危险,姐姐送你。”

    虽然杜安鹿很懒,不大喜欢步行,但那是有马的情况下。

    现在没有马匹也没有车,杜安鹿只要躲过城中人多之处,便能飞快地跑动起来。一旦将自己的鞋底都镀上一层灵力,那速度根本就不亚于骑在杜大壮背上。

    可若是带着陈小玉,便不能太过招摇。真要是一步一步地走回家,很可能都赶不上家里的晚饭了。

    杜安鹿正要推辞,边听着凌润云在那边喊了一声。

    “等一等。”

    “接着!”

    随即一个小小的包裹从侧墙的另一边抛了出来,陈小玉手长,一下子抓到了手里。

    打开一看,竟是自家少爷头上戴的发冠和簪子。

    陈小玉不禁疑惑,扔这个出来干什么?

    杜安鹿的小脑袋也凑过来看,随后转头看向侧墙。

    也是疑惑,那凌润云现在岂不是披头散发?……那是个什么样子,好想从墙上爬回去看看。

    凌润云隔着一堵墙,喜气洋洋的。

    “我这个发饰,你不是说了喜欢。便送给你了。”

    杜安鹿小手捂着嘴,好悬笑出声。

    “鹿鹿,逗笑的。凌公子,当真了。”

    凌润云在那头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声音压低了很多。

    “你说的话,我都当真的。”

    杜安鹿隐隐在这一句话中听出了点奇怪的味道,但没等她细想,侧墙那边便甩过来一个小钱袋,又是稳稳地落在了陈小玉手中。

    凌润云道,“找个马车去,省得风吹日晒的……”

    杜安鹿心下忽然敞亮了许多,觉得凌润云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陈小玉自然也是喜欢偷懒的,拿着钱袋便脚下生风地带着杜安鹿出了胡同,走到城门口附近雇了一辆马车,顺着杜安鹿指着的小路,便送着杜安鹿回家。

    车中不算宽敞,陈小玉身子宽,一大一小坐进去便满满腾腾的。

    杜安鹿一边被挤着,一边还要像个发面团子一样被陈小玉捏来捏去,空间和大姐姐的爱双重压迫,简直让杜安鹿透不过起来。

    杜安鹿将那窗子上的帘子掀开。

    马车略微颠簸地向前行进着,七月的风吹在出了汗了小脸上也让人感觉凉爽。路旁路过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地,身高叶阔的玉米,矮矮密叶的花生,紫幽幽的茄子秧,还有蜿蜒着爬在架子上的豆角藤,一切随着风飘进杜安鹿的眼里,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岁月静好。

    离着村子还远,扛着锄头的黑皮汉子,包着头巾在田间捉虫的妇女,都是杜安鹿所不熟识的,远远看见车窗里的杜安鹿的小脸,也要笑着对她挥一挥手,说一声“小心晒了”。

    杜安鹿歪着头枕在窗框上,任着那车窗摇晃,自己的两个小辫也跟着颠颠哒哒。

    像是回应外边农户的招呼一样,杜安鹿不觉在心中对自己道。

    “鹿鹿很好,晒不到。”

    陈小玉看着杜安鹿的后脑勺,那两个蹦蹦跶跶的小辫子就像是两只小手一样,勾着她伸手去摸。可杜安鹿趴在窗框上有一会儿没动了,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她想了半天,努力控制着手的力道,两根手指虚虚捏着,在那小辫子上捋了一遍。

    手底下小奶娃娃的发丝,柔软顺滑,干净清爽,轻轻嗅一嗅,似乎还带着皂角的香气。

    杜安鹿此时没有睡着,扭过头来看陈小玉。那陈小玉还没松手,不小心将杜安鹿的小辫子揪了一下,引得杜安鹿哎哟了一声。

    陈小玉讷讷的收了手,尴尬得无地自容。

    “对,对不起……手滑……”

    杜安鹿笑起来,毫不在意。只是身子歪一歪,将窗子让出来给陈小玉看。说话的语调也是十分轻快,仿佛心情极度爽朗一般。

    “玉玉姐,你来看!”

    陈小玉顺着杜安鹿的小手往外看去,但除了一片片的庄稼地,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就是寻常的景色……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杜安鹿重新趴回到窗框上去,眼里是疾驰而过的田园风光,手底下摸的是凌润云给她的小布包。

    她沉浸了一会儿,直到陈小玉以为她已经要睡着了,杜安鹿口齿轻轻,不知是说给陈小玉,还是单讲给自己听。

    “有意思啊……这烟火人间。”

第八十四章:被大白鹅支配的恐惧

    远离了城郊,没多久便到了村口。

    杜安鹿四脚并用从马车上像一只小乌龟一样爬下来,便挥着胖乎乎的小手向着陈小玉告别。

    谁知那陈小玉一个跃步从马车上跳下来,又付了银钱让车夫等着,便兴致勃勃地弯着腰用两只手掌推着杜安鹿的后背,撵着她在前面带头往家走。

    这是一条村路,坑坑洼洼,难怪那车夫都不愿意进来。两侧是乡里乡亲的房子和房前的田地,有些圈起来种些小白菜土豆辣椒之类常吃的蔬菜,另一些便虚虚用栅栏掩着,养些鸡鸭鹅之类。

    陈小玉对这些东西算不上好奇,但常住在城里,秧苗见得少,她也一边走一边跟着瞅两眼。那杜安鹿在前面轻快的走着,小小的手指向村子中间的方向,给他指着路。

    “鹿鹿家,不远,村中中,很快到。”

    陈小玉记着路,将可爱的杜安鹿安全送到家,再记下她家的具体位置,那就算完成少爷布置下的任务。她乐得跟着杜安鹿,又能坐着车出公差,心下很是惬意。

    可谁知……

    两人正走,旁边圈起来的小院子里突然咕咕嘎嘎乱了套。陈小玉听出这是禽类的声音,想着可能是鸭子被惊到了。

    可等那硕大的白色影子从栅栏另一边飞腾而起,落在地上嘎嘎叫着盯着陈小玉的时候,陈小玉的脸瞬间就麻了。

    鹅!是大白鹅!

    橙色的冠子和喙,瞪圆的眼睛,一个圈头那么大的脑袋,以及……球一样圆润且粗壮的身体。

    这东西勾起了陈小玉的可怕回忆。

    就算是城中陈先生的女儿,常居凌府之内的陈小玉……也有一个被大白鹅支配的童年啊。

    村中禽类很多,多数见了人都会远远跑开。但许是陈小玉身上有着生人的气味,那雄的白鹅护妻心切,冲出来便直直盯着陈小玉,见来人不跑甚为嚣张,便俯下身子将长长的脖颈与头都贴着地面,两脚飞舞起来便冲着陈小玉冲来。

    陈小玉应该拔腿就跑……但童年时期落下的阴影让她肌肉饱满的双腿这会儿像是灌了铅,根本拔不动。恐惧的情绪涌上来,觉着那大白鹅的动作也像是慢放了一样,眼瞅着大白鹅晃晃悠悠越来越近,自己的脸皮耳朵都麻了起来,就连大腿和屁股都好像复刻了童年的感受,生疼起来。

    陈小玉无法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一个娇小大姑娘,就要落在大白鹅的黑手里。

    她还没嫁过人……

    电光火石之间,那白鹅已经到了身前,一个几乎和大白鹅一般高的身影,瞬间就挡在了陈小玉的身前。

    那还有谁,必然是杜安鹿。

    陈小玉被杜安鹿护在身后,看不见她怒目圆睁的表情,只见着小小的身躯张着双手左右跑动挡着那鹅的攻击,仿佛在和鹅玩老鹰捉小鸡。

    陈小玉是楚楚可怜的小鸡。

    那鹅见了杜安鹿这奶娃子,也是丝毫不放在眼里。见追击不成,干脆将脖子抬起来,橙黄色的嘴巴里发出巨大的嘎嘎声,两个翅膀张开前后拍动,带着禽类气味的风扇动起来,让陈小玉险些迷了眼睛。

    近了见得更清楚,那鹅头上的冠越发红艳,张嘴大叫的时候甚至能看见它喙边缘的锯齿状牙齿,吓得陈小玉更是双股一紧,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杜安鹿见这坏鹅将自己的玉玉姐姐吓成这样,生气起来。

    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大鹅的脑袋,口中呵斥。

    “坏东西!不准咬人!”

    下一句气势更胜——

    “退!退!退!”

    杜安鹿步步向前,引得陈小玉心惊肉跳。若是杜安鹿就这么被大白鹅拧了,自己一会儿见到杜安鹿的父母,可怎么交代。

    她努力活动四肢,想要拼了命去解救杜安鹿。

    可谁知那鹅在杜安鹿的指责之下,鲜红的冠颜色立即浅了下来,扑腾的翅膀也收了起来。等到杜安鹿的手点到那大白鹅的脑袋上时,大白鹅已经缩着脖子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球。

    还……慢慢的将鹅头凑近杜安鹿的手底下,用脑袋讨好一般地蹭着杜安鹿的小手。

    陈小玉惊呆了……给她童年乃至一生留下阴影的罪恶生物,居然就被杜安鹿随随便便就……驯服了?

    杜安鹿的手被那大白鹅蹭到了,便在衣服上将手擦了擦,回头走到陈小玉身边,笑靥如花。

    “姐姐不怕,鹿鹿保护。”

    说着伸手拉了一下陈小玉,陈小玉瞬间便觉得周身的血液流动起来,麻木感全数消失,她缓缓站起身来,被杜安鹿牵着小手冲着那大白鹅走去。

    白鹅缩着,一副乖乖顺顺的样子,但陈小玉对这东西的恐惧却不是说消失就消失的,毕竟谁被拧过谁知道……

    比她大三岁的男孩子她都不怕,只有这玩意能追着她呜哇哭着乱跑。

    不可置信这杜安鹿不仅不怕,还能让号称禽类一霸的大白鹅俯首称臣……

    杜安鹿抓着她的手去摸大白鹅的头,还使劲地鼓励着她。

    “姐姐摸摸,鹅鹅乖乖。”

    陈小玉的手过去,陌生的气味重新激化了大白鹅的情绪,但那一声咕嘎还没出口,一只小小的手便扼住了大白鹅的脖子。

    “呃——”

    大白鹅也不可置信,这奶娃子的手一碰到自己,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声音重复着“小心姑奶奶弄死你哦”,身上也没了力气,整个鹅马上就瘫软了下来,变成了一滩鹅。

    而陈小玉也终于颤颤巍巍地摸到了大白鹅的寿星头。

    一瞬间,心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啪叽一下碎了一个洞,光亮照了进来。

    那杜安鹿仍旧笑盈盈的,将鹅脖子抻一抻,让陈小玉像捏自己一样把大白鹅搓圆捏扁。

    杜安鹿急着回家,看陈小玉的表情舒展开来了,便将那鹅头往地上一扔,拉着陈小玉的手接着往家走。

    而在不远处的树后,吴家的两兄弟吴有心和吴有智刚刚经过了瞳孔地震,对刚才发生的一幕不可置信。

    吴有智:“不可能,昨天还拧得我一腿的淤青。”

    吴有心:“三岁的奶娃子都能制服,要不你也去摸摸……”

    吴有智:“摸就摸……谁怕谁……”

    ……

    陈小玉被杜安鹿牵着,忽地问杜安鹿。

    “你有没有听见一声惨叫?”

第八十五章:鸟衔泥

    吴有心和吴有智两人被一只大白鹅从村东头追到村西头,又从村西头被追回来。

    两人一鹅的叫声响彻全村,

    他两个也试图像杜安鹿一样去抓大白鹅的脖子,结果那鹅的脖子扭得堪比吹笛人瓦罐里的蛇,从各种神奇的角度来攻击两人,将兄弟俩拧得全身上下青紫开花,叫苦不迭。

    等到那鹅乏了,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圈里,两个兄弟也总算是找到了活路,一口气又跑出两里地,才穿着粗气背对背坐下。

    吴有心:“太,太可怕了,可我明明看见那奶娃子就随便吓一吓,鹅就乖乖地让她和身边那个大哥摸的,难道是我眼花?”

    吴有智:“大哥你可得了吧,我也真真儿的看见了。难道……她有什么驯鹅之术?”

    吴有心道:“……我好像还听见王二狗说,好像还看见杜安鹿和马说话。”

    吴有智:“对……我也听说了,还给稻谷唱歌儿。”

    两人思虑之下,觉得什么能与动物沟通的说法比较像天方夜谭,两人商讨之下,怀疑这个娃娃可能脑筋有点点小问题。而那鹅对杜安鹿的善意,也许只是不愿意欺负傻乎乎的奶娃娃……

    吴有心看看弟弟身上被大白鹅咬得青紫的地方,表示鹅不欺负傻子这一条不成立。

    那吴有智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

    “哥,你还记得咱俩出来是要干啥的么?”

    吴有心张大嘴吸了一口气,眼睛睁得圆圆的。

    “完了,完全把通知大家伙儿明天就要开始修水渠的事情给忘了……”

    吴有智看看已经渐黑的天,问道,“那现在挨家挨户去敲门是不是不太好?”

    吴有心想了想,“那就明天再说……先通知杜家吧,正好顺路。而且住在咱家的那个大师也说了,这么大的消息,别人都可以不告诉,一定要告诉杜家。”

    吴有智点点头,两人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便向着杜安鹿家走去。

    ……

    说到杜家,今日也是十分热闹。

    那林秀儿和杜春生比往日里都晚出了屋子,俩人的体己话说了不少,这一宿过去,许多心结也都解开,两人之间很久以来的隔膜也被捅破了。

    再推开门的时候,觉得门外的雾气都好看了不少。

    而那杜安鹿也带着和何来一同来访的小光头一起出去了,屋子里的东西也都不见了。两人私下揣测,许是杜安鹿听了林秀儿的话,将那红箱子和东西全都退回去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何来还留在家里。面对着两夫妻,那何来虽看着不像个擅长读书的孩子,但对着两夫妻但也是彬彬有礼的。两人想了半天,终是没有把红箱子的去处和何来没走的原因问出口。

    两人邀请着何来吃着饭食,在桌上你推我我推你,终是林秀儿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何来碗中,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安鹿与你那一同来的小男娃一同去退……一同出去玩了吗?你不去吗?”

    她还是问不出,“你怎么不走”这种话。

    毕竟杜安鹿可能已经和何来说清楚了,若她是何来,现在大概要伤透了心。

    何来道:“小孩子就应当出去玩,我已经很大了,有事情要忙。”

    何来将那菜叶子慢慢的吃掉,“上……哦杜……安鹿,说要让我在后院里帮她做个小院子,我这几天恐怕都要叨扰杜家了。”

    他和长辈说起话来,是柔声慢语的,讲的词句也是寻常人说话的样子,但两人不知为什么,从这一字一句中,感受到了佛性的光辉。

    那林秀儿低头,决意不讲事情挑明,孩子们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处理好了。

    反正红箱子不在,她便放下了心。

    杜春生听着两人对话,皱起了眉头。

    他一直戳着碗里的米饭,直到另外两人半天都不做声了,才憨乎乎地问着何来。

    “那个……掏扰是什么意思?”

    等饭食时间过后,林秀儿便去地里摘些菜食,烈阳晒着,她见自己家地里的东西全都长得硕大,便也不觉得累,低着头抹着汗水,便听见了一阵堪称“庞大”的鸟声。

    一抬头,许多不知名的或朴素或华丽的鸟,从四面八方飞来,在村子的上方盘旋着汇成一群,场面十分壮观。

    林秀儿也被这奇观吸引住。

    只因那鸟群之中有小的麻雀、长腿的水鸟,又有鹰隼之类。明明是在野外遇见了就要杀个你死我活的群体,这会儿却像是成了一家人一般,有序地在天空上盘旋。

    旁边地里扛着锄头的男人也将手中的活计停下来,脖子跟着盘旋的鸟儿转动,没一会儿竟是要晕了。

    “哇哦!——好多小鸟,要是能捉住就好了。”

    小孩子们蹦蹦跳跳追着鸟群跑,可那鸟儿却是全然没在怕的样子,只听得群中的一只小灰雀发出了异常尖锐的长鸣,鸟儿们全都落在了田间地头,对着地上的石子泥巴挑挑拣拣起来。

    小孩子们追过来,鸟儿也不飞,左右横跳与小孩子捉着迷藏。

    等那尖锐的鸟鸣声再次响起,似是千军万马听见了号角一般,鸟儿重新飞上了天空,在天上结成了一群,随即列成长队,归成一线,向着村中飞去了。

    看着锄头的男人终于不晕鸟了,喊着林秀儿。

    “杜弟妹,咱就听城里人说过啥燕衔泥,没听说过这鹈鹕老鹰啥的也能组团来衔泥。按我家老人的说法,这是个吉兆啊!”

    那林秀儿看着鸟群飞去的方向,忽地想到何来所说的“小院子”。

    当时只道是用些木材做个顶多板凳大的玩具来……

    这漫天的鸟儿,该不是和何来要做的“院子”有关吧。

    她拍拍自己的脸,把这种想法赶了出去。

    她低下头去重新在地里掰着白菜最外边的帮子,小孩儿们追着鸟儿跑了又跑回来,站在地头上冲着林秀儿叽叽喳喳。

    “杜姨,那鸟儿好像都飞到你家里去了!”

    “不是好像,鸟群叨着泥巴都飞进你家后院去了,都你家里做窝呢!”

第八十六章:避难所落成

    林秀儿也拎着筐回家去看。

    可不么?

    成群结队的鸟儿果然是全都飞到了自己家里,并不是像小孩子说的那样全都飞进了后院,而是在自家院子和房顶上落下,排着整齐的队伍一蹦一跳的,依次蹦到后院里去,将泥巴交到何来的手上。

    而何来站在后院之中,一个手边是一筐谷穗,每来一个小鸟,他便从筐里拿出一根,和那小鸟交换泥巴。

    每一只小鸟在交换到谷穗后,便是振翅扇动几下,喳地一声衔起,不管是吃素的还是吃肉的,全都叼着谷穗向着远方飞去了。

    何来也念念叨叨地,对着每一只小鸟都说着谢谢,然后将泥巴按到自己面前的小土包上去。

    这场景比刚才群鸟衔泥还要令人惊奇。

    林秀儿见那何来认真,也不敢问,更怕自己贸然进入,吓跑了鸟儿。

    林秀儿自然是不通鸟语的,如果她能听得懂的话,便会在鸟叫里辩出天南海北的口音来。

    那东北方向来的鹰隼嗓门很大,急吼吼地邀功。

    “老铁,咱哥们儿叼的泥块最周正儿,这载着修为的谷穗子,是不是得多给咱半拉?为着这点玩意,咱波棱盖儿都差点卡秃噜皮了……”

    西北方向来的麻雀马上就要反驳。

    “你咋么爱占便宜,奏显你能”

    何来也不劝架,只将自己的修为散在谷穗上,让那鸟儿带走。

    小蛙曾劝着何来不要揽着这么个活儿,只因他知道这泥巴院子的建立,必是要用建立者散去修为之法作为交换的。

    泥巴院子造的也算是个临时独立的空间,时间和空间都不是凭空便可捏造的,硬要与这世间万物“借”空间的话,便只能将自身宝贵的东西交出去,与万物做亏本买卖。

    要容纳的人越多,对自身的消耗便越大。在杜安鹿的空间之中建小院还好,因是在独立的世界,又有着灵力的加持,稍微将泥巴院子修得大一点,也没关系。

    但在这凡间地界上,泥巴院子里每多一丈长宽的土地,便要耗去十几年。

    看在林秀儿眼里,是一场颇为和谐的奇观,小少年和鸟儿的亲切互动,执手捏泥巴要哄杜安鹿的欢心。

    何来却觉着力量从身体里一点点流失,等着那鸟儿的踪影全数散去,何来也跌坐在了地上,用手指在小土包上一点点描绘着院子中应有的景象。

    他头脑和身上都感觉到了剧痛,手指尖的触觉却异常清晰。

    他想到很多——上仙要帮助村民的远大抱负,小蛙的失手害人……

    林秀儿眼瞅着何来在小土包旁边跌坐下来。

    很大个男孩子,说摔倒就摔倒,林秀儿赶紧从身边拎起一个小凳子跑着送了过去。

    等将何来在小凳子上扶着坐好,才发现他脸色差得很。

    额头上脸上沾着一点泥巴,鬓角和额上的碎发都湿漉漉地,打着缕儿贴在汗津津的脸上。太阳在头上晒得人直发慌,何来的脸色却十分苍白,再握住他的手,那沾着泥巴的手指尖也是很凉。

    林秀儿也顾不上问何来小鸟奇观是怎么一回事,便赶紧扶着何来去屋子里。

    一边将他脚上的鞋子脱了扶他的腿放在床上一边有点心疼的埋怨。

    “这孩子,太阳底下呆了那么久,许是中暑了。我这就去把窗户开开,做点甜的绿豆粥给你喝一点。”

    何来除了小蛙,也没有过亲人,更不要提被人好好地关心照顾了。

    他浑身的痛楚似乎在林秀儿的关心下消解了一点,但气力已然耗尽,头一沾上枕头,便是眼前一黑,也不知是晕了还是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是杜安鹿拿着一只阔口的碗,和小蛙一同坐在他身边盯着他。

    杜安鹿见他醒了,一双眼睛笑得成了两弯小豆芽,小手捧着阔口碗就递到了他面前。

    “我娘说你中暑了,给你熬的绿豆甜米粥。我爹爹刚把大夫送走,说你是热出了毛病。你这一睡就是一天,粥都热了几回,都烂乎乎的了。喝一点,免得头晕。”

    小蛙过来扶着何来的背,将米粥接过,一点点的喂了何来吃。

    杜安鹿从那城里回来,刚打发了陈小玉走,便来看何来。

    “你可知道,我和小蛙今日在城中集市里变了戏法,将你那些东西卖了好多的银钱!”

    “我们去订了防虫的网子,那老板手艺极好,不久网子做完了,便给村民都分发下去。到时候将庄稼罩住了,便多了一层保险。就算……村民也有粮食可以吃。”

    何来本来难受得很,但杜安鹿的声音又软糯又兴奋,连着何来都跟着感觉有一点高兴。

    小蛙比杜安鹿回来得早,自己去看了何来的泥巴院子。从泥巴院子里出来之后,心里就一直堵得慌。难怪师父要晕倒。

    建造了那么大的空间出来……好在是师父,若是自己,怕是已经丢了蛙命。

    杜安鹿还在讲。

    “你醒了便好,我一会儿就去看你的泥巴院子,”她牙齿白白的,笑起来煞是好看。

    “我娘说小鸟都来给你送泥巴呢,你可不要偷工减料。”

    他本想让杜安鹿安静点,让何来多多休息。但眼瞅着何来也不知是喝了林秀儿的绿豆粥,脸色逐渐有了些血色,便也不打断,任由着杜安鹿絮絮叨叨。

    直到一碗粥全都下肚,何来觉得腹中充盈了,活过来的感觉又多了一点。

    昏黄的小油灯摇晃一下,杜安鹿手舞足蹈地叽叽喳喳,何来也能跟着应和几句。

    过了一会儿,何来的眼皮又要合上,小蛙瞅着师父又要睡,便喊着杜安鹿。

    “上仙,我师父他劳累一天,很乏了。”

    杜安鹿这才惊觉自己的聒噪,缩了一下脖子。

    小蛙扶着何来重新躺下,杜安鹿也跑过去,伸出胖胖的小手,给何来盖上了被子之后,两人便要出去。

    但杜安鹿又转还了回来。

    “哦对了。”

    杜安鹿面对着半合着眼的何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来。

    小手一伸,一只机关小青蛙就出现在了何来的枕头边上。

    杜安鹿用小手拍着何来的被子,像是林秀儿拍她哄睡一般。

    “谢谢你,这个小青哇陪着你,一个人睡就不怕啦。”

    “晚安。”

第八十七章:上仙的征丁

    杜安鹿与何来别过了晚安,便与小蛙一道出来,将那门关了。

    往外走了两步,小蛙便喊住了杜安鹿。

    “上仙,我以为那小青蛙是准备给我的……”

    杜安鹿道,“你都多大了?几十还是百岁来着?还要抢一个机关玩具来玩。”

    小蛙撇撇嘴:“我师父不是更大?你还送他一个机关玩具去玩。”

    杜安鹿大大的杏核眼一翻,“那你躺下了吗?你要是也累得躺下来,现在我就送你一个!”

    小蛙想着自己折腾了一天,也是累得够呛。本来看见杜安鹿拿了机关青蛙的时候,是有些欢喜的。但见她给了师父,虽然师父高兴的话小蛙也算开心,但还是有点酸得慌。

    他竟真的就地反向五体投地,直接仰面躺在了地上,道。

    “那上仙现在掏一个来送我!”

    杜安鹿没想到他来这一出,自然也是没有另一个机关青蛙给他的,便抬起短粗胖的小腿儿,用脚尖踢着小蛙的大腿侧面。

    “就听说过癞皮狗,没听说过赖皮蛙的。”

    “你这岁数放在人身上也是个老家伙了,怎么还跟着……更老的家伙抢东西。”

    小蛙想着上仙的话也对劲,自己虽然看起来是个孩童的样貌,但确实年岁不小。脑海中出现了两个老头子一起抢三千岁老太太玩具的画面,忍不住拍着地面大笑不止。

    “上仙教训的是,老蛙我受教了。”

    杜安鹿此时已经从一旁折了一根柳条下来,想着若这小蛙撒泼打滚起来,便抽他一顿。

    听得小蛙一句“受教”,便将那柳条藏在了身后。

    杜安鹿背冲着大门口,手中的柳条和倒在地上的小光头都让吴家兄弟看在眼里。

    那吴有智立刻躲在了他哥哥身后,颤颤巍巍地对吴有心道。

    “杜家这个小的好像真的有点可怕……不光能制服大白鹅……你看地上躺着那个,是被打趴下的吧……”

    吴有心拍拍弟弟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们只是来送信儿的……”

    两人的说话声惊动了院子里的杜安鹿和小蛙,杜安鹿一回头,便见着吴家两兄弟小鹌鹑一样缩头缩尾的样子,很是奇怪。

    但凡人的小孩子多多少少在杜安鹿看来都有些古怪,杜安鹿也不在意。她今日有些累,还惦记着何来的小院子,并不想陪着两个小男孩玩。

    但基本的样子还要装一装的,便立即摆上一副小奶娃娃的可人笑容出来,向着两个“小哥哥”下逐客令。

    “小哥哥,找鹿鹿。天黑黑……”将柳条扔了,两只小手伸在身前左右摆动,“鹿鹿乖,不出去玩。”

    声音柔美可爱,圆圆的小脸配上稚嫩的动作,吴家两兄弟立即被这小家伙萌化了,将怀疑的心思全抛了出去。两人齐齐跑到杜安鹿身边来,要与她传那小唐大师的话。

    地上躺着的小蛙一个轱辘滚起来,杜上仙的鹿式撒娇法他不是没有见过,但对着自己和大人是一种感觉,对着小男孩,小蛙只觉得说不出的怪。

    冷不防打了个冷战,掉了一地的蛙皮疙瘩。

    杜安鹿回头给了小蛙一记眼刀,回头笑盈盈地对着两兄弟。

    吴有心被二度萌化,也开始怀疑什么杜安鹿制服大鹅之类的,全是巧合。

    这么一个矮冬瓜一样的小奶娃子,能做什么嘛。但住在他家的小唐大师仿佛对这奶娃子极为看重的样子,大师吩咐的话,便还是要带到。

    便对着那杜安鹿道。

    “不不,你误会了。这么个大黑天儿,你个小娃娃就在家呆着吧。我俩就是来传个话。”

    “村里的水渠要翻修了,家家户户都要出人。你家男丁多,我爷爷说至少要出两个来帮忙干活儿。”

    杜安鹿疑惑道:“村里哪来的水渠,那不都是水沟么?”

    吴有智笑道,“你连水渠和水沟都不认识吗?那一条条的,都是挖出来往村里的田地中引水的,去年雨水大些,许多地方都给冲平了,今年才要重新翻修的。哦对,你们杜家才搬过来不久。”

    吴有心接着道:“新来的也不能偷懒,我爷爷说了,只要是村里的人,就都有责任出一份力。先前是农忙,各家管各家的,现在眼瞅着中秋了,稍微闲下来。我爷爷说也该干活儿了,到时候我家也会出人。”

    杜安鹿本就想要让村里修水渠——蝗虫落在地上的时候,都在旱地上行走,不太会越过水路。若是用水渠包围住田地,便是给农田又上了一次保险。

    现在吴家有这个想法来号召村民,倒是省了她杜安鹿又要想办法了。

    她很是欢快,立即应下了。心中想着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家里的地多,要留人打点,村里的活儿也不能耽误,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便转头便看小蛙,道。

    “你去。”

    小蛙一下子被安上了苦力的活计,立即面露难色起来。

    “上……安鹿,我就是个客人,等……我和我师父就回去了,又算不得你家的人,这苦力活儿,可安不到我头上。”

    杜安鹿一只手掐在腰上,一只手伸出来,指着自家马厩中的白马,道。

    “它,杜大壮。”

    又指着小蛙,道。

    “你,杜小蛙!”

    小蛙一下蹦起来,立即抗议道。

    “怎么能随便给人起名字,我又不是你家的牛马……再说我怎么就姓杜了,卖给你了是怎么的?”

    杜安鹿小脚丫挪了两步,将小脸凑到小蛙耳朵身边,贴着那小蛙的耳朵。

    “蝗灾,大片飞蝗……你不想吃?”

    小蛙立即萎下来,嘟囔道:“这一个理由要吃死我和师父好几遍啊……”

    杜安鹿:“你就说干不干吧。”

    小蛙仍不是很开心,咬着嘴唇说了声“干”。

    他是不开心的,但吴家兄弟一听有人要加入到水渠大军中来,立即笑得像两个灿烂的向日葵。

    吴有心一下子握住了小蛙的手。

    “欢迎加入村子!”

    杜安鹿也笑起来,奶娃娃的声音在小蛙听来并不悦耳。

    “欢迎,加入杜家。”

第八十八章:混乱的会场

    第二天一早,吴家兄弟二人便将修水渠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

    家家但凡是有男丁在的,都聚集到了村子中间的一处晒谷场上。杜安鹿一家的男丁多,还有仆从与车夫。

    杜春生便与林秀儿商量过。

    杜家现在在村子中算是比较富裕的人家,占的田地也多,在水渠的建设上自然是要出一份力。

    这般想着,除了杜四安还太小,便让大的三个兄弟一起到了广场上。

    当然,一起跟着的还有杜安鹿和小蛙。

    小蛙是杜安鹿抓来的壮丁,那杜安鹿……自然是来看看情况的。

    毕竟村里水渠的损毁情况,她并不是很了解,便拉着小蛙从人堆里挤到了前排,等着听那吴家老爷子的部署。

    这处地势平坦,广场是个十来丈长宽的不规则圆形。人们或站或坐,一百来人中有男丁也有妇孺,将吴老爷子坐着的草垛围在中间。

    期间有孩子在人群中穿梭,也有母亲或者奶奶追在后面抓着吱哇乱叫跑着的小孩子,吵得杜安鹿脑瓜仁儿直疼。

    正用手揉着太阳穴,便听见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大声喊着。

    “传家,传家,别跑了!你再摔了奶奶要骂我的。”

    男孩大喊。

    “我就跑,就跑,你逮不到我!啊哈哈……”

    这两人的声音颇吵,引得许多人侧目。

    杜安鹿一回身,毫无防备之下,则被人当的一声撞在了脑门上,顿时脑瓜子嗡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杜安鹿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竭尽所能帮助村里人把工具加持上灵气,一早上馒头大饼尽可能地塞入腹中,出来的时候觉着饭食全在嗓子眼儿。

    这被撞在正面,馒头涌上来,杜安鹿好容易才憋着一口气将吃食咽下去。

    她的准备差点被人破了防,心中有些气恼。不过她向来不与小孩子一般计较,看了那挂着鼻涕的小男孩一眼,起身自己扒拉着身上的土。

    谁知她还没怎么样,撞在她身上后同样坐在地上的小男孩立即嚎啕大哭起来。也没起身,直接用小脏手抓住杜安鹿的裙子,又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用鞋底子踹着杜安鹿。

    “都赖你,你在这里站着,耽误了我走路!”

    说完还将鼻涕眼泪全摸在杜安鹿的裙子上。

    杜安鹿短胖的小手薅着自己的裙子直往后退,那孩子也不松手,被杜安鹿拖着在地上又糊了一脸的灰。

    后面的小女孩这时候也急吼吼地跑了上来。

    看身高大概有十岁的样子,只是脸蛋瘦削很多,轻微有些蜡黄。身上的衣服显然不合身,上衣宽大裤子断了一截,还打满了补丁。

    这女孩子杜安鹿在村中也见过,好像是叫……牛停停吧。

    两人不曾玩耍过,擦肩而过的时候,牛停停多数时间都是低着头跟着家里的三个姐姐去地里干活,偶尔瞥一眼杜安鹿,也不和她说话。

    牛停停跑过来,拉着弟弟牛传家,想要把他扶起来。

    “传家,快起来,你这是新衣服,要弄脏了。”

    地上的牛传家可不吃他姐的劝,仍是拉着杜安鹿的裙子不依不饶。

    牛停停不来还好,一来,他哭声更为激烈,踹着杜安鹿的脚丫子劲头更足,嘴里还不干不净的。

    “我[哔——]就不起来,我要踹死这个挡路的。”

    杜安鹿听见自己的衣裙上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可疑的“咔”,实在忍不得牛传家的无理取闹,将那指尖汇集一点灵力,便要点上这男孩儿的手,将他推离身边。

    牛停停以为杜安鹿要动手,便先行抓住了弟弟的手。

    “快放开人家的裙子,要不我就去告诉奶奶了!”

    一般的弟弟,要是听见家中的哥哥姐姐要向长辈告状的话,多数都会怂。

    杜安鹿听他姐姐嗓门颇大,也觉着不用自己动手了,便将那灵力收了回来。

    谁知牛传家松手是松手了,但松手的瞬间一把挠在了他姐姐的脸上,牛停停的脸顿时出现了好几道血痕。

    牛停停“啊——”了一声,站在原地哭了起来。

    地上的小子瞅着姐姐,不但毫无愧疚之心,小嘴一动就大骂。

    “低贱东西,连我都保护不好。”

    说着,他蹦起来,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满脸怨恨,却已经停止了哭叫。

    杜安鹿心里一句好家伙,这孩子刚才的哭看来全是装的,说来就来说收就收。

    极快,他又扑上来抓杜安鹿的脸,却被救场的小蛙重新推倒在地上。

    而这时,听见骚乱的杜家三兄弟也冲了过来,挡在了杜安鹿和牛家姐弟面前。

    杜一国是大哥,见是小孩子吵闹,便在中间调和。

    “小娃子都别闹,吴爷爷要讲修水渠的事呢,你们要玩一边儿玩去。”

    他不能太深说别人家的孩子,只能稍微推推杜安鹿。

    “这边不用妹妹干活儿,娘在茄子地里呢,快去,让她抓个蝈蝈儿给你。”

    杜安鹿确实想听吴老爷子的安排,但这会儿她不愿意和两个小孩闹腾,便准备假意走开再绕一圈回来。

    谁知她刚往外走了两步,便迎面差点又撞上一个“哎哟喂哎哟喂叫着的”小脚老太太。

    杜安鹿灵巧地往旁边一跳,那老太太径直跑到牛传家和牛停停面前,见牛传家一脸一身的灰,便是不由分说,“啪啪”对着牛停停就是两个耳光。

    牛停停的脸当场便显出两个红手印子来,两侧都是五指,根根分明。

    这两个耳光不光是把牛停停当场打哭,更是惊骇了身边的一圈村民。

    老太太看着身形很小,打起人来极其狠戾,口中还在破口大骂。

    “低贱的东西,连你弟弟都看不好!给你吃饭不如喂条狗!”

    说罢又把手脚乱蹬的牛传家抱在了怀里,一边按捺住他乱动的双手双脚,一边哄着。

    “好传家,好命根子,可别哭了哦,奶奶这心都要碎了。”

    两个孩子的哭叫声乱成一团,小蛙见这乱糟糟的场景,便轻轻推了推杜安鹿的肩膀,示意她离开。

    可那老太太怀里的牛传家一下子抓住了杜安鹿的衣服,声嘶力竭地大喊。

    “奶奶!这个低贱的女崽子欺负我!”

第八十九章:上仙不知道

    杜安鹿长这么大,第一次让人指着鼻子骂“低贱”。

    她几次冲动想打出一道灵力来,将牛老太太和牛传家这个没教养的小东西都掀飞出去。

    灵力在手中明明暗暗,想着这地方的人实在太多。她一个三岁的奶娃子弄出太大动静来,可能很难收场。

    便忍着膈应将手紧了紧。

    牛家的老太太全然不管不顾杜家人的脸色,一心只想着她的宝贝孙子。

    看牛传家指责杜安鹿,便也跟着作起妖来。

    她抱着牛传家便向着旁边的人哭叫起来。

    “完了完了,这新来的杜家连小贱货都要欺负起本村的人了。我家传家是顶好的孩子,怎么能让这低贱东西欺负了!”

    杜安鹿身边的杜一国是家中最大的大哥,平日里的都是要把杜安鹿这个小妹妹宠上天的。

    刚才让杜安鹿离开,也是想着现在是正经的场合,别因为跟着小孩子置气而惹出事端来。

    可这会儿,老太太也指着杜安鹿的鼻子,做一个贱货,又一个贱货,实在是听不下去。干脆也把杜安鹿抱在了怀里。

    道:“我家是外来的,也不能让你随便这么说。你家的孙子是宝贝,我家的妹妹就不是了吗?小孩子的事情就让小孩子解决,你这样吵吵嚷嚷,还让大家伙怎么听吴爷爷讲话?”

    旁边的人也在劝着牛家的老太太。

    “快带着孙子孙女走吧,确实是传家撞了杜家的奶娃子的。”

    那牛老天太恶狠狠地盯着杜安鹿,也不问她,只回头看向一边满脸哭花的牛停停,恨恨地问道。

    “小丫头片子你说,是不是杜家的崽子先撞的传家?”

    那牛停停缩着手脚,本来便怕。被这老太太一吼,几乎全身都哆嗦起来。原来的哭腔让她声音发颤。

    身边的人也在劝。

    “停停,和你奶奶说实话,然后带着你弟弟回去。大人们还要干活的,别捣乱。”

    牛停停唯唯诺诺,眼睛看着自己歪歪斜斜的衣领子,肩膀恨不得全都缩在脖腔子里。

    她很怕,怕说出来弟弟闹起来奶奶又要生气。

    但身边的人都看见了,她又不敢撒谎。

    “是……弟弟,是弟弟……先撞的杜家奶娃子……”

    杜一国兄弟几个见牛停停说了实话,心里松了口气。紧紧抱着杜安鹿的肩膀也松懈了下来,这一场风波总算要结束……

    那牛老太太的眼神在杜安鹿脸上剜了一刀,将吵闹的牛传家放在了地上。

    “别哭了!”

    说罢便向牛停停伸手,牛停停黑乎乎的小手也伸了出来。

    就在众人全都以为老太太要把牛停停领上回家的时候,那老太太枯槁的手攥成拳头,照着牛停停的脸便是咣咣两拳。

    嘴里还在骂着:“吃里扒外的小贱货,跟你那几个损姐姐没两样儿!”

    当时小姑娘就被打蒙了,瞪着眼恍神,等那老太太第三拳下来,牛停停才抱着脑袋大哭起来。

    一时间老太太喊小娃子叫,乱成了一团。

    周围的人也不能见着老太太就往死里打孩子,把老太太和牛停停拉开。

    杜二泰、杜三民早就看牛家人不顺眼,趁着拉架的时候偷摸摸地怼了老太太两下子。

    那杜一国只护着妹妹,管不得谁挨打不挨打,反正杜安鹿不能受苦。

    于是大家都往前涌的时候,杜一国反而向后退了好几步,站远了用一双粗粗的手抚弄着杜安鹿的头顶。

    “摸摸,吓不着。我们安鹿不怕啊……”

    杜安鹿正处于惊诧之中。

    她从老太太和孙子孙女俩的对话中看到了老太太截然不同的态度。

    但是看到了归看到了,她是完全不能理解。

    住在村子里,也没听说过牛停停有什么劣迹,甚至瘦瘦的,也穿得淳朴,似乎还比自己强一点……不挑吃不挑穿的。

    一样是孙子辈儿的小孩儿,为什么要这么对牛停停。

    震惊之间,杜一国便已经把杜安鹿的小手放在了小蛙的手心里。

    “去,回家去。”

    小蛙似乎也不想在乱糟糟的人群里呆着,牵着杜安鹿的手便走到了远处。

    杜安鹿两条小眉毛皱得像干地里的小蚯蚓,时不时回头看看人群里吵闹的来太太和大哭的牛停停,又回过头来问小蛙。

    “小蛙,那老太太是不是有毛病?下死手打她孙女儿……再说那孩子也没有错……”

    小蛙挠了挠光秃秃的头,脸上是无奈的神色。

    “上仙,这农户人家,全靠着男丁出活儿,体力上男人占优势……这牛家的老太太是过激了点,但他家似乎只有牛传家这一根独苗的样子,护着他也正常。”

    杜安鹿道,“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我说的是牛停停,那个女孩儿。她做错了什么?就要挨那老太太的毒打?人实在太多了,要不我就……”

    小蛙苦笑,没想到上仙四处叱咤风云,倒是在风俗民情方面,了解欠缺很多。

    便给上仙科普。

    “重农便是重壮丁,凡人世界的风俗民情多是如此。重男便轻女,世间常态罢了。”

    一句话将杜安鹿说得更加糊涂。

    “可,重壮丁,不就是要让家强大起来,更好地保护女孩子吗?我家里有四个哥哥,可我娘亲和爹爹可还不是什么都听我的,好东西都要留着给我吃?”

    “我哥哥们也都保护着我,”她指指会场的人群,“刚才你都看见了的。”

    小蛙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就像下雨了就掉水滴,下雪了就掉冰碴子,这不都是明摆着的事情?还要怎么解释?

    小蛙很是为难,却也摆摆手对杜安鹿道。

    “上仙不要再纠结这个了罢,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水渠的事。”

    杜安鹿脑海里仍闪回着牛停停挨打的画面,心里乱糟糟的,便接着小蛙的话,“嗯”

    了一声。

    两人此时已经离着会场远了,刚闹了一通,再径直走回去怕是要引人讨厌。便迂回着绕着圈,假装俩人玩着玩着又转了回来。

    先前是从东边的大杨树底下经过进的会场,这回俩人转到了西面,顺着石头小道望着天儿,假装一不小心就又走回来了。

    只见那牛停停从一边跑了出来,一把便将杜安鹿推倒在了地上。

第九十章:旁听人员不同意

    杜安鹿不是没有看见牛停停跑过来,只是她没有想到牛停停是过来推她的。

    牛停停十岁了,长得不矮。推起三岁的杜安鹿就像推个小皮球一样。

    就差骨碌碌。

    脚下的路边应当是谁家倒了脏水,湿乎乎的。

    杜安鹿没提防,摔了个屁股墩儿,再站起身来的时候,本来干干净净的小裙子后面就多了个黑乎乎的屁股印子,裙摆下面湿哒哒地滴着泥点子。

    两只小手上也沾满了泥巴。

    就算是面对低龄儿童淡定如云杜安鹿,也忍不住极其礼貌地问了一句。

    “你有病啊你?”

    杜安鹿好气,在身前举着两只满是泥巴的小手,掏手绢也不是,甩干也不是。

    小蛙也跟着好气,

    但面对两个女孩子的纠纷,他无从置喙。

    便只从身边凑过来,从自己怀中拿出一个小手帕。一只手抓住杜安鹿的手脖子,另一只手捏着手帕,将她每个手指都擦干净。

    那牛停停见到小蛙如此照顾杜安鹿,气得满眼通红,连眼泪都要溢出来了。

    她冲上前去一把抢过了手帕扔在地上,在上面使劲的踩。

    一边哭一边喊。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哥哥都护着你,人人都要护着你!”

    这女孩子是个疯的吗?杜安鹿看着在手绢上使劲蹦的牛停停,眼神看着也算机敏……脑子不好使吗?

    杜安鹿不想理她,这牛家的人一个个都奇奇怪怪,不按常理出牌。

    手帕被踩在烂泥坑里了,还是不要了……

    大不了回头买一块新的赔给小蛙。

    杜安鹿索性抬起脚来就走,那小蛙看了一眼噼里啪啦掉眼泪的牛停停,也跟着杜安鹿走了出去。

    转过一垛木柴,再回头时,只看见了牛停停缩着肩膀慢慢走远的背影。杜安鹿也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她,便是指尖挥动灵力,给自己施展了一个净衣咒。

    浅青色的光华在身上稍微停留了一瞬,便如气泡一般啪的消散了。

    随着气泡一同消散的,便是她身上的脏污。

    这一番折腾,待两人再走到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会场去,吴老爷子的话已经讲过了一多半。

    似乎在杜安鹿漏掉的部分,已经将各家的任务都布置下去了。

    许多人大概是附和着前面说的内容——

    “对对对,修水渠是好事。”

    “一能灌溉,二能防沙,干起活来还能省时省力,咱都得支持!”

    剩下要说的,才是重头戏。

    “本来呢,咱们村子的水渠,是三年一大修,一年一小修。今年本是小修之年,无需大动干戈,但远从东途来的唐大师……”

    杜安鹿这时才发现,小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人群里,在吴老爷子的示意下,站了出来亮了个相。

    在杜安鹿眼里,小唐就是个江湖骗子。或者是个被江湖骗子骗了的骗子,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也展示不出什么神奇的仙法来。

    但就很奇怪,外边许多闲散的故事将小唐大师编排得神乎其神,以至于要将他这小唐与某位也姓唐的大师牵上关系来。而村民们似乎也耳闻了小唐在吴老爷子家帮助吴正治怪病的事,再加上现在吴家将小唐留宿,奉为上宾,村民对他更是信任有加。

    所以小唐刚一出场,便赢得了一众人的议论和赞许。

    吴老爷子对这反应很满意,小唐也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又将目光递给吴老爷子,示意老爷子继续讲下去。

    吴老爷子道:“唐大师算得我村子今年有灾,经过和村中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商量之后,决定今年的小修改成大修……”

    一说大修,下面的人立刻又哄哄地乱起来。

    人们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了一个红脸的汉子出来。

    那汉子看着憨憨的,也不很会说话似的。上来便是直愣愣的一句。

    “吴伯,咱不同意。”

    那汉子也顾不得吴伯的面上有些难看,继续讲道。

    “这每年小修,都是大家出力出工具。顶多是自家的田里管得少些,村里好了个人家就好了,这道理我懂。但是去年刚刚大修过,我家也跟着村里凑了修渠的钱。今年我爹老了,我儿才六岁半,还拿不起锄头。全家都指着秋天打粮食吃饭,收成好点的话,顶天也就能剩点钱给我娘和孩子做件冬衣。”

    “要是大修,我家这钱,是真的拿不出来。”

    身后许多人也跟着那红脸汉子道。

    “是啊,吴伯,咱都是一般的农家户,也不像你家吴正,又会种地又会做买卖。去年份子分摊下来,我家冬天都没吃上肉。”

    “我家倒不是没钱,但大儿子刚和外村的姑娘定了亲,还得修修房子……”

    “三年收一回还行,这么两年连上了,真不行啊吴伯……”

    一时间大家是各有各的难处,那吴老爷子是掌事的人,很快发了话。

    “我家是村中的大户,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今年大修这件事也算是我敲下来的。村中一共一百四十七户,我吴家负担三十户的份子。”

    杜安鹿在心里为吴老爷子点了个赞。村中独居和困难少子的人家,差不多也就是三十户的样子。这吴老爷子全应下来了,便是解决了许多困难户的燃眉之急。

    吴老爷子继续道:“唐大师的能力,大家都是相信的。他慈悲心肠,跋山涉水来村里告诉大家灾难将至的消息。他一个村外的人,都能为村子尽心尽力,咱们村里的人可得团结起来,再说这一修过去,水渠便又好用三年。不用挑水余下来的力气,就跟着我家吴正学学卖针头线脑也好嘛。”

    吴老爷子这么一说,大家原本不情愿的心又放了回去。

    吴伯不光愿意出钱,还愿意让他儿子传授做买卖的方法,这是求之不得的。

    吴老爷子见人们都是点着头交头接耳,很是高兴的样子。

    朗声道:“要是大家伙儿都同意的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小蛙在人群里卖着单儿,忽地脑袋里就响起了杜安鹿的声音——

    “你去,帮我说两句话。”

    小蛙回头看向杜安鹿。

    脑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看什么看,你现在出去,和他们说。”

    “你不同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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