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极道人神TXT下载极道人神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极道人神全文阅读

作者:陈留堂     极道人神txt下载     极道人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被动

    邪祟惯于在夜深出没,因为此时阳气退散,阴气弥漫,最为适合它们活动。

    陈有鸟端坐于大厅上,也不点灯,一片乌黑。他一边等待,一边做着功课,呼吸之间,长长短短,有一种微妙的节奏感。

    这是修炼《崂山素真道经》的效果。

    由于画了符,虽然美美睡了一觉,又饱吃一顿,但仍有些劳累,需要及时调整过来。

    夜渐深,整个庄园一片寂静。

    庄上养着狗,前两天夜里出事,狗并未被惊动,主要是这些狗都安置在庄门,以及院墙那边,负责看门,如果有盗贼来,狗立刻便能发现。然而邪祟却在内部滋生,瞒住了看门狗的耳目和嗅觉。

    不同的邪祟,各有不同的手段能力。或迷幻、或感染、或侵蚀、或诅咒……

    千奇百怪,十分诡谲,让人防不胜防。

    好在这些能力的发挥取决于邪祟本身的强弱,诸如最低级的邪祟,怨魂,它们害人的手段较为单一,以“致幻”为主,迷惑人的心智精神,使得人发疯,而或变得痴呆。一般而言,怨魂没有吸取人的魂魄和精血的本事,只能退而求次,吸牲畜的血,从而壮大己身。

    这会上瘾的,也就是说,只要吸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故而陈有鸟安排了今晚的引蛇出洞,邪祟本源潜伏隐秘,找不出来,只好让它自己送上门了。

    内屋房间,一灯如豆,宋天富坐立不安,他脖子挂着一张符箓,不是镇宅平安符,而是另一种更为玄妙的护身符,其价值相当于镇宅平安符的两倍,以前高价求得,常年佩戴在身上,不离左右。

    除了这张护身符,他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刀。此刀非普通,请道士开过光的,具有驱邪镇恶的作用。

    宋家为大族,家境富豪,家里头准备着不少法器符箓,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因为天下承平久矣,人的安逸日子过惯了,难免有所懈怠,放松下来。

    没想到这一松懈,就出了事端。庄园的器物年久失修,法力丧失,竟然被邪祟钻了空子。

    这么一想,家中供奉的法器,有些年头不曾更换过了,余存多少法力,值得怀疑。便是身上这道赖以依靠的护身符,也已经佩戴三年。依照当初画符者的说法,此符佩戴,以三年为期限,期限过后,法力渐趋式微,慢慢会成为一张废纸。

    法器符箓价格不菲,还不一定买得到,特别是现在,如果出了乱子,邪祟层出不穷的话,行情将更加困难。

    宋天富有心跟陈有鸟交好,根源在此。当然,前提在于,陈有鸟有相关的实力。

    这一次,既是帮手,也是考验。

    时间无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外面还没有动静。

    啪!

    灯花闪了下。

    与此同时,宋天富眼角视线似乎看到窗外有黑影一闪。他顿时吓一跳,跳身而起,甚至撞翻了椅子。

    刚才那黑影颇为古怪,脖子长长的,有着一头长长的头发,像个女子。

    “公子,怎么啦?”

    喝问声中,两名守在门外的保镖冲进来。他们不是寻常的仆从,而是练家子,身手不错。在家的时候,两人属于护院,出外,又兼职当保镖。

    武力,是维护家族安全的重要根基之一,要舍得花钱请人,养人。

    宋天富惊疑不定:“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人经过?”

    两名保镖对视一眼,摇头回答:“没有啊。”

    “难道我眼花了?”

    宋天富喃喃道:“不会的,分明是有人在窗外,被灯光映照出了影子。”

    看来这个邪祟不简单。

    “走,出去瞧瞧。”

    在保镖的保护之下,宋天富提灯来到厅上,见陈有鸟还端坐在那儿。

    陈有鸟眼睛一抬:“天富兄,你怎出来了?”

    宋天富当即把刚才的事说了。

    陈有鸟一皱眉,想了想:“我没察觉到任何动静。”

    宋天富脸色一变:“走,到外面看看。”

    屋外,拴在那儿的一头大肥羊安然无事,好端端的。这羊,还是新买回来的。庄园内养的羊群已被害,唯一的一头耕牛,也遭了毒手。

    “这……”

    宋天富很是疑惑。

    陈有鸟叹道:“邪祟出没无常,没有声息,最是诡谲,所以才难以对付。”

    宋天富问:“你的意思是它已来过,但没上当?”

    “饮过血的邪祟,沾染了凶性,会变得更为狡诈。”

    “那可怎么办?”

    陈有鸟回答:“它脱不开庄园的区域,会不断出来活动,饮血,行踪迟早藏不住。”

    宋天富急了:“那我庄园上的牲畜不得都被吃光……不对,它今晚出来了,会不会咬别的牲畜了?叫人,点火,查!”

    很快,铜锣敲响,农人纷纷起身。一查之下,发现两只看门狗没了,一如牛羊,只剩下两张沾染着一些血迹的狗皮铺在地面,看着瘆人。

    农人们议论纷纷,眼眸出现了惧意。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如果不加以控制,压不住,他们便会逃跑。不用多久,整个庄园会因此荒废。

    宋天富长叹,他找陈有鸟来,本意是将邪祟剪除,现在看来,陈有鸟到底还是太嫩,缺乏办事的能力。也难怪,其毕竟不是正式的道士。

    陈有鸟用根木棍挑起狗皮来看,刹那间,感受到了一缕阴气。这是对方离去未久,现场情况得以保存,残余的阴气没有消散。

    阴气属于有害的气息,如果被阴气入体,那会造成十分麻烦的后果。

    陈有鸟的动作小心翼翼,感受到阴气的存在,不禁打了个冷颤。

    宋天富让管事将农人遣散,各回农舍睡觉,不过庄上又出了一桩诡事,连看门狗都遭了祸害,这些农人们是否睡得安稳,就不好说了。

    “陈老弟,你看?”

    陈有鸟说:“有点棘手。”

    自家知自家事,归根到底,还是修为欠缺的缘故,没有正式晋身道士,没有掌握更多的道法手段,以至于面对邪祟时捉襟见肘,显得被动。

    宋天富没再说什么。

    这一晚过去,诸人都睡得不踏实,生怕邪祟去而复来。

    第二天,到了中午时分,宋家又来人了。来的正是宋天富的三叔宋子寅,他听说昨晚的事,当即发飙起来,指着宋天富便斥责:“我早说了,陈家的小子是个假道士,把你骗得团团转,现在你满意了吧?”

    宋天富一摊手:“那三叔的意思?”

    “换人,我叫人来。”

    宋子寅语气强横,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此事上大做文章,狠狠削低这个侄子在家族中的地位。从此以后,家里就是他宋子寅当家话事了。

第三十二章:法事

    宋子寅请的人在下午到来,其身材矮胖,穿一领绣着八卦图的道士袍,红光满面,显得富态。

    “此乃新山道人。”

    宋子寅介绍道:“看人家,身穿道袍,披挂整齐,比你叫来的那小子强得多。”

    宋天富问:“他是真正的道士?”

    “当然,从云山道观请来的,与我相交多年,这一趟,只收八百两银子。”

    “原来是云山道观。”

    宋天富嘴一撇,他知道底细,该道观并不入流,里面住着数个道士,虽然拥有身份度牒,但据说是用钱开道,并没有真道行。

    正如科举功名,可以纳钱捐生,道场上亦然,同样有着类似的做法,只是做得较为隐秘,一般百姓根本不清楚其中的门道。

    当然,这些道人虽然没有真道行,可也有一定的修为,并非完全的招摇撞骗,而有了身份度牒,出来做事,他们自有更好的行情和价格。正所谓“名正言顺”,人们普遍相信这个,有“虎皮”穿,跟没得穿,完全是两回事。至于里面包裹着的人有多少本事,倒属于次要了。

    很多时候,光是这一身“虎皮”,便能让人肃然起敬。

    果不其然,新山道人的到来,庄园上下的农人见到,纷纷松了口气,定下心来。

    人是宋子寅请来的,宋天富不好多说,闷闷地回到屋子:“陈老弟,你看那道人如何?”

    陈有鸟并没有走,一来觉得此事不是那么简单;二来,留在这儿,有机会开开眼界,也是好事:“我不会《望气术》,看不出对方的修为深浅。不过他既然是正式的道士,应该比我厉害吧。”

    “话可不是这么说。”

    宋天富把关于云山道观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陈有鸟道:“这样也行?”

    “有甚不行?官场也好,道场也罢,都不可能是一潭清水。规矩嘛,经常因人而异,我可见得多了。”

    宋天富走南闯北,见识不少,尤其是场子上的事,因为要打交道,要打点人际关系,他叹口气:“我这位三叔,为人吊儿郎当,喜欢流连风月场所,办事并不靠谱。说实话,他请来的人,我不相信,我更相信陈老弟你。”

    这话说得就见水平了。

    陈有鸟回答:“具体如何,今晚便见分晓,人既然来了,就让他来做一回。”

    他不介意被人抢风头,庄园里闹的可是邪祟,还是见了血的那种,先是羊群,后是耕牛,昨夜又是看门狗……接连三桩,诡谲得很。真要迎头撞上,祸福难料。眼下有别的道士来,正好用来探探虚实。

    新山道人,派头十足,进入庄园后,也不四处走动,只抬眼扫了一遍,随即在宋子寅的陪同下喝茶,吃点心。

    宋子寅忍不住问:“道人,你看?”

    “阴气弥漫,邪祟为祸,但你放心,有本道人在,万事无忧。”

    信心笃定的样子,颇具风范。

    宋子寅听到,顿时像吃了定心丸,赶紧吩咐下去,让人准备晚饭。

    晚饭丰盛,宋天富与陈有鸟上桌作陪。

    陈有鸟近距离观察这位新山道人,言行举止,尽收眼底,再与崂山道场的那些道士比较,呵,只能说人比人,货比货。

    喝了一杯酒后,新山道人斜眼看着陈有鸟:“听说你是从崂山道场下来的?”

    陈有鸟点头:“是的,学道不成,被遣返归乡。”

    新山道人微微一笑:“修道,大不易,特别是大道场,千百挑一,更是困难。不过本道看你年纪轻轻,应该还有些潜力。这样吧,我可以做主,收你到云山道观继续进修,就当我的道童。”

    宋子寅连忙捧哏道:“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不知多少人抢破头。陈家小子,还不快快谢过道人?”

    陈有鸟淡然道:“多谢道人好意,不过我自知没有学道的根骨和悟性,所以另谋出路,已经拜不同流草堂的孟夫子为师,读书去了。”

    新山道人脸色微愕:“你学了十年道,现在跑回来读书?乱弹琴嘛。年轻人要多听劝,这才不会走冤枉路。来我云山道观当道童,不但能跟着师傅学东西,还能赚钱,一举两得,多好的事。”

    陈有鸟看不惯他一副老气横秋的做派,而且宋天富已经说了,云山道观的道士有水分,修为说不定比自己还差,这样的话,自己还去那儿当道童,毫无价值。

    新山道人见他不动心,当即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觉得这小子不识抬举。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返回内屋,宋天富低声对陈有鸟道:“刚才好在你没同意去云山道观,哼,去当道童,说得好听,实则就是当奴仆,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碰到凶险了,还可能会被派上去打头阵,当炮灰。”

    陈有鸟说:“我在崂山道场当了十年道童,各种辛酸,冷暖自知,当然不会再去做这事。”

    宋天富看着他:“陈老弟,我知道你志存高远,不甘于人下。至于这儿的事,且看事态发展。”

    陈有鸟一耸肩:“或许,今晚有好戏看。”

    却说那边宋子寅陪新山道人用茶:“道人,不必跟那小子计较,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弄虚作假,骗得我侄子的信任,可昨天来到,什么事都没做成。”

    新山道人问:“你说,他会画符?”

    “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这么说的,可谁都没亲眼看见。依我看,那符箓是从山上带下来,根本不是他画成。”

    宋子寅振振有词。

    新山道人摸了摸下巴:“本道觉得也是,画符不易,他要有这本事,早留在山上了。”

    宋子寅笑道:“不说他了……道人,今晚的事,要怎么做?要不要先做一场法事?”

    新山道人当即挺直了胸膛:“驱除邪祟,当然得做法事,你快去准备吧。”

    “好。”

    宋子寅一口答应下来,赶紧出去吩咐下人筹办了。

    入夜后,庄园内就搭建起一座法坛,新山道人披挂上阵,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摇铃铛,口中念念有词,做起法来。

    陈有鸟在里屋听见,出来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这道人看着有模有样,但这副阵仗完全是走江湖的架势,专门用来哄骗平民百姓的。

    但不得不说,仪式形式往往能够获得人心的信任,捣腾得热闹,人们下意识就认为办妥了。

    逮住宋天富,宋子寅又开始训教:“天富,你还年轻,容易被人哄骗,希望你能吃一亏长一智,回家后,好好跟爷爷反省。还有,陈家那笔债务,尽快催还。”

    宋天富沉着脸:“三叔,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庄园的祸事吧。”

    宋子寅一拂衣袖:“我请来了新山道人,有他在,万事无忧。”

    宋天富不再争辩,也没什么可争的,事实说话,一切看结果。

第三十三章:深藏不露

    是夜,天色阴沉,不见星月,风呼呼吹着。

    庄园内灯火通明,新山道人又跳又舞的,足足做了半个时辰的法事,这才完毕。

    下了法坛,对宋子寅道:“宋兄,已经做过法事,驱除了阴气。”

    宋子寅连忙送上一个红包:“道人辛苦了。”

    新山道人伸手接过,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很满意里面的厚度,随即收入袖中,笑道:“你请得本道来,我当然要落力办妥,现在的世道呀,招摇撞骗者多,滥竽充数的更不少。”

    陈有鸟拒绝当他的道童,其怀恨在心,但有机会,便上眼药。

    宋子寅点头道:“的确如此,那骗子太可恨。”

    两人一唱一和,意有所指。

    宋天富和陈有鸟就站在边上,宋天富脸色难看,如果真如对方所言,一场法事,就驱除了阴气,那他的面子,算是折在这了。毕竟,他先请陈有鸟来,结果徒劳无功。

    陈有鸟却是冷笑一声,轻声道:“天富兄,今晚警醒点睡。”

    宋天富眨了眨眼睛,随即回答:“好的。”

    他明白了陈有鸟的意思,邪祟,根本没有被除去。

    法事做完,宋子寅命人收拾完毕,然后又请新山道人入屋用茶。

    宋天富不愿作陪,和陈有鸟各回房间歇息。

    新山道人见到,老气横秋地道:“这厮不但没本事,还无礼。”

    宋子寅心情大好,只要在此事上占据了优势,即可扭转在家族中的地位:“道人不必挂怀,年轻人嘛,不碰几回壁,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在房间内,陈有鸟一如往常般修炼,在文气的加持之下,经脉里的法力运转,近乎一个圆满的状态。修道之人,必有不凡,这是共识。而不凡之处,外在的主要体现在精气神上,一看可见。至于内敛深藏,那属于伪装的范畴。

    陈有鸟不善伪装,只觉得精神饱满,双目有神,各种感知敏锐,就连墙角处一只大老鼠偷偷摸摸地经过,都有所察觉。

    很好,距离化气成功,只差临门一脚的功夫了。

    做完今天的功课,时间已飞逝,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在这样的古世界,时间的观念很难量化,以及标准化,让人颇不适应。不过生活久了,习惯了,也就好了,毕竟很多事情对于时间的要求同样模糊不清。

    应该快过子时,庄园的灯火都灭了,一片寂静。

    突然间,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寂静。

    听那声音,似乎是宋子寅的。

    陈有鸟霍然起身,打开房门,人已经到了外面。

    唰唰唰!

    很快,又有几道身影从旁边的房间冲出,正是宋天富和两个手下。

    宋天富提着一盏灯笼,神色有些惊惶,见到陈有鸟,这才心神略定,赶紧靠过来:“陈老弟,果然出事了。”

    “走,去看看!”

    陈有鸟一挥手。

    几人快步朝着宋子寅所住的房间走去。

    庄园格局,农人们主要住在前面,宋家的人,以及宾客住得规格高一筹,安排在后边,数间房聚拢在一块,相距不远。

    走到前方,咿呀一响,一间房间房门打开,却是新山道人出来了。

    陈有鸟目光一瞥,见这道人衣衫不整的模样,显然是被吓到,顾不得整理衣冠就奔出。

    宋天富见状,眼珠子一转,大步踏前:“道人,你在就太好了,我三叔可能出了事,你赶紧进去看看。”

    新山道人啊了声“看,去看看……”

    那边宋天富的一名保镖手持长刀,一脚把宋子寅的房门踢开,发出“砰”的一响。

    诸人先后进去,正所谓人多胆大,倒不是多畏惧。

    嘶!

    进去一看,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室内光线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见一道红色的身影,正俯身在床那边,对着睡在床上的宋子寅在做着什么事。

    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宋子寅遭受着莫大的痛苦,但最开始的那一声惨叫,仿佛耗掉了他的力气,现在嘴里只能“呜呜呀呀”地叫唤了。

    红色身影、痛苦的惨叫声、还有屋内出乎意料的一股冰寒之意……

    诸人发现置身在一个可怖的环境之内,宋天富脸色都变了。

    “邪祟,成了人形的邪祟!”

    新山道人失声叫道。

    嚯!

    那道红色身影猛地回头看,借着宋天富手里的灯笼光亮,就见到一张狰狞的面孔。但如何狰狞,众人根本说不出来,对方的嘴上,殷红一片,血肉模糊,显然来自宋子寅身上。

    它,刚才在啃吃宋子寅!

    这让人想起那些被啃吃得只剩下一张皮的牛羊,以及看家狗。

    如果来得晚些,那么宋子寅很可能也会被吃得只剩一张人皮。

    太凶残了!

    究竟是什么凶物?

    不管是宋天富,还是两名练武的手下,都悄然往后退去。

    宋天富灵机一动,伸手往新山道人背上一推,叫道:“道人,靠你了!”

    这一推力道不小,新山道人差点一个踉跄,往前冲了一大步,他大吃一惊:“你……”

    呼!

    红色身影卷起一片阴风,当头罩落。

    新山道人一咬牙,扬手掏出一物,赫然是一面镜子,对着前面一照。

    光芒大作,照得整个房间都亮了一下,仿佛闪了一记闪电。

    “啊!”

    有凄厉的嘶吼声,红色身影遭受到了一记创伤,长长的双臂抓来,一把抓住新山道人,然后狠狠一扔。

    可怜的道人直接被砸到墙上,撞得七荤八素,一时半会起不了身。

    红色身影没有追击,而是朝着旁边的墙壁飘去,如无实质,一下子穿了过去。

    它要逃跑!

    刹那间,陈有鸟做了决断,健步如飞,前脚跟后脚般也冲向了墙壁。

    宋天富几个见着,不禁一愣,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下一刻,但见陈有鸟身子飘飘然,如一道光影,竟然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墙,转瞬就看不见了。

    “这,这是……”

    宋天富愕然,张大了嘴巴,一会才反应过来:“崂山道术《穿墙术》!”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穿墙术》可是一门真正的崂山术法,听说只要掌握此术,就能晋身真正的道士。

    “陈老弟呀陈老弟,你果然深藏不露,是个高人……”

第三十四章:消灭

    陈有鸟穿墙而出,其实也有点赌的成分。在此之前,只在乌篷船上穿过一次布帘,回到海岱郡后,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真正穿过实墙。

    刚才,他看见红色身影穿墙逃跑,于是不假思索,也跟了上去。

    施法之际,思绪空灵,一蹴而成,行云流水般。那堵砖墙仿若不存在,没有构成任何阻滞。

    《穿墙术》,成了。

    虽然晚了些,但迟到,也是到了。

    在那刹那间,陈有鸟心头有明悟,像是堵塞在那儿的一层薄纱被戳破了个洞,然后融会贯通。

    嗡的!

    似有变化,天地不同。

    他来不及仔细领会,抬眼看见红色身影正飞快逃窜,如果被它走脱,隐遁入地下,而或藏身角落,再想找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当即扬手,嗖的,一张镇宅平安符飞出,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

    滋滋滋!

    红色身影发出灼烧的声响,有袅袅青烟冒出。

    “啊!”

    它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符箓上的法力对阴气有着巨大的杀伤,犹如滚水泼雪。

    说起来,陈有鸟是捡了个便宜。

    之前新山道人亮出一面法器铜镜,结结实实对着红色身影照了一下,使其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就连逃跑时,速度都减慢许多。现在又挨了一道镇宅平安符,哪里还顶得住?

    很快阴气破散,形迹消融。

    陈有鸟踏步上去,见那儿地面一片焦黑,一件红色的物品颇为显眼。

    认出那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没了阴气笼罩,这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化,最后化作了一堆灰烬。

    这时宋天富带着人赶到了,他们可没有穿墙的本事,要先从门口出来,等于绕了半圈子。

    “陈老弟,邪祟呢?”

    陈有鸟指着地面的灼黑痕迹,以及残余的一堆暗红粉末:“已经灭了。”

    “真得?”

    宋天富惊喜大叫,连声说道:“好,真好。”

    满心欢喜。

    一方面邪祟被解决,那么庄园也就保住了,宋家虽然以经商为主,但此处田园也十分重要,用了好多年才积攒到的一份家业,不容有失。

    另一方面,陈有鸟出手斩灭邪祟,证明了宋天富识人的眼光,得到了一位真正道士的交情,以后遇到什么事,找人帮忙会容易许多。

    这样的话,宋天富在家族中的继承人的地位,将无比牢固。

    陈有鸟问:“你三叔怎么样了?”

    宋天富摇摇头:“不容乐观。”

    回到房间,里面已经点上了灯,新山道人坐在那儿,脸色颇不好看,手里捧着一面铜镜。但见镜面之上,裂痕密布。

    此件法器,显然是毁了的。

    新山道人是宋子寅请来的人,宋天富不熟,只看一眼,随即走到床边去。

    宋子寅的情况很惨,被邪祟啃食过,现在还能留着一口气,主要是发现得早,再晚些来,就只能看到张人皮了。

    宋天富叹口气,虽然在族内与这位三叔有所争斗,但现在都这样子了,过往种种,如云烟消散。更多的,是心头翻涌起的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

    新山道人忽地站起,喝问道:“邪祟可被灭了?”

    回答他的是陈有鸟:“灭了。”

    新山道人盯着他:“你倒会捡便宜。”

    宋天富不满了:“道人,你这话说得差了。”

    “哪里差了?若非本道先把它打伤,哪轮得到他来抢功?”

    “呵呵,眼见为实,你做的法事根本不起作用,邪祟从你眼皮底子下伤人,并且逃走了的。若非陈老弟穿墙追击,早被它走脱了。”

    这时候宋天富当然得帮着陈有鸟说话:“你是我三叔请来的,钱银已给足,而今事情出了纰漏,我家三叔甚至为此断送性命,你应该感谢陈老弟帮你收拾残局,免得更多的人遇害。”

    “你!”

    新山道人为之语结,他之所以如此恼怒,主要是铜镜毁了,这趟所获得的报酬远远不及法器的价值,亏大了。

    其修为本就马虎,达不到真正道士的化气标准,近年来,又享受惯了,修炼懈怠,实力不进反退,平时就是依靠手中的法器和符箓支撑门面。眼下法器坏了,偌大损失,如何不气急败坏?他心里认定,是陈有鸟伙同宋天富,两者设计了个局,故意推他到前面当出头鸟的。

    想到这,新山道人就心头火起,想要发飙。

    不过刚才陈有鸟露了一手《穿墙术》,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崂山术法,代表着天下四大道场之一的出身。新山道人终是按耐住了,气哼哼说道:“既然如此,那本道告辞。”

    宋天富也不愿得罪他太深:“道人,现在可是深夜……”

    “深夜又如何?本道还怕走夜路不成?”

    一拂衣袖,迈步便走。

    宋天富让人开了庄门,又送上一盏灯笼。

    新山道人夺过灯笼,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宋天富在后面看着,暗暗点头:虽然这道人的实力有水分,但毕竟是修过道的,敢于走夜路,胆色不俗……

    却说新山道人提着灯笼,走出了一段路,回头庄园已经关上了大门,四周黑漆漆的,莫名阴森。又有夜风吹过,吹到颈脖上,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背后吹气,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庄园都闹了邪祟,谁知道野外会不会也有?

    这道人想着,心里又恼又怕:都怪那小子,害得我堂堂道人,被挤兑得不好意思继续呆在庄园内,竟要出门走夜路……

    “道祖保佑,千万要一路平安……”

    “有怪莫怪,符箓在身,百无禁忌……”

    一路念叨叨的,紧紧握着灯笼,缩着脖子走了。

    ……

    今夜闹了这一场,虽然说邪祟被灭,但宋子寅惨遭不测,无论如何也高兴不来。

    宋天富带着下人,忙着处理后事,得准备好车辆,明天一早把人拉回城郡去。

    这些事务陈有鸟插不上手,也轮不到他来操心,便与宋天富说一声,自回房间歇息。

    他并无睡意,想着事情。根据宋天富的说法,近十年间,无论城郡之内,还是外面的郊外地带,以及主要的官道,和村镇所在之地,基本都安全,很是太平。然而这段时间,先是城内的宅院,然后又是这儿的庄园,两个地方竟然都闹了邪祟,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是偶然?还是环境发生了某些变故,导致原本被镇压得死死的诡谲事物蠢蠢欲动?

    陈有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经此一事,值得欣慰的,是他终于化气成功,迈进了正式道士的门槛,可以向官府申请身份度牒了。

第三十五章:道士考核

    第二天,陈有鸟带着旺财返回郡城。至于庄园的手尾,让宋天富处理即可,严格来说,这本是他的家事。

    回到宅院,王伯很高兴;而画眉一如既往般清冷,她的生活方式颇为孤寂,好像从小到大都是独自存在。不过在见到陈有鸟的时候,其嘴角微微一弯,形成一个微笑的弧度,好像乍然闪现的一缕阳光,分外明媚,只可惜很快收敛住了。

    陈有鸟问了几句话,没什么事后,很快又离开,直奔府衙而去。他已经成功化气,打下了基础,晋身真正的道士,可以去领取相关的身份度牒。

    对于一个人而言,身份非常重要,所谓“名正言顺”,有道士的度牒在手,可以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至于“扮猪吃老虎”,区区一介道士,真算不得什么,扮得猪多,万一真成了猪,那就搞笑了。

    府衙距离不短,陈有鸟没有选择坐车,甩开两条腿走路。在交通不便的世界里,练腿力倒是不错。旺财跟在后面,他虽然是个下人,惯于吃苦,可比起自家少爷,体力竟是不如,速度明显跟不上。

    “少爷是修道之人,果然厉害……”

    旺财心中暗暗钦佩。

    到了衙门,迎面见一片庄肃的建筑拔地而起,威势十足。

    作为朝廷部门,公干场所,为官者坐镇的地方,自不能寒酸了,方方面面,必须突出“高大威猛”四字。

    这样子,才能镇压得住满城百姓。若是弄个茅棚草庐之类,人家一看,就没了敬畏之意,也就不会认可你的官威。

    这看似形式主义,却实用,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陈有鸟主仆二人刚登上台阶,就被看守的衙役一顿叱喝:“站住,你们来干什么的?”

    旺财出身低微,来到此处脚肚子一直在打颤,听到叱喝声,膝盖一软,差点就要跪倒下去了。并非他太过于胆小,对于大部分的百姓来说,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进过衙门,又敬又畏,避而远之。只要沾染上了,不死都得脱身皮。

    陈有鸟却是淡定,把来意说了。

    那衙役听见,吃一惊,顿时换了脸容:“原来是方士先生,失礼了。”

    顿一顿,解释道:“衙门所在,各有分工,此处是审理治安的地方,认证度牒,该左拐去找道庭都督府。”

    陈有鸟听明白了,道一声谢,带着旺财走。不用多久,来到那座道庭都督府门外。

    这儿,便是道庭在凡俗世间所设立的办事处。

    严格来说,道庭,也是受朝廷管辖统治的,重要的封神敕令,必须得到皇印盖章,才算得到认可,否则便是野祀乱神,但有发现相关的庙宇,就会被捣毁。

    这也是当今朝廷国力鼎盛,皇权稳固的体现。正明帝年富力强,励精图治,要开创繁华盛世。一面颁布实施各种利民政令,壮大人道;一面弃释扶道,建立道庭,借助道法力量剿灭镇压各类邪祟妖魔。

    双管齐下,见效卓著。

    道庭都督府占地不小,从格局上看,形同于一座大道观。

    陈有鸟吸一口气,迈步进入。很快有一位道童来询问,待听明来意,也不惊讶,带着陈有鸟入内。至于旺财,就没有那份待遇了,乖乖留在外面等候。

    “你,是崂山道场下来的?”

    内庭之上,一位年约花甲的老道盘膝坐在那儿,看着陈有鸟问道。

    “是。”

    陈有鸟老实回答,呈交上一份文牒。这是他在崂山当道童十年的身份证明,上面详细记载着关于他的情况,自然包括考核时的表现。

    老道慢慢看着,看到某处,不禁又抬头打量陈有鸟。

    毫无疑问,陈有鸟在崂山上的表现一塌糊涂,简直是湿柴烧火,足足熬了十年,一点过人之处都没有。

    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少见。

    修道之路,讲究根骨天赋,讲究机缘资质,万里挑一,哪里是那么好修炼的?尤其是当今时势,人道中兴,道法已经隐隐呈现衰退的迹象,所谓“世外高人”,所谓“逍遥自在”,说得好听而已。毕竟道庭,以及执掌道庭的天师,如今都得听皇帝的话了。

    如此一来,修道更为艰难。

    所以说,大部分上山修道的人,终其一生,都是止步于道童的阶段,被打发下山回家。不过仗着在山上所学的一些道法皮毛,只要不是太过于愚笨和倒霉,在凡俗中还是能混得温饱。

    与此同时,也会有个别的人因缘际会,厚积薄发,突然开了窍,从而晋身道士。

    当然,这是很个别的例子,少见。

    从手头上这份履历来看,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任何陈有鸟能够炼精化气的由头。这好比一个次次考试只考三五十分的人,突然间考上了一流大学,怎么可能?

    老道人放下文牒,板着脸:“你确定要来考核?第一次,得交一百两银子的费用;这次考不过,下次,就得交五百两了。”

    陈有鸟忍不住问:“如果两次不过呢?”

    老道人嘿嘿一笑:“还是可以继续考的,只是每考多一次,费用就得翻五倍。”

    “五倍?”

    陈有鸟不禁倒吸口冷气,这哪里是考试,分明是考钱。

    “所以本道劝你慎重,要有几分把握后才来,至少得有五成把握吧。碰运气的心思,跟赌博无异,要不得,白白浪费机会和钱财而已。”

    老道人劝道,他是认为陈有鸟纯属是来碰运气的,刚被遣返下山,还没过几个月呢,又想来这考身份度牒,难道以为道庭都督府的考核难度比崂山道场低?

    想得美。

    至于走后门的,那不但需要大笔钱财打点,还得有相关的人际关系才行。

    老道人可不觉得陈有鸟有这份背景,有的话,也不会走正常的程序到这了。

    陈有鸟回答:“我决定报考了。”

    老道人一耸肩,不再相劝:“随你。”

    陈有鸟又问:“对我的考核,内容会是什么?”

    “呵呵,根据各道场,各道观的情况,各有不同。你嘛,既然出自崂山,所以考核的,是《穿墙术》。”

    “哦,好的。”

    陈有鸟早有心理准备,波澜不惊。

    老道人盯着他:“本道可提前提醒你,在考核过程中,任何后果都是你自己负责,要事先签订责任文书的。”

    言下之意,是说穿墙时,如果穿不过,不管陈有鸟撞得如何头破血流,如何惨烈悲壮,都跟道庭都督府无关。哪怕一头撞死在墙上,也是陈有鸟自己的事。

    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老道人根本不看好陈有鸟这次的考核,例行公事般提醒。

    “明白的,开始吧。”

    ……

    一刻钟后,老道人一脸呆滞地看着穿墙而过的陈有鸟,怔怔说道:“你,你穿过去了?”

    陈有鸟轻松地道:“如你所见。”

    术法只要成功施展过一次,就不会再有问题。除非状态太差,法力跟不上。

    “但是,但是……”

    老道人不知该说什么了。

    陈有鸟微笑着道:“话说回来,这堵砖墙好像比崂山道场的要厚实一分。”

    老道人搔搔头,已经接受了陈有鸟考核过关的事实,就当其走了狗屎运吧,毕竟在崂山熬了十年的人,就算一头猪都会积攒下一些道法基础,干咳一声:“嗯,祝贺你成功晋身正式的道士。不过还有一些文书程序要走,所以你的身份度牒要过一段时日才能领取得到,到时自有专人送上门去。”

    不用自己再来领取,省了工夫,陈有鸟当然没意见,客套几句,告辞出去。

    旺财疾步迎上来,问:“少爷,你考得怎么样?”

    陈有鸟道:“考过了,今晚杀鸡。”

    “太好了!”

    旺财激动得跳起来,拍手欢呼。对于下人们来说,主人家越厉害,越有实力,他们就越得势,越有脸面。而今陈有鸟成为道士,那么不管是旺财,还是王伯,都与有荣焉,往后的日子,要好过得多了。

第三十六章:无债一身轻

    大块吃肉,大碗喝汤。

    今晚这一顿,王伯买足了食材,要好好给少爷庆贺。道士考核通过,可不是件小事,乃是大事,大喜事。

    只可惜,晚了几个月,要是在崂山的时候就成功了,就能留在道场了,前程肯定更好……

    王伯有些遗憾地想着。

    不过木已成舟,不可强求,如今的状况,也已经很好了。哪怕少爷潜力用尽,终生止步在道士的阶段,但有了这个身份度牒,一辈子也不用愁吃喝了。

    这一顿饭陈有鸟却吃得有点不满足,海吃胡喝,胃是撑饱了,但另一个层面上,意犹未尽,觉得空虚。

    怎么说呢?

    就像是这饭菜所能提供的营养能量已经跟不上他的需求了。

    在前一阵子,他就有所感觉,成功化气之后,感觉更为明显,他渴望和追求的,赫然不再是普通的饮食。

    那么,该吃什么?

    温补的牛羊?而或更有热量的猛兽肉食?

    对了,也许该弄点好酒来喝喝,看效果如何。

    陈有鸟慢慢想着,眼光瞥见早早放下碗筷的画眉,她吃得极少,小半碗米饭,一点青菜,纯属把吃饭当成了敷衍。看这样子,哪怕半粒米不吃也没关系。

    饭桌上就她和陈有鸟,至于王伯和旺财,则在厨房那边吃。

    陈有鸟本不讲究这些,但王伯很严肃,说少爷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了,有身份,就得有规矩,尊卑有别,不可逾越。现在下人数目少,日后肯定更多,人多起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画眉的身份有点特殊,来历不明,但又不是奴仆,其气质独特,王伯不好过多要求,就让她跟陈有鸟同桌。

    没想到晋身道士之后,如何有效地吃饭竟然成为了个问题,陈有鸟始料不及。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道士之后,该怎样修炼。

    他现在的基础,都在一本《崂山通真素经》之上,该功法只适合炼精化气阶段,想要再进一步,炼气化神的话,等于没了相匹配的秘笈,前路不通。

    在崂山道场时,一心一意只想着能练气成功,就祖宗保佑了,哪里有功夫想其他,想更远的前景?而且很多东西,没有达到相对应的高度和位置,也无法接触得到。

    要是还在道场,晋身道士后,只要通过考核,自有道师传授下一步的功夫。

    这些,都是正常的程序。

    问题是陈有鸟已经被遣返回家,等于断了前程。眼下虽然成为道士,但已经与道场没甚关系了。在道场的人物们看来,陈有鸟纯属于走狗屎运才突破的,潜能早已耗尽。

    不管对于哪家道场,炼气化神阶段的功法都是弥足珍贵,概不外传,而一般的小道观,有没有这个层面的秘笈都不好说,要有的话,更是奉为真传,外人不可能学了去。

    “这可真是个大的麻烦呀。”

    陈有鸟叹一口气,他现在对于道士阶层的了解不多,又没有师傅可请教,几乎两眼一抹黑,都得靠自己摸索。相比之下,读书考功名反而显得简单多了,毕竟拜了孟北流为师,而且这个领域是以前就有经验的。

    “罢了,既然道法之路暂且不通,那就先稳固好基础,慢慢打磨法力;主要的精力且放在读书之上,准备明年的举子试。”

    陈有鸟打定了主意,当初选择读书与修道两条路一起走,正是未雨绸缪,做好了两手准备。

    入夜,宋天富竟然来到。

    “天富兄,家里的事,你都处理好了?”

    坐在厅上,陈有鸟问道。

    那边王伯在烧水泡茶,嫌弃茶叶太次,有点不好意思。心想:少爷考得了道士的身份度牒,如果消息传扬出去,肯定有不少人登门拜访。有客人来,就得备点好茶在家里才行。否则招待不周,显得寒酸,叫人看不起,有损少爷颜面。

    宋天富却根本没有在意茶好与否:“陈老弟,庄园的事,真得多亏你了。”

    陈有鸟微笑道:“客气了,你请得我去,只要力所能及,我总得办好。”

    “爽快人。”

    宋天富赞一句,伸手拿出一物,双手递交过来:“这是令尊签下的借据,现在交还给你。”

    陈有鸟一怔,没有急着来接,沉吟道:“数千两的银子,这份酬劳太多了。”

    宋天富呵呵一笑:“钱财身外物,能得到你这份交情,才是更重要的。”

    顿一顿道:“这个,也是我爷爷的意思。”

    他今天返回家里,把事情经过跟爷爷说了。丧子之痛,宋老爷子固然悲伤,但不至于什么事都不做了。确定了陈有鸟的实力后,考虑一番,叮嘱宋天富今晚把借据还来。

    五六千两的银子,不是小数目,用来当斩灭邪祟的报酬绰绰有余。

    宋老爷子看重的却是更多,看得更远,做人情,最忌斤斤计较,不如魄力大点,一次性做足。

    陈有鸟看着他,微微点头,伸手拿过借据:“既然如此,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宋天富喜道:“你我虽然结识日子不长,但一见如故,不必太见外。”

    陈有鸟笑道:“有一件事,得跟你说,今天,我去道庭都督府,考得了道士的身份度牒。”

    宋天富拍手道:“陈老弟果然了得,这下好了,有了身份度牒,赚钱对你而言,轻而易举。”

    心里暗暗庆幸,用一笔数千两的银子结交到一位真正的道士,绝对值得。如果当初没有宽限时日,而是咄咄逼人的话,那就把陈有鸟得罪惨了。再想弥补回来,别说五六千两银子,就是过万也难说。

    “陈老弟,你晋身道士,乃是大喜事,我本该做东,请你喝酒。但现在家里办丧,不便出门吃喝,还请你见谅。”

    陈有鸟摆手道:“你把借据送来,已经是最大的贺礼,至于吃喝,以后有的是机会。”

    宋天富笑道:“好的,好的。”

    又说了一会话,就告辞离开。

    陈有鸟送他出门后,转身把借据给王伯:“王伯,烧了它吧。”

    王伯拿着借据,激动得双手在微微颤抖:“少爷,这,这就还清债了呀?”

    心里实在有点不敢相信,回想当初,少爷云淡风轻的模样,原来早胸有成竹。

    “可不是?现在无债一身轻了。”

    陈有鸟拍拍双手,愉快地道。

第三十七章:美少年

    时隔数日,陈有鸟再度返回不同流草堂上课。

    那天孟夫子当场考核,看到陈有鸟的官文格式已成,论点明确,论据清晰,只欠缺一些火候而已,所以放他几天假,到处走走,多看看。

    这一走,陈有鸟就借着帮宋天富扑杀邪祟的契机,成功突破,正式晋身道士。不过由于缺失后续修炼功法的缘故,道法之路暂时不通,他干脆又回来上课了。

    所谓“学无止境”,不能自满。

    今天草堂的氛围有些古怪。

    很快,陈有鸟就发现堂上多了个新学生。

    这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少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长眉,峻若剑锋。

    他坐在那儿,自有气度,引来了无数窥伺的目光。如同天生带着耀眼的光环,只要他在,他就会是全场的焦点。

    饶是陈有鸟两世为人,乍然见到如此出色的人物,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其实有资格到这里读书,志在科举的学子,基本一个个都相貌堂堂,不会有歪瓜裂枣。

    无它,科举功名,不但考文章才学,还考身材相貌。长得差的,很难有一个远大的前程,入不得眼。

    外在美虽然显得肤浅,但世道就是这么现实。

    满堂学子,不乏俊男丽女,可与这新来的少年一比,一个个顿时黯然失色,甚至会觉得自惭形秽来。

    陈有鸟注意到,那些女学子窥望少年的目光,已然流露出炙热的爱慕之意。

    哪个少女不怀春?

    少年不但有着无可挑剔的容颜,而且身上衣饰华美,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两者结合,这等杀伤力真是无以伦比,难以抵挡得住。

    “颜值正当红呀!”

    陈有鸟喃喃说了句,随即打开书本,专心致志地看起来。自从拜孟夫子为师,进入学堂上课,他基本是被孤立的,同学们不甚喜欢和他来往。

    其中原因,主要是众人觉得陈有鸟出身不行,每天都是走路来上课的,马车都没得坐,然而其偏偏一来就得到了孟夫子的欣赏,还被安排到了前排坐。

    这么一想,诸学子自然心生妒忌,感觉意不平。

    作为读书人,不好做甚下作之事,于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言语,冷嘲热讽,全靠三寸不烂之舌。

    但这些手段,陈有鸟哪里在乎?别人没好脸色,他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独个人看书学习,反正有不懂的,有疑窦的,直接找孟夫子请教。

    至于这新来的少年学子究竟是甚来历,陈有鸟更无意去打听,瞧对方一脸傲娇的样子,恐怕也不好相与,爱谁谁。

    一会之后,孟北流来上课了,课堂纪律变得肃然起来。

    看到陈有鸟出现在下面,这位严师不禁赞许地撸了撸胡须。他先是欣赏陈有鸟的诗作,并通过自身的人际关系,在海岱郡文坛圈子内推荐起来,使得陈有鸟小有名气;后来又发现陈有鸟在官文上同样有着天分,更感惊喜。

    无论如何,当官人,都比当诗人有前途。

    在孟北流心目中,俨然已经把陈有鸟视作璞玉,要好好培养的了。

    品性好,有天分,还勤奋努力,三点足以当得意弟子。

    一堂课很快过去,孟夫子如往常般离开,要在后堂休息,准备第二堂课。

    课间时间,学子自由活动,一般是互相讨论学习。

    这都是在小群体内进行的,诸多学生之间,存在着多个这样的小群体,三五成群,彼此有着交情,来往密切。

    此时,显得异类的赫然是陈有鸟和新来的少年学子了。对于陈有鸟,众人是故意冷落,不愿搭理;但对于那少年,学子们却各有心思。

    美少年,名叫“胡子宁”。

    其实他前天就来到草堂求学,刚出现,顿时被众学子惊为天人,蜂拥而聚,不管男女,都希望与其结交。

    同窗情谊,颇为重要,特别以后有机会进入仕途的话,有这一份纽带关系在,可以相互关照,提携。

    虽然同为新来的,可胡子宁与陈有鸟不同。

    出身,就是最大的不同。

    关于陈有鸟的情况,陈善本兄弟早已有意无意地散播了某些言论,涉及陈有鸟不靠谱的父亲,以及被败家一空的事实。

    得了,这样的情况,比寒门都不如,没什么值得交好的,能到草堂上课,多半是写的诗刚好受到孟夫子喜欢而已。

    诗词歌赋,附庸风雅。对于志在科举仕途的学子来说,从来都不是重点。

    而胡子宁就不同了,他坐华丽马车来,身边数名随从,光这阵仗,足见富贵。又有小道消息称,其是从京城寿安来的,出身名门,到不同流草堂来上课,只是游学的一份资历罢了。

    如斯人物,要是能与之结交为友,对于人脉交际有着巨大的帮助。

    所以对胡子宁,诸人都表现得十分热情。可惜胡子宁傲得很,拒人千里之外。

    众学子碰了钉子,唯有作罢,但这只是暂时的。他们想着大概是因为胡子宁刚来的缘故,环境陌生,同窗陌生,故而有所抗拒。假以时日,大家熟悉了,自然就不同了。

    这不,当课间空暇,就有一位长相柔美的女学子鼓起勇气向着胡子宁走来,把一封粉红色的散发着微微清香的信笺小心翼翼地放到胡子宁身前,低声道:“胡公子,给你。”

    这一举动,引得许多人关注。一些女学子一边暗骂此女不懂矜持,竟自动献身,一边又暗暗跺脚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勇敢一点上前表白,反而被人抢了先。

    望着那张充满了少女憧憬的信笺,胡子宁先是一皱眉,随即拿起,居然放到鼻端轻轻一嗅。

    这一个动作使得那柔美女子登时痴了,而其他的女学子更是嫉妒欲狂,差点要尖叫出声,内心狂呼:这下被苏苏那骚蹄子捷足先登了……

    一嗅之后,胡子宁嘴一撇,随手将信笺扔掉,淡然说道:“抱歉,我不喜欢女人。”

    满堂皆惊,随即静得连根针掉在地方都听得见,女学子们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而男学子们面面相觑,有个别的,竟然隐隐有了些窃喜之意……

第三十八章:我不喜欢男人

    这位胡子宁端是够胆大的了,在课间直说“不喜欢女人”,语出惊人,声音还不小,在场的众学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有鸟眨了眨眼睛,心想胡子宁出身京城名门,所以口味与众不同?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在权贵圈子,往往不走寻常路,玩的东西非常狂野

    只是那几个男学子听到这个消息,居然露出窃喜的神态,这又是何故?

    莫非认为女学子没有机会,轮到他们有机会套近乎了?

    看来对于这个时空人们观念的开放程度,估计有所不足……

    陈有鸟摸了摸下巴,打定主意,以后要离胡子宁远一点。

    然而现实总是那么事与愿违,有香风袭来,抬头一看,正见着一张俊美得娇娆的面容。

    “这香气,抹在女人身上都嫌浓了些……”

    陈有鸟暗地腹诽一句。

    听得胡子宁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叫陈有鸟,诗词写得甚好。”

    陈有鸟硬着头皮,没想到对方竟然找上门来,随口回了句:“涂鸦之作,过誉了。”

    “呵呵,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言辞浅白,意境别致,如果这些都是涂鸦之作,那所谓诗词大家写的,简直不堪入目。”

    胡子宁语调中蕴含着满满的赞赏之意。

    陈有鸟听着,大叫“不妙”,这厮出身名门望族,似乎很喜欢风花雪月,要是他籍此来靠近自己,那自家清白就要毁了。

    胡子宁目光炯炯,他一双眼睛长得好看,有点像桃花眼,多看会,就水汪汪般,有一种难言的媚意流露:“有鸟学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陈有鸟霍然站起,正色道:“既然是不情之请,还是不要请了吧。”

    胡子宁抿嘴一笑:“瞧你这话说得,我是想请你写一首诗。”

    陈有鸟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专门去写,反而写不来。”

    胡子宁笑道:“光这两句,已经很有哲理了。我也不急,反正你什么时候写成,就什么时候给我。”

    陈有鸟叹口气,一字字道:“胡同学,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

    “哗!”

    满堂又是一阵哗然。

    先前胡子宁一句“我不喜欢女人”,称得上惊世骇俗;论起来,陈有鸟这句“我不喜欢男人”倒显得相当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当着胡子宁的面说。

    众人一听,就听出了其中三昧,觉得这陈有鸟真是不懂说话,这不得罪人吗?得罪的还是一位来自京城的权贵少年。

    这种事,本就属于忌讳。人家胡子宁可以当众说,但你不该如此打脸。

    不过众人转念一想,这个陈有鸟在堂上不得人缘,不会讨好人,缺了教养,因此说出什么话都不奇怪。

    正好,其得罪了胡子宁,有他好看的了。

    谁知那胡子宁竟没有丝毫恼意,睁大了眼睛:“你喜不喜欢男人,关我什么事?还有,你喜不喜欢男人,跟写诗有什么关系?”

    陈有鸟感觉头疼,大概这一位真得只是来求诗的,并未想其他。然而自己已经这么不留情面地挑破了,他不该生气,然后拂袖而去的吗?

    那样的话最好,省得麻烦。

    陈有鸟怕麻烦,尤其这种瓜田李下的断袖之嫌。但是胡子宁都这么说了,也不咄咄逼人,态度颇好,陈有鸟若是破口大骂,那就一点情商都没,于是含糊应道:“那我看看能不能写吧。”

    “那我等你好消息哦。”

    胡子宁微微笑道,转身离去。

    陈有鸟如释重负,他还真不适应与对方打交道。等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对方径直找上来,真是慕名而至?

    由于孟北流的推荐,以及宣扬,在海岱郡的诗坛上,陈有鸟算是崭露头角,小有名气。可要说多么的声名显赫,那就夸大其词了。

    文章诗词,向来属于主观化。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写得好,确实表明有才华,然而才华与名望并非属于必然关系。

    名望要养,要推,要引,诸如种种,才能慢慢成气势。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讯息蔽塞的古世界。

    如果不是孟北流为一方名人,不是他卖力推荐的话,外面的人,谁知道陈有鸟是干什么的?就算机缘巧合,读了那些诗作,也认为是佳作,却也不会四处宣传。

    文坛上,文人相轻,才是常态。

    在海岱郡,陈有鸟并非名人,那么胡子宁既然从京城千里迢迢而来,一来上课,就要请陈有鸟写诗,未免刻意了。

    当然,也不排除胡子宁真得因为偶然的机会读到那些诗作,从而引发了兴趣。

    “希望是自己想多。”

    陈有鸟摇摇头,继续看书。

    一会之后,到了时间,孟北流继续上课。

    上完课后,陈有鸟去后堂:“老师,这是我近几天写的一些文章,想请你批改。”

    孟北流笑道:“好。”

    一看之下,惊讶地道:“这么多?”

    陈有鸟回答:“就八篇而已。”

    “哈,你说得轻巧。”

    孟北流嘴里说道,开始看起来。看完一篇,然后是第二篇……停住了,望着陈有鸟:“你明年的举子试,我本不看好,但现在,我改变了看法。你,比你本家的陈善本兄弟,机会还要大些。”

    “真得吗?”

    “我不是说你现在就有中举的水准,我的意思是说你进步的速度让我都感到吃惊。或者,这就是天分,肉眼可见的天分。按照这样的趋势,过完年后,你就可以安心准备举子试了。”

    闻言,陈有鸟拱手做礼:“主要是老师教得好。”

    这句话让孟北流很享受,笑得开心:“人情练达即文章,你的人情,其实练达得很,可笑那几个学生还到我这说你坏话,有说你飞扬跋扈,性情乖张的;还有说你张狂自傲,目中无人的,啧啧。”

    陈有鸟一听,鼓起了眼睛,平时学子们阴阳怪气也罢,没想到还跑到孟北流面前告状了,这算什么事?不过他没有问是谁说坏话,这些事情,只要孟夫子门清,那就明白了。刨根问底,反而显得幼稚。

    “好了,这些文章先放我这,批改好了,你再拿回去。”

    孟北流年纪大了,上了课,精力难免不济,需要时间来休息。

    “好,多谢老师。”

    陈有鸟告辞离开,耽误了一段时间,出到外面,竟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那。

    唰的,马车帘布打开,胡子宁走出来:“有鸟学长请上车,我送你回家。”

第三十九章:发现

    看见他,陈有鸟就觉得头疼,连忙说:“不用了,我跑步回去,锻炼身体。”

    说着,迈开双腿就跑起来,根本不给胡子宁再相邀的机会。

    “呵呵,有趣。”

    胡子宁望着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笑。

    一位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仆低声问道:“公子,为何你对他青睐有加?”

    胡子宁眼神微微有些茫然,回答:“在课堂上,我的位置距离他不远,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让我觉得舒服。”

    老仆一怔:“会不会是个陷阱?”

    胡子宁摇摇头:“不像,而且,这里是海岱郡。”

    老仆沉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胡子宁:“我有分寸。”

    “这样吧,我亲自去调查他一番,摸个底。”

    “不用。”

    胡子宁抬手阻止:“他的基本情况一清二楚,出身清白,没有什么问题。你贸然去,反会使得他生疑,生出戒心来,倒不如顺其自然。”

    老仆道:“他发现不了我的。”

    胡子宁沉吟片刻:“他修炼了道法,虽然法力低微,只是个道士,但感官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再说了,我们要在这呆上一段时日,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不必操之过急。”

    “可你的伤?”

    老仆有些急了。

    胡子宁淡然道:“不碍事的,已经稳定住了。走吧,回去。”

    长腿一抬,进入车厢,刚坐下来,心血翻涌,猛一阵咳嗽,赶紧掏出一张华美的手帕捂住嘴,松开时,手帕上一团浓液,赫然是血。只是这血殷红中竟带着丝丝金色,分外妖异。

    外面传来老仆关切的问候:“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走。”

    胡子宁语气淡淡。

    老仆一脸愁苦,吩咐车夫驱动马车,辚辚使动起来。

    ……

    陈有鸟一阵疾跑,跑出好一段路后,这才放缓下来,回头去张望,好在胡子宁没有追上来。都说女追男,隔重纱,那男追男,我呸,不能想……

    当气喘吁吁回到宅院,正好被王伯看见,疑问:“少爷,难道有恶犬追你了?跑得那么急?”

    陈有鸟没好气地道:“何止是恶犬,简直是凶兽。”

    “啊。”

    王伯吓一跳,赶紧拿过一根扁担,想着能把少爷追着跑的,绝非等闲之物。

    陈有鸟见他不禁逗,就笑道:“我把他摆脱了,没事了。”

    “那就好。”

    “午饭弄了没,我好饿。”

    陈有鸟问。

    王伯赶紧放好扁担:“我这就去做。”

    午饭不可谓不丰盛,有鱼有肉,还有一锅浓浓的羊汤。但陈有鸟吃的时候,仍是像之前几天的那般,总感觉不满足。吃得多,可不饱。

    这个“饱”,并非是一般意义的饱腹之感,而是另一种玄妙的概念。

    “果然如此,自从化气成功,成为真正的修士,我已经渐渐偏离正常人的范畴了……”

    陈有鸟皱着眉头,用句具备现代化色彩的言语来说,那就是生命得到了进化,到了一个新的层面去。道者有法力护体,能做到寒暑不侵,那么其进食的东西,也就水涨船高,不再是普通的米饭菜蔬。

    难道要像传说中的仙人吞吐日月精华,吸纳天地灵气?

    只可惜,他没有下个阶段的功法秘籍,不得其门而入,不知该如何个吞纳法,反正不可能是日常的呼吸就能做得到的。

    好在现阶段多吃肉食,还能压得住那种“饥饿”感,消化得快,大不了多吃几顿。

    “少爷,可是觉得饭菜不合口?”

    王伯过来收拾的时候,见陈有鸟皱着眉头,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这不是第一次了,好几次都是如此。老仆人心情忐忑,觉得会不会是少爷晋身道士后,要求变高了,口味变刁了,已经不喜欢吃他做的饭菜?

    陈有鸟忙道:“不是,很好吃,只是我在想其他的事情。”

    王伯“哦”了声,如释重负,不是不喜欢吃就好。

    堂上多了个“不喜欢女人”的胡子宁,而且对方还流露出了某种兴趣,这让陈有鸟颇不自在,每天去不同流草堂的时候,都心怀忐忑。

    幸亏接下来的数天,胡子宁并没有继续表现得过于热情,大概是陈有鸟那句“我不喜欢男人”产生了作用,让其知难而退。

    陈有鸟放下心来,开始专注于学习,他是志在明年考举子试的人,屈指一算,时间已不多,剩得几个月而已。相比之下,别的学子,可都是精心准备了一两年的功夫,这还只是在不同流草堂的同窗,郡城偌大,别的学子不知多少。根据孟夫子的说法,每届举子试,一个郡城内参加的士子不少于千人,而录取的名额,大概在二三十人,真正的百里挑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竞争激烈,不准备充分,分分钟会名落孙山,再想考下次,就得三年之后了。

    时不我待,要争朝夕。

    不过他的文章水平提升得很快,存在的一些基础问题,被孟夫子指出之后,迅速改正,下次不会再犯。之前买来的经义著作,以及从孟夫子藏书房弄到的书俱已看完,吃透,陈有鸟又盯上了新的书籍资料。

    孟夫子虽然欣赏他,已然把陈有鸟视作得意门生,但藏书房开放的条件并未改变,还是要陈有鸟写诗来换取阅读的时间。

    也许,孟北流渴望看到他的新作,所以门槛不变,要逼着陈有鸟写诗。

    陈有鸟自己写不出脍炙人口的诗词,但他有《文心雕龙》呀,放到这个时空,便是原创,做个合格的文抄公毫无压力。

    又是十来首短诗出手,瞧得孟夫子双眼滚圆,感叹不已:“有鸟,你不当诗人,真可惜了。”

    陈有鸟呵呵一笑:“老师,难道我不能既当诗人,又当官人吗?”

    孟北流听着,嘴一撇:“年纪轻轻,倒贪心。”

    陈有鸟没有回话,心里回一句:“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然后进去藏书房,开始翻阅对举子试有参考价值的各种书本,文章合著。依然是翻书,翻得飞快,书页哗啦啦作响。

    这一次,他要翻多几本,收纳进《文心雕龙》,回去再慢慢细读,研究。

    时间到,陈有鸟告辞离开。他不知道的是,离去不久,又有学子来拜访孟夫子,正是那胡子宁。

    面对这位新学生时,孟北流有一种罕见的肃然,甚至可以说是拘谨之意,拿出一叠纸张:“这是有鸟新写的诗稿,我看过了,都是水准之作,颇为出色。”

    胡子宁恭声做礼:“多谢夫子,让我能先睹为快。”

    端坐着,拿最上面的一张看起来,赞道:“好字。”

    孟北流撸了撸胡须:“有鸟的字,跟他的文章一样进步神速,甚至有隐隐自成一家的趋势。这个学生,真令我惊讶。我都怀疑,他去崂山十年,学的不是道法,而是诗文了。”

    胡子宁随口应道:“崂山道场,仙家之地,景色瑰丽,的确很能激发人的遐思意兴。”

    他看得快,一会儿工夫,就看到了第五首,双手猛地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身子竟微微有些颤抖,喃喃道:“找到了,就是这个……”

第四十章:推波助澜

    胡子宁捧着这一首诗作,如获至宝,情态失控,嘴里喃喃自语。

    孟北流大感惊讶,眼光瞥过去,见那是一首五绝:“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很直白的诗句,意韵也简单,属于水准之作,但在这一叠诗作里头,只能算中等。

    不过诗词的东西,以情动人,应该是里面的某句诗句恰好打动了胡子宁的心坎。

    想到某些传闻,孟北流顿时释然了。

    一会之后,胡子宁平静下来,歉意道:“子宁失态,望老师见谅。”

    孟北流道:“胡公子不必客气,其实你来不同流草堂,只是游学罢了,不用行弟子礼。”

    胡子宁正色道:“那不行,我既入此间,听夫子讲课,就是学生。尊师重道,乃人之伦常。”

    顿一顿,又继续翻阅其余的诗作,逐一看完,最后拿起刚才使他动容的那一首:“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

    孟北流不同陈有鸟,当然不会说什么“不情之请就不要请”的话语:“你请说。”

    “我能否将此诗收藏?”

    胡子宁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拿走原作,另抄录一份留下。”

    孟北流想了想:“这是有鸟所作所写,本该跟他说一声。不过我跟他约好,以书换诗,所以我能自主处理。既然你要,那就拿去吧。”

    胡子宁欣喜道:“多谢老师成全。”

    于是拿来文房四宝,抄录了一遍。

    孟北流看他的字,修长秀气,一笔一划,写得极为妍丽,都说“人如其字”,果然如此。

    “那我就告辞了。”

    拿着诗作,胡子宁迫不及待离开,到外面,满脸皱纹的老仆守在马车边上:“公子一脸喜色,难道有所收获?”

    胡子宁扬手,纸张飘荡,忍住激动的心情,压低声音,以免被外人无意听到了去:“看,字里行间,有气息蕴含,我能感受得到,正是传说中的文气。”

    老仆惊喜地问:“真是那小子写出来的?”

    胡子宁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仆疑问:“只是许多文坛大家,都难以做到落笔生气,他区区一介少年,怎能写得出来?”

    胡子宁眨了眨眼睛:“我也是觉得奇怪,而且他写出来,毫不在意的样子,居然用此等珍品,交给孟夫子,只换取一点读书的时间。”

    老仆砸砸嘴唇:“那样的话,最好的解释,便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写出了文气之作。”

    胡子宁想了想:“有可能。”

    老仆道:“公子,文气对你疗伤有大用,感受吸收后,可定心、怡情、静意、明魂。”

    “嗯,只可惜这上面的气息不多,用一次就没了。”

    “那小子能写出第一次,肯定就能写第二次。我去把他抓来,关在小房子里,天天逼着他写,写不出来,不给饭吃。”

    老仆恶狠狠地说道。

    胡子宁哑然失笑:“你把他吓坏了,字都写不成。这种事,要发乎情,顺于理,自然而然才好。”

    “可我天天见着你受罪,这心里急。”

    老仆一跺脚:“要不这样,我们直接上门求诗,他不是要读书吗?咱们用马车运几车书去,以此交换。这小子,明明都晋身道士了,偏偏还来读书,考科举,真是怪胎。”

    “人各有志,有着自己的想法,没什么奇怪的。况且,修道跟读书,也是可以双管齐下。”

    “呵呵,精力有限,分心分神,反而一事无成。”

    胡子宁目光闪动:“我想,他是被遣返后才晋身道士,自觉潜力耗尽,修道之路到此为止,所以才转来读书,希望能金榜题名吧。”

    老仆说:“应该如此……不说他的前程了,公子,我们得抓紧时间来求诗。”

    胡子宁苦笑道:“我也想,只是文气之作,不会那么容易就写出来的。还是那句话,要自然,不刻意。要是咱们大张旗鼓地运几车书去换,太过于唐突,他会怎么想?而且,他也未必写得出来,正常意义的诗作,就算写得花团锦簇,也是无用。”

    老仆懊恼地道:“也是,气息之物,本就缥缈。但这不行,那不行,总不能眼巴巴干等。”

    忽地一拍手:“有了,他既然来读书,要考科举,十有八九,是奔着仕途而去。男人嘛,名与权,两者都是野心追求的东西。那我们干脆来个推波助澜,助他成名。等有了一定名气,又让人高价收购其诗作和字画之类。如此一来,登门求字求诗的人络绎不绝,那他肯定得多写。只要写多了,便有机会出现文气之作。”

    胡子宁说:“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只是名望来得太快,我担心他年纪轻轻,会禁受不住,从而迷失。”

    老仆朗声道:“他可是修道之人,要是连这点定力都没,轻易便在红尘富贵中沉沦,那也太差劲了。再说了,我们此举,本质上是在帮他,天下间,不知多少士子渴望名利,趋之若鹜,求之不得?再说了,孟夫子在文坛上推荐其诗作,不就是在做同样的事?孟夫子当他为得意门生,要助他一臂之力。我们呢,另有所求,两者都是一样的做法,区别在于力度大小,反正都是在帮他。说好听的,那叫‘贵人相助’。”

    胡子宁微微一笑不说话。

    其实老仆说的,的确是这个道理。陈有鸟名利双收,并没有任何的损害。至于出名太快,获利太多所带来的副作用,简直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矫情得很。

    老仆继续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这小子确实有文采,有诗才。”

    胡子宁道:“好吧,那你去办,也不用太过于着急,循序渐进。”

    “嘿嘿,公子放心,我明白的。”

    胡子宁上了马车,端坐在里面,双手平摊,腿上摆放着那首诗作。

    陈有鸟的字,笔锋凌然,有一种瘦削险峻的意味,瘦而有肉,笔法外露,看着显得十分精神。只是停顿转折之处,还稍显生硬了些。但不是什么大问题,假以时日,多做练习,就能完全成熟起来。

    “此人不但诗词写得好,这字,也有成为大家的潜力……”

    胡子宁暗赞一句,收敛精神,开始去感受吸纳字里行间的气息。

    马车辚辚,行使到熙攘的街道上。

    外面热闹喧嚣,车厢内却一片沉静。

    过了好一阵,入定的胡子宁忽而睁眼,目光湛然有神,腿上的纸张,猛地簌簌作响,上面的笔墨像粉末般脱掉,落地,转眼间,只剩一张白纸了。

第四十一章:我是专门来道喜的

    又在孟夫子那“扫”了一大堆书籍后,陈有鸟选择在家闭门读书。现阶段,他缺乏的是科举考试中可能考到的基础经义内容,这些,都是靠自个死记硬背,没有别的捷径可走。

    顺便,还能避一避胡子宁。

    对于这位美少年,陈有鸟总觉得有些古怪。对方看他的眼神,怎么说呢,馋得很。

    这就不对劲了。

    虽然陈有鸟皮囊长相过得去,问题是比他英俊帅气的同窗学子起码有数位之多,为何偏偏对他表现得格外热情?

    当然,这种事并非完全看外貌的,合眼缘也很重要。

    不管怎么说,先躲躲风头也好。

    关起门,勤读书,闭门谢客,连宋天富来请喝酒也不去了。

    知道他要准备明年参加举子试后,宋天富很识趣地不再来打扰,派人送了一车子的东西来,文房四宝、布帛、还有食材,人情做得十足。

    躲在家里做宅男的生活方式,陈有鸟熟得很,也相当适应。日常饮食起居,有王伯和旺财打理,平时读书写字,画眉总静静地待在一旁,间或帮忙磨墨。她体有莫名幽香,闻着心旷神怡,极为提神,连读书的记性都能好上几分,这可是真正的红袖添香,不,她总是一身白衣裳,该说白袖添香才对,享受得很。

    时光荏苒,一晃近十日过去。

    这一日,上午,日头已经很晃眼了,天气变得闷热。

    嗒嗒嗒!

    马蹄声响,数人来到,赫然是氏族中的陈翰与陈婉两兄妹,随行有数名健仆。

    王伯闻声赶出来,连忙施礼。

    陈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执马鞭,喝问道:“你家少爷呢,叫他出来说话。”

    王伯陪着小心说:“五少爷,七小姐,要不你们下马,进去喝杯茶,润润喉先?”

    陈婉不耐烦地道:“让你叫便叫,啰嗦什么?这等破落宅院,有甚好坐的?据说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可不想沾染到晦气。”

    王伯没法,只好入屋禀告。

    看见陈有鸟慢吞吞地走出来,陈婉冷哼一声:“有鸟堂弟,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就算你再磨蹭,也得面对现实。”

    陈有鸟哦了声,似笑非笑:“那究竟是什么事呢?”

    陈翰态度略好:“有鸟堂弟,根据家族决定,在即将召开的祭祖大会上,你们一房会被剔出嫡系房谱……此事,之前族长他们找你谈过了吧。”

    陈有鸟点点头:“说过了。”

    “那便好,家族规矩,自有安排,非嫡系房谱子弟,不得领取例钱,不得占用族中田产房屋等。你父亲在族中原本还欠一笔钱,算起来,也有数百两之多。本来呢,是从他的例钱里逐月扣除,以此抵债。但既然你们不再隶属嫡系,那么这笔例钱也就无从谈起了。”

    陈翰慢慢说着,作为陈氏新一代的杰出子弟,他已隐隐培养出了办事处置的态势和威严:“当然,考虑到慕道叔离家出走,下落不明,以及你还年少的情况,这一笔债务暂且搁置,不会向你追究索要。但是,你现在所居住的宅院,却是要按例收回的。我这次来,便是代表家族正式向你通告,三天之内搬家,另寻住处。有鸟堂弟,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

    对此陈有鸟早有准备,之前王伯也到处看过房子了,有两三个地方还可以,于是道:“好的,我知道了。没其他的事了吧,没有我就回屋读书了。”

    见到他一副云淡风轻不当回事的模样,陈婉莫名来气:“都快成丧家犬了,还想读书,死脑筋,一辈子都没出息……五哥,我们走。”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来到,宋天富从车上跳下来。

    陈翰见到,拱手问道:“天富兄,你是来催债的吗?我正想去你家说清楚,关于陈慕道一房被剔出陈氏嫡系房谱的事呢。”

    宋天富看着他,故作诧异地道:“催债?催什么债?哦,你说那笔银子呀,呵呵,早两清了。现在,不是陈老弟欠我家的钱,而是我欠陈老弟的人情了。”

    “啊!”

    陈翰失声叫道:“两清了?你还欠他人情?”

    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家庄园的事,因为处理得及时,又对农人们下了封口令,消息并未流传出来。至于宋天富主动撤销债务,把借据给了陈有鸟,此事外界更无从知晓。

    旁边陈婉听着,一脸懵然,下意识觉得宋天富在乱说,但又不可能,毕竟那可是一笔五六千两的银子,纵然大家族,也称得上是不小的数目了,岂可儿戏?

    陈翰怔怔地问:“那你来?”

    宋天富满脸笑容:“我今天来,可是专门来给陈老弟道喜的。”

    陈翰脱口问:“道什么喜?”

    其实他脑子还有个疑问,对方口口声声所说的“陈老弟”,究竟是不是陈有鸟。

    宋天富一张胖脸神态很夸张地道:“陈翰,你还不知道?这对于你家族而言,可也是一桩喜事呀。”

    陈翰更有点迷糊了,云山雾里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宋天富却不理他了,大步走到陈有鸟面前:“陈老弟,恭喜贺喜,你的秀才功名已经落地了。”

    陈有鸟一愣:“我都还没接到消息,你就确切了?”

    “哈哈,咱们行商之人,讲究一个消息灵通。本来呢,由孟夫子出面,领衔推荐,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不过衙门办事,有个文书程序,这才拖到现在,最终落实。相信孟夫子那边也有了准信,然而你闭门读书,没有去草堂,所以被我捷足先登,先找上门来,讨个头彩。”

    “哦,原来如此。”

    陈有鸟的反应依然淡定,作为当事人,这个事情孟夫子早跟他交流过了,笃定得很。况且,区区一介秀才,也不值得如何大张旗鼓去宣扬。

    那边陈翰兄妹却已经听得呆住了,好一阵才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孟夫子出面,推举陈有鸟为秀才,从而使得陈有鸟不用去考童子试,省了许多功夫。

    举秀才,基本十拿九稳。

    这样的话,等于陈家多了一个有功名的子弟,对于家族来说,的确是一件喜事。虽然秀才功名如今已经不值钱,但功名就是功名,蚊子腿也是肉。

    关键还在于,举秀才的名额可不是那么好得的,需要有德高望重者的青睐,赏识才行。

    那么陈有鸟这次被举荐,也就意味着他背后有人,上面有人。最起码,绝对不是孟夫子的普通学生,而能被称为得意门生了。

    孟北流的得意门生,不简单啊!

    而这样的一个人,却被家族逐出嫡系房谱,连一座偏僻的宅院都不给住。此事一旦闹出去,陈氏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事情,怎地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第四十二章:身份度牒

    陈翰神色复杂,随即下马,来到陈有鸟身前:“有鸟堂弟,恭喜你获得功名。”

    对于这位堂哥,陈有鸟倒没多少恶感:“多谢了,只是个秀才,算不得什么。”

    宋天富笑眯眯道:“陈老弟,明年你考取举子试,定然更上一层楼。”

    陈翰听到,又是一怔:敢情这位堂弟今年刚拿到秀才功名,明年便要参加举子试了?

    这步子未免也迈得太大了吧。

    要知道,这个秀才,还是举秀才。说句不好听的,等于是走后门获得,并非真材实料考到的。

    不过经此一事,陈翰得了个教训,不会轻易出言非议了,问道:“有鸟堂弟,你明年就要考举子试吗?”

    陈有鸟点点头:“的确有这个想法,人生难得几回搏?拼一把。”

    陈翰干咳一声:“那我先预祝你马到成功。”

    漂亮话不要钱,说几句好听的毫无损失。

    宋天富嘴一撇,说道:“陈老弟,看来你家族是要收掉你的房子了。堂堂秀才公,怎能无瓦遮头?我那儿正好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赠送给你,就当贺礼。”

    陈翰一听,顿时急了:“天富兄,你不要妄下结论,有鸟堂弟的事,我会立刻禀告给族长知晓,从长计议。”

    宋天富哈哈一笑:“人家当秀才,你们就从长计议,早干嘛去了?”

    这话说得陈婉就不高兴了,她喜欢舞刀弄枪,讨厌文绉绉的读书人,本就对陈有鸟观感不佳,忍不住道:“一介秀才,了不起吗?我陈氏里起码有十多个。”

    陈翰脸色一变,喝道:“七妹,少说一句。”

    陈婉嘟起嘴:“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莫说秀才,便是举人,也有三个呢。”

    宋天富皮笑肉不笑:“所以说嘛,你们陈氏底蕴十足,不在乎一个新生秀才。”

    陈翰神色肃然:“此言差矣,我陈氏对于族中杰出的子弟一向重视。至于有鸟堂弟的事,之间存在误会。”

    秀才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值钱的是一位举秀才身后站着的人脉关系。再说了,其实陈有鸟的年纪也就十八岁,这个年龄去读书是老了,可这个年纪就有了功名,完全是另一回事。

    正说间,那边又有马蹄声响,两骑驰骋而至。马上骑士身穿道袍,衣襟上的标识显示出了他们的身份,赫然是道庭中人。

    “陈有鸟可是住在此地?”

    闻言,陈有鸟连忙出列:“我正是,敢问二位?”

    两名道士看他一眼,纷纷下马,打个稽首:“见过道友,你住的地方好生偏僻难找,我们此来,是给你送身份度牒的。”

    果然是这件事。

    陈有鸟喜从心来:“辛苦了,且到寒舍内喝茶。”

    带着两位道人返身入屋,到了门口处,脚步一顿,回头对宋天富等人道:“今天有事,不能接待你们了,见谅。”

    宋天富忙道:“你的事要紧,你忙。”

    陈翰惊疑不定,踏前一步,低声问:“天富兄,我家有鸟堂弟,可是考取了道士?”

    说话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宋天富呵呵一笑:“你才知道?你们这些陈氏的人呀,啧啧,真不知该怎么说。”

    说罢,迈步上马车,扬长而去。

    陈婉来问:“五哥,你的意思是说那小子已经是道士了?”

    陈翰指着宅院:“道庭都督府的人都来了,还用说?”

    “那,那怎么办?”

    陈婉知道一位道士的份量,绝对要超过秀才,不亚于举人。

    陈翰一跺脚:“还能怎样?你立刻回去禀告,我留在这儿。”

    陈婉道:“见了族长,我该怎么说?要不,我们一起回去。”

    “你笨呀,照实直说即可。我如果也走了,如何表现出家族的诚意?”

    陈翰怒声道。

    陈婉委屈地道:“你凶什么凶?再说了,就算陈有鸟再怎么厉害,也是他的事,跟我们家有甚关系?”

    陈翰吸一口气:“你呀你……”

    心里着实也担心这位骄纵惯了的妹妹回去宗族后说得不清不楚,耽误了事,稍一思虑,翻身上马,驱马急奔回去。

    跑得急,一路上惊得鸡飞狗跳。

    回到家族区域,直奔议事大厅。

    族长跟几位长辈老者正坐在里面喝茶,聊天。距离祭祖大会没几天了,很多事要安排,他们密锣紧鼓地聚在这儿讨论各项事务的细节,人员布置,还得制定宴请嘉宾的名单等。

    “陈翰,你急急忙忙做什么?有失体统。”

    八叔公喝道。

    陈翰擦了把汗:“我回来,是有要事禀告。”

    “有何要事?你不是去叫陈有鸟退房的吗?难道这小子耍赖,不肯腾房?哼,这事已经开过家族会议决定了的,不容改变。他要是撒泼,你就带人把他叉出去,扔到大街上。”

    八叔公老气横秋地道。

    陈翰喘了口气:“八叔公,事情发生了变化。”

    上首的族长陈老爷子慢悠悠问:“什么变化?”

    “有鸟堂弟,他,他被孟夫子举荐,得了秀才功名。”

    “啥?”

    “竟有此事?”

    “怎么可能?”

    一众长辈老者惊诧莫名,这事实在蹊跷得很。一个学道失败,被遣返回家,十七八岁才想着要重头读书的人,短短时日,竟然能得孟北流如此器重,简直匪夷所思。

    “你会不会搞错了?”

    陈翰道:“千真万确,有鸟堂弟还决定,明年便去考举子试了,正好与善本兄弟同届。”

    “荒谬。”

    陈善本的爷爷把手中杯盏重重拍在桌子上:“姑且不论他是否真得获得了功名,一介举秀才,才读几天书,也想应届举子试?”

    陈翰干咳一声:“还有一事,也许更难以让人置信。”

    族长忙问:“快说。”

    “有鸟堂弟,还考得了道士。”

    “啊!”

    这一下,堂上齐刷刷一片惊叹声,远超先前的反应。

    陈老爷子霍然起身:“此事当真?”

    陈翰叹道:“我亲眼看到道庭都督府的道人来送身份度牒了,现在,有鸟堂弟既是秀才,又是道士,身份不同以前,我琢磨着,剔出嫡系房谱的事,是否该从长计议,再好好斟酌斟酌?”

    众老者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三章:道士世界

    却说陈有鸟把两位道人请进厅堂,分宾主落座。

    王伯赶紧用水泡茶,端上来。幸亏不久前宋天富送来了几罐好茶叶,香味浓郁,上得了场面。否则的话,今天都没办法招待贵客。其实王伯早就想买点好货了,只是精打细算,老舍不得。

    “哎,我这寒酸持家的态势真要改改了,自家少爷,现在已经不是一般人……”

    两位道人并未表现得多热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陈有鸟虽然考得了道士,但在道庭都督府方面看来,只是侥幸而已,潜力已耗尽,没有更好的前程了。

    略作寒暄,一个道人拿出一份厚实的文书,另一个道人则拿出一个包袱。

    包袱里,装的是两套标准的道士袍,上面绣有道庭的独门标识,等同于官服。而那文书,则是镀金的身份度牒。

    陈有鸟恭敬地接过,心里喜滋滋的。道士的身份度牒,可比秀才功名值钱多了,拥有特殊的权重。有了这个,从此以后,总算扬眉吐气。

    之前他看似云淡风轻,但实则内心也是很焦虑的。在这个不太正常的世界里,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在个人实力浅薄的情况之下,必须有所依靠才行。

    当道士,能依靠道庭这棵大树;读书科举,则可以依靠朝廷这棵更大的树。

    左青龙右白虎,两条腿走路,这样最稳当。

    旁边侍候的王伯很有眼色地呈上两个盘子,盘内各装着数锭银子,大概有十多两。

    两位道人看见,嘴角微微一撇,不甚满意。类似于科举报喜,前来送捷报的官差都能得到一笔喜钱,当道士的来跑腿送身份度牒,同样也有喜钱收。

    喜钱分厚薄,十多两的人份,真是寒酸了。

    不过看这儿的宅院环境,两位道人也意识到陈有鸟的生活条件不咋地,所以出手大方不起来。

    观察到他们的脸色,王伯心里一个咯噔,知道给少了。可没办法,上次少爷给的家用,已经花得七七八八,目前就只能拿出这些银子。

    归根到底,还是穷。

    希望少爷拥有身份后能奋发图强,发家致富,打拼下一份殷实的家业来。

    陈有鸟打个稽首:“敢问两位前辈道友,我新近晋身,有甚注意事项?”

    一个道人喝了口茶,慢慢道:“道友莫急,这些事,我们都会跟你交待清楚的。”

    “不错,既然你获得了身份度牒,入了道籍,便是咱们道庭的一份子,自己人。”

    “咱们道庭规矩,虽然不比官府那般森然,但也有讲究,不可造次。都督府内,不定期会有事务发布,以及派任人员完成,这个,等于是公差任务,如果指定了你,你就得去做,并做好。”

    陈有鸟听着,微微点头。

    加入道庭,可享受不少福利,与此同时,自然有出力的义务。

    一个道人又道:“不过大部分的时间,没有担任正式道职的人员,都是比较自由自在的,可担任家族的供奉,也可以到一些道观里挂单,只要有本事,待遇都会不错。”

    陈有鸟问:“这个道职?”

    两位道人对视一眼,呵呵一笑:“道职,等于是官职,这个嘛,也需要考的,只有表现突出者,才有机会。你刚成为道士,不要想太多,一步步来。”

    陈有鸟一听,顿时明白,道庭内的职位竞争,肯定比官府还要激烈得多,凡是与职权相关,既要有实力,也得有关系,像自己这种一清二白的新人,就算想到道庭都督府看大门,估计都没机会。看眼前这两位道人,也是上了年纪的,不知熬了多久,而今也不过做些跑腿送度牒的活,形同杂役。

    不过要是但当了正式的职务,福利待遇肯定更好,每月都有固定的俸禄,至于额外的收入,那就更可观了。

    陈有鸟倒没有那个心思,修炼漫漫,这条路要比读书科举艰难得多,就问:“公干事务,大概多久派遣一次?”

    一位道人回答:“这个说不准,看事多不多。天下太平,我们也乐得清闲。如果闹了邪祟,出了祸事,就得马不停蹄地去做。当然啦,为了照顾新人,事务往往会优先安排给你们的。”

    陈有鸟不禁“啊”了声,这说得未免堂皇了。

    一位道人解释道:“你不要以为安排做事,是辛苦。俗话有说,有付出才有收获。要是没得事做,你也得不到符钱,没有符钱,你以后的修炼就更为困难,寸步难行。”

    “符钱?”

    陈有鸟似乎听过这个名词,但记得不是很清楚。

    “符钱,就是道庭内部印发通行的货币,与凡俗金银之物类似,但又有不同,这是我们修道者用的。有了符钱,便能购买许多修炼资源,吃的喝的用的。”

    陈有鸟听着一颗心砰砰地跳,他虽然晋身道士,但没有师父指导,导致对于真正的修炼世界两眼一睁黑,赶紧问:“那符钱能买到功法秘籍不?我说的是炼气化神这些阶段的。”

    一个道人回答:“可以。”

    陈有鸟喜出望外,只恨不得立刻有事来做,好去赚符钱,买功法。

    道人似乎对他的反应早有准备,晋身的闲散道士,失去了道场的资源,最渴望的,自是下一步的修炼功法。虽然他们的潜力基本都耗尽,很难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但人嘛,看见一座山,便想跨越过去,哪怕会累死在半道上,可如果不爬一爬,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的:

    “符钱能买到功法,,虽然不是各大道场里的高等秘笈,可也一样能炼。不过价钱,很贵。想当初贫道买的那一份,就足足攒了十年的符钱。”

    另一个道人附和道:“我也差不多,现在想想,当初还真不如不买,省下这一大笔钱,足够荣华富贵一辈子了。”

    “哈哈,但那时候要是不买,不去学,现在的话,可能更后悔呢。”

    两位老道人回想前尘往事,唏嘘不已。

    显然,他们都是修炼了炼气化神的功法,但被卡在这一关,终生都没机会了。

    陈有鸟没有贸然开口问炼气化神功法的事,功法,乃道人的根本所在,极为隐私,外人随便打听,很容易就招人厌恶。

    不问具体功法,可问其他的情况,多打听,多了解。

    然而两位道人坐得久了,渐不耐烦,主要也是给的喜钱不多,不值得多费口舌讲解,于是就起身要走。

    便在此时,外面一阵喧闹声,陈氏来人了,浩浩荡荡,多是长辈老者,足有十多位。

第四十四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陈氏宗族的人来得及时,正遇到两位道人出门。

    领首的族长见到,赶紧吩咐下去,当即有仆从拿出两个厚实的红封献上:

    “两位道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道人愣了下,沉吟道:“这个?”

    陈老爷子笑着说:“陈有鸟乃我陈氏子弟,作为长辈,吾等当聊表心意。”

    这一说就明白了,两个道人伸手收下红封,不作声色捏了捏,里面装的不是银两,而是银票。银票,代表的数目就不会少,立刻笑逐颜开:“恭喜陈氏门中有弟子晋身道士。”

    送客出来的陈有鸟见状,自不能上去叫人不要收红封,那就太难看了。

    一个道人回头对他说:“原来你是陈氏家族的子弟,早说嘛。这样吧,你还有什么疑惑不解的地方,改日可到道庭都督府中找我等,再好好与你分说。”

    这是要卖人情了。

    陈有鸟点头道:“如此,那多谢两位前辈了。”

    又寒暄一番,两道人骑马离去,返回都督府复命。

    陈有鸟态度转冷:“族长,几位叔公,你们怎地来了?”

    陈族长活了一大把年纪,满脸皱纹代表着某种厚度,笑吟吟:“宗族子弟中有人出人头地,晋身道士,我们怎能不来庆贺?”

    一位叔公附和道:“不但道士,还是秀才,简直双喜临门,咱们要广发请柬,摆上数十桌酒席,好好热闹一番。”

    陈有鸟一摊手:“我可是将要被剔除嫡系房谱的人……”

    陈族长一摆手,神态严肃:“此事我们已经重新商讨,原来的决议没有经过详细核查,太过于草率,导致产生误会。这是我们的过错,身为族长,我当主责。”

    那八叔公一脸讪讪然地上来:“有鸟,上次你来说要读族学,看藏书,我没有同意。你要怪罪的话,尽管怪我好了。”

    当众要跟一个小辈认错,实在脸皮尽失。但是族长等人已经发话,无论如何,要挽回陈有鸟。如果其只得一个举秀才,还不至于,但加上一个道士,分量赫然不同了。族中出了道士,意味良多。虽然说遇到了事,也能花钱到外面请人。但请的人,跟自己家的人,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众老者把姿态放得低低的,让陈有鸟不好发作。话说刚回海岱郡那会,他本就是想抱着宗族的大腿,以度过最初的难关。无奈自家父亲作死,在宗族内折腾得够呛,人心尽失,以至于陈有鸟回来同样不受待见。

    陈有鸟并非要责怪父亲,只是此事难脱关系。

    然而如今他有所成绩了,宗族的人就来奉承,哪怕说得再好听,心中始终存在一份芥蒂。

    说实话,两世为人,对于宗族的人,其实也没太多的感情。

    陈族长打量他脸色,语重心长地道:“有鸟,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不管怎么说,同姓同宗,血浓于水,我们此来,并不是要借你名头,用你力量。是真心替你感到高兴,为你祝贺。”

    陈有鸟叹口气:“那就多谢族长了。”

    陈族长连叫两个“好”字:“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总而言之,我这个族长说的,以后但凡有什么需求,宗族能做到的,一定鼎力支持。”

    说罢,打个眼色,带领一众长辈老者浩浩荡荡离开。

    在另一边,陈翰与陈婉并肩而立,站在那儿,远远看着。

    陈翰神色复杂地道:“从此以后,慕道叔父子要在宗族中崛起了。”

    陈婉还有些不服气地道:“一个举秀才,一个潜力耗尽才换来的道士,真得有那么金贵吗?”

    陈翰道:“你不懂,这个有鸟堂弟啊,到底在道场待了十年,养出了气质。之前我本以为他是离开凡俗久了,不通人情世故,懵懵懂懂。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而是胸有沟壑,喜怒不形于色。”

    陈婉睁大了眼睛:“有这么厉害?他也就十八岁而已。”

    “气质的东西,不在于年纪,而在于历练。崂山何许地方?乃神仙场所,人在里面,耳濡目染,自然不同。”

    陈翰说得一本正经,他却是误会了,昔日陈有鸟在山上当道童,操持杂务,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高阶道人。

    陈婉听得一愣一愣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喃喃道:“善本他们跟陈有鸟都在不同流草堂上课,可听他们说,陈有鸟并无什么好的表现,只会拍孟夫子马屁,一个劲投其所好写诗词而已。”

    陈翰冷笑一声:“如果孟夫子这么容易被讨好,哪里轮得到有鸟堂弟?善本他们,多半是隐瞒了某些事,又或者,那些事他们根本不知情,以至于宗族这边对于陈有鸟的情况不清不楚,闹出了这个误会来。”

    要是能早些发现陈有鸟的潜力,宗族这边不可能如此怠慢,如果等到祭祖大会上当众宣布将陈有鸟父子踢出嫡系房谱,那样的话,真正的裂痕产生,再想弥补,就很难很难了。现在发现得早,起码还有挽回的余地。

    陈婉眨了眨眼睛:“可是一直以来,你们不都说善本兄弟是宗族的读书种子,要与之交好吗?”

    陈翰说:“对呀,没错,是这个理。但是,他们是读书种子,跟如今有鸟堂弟的出人头地并不冲突。无论哪个宗族,制度之下,主要看人的表现,毫无疑问,有鸟堂弟的表现已经超过了善本两兄弟。”

    陈婉神态古怪:“那么说来,现在得跟陈有鸟打好交情了?”

    “七妹,这是你今天说得最对的一句话了。”

    ……

    众人离去,宅院恢复平静。

    王伯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满脸红光,兴奋不已。不过在陈有鸟面前,他还是怨了一句:“少爷,族长他们也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弄这一出,岂不是要冷了人心?”

    陈有鸟呵呵一笑:“自古以来,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不好强求。”

    王伯说:“那倒是,不过苦日子终究是过去,我们很快就能搬回宗族街区了。”

    “看着吧,不急。”

    这边不急,宗族那边的贺礼却是一车车地送来了。

第四十五章:炙手可热

    看得出来,为了修复与陈有鸟之间的关系,宗族方面下了重本。钱粮布帛,各类物资,足足满载了三大车。

    王伯见着,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他还是先请示,得到允许后才收下这批东西。

    对此陈有鸟自有考虑,既然不可能完全割断与宗族的联系,干脆借驴下坡。

    也好,目前的他用度告急,方方面面捉襟见肘,想画符赚钱,但所需要的符纸之类的材料都没了。根据王伯的说法,上次所给的家用也差不多用光,再过两天,又没钱买肉吃。

    撇开日常花费,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读书,修道,两大方面不知还要用多少钱。

    总不可能次次都去蹭宋天富的人情。

    现在宗族已经放话,要鼎力支持,不妨借一把力。

    陈有鸟一向看得开,看得透,所谓人情世故,大都如此。

    ……

    “阿生,你现在就好了,守得云开见月明。”

    院子中,随行送礼的仆人阿旺不胜唏嘘地说道。他与王伯,都是五房的家生子,自幼一块长大,感情不错。但陈慕道跟云游和尚跑后,家里的仆从纷纷改换门庭。

    当初王伯与陈有鸟回来,阿旺还劝过王伯,要其离开陈有鸟,以免生活衣食没有着落。没想到时过境迁,陈有鸟摇身一变,不但当了秀才,还成为道士,身份扶摇直上,连族长都在讨好。老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功勋老仆,王伯的身份地位也水涨船高,跟着大大提升。

    王伯倒不自满,微笑道:“一般般啦,刚有点起色而已。”

    那阿旺压低了声音:“我听到些说法,原本的祖宅也会给回少爷居住。”

    王伯睁大了眼睛:“真的?”

    “八九不离十,据说会在祭祖大典上宣布。”

    “那样的话,可真不错了。”

    王伯眼神放光。

    祖宅,分量截然不同,有着非同一般的象征意义。对于陈有鸟以后的仕途名声,也有着不小的影响。要是祖宅拿不回来,又与宗族彻底闹翻,会被人大做文章,套上“不孝不睦”的罪名。

    阿旺陪着笑道:“阿生,你我共事那么多年,你是了解我的。先前是没办法,总得生活,我才会跟了三房。如今有机会,我愿意回来伺候少爷。”

    王伯一听,顿时明白,沉吟道:“你放心,此事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跟少爷说的。”

    如果真能搬回祖宅,那儿可比这大上数倍之多,房间都有二三十间,前院后园等,上上下下,需要打理。地方大了,人手就要增加。反正都要用人,不如用回“老人”,知根知底。至于以前的事,在那种情况之下,奴仆们身不由己,也没办法。对于下人们来说,不管在哪一房做事,终归都是陈氏。

    阿旺说道:“那多谢你了,实不相瞒,这也是五公子的意思。他说宅子物归原主后,原本的下人,都可以跟回少爷。”

    五公子,便是陈翰。

    王伯哦了声,不再说话。

    交割完毕,送东西的仆从离去,却留了一辆马车下来,本还有马夫的,但王伯婉拒了,说暂时没地方安住,改让旺财当。平日旺财没多少事做,就是个跟班,如今兼职车夫,负责养马,正好。

    忙完这一波,王伯进屋跟陈有鸟禀告,详详细细,全部说了。

    陈有鸟听着,淡然道:“祖宅的确要拿回来,但不能白占别人人情,而是要攒够钱,堂堂正正赎回来。”

    王伯道:“少爷想得周到,现在他们争着送人情,如果都拿了,反而显得这人情太不值钱。”

    陈有鸟呵呵一笑:“族长命人送来的物资,属于宗族的支持,但祖宅以前已经抵押给三房,平白无故要回来,那就是各房之间私下的事情。这个,性质不同,需要分清楚。”

    “我明白了。”

    王伯恭声道,越发觉得自家少爷年少老成,跟头脑容易发热做事不顾后果的老爷完全不同。

    陈有鸟吩咐道:“反正送来的东西,你也登记好,记在本子上,不要不清不楚。”

    “是。”

    王伯答应得爽快,今时不同往日,之前他只需要买菜做饭,别的没什么事干,而今一下子,俨然要进入到“总管”的角色中去。忙活的事多,人也过得充实,精神抖擞。

    陈有鸟想着,是否抽一笔钱出来,去买画符材料。他已经跟道人打听过,可以到道庭都督府购买各种修炼事物,价格有优惠,质量有保证。

    这就是成为道士,加入组织的好处。否则的话,只能四处打听,找黑市来买,钱都得用多许多。

    而制作完成的符箓,同样可以委托道庭都督府出售。不过符箓法器隶属抢手货,只要弄得好,不愁没有销路。交给都督府卖的话,还要被抽佣金。

    道庭都督府,实则便是一个平台。在平台上,最让陈有鸟眼热的,当然是后续的修炼功法了,那才是重中之重。

    只无奈,要用符钱购买。而符钱,市面上罕见,都流通在修炼的世界里,与凡俗不相通。想要赚到这个符钱,就需要为道庭办事,做任务。

    由此可知,该钱的存在意义,本质上与王朝的货币一个道理,都是用来控制人力民生的。

    符钱赚来不易,还得想着先赚凡俗货币,卖符也只是个暂时性的选择,并非长久之法。

    正想着出身,旺财匆匆进来,禀告道:“少爷,我听到些消息。”

    陈有鸟问:“什么消息?”

    “外面不少人在打听你呢。”

    “打听我?”

    陈有鸟一怔,下意识以为是自己成为道士的后续影响,微微也有些小得意。嘻嘻,自家已经这么炙手可热了吗?

    旺财道:“听说他们要找少爷求诗,写字。”

    “啊!”

    陈有鸟感到意外,怎么是这个?疑问道:“你没听错?”

    “真的,都是些读书人,要来上门求字,请少爷写诗词,甚至愿意出高价。可具体如何,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旺财老老实实回答。

    “求字?写诗?还愿意出高价来买?”

    陈有鸟摸了摸下巴,难道是之前名声发酵所产生的效果吗?但不对,小有名气而已,不可能一下子就如此抢手的,文人圈子,个个眼高于顶,岂会轻易服人?想要成为有名望的大家手笔,难着呢。

    一时间,他很是费解。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678/ 第一时间欣赏极道人神最新章节! 作者:陈留堂所写的《极道人神》为转载作品,极道人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极道人神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极道人神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极道人神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极道人神介绍:
世界充斥着迷雾,历史由王朝书写。
当陈凡来到这个有着神仙鬼怪的异时空,他发现,他能修道,能学文,能参佛……
另外,提起剑来,也能大杀四方。
于是乎,他就成为了人们口中传诵的高人。
当高人高到了一定程度,就不再是人,而能成神。
极道之路,从人到神!
极道人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道人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道人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