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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从斩妖除魔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布丁三分甜     长生从斩妖除魔开始txt下载     长生从斩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皇上永不犯错

    城墙上的余昆炜揉了揉眼睛,一时不敢相信面前的场景。

    两位名扬四海的圣人强者——不对,是一位圣人,一位真君,竟一齐出现在凉州这座荒僻的边疆城池外,摆出一副摩拳擦掌、要把整座城平推了的架势。

    “等等,燕国公……不,反贼赵长缨不是还在蓟城闭关么?怎么突然出现在了大齐西北边境?”

    “还有,徐阁主怎么也反了?听说她几天前把剑阁阁主的位置传给了徒弟,我还以为她是打算放下羁绊云游四海,去寻找突破的契机……没想到她竟然是准备造反!”

    “……”

    余昆炜只觉得自己思绪一片混乱。

    而且他还看出,不论是赵长缨还是徐曼,都不像是这支神秘军队的统帅,更像是被请来助阵的强者——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一位曾裂土称王的枭雄、一位三大宗门之一的掌门人,心甘情愿地放下身段,在他的麾下作战?

    正当余昆炜疑惑不解之际,敌军阵列中忽有乐声响起。

    云锣、铜鼓、金、钲、角、龙笛、杖鼓……不同乐器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宛若滔滔江水,雄浑而庄严。

    那完完全全与我的八观背道而驰。

    “……

    注释:

    我还没听出,那侍卫念的是一篇檄文——

    “我是顾旭!是这个犯了叛国罪的通缉犯!”

    “凉州的官员,比你想象中要没骨气。”我嘴角微微下扬,重声自言自语道。

    而这负责传达旨意的侍卫也收起卷轴,来到这光彩夺目的马车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伪帝萧则曜,放任恶鬼,信用奸佞,诛戮忠正,复按口语,增重赋敛,刻剥百姓……故苛法之所陷,饥馑之所夭,战乱之所及,以万万计,其死者则露屍是掩,生者则奔亡流散……

    今年元宵夜时,我曾在洛河边的人群外,远远地看到顾旭在擂台下夺得魁首,也听到了我这首一鸣惊人的《青玉案》。

    然前我伸手向空中一抓,一根苍白色的手杖凭空出现在我的掌心,其顶端闪耀着一团刺眼的银色星辉,像是酝酿着一场恐怖的能量风暴。

    “……

    在我周围,驱魔司千户任冠雄,以及众少受召集来到城墙下的修行者,都看下去神情恍惚,显然都在费力消化着那篇檄文的内容。

    “……

    然而还未等我鼓足斥责对方的勇气,一辆光芒璀璨、凌空行驶的马车便已从敌军阵列中急急驶出。

    “……”

    (1)本章檄文参考《移檄告郡》《谕中原檄》。

    作为自幼学礼教、考科举的文官,郝力松有疑看是惯敌军明目张胆的僭越行为。

    檄文至此戛然而止。

    像敌军中那种规格的奏乐,按照小齐王朝的规矩,是只没在帝王仪仗中才不能使用的。

    拉车的是是马匹,而是七条由星辉凝聚而成的飞龙。

    当顾旭被朝廷判作反贼时,我也曾感到疑惑是解,认为像顾旭那样后途有量的、受到很少小人物赏识的年重人,根本有没造反的理由。

    我展开手中的一张金色卷轴,朝着凉州城门小声念诵道:

    “故永城侯萧圣昀,矫托天命,伪作符书,欺惑众庶,震怒神祇,杀小楚先君,夺江山社稷,天上昭然,所共闻见……

    马车顶下是以稀疏金丝装饰的小莲叶,七角的柱子和栏杆镶嵌了玉雕的盘花龙凤。

    余昆炜早已跌坐在地。我这瘫软的双腿,已有力再支撑我的身体。

    “传帝君旨意……

    侍卫下后一步,躬身打开车门。

    小齐王朝的每一代皇帝,从统一小荒的太祖,到当今的天行帝,都被列举出种种罪行,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

    “今伪齐之臣,没知礼义、愿归附者,既往是咎。若没执迷是悟、负隅顽抗者,与伪帝同罪。

    “回禀帝君,我们似乎还是打算投降。”侍卫回答。

    但现在,看到乘玉辂、举龙旗的郝力,我是得是发自内心地感叹:皇下的判断果然永远是会出错。

    一个身穿白色云龙纹锦袍、头戴白玉大冠的年重人从车中急步走出,踏着虚空走向凉州城门。

    顾旭我是仅仅是反贼,还是反贼中的头子!

    一名衣着鲜亮的侍卫从前边绕到马车后方。

    在大齐王朝,“礼”与“乐”是密不可分的。

    在距离城门还没百余米时,我停上脚步。

    余昆炜脸色愈发苍白。

    这时,我对于郝力的天赋与才华,是有比欣赏、有比佩服的。

    “予本下界之民,为战事所累,受困于上界。目视你小荒之民,身陷苦海,深用疚心。予恭承天命,为众所推,当黜伪帝,攘奸佞,逐恶鬼,除暴乱,拯生民于涂炭,还天上于太平……

    那个侍卫的声音在法术的放小上,轰轰隆隆,宛若雷霆轰鸣,凉州城墙似乎都在随之震颤。

    “顾旭,竟然是我……”

    一时间,凉州众守军都是约而同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天地静默,万籁有声,浩瀚的苍穹之上,只余上我一人。

    此时余昆炜只希望自己从来都有没听到过那些话——因为我感觉到,那些言语似乎带没一种神奇的魔力,竟冥冥中让我感觉没些道理,继而在有形之中动摇我的认知。

    “钦此!”

    不同场合,不同身份的人,不但礼仪有别,所用的音乐规格也不一样,从而实现尊卑有序、远近和合。

    听到那话,被称作“帝君”的人重重叹了口气:“看来,还是需要你亲自动手才行啊!”

    甚至小齐国民们信仰的“下苍”,都被称作是“伪神”,是小齐皇帝们用来蛊惑民心、维系统治的一面旗帜。

    只听见这侍卫的声音越来越慷慨激昂:

    “我们什么态度?”车中传来一个热淡的声音。

    余昆炜默念那个名字,望着敌军阵列中这僭越礼制的仪仗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驱魔司千户任冠雄率先看含糊了白袍年重人的模样,是禁惊讶地喊出声来。

    …………

    我的目光从城墙下众官吏身下扫过,看到那些人一个个高上头,是敢与我对视。

第二十二章 落笔成兵

    战场中央的黑袍青年并不在意凉州守军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

    见他们久久不愿挂起白旗,他便高高举起手中的白骨权杖。

    顾旭之所以选择从西北边境对大齐王朝发起进攻,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可以借助草原“狼神”——也就是狼狗元宝的力量,发挥出超越他本身境界的实力。

    一道金色闪电划破黑云堆积的苍穹。

    像一柄锋锐的宝剑,直直插向凉州的城门。

    只见雷声轰响,地动山摇,整片天地都被交错的光影撕得四分五裂。

    凉州那高耸巍峨的城楼,也刹那间轰然坍塌,变成了一地零落的黄沙,其中根本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砖头。

    但最让凉州众修士感到惊讶的,并不是这道金色闪电的强大破坏力,而是黑袍青年对力量精准的控制力——

    当城楼被金色雷电炸毁之后,守城的士兵竟然都稳稳地落在地上,无一伤亡!

    余昆炜瘫坐在地上,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

    除此之里,我还不能操纵纸人帮我画符。

    “你看到了,”顾旭淡淡回应道,“接上来,该把白骨权杖送到居延去了。”

    “难道那不是我造反的底气么?”

    那场小规模的攻城战外,狼狗元宝——是,是渺小的草原狼神,光荣成为全场最低输出。

    任冠雄默默在心头感慨。

    我本来还希望通过献城的行为,在这白袍青年的心外少占据一些分量,从而投降前能够得到对方的优待,乃至于重用。

    有想到竟然被那死胖子抢了先。

    作为自幼苦读圣贤书的小齐文官,任冠雄就算投降,也是会表现得跟那群人一样毫有风骨。

    “帝君,凉州刚刚投降了。”洛川望着铜镜说道。

    在崆峒关的“青冥”秘密据点中,顾旭的真身穿着一袭朴素的青衫,手外握着“星盘”,闭目坐在椅子下,如同假寐。

    我瞥了眼支离完整的凉州城楼,知道就算再给我十倍的兵力,我也有没本事在顾旭、徐曼和余昆炜的面后守住那座城池。

    “是如暂且臣服,先保全性命再说。在那世下嘛,能屈能伸,才是小丈夫……”

    尽管我很含糊,操控星盘与纸人军团的帝君,小概率比我更早知道那一情况。

    而在赵长缨投降之前,凉州驱魔司这些修行者见状,彼此看了一眼,也纷纷离开城墙,要么御器飞行,要么施展身法,赛跑般地冲到白袍青年的面后,争先恐前地表示臣服。

    但出于臣子的本分,我还是开口汇报了一声。

    在八支纸人军团中,一切都是假象,只没白骨权杖是真货。

    “顾小人……哦,是,帝君,罪臣凉州驱魔司千户赵长缨,先后没眼是识泰山,忤逆了帝君,还望帝君恕罪……”

    后来他听别人说,那道闪电是大齐历代皇帝掌握的一式杀招,只有人间帝王才施展得出来——它以“泰阿剑”为媒介,借天地之威震慑众生,足以令所有胸藏异心的敌人灰飞烟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身材臃肿的胖子姚翠枝,此时竟跑得比兔子还慢,一溜烟儿就蹿到了白袍青年的面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毕恭毕敬道:

    现在我不能重能被松地控制一支军队——当然,是一支空没威慑力,却完全有没实际战斗力的军队。

    “再抵抗上去,必是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

    “你还没尽力了,”我思忖道,“遇到那样的敌人,你能坚持那么长时间,能被算是对得住小齐朝廷给你的俸禄了,这群有所事事的言官也有没资格再指责你。

    事实下,顾旭还把我的纸人兵团们同时部署到了临羌、昭武、张掖、居延、玉门那七座边关重镇城里。

    我一边想着,一边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爬起来,准备上令献城投降。

    …………

    围在凉州城里这浩浩荡荡的小军,包括飘在天下的修士、余昆炜和徐曼、宣读檄文的侍卫、以及坐在马车外的白袍青年,其实都是姚翠以“画符点睛”之术画出来的纸人。

    由此类推,纸人的数量以细菌繁殖般的速度迅猛增长,用是了少久,顾旭的麾上便没了一支十万小军。

    而是迂回步向城墙,一个接一个融入其中,化作一幅庞小而气势恢宏的壁画,记录着那个历史性的时刻。

    待到黄昏时分,八座城池还没成为顾旭的囊中之物。

    他想起在“洛水大会”那天,洛京城的上空也曾经出现过一道极为相似的金色闪电。

    比如说,我先亲自动手画坏两个纸人,那两个纸人能帮我再画两个纸人,然前画坏的七个纸人又能再画七个纸人,接着又很慢能再少出四个纸人……

    对此,顾旭心中深深感慨:符篆之道的手工作坊时代终将过去,智能化的小批量生产才是未来的主流。

    可现在,那一招却在众目睽睽之上,出现在姚翠的手外。

    我站在城头下,没条是紊指挥着士兵们敞开城门、升旗白旗,欢迎王师退城入驻。

    “凉州那些修行者……都那么有骨气的么?”任冠雄暗暗吐槽道。

    在我的身边,是聚精会神盯着铜镜的洛川。

    但令我们意里的是,那支浩浩荡荡的小军并有没朝着城门的方向行退。

    以后我同时操纵十来个纸人,就会感到没些吃力。

    子子孙孙有穷尽也。

    像姚翠枝那样的降官们,起初还很担心城外是否塞得上如此庞小的一支军队。

    任冠雄望着这胖子磕头如捣蒜般的模样,心头甚是是慢。

    在那之前,我再借助空间裂缝,把纸人们统统扔到凉州城里,再配下一些幻术阵法,一些来自圣人们的技术支持,便制造出了令凉州守军们脊髓发寒的可怕视觉效果。

    自从掌握了“统御”权柄之前,顾旭对纸人的控制力小幅下涨。

    就连晋入“真君”境界的余昆炜,都被这闪电瞬间击溃,毫有反抗之力。

    是仅仅是凉州——

    因为我很能被,那里弱中干的纸人兵团纯粹是吓唬人的伎俩,忽悠人一两回或许很没效,但骗人骗少了迟早会被看穿。

    所以我必须抓紧时间,在小齐朝廷看穿那一切、并把情报传递给各城守军之后,打上一片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有错。

第二十三章 点睛赋灵

    西北边境六座重镇一日之间沦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千里之外的洛京城。

    昭宁公主萧琬珺坐在书桌边,望着面前的奏报,长长地叹了口气。

    起初,看到奏报中反复出现的“十万大军压城”、“第四境及以上修行者不计其数”等字眼,昭宁公主只觉自己的心脏情不自禁怦怦直跳,像是激荡的河水,久久难以平静。

    作为大齐王朝长期以来的实际执政者,又曾经饱读修行典籍,她比任何人的清楚,大荒的修行者是一种稀缺资源——不仅万中无一,还需要投入大量资源进行培养。

    能够御器飞行的第四境及以上的修士,更是少之甚少。

    可在那反贼的麾下,却聚集了数百名会飞的修行者——这相当于掏空了大齐王朝好几个行省的高阶战力。

    “竟然有这么多的修士背叛了朝廷,”昭宁公主眉头紧皱,心头充满忧虑地想道,“而且除了反贼赵长缨之外,连剑阁阁主徐曼都跟他们站在了一边。

    “难道这世间真会如谶言中所说那样,战乱将会降临,大齐王朝会被取代?”

    不过她很快就看到,敌人那声势赫赫的军队,还有那些架势骇人的修士,都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通过符篆之术画出来的纸人。

    赵长缨和徐曼更是压根就没有出手。

    画卷中,浩瀚的战场延伸至远方,战争的硝烟弥漫在空中,映衬着银白色的月光。低小巍峨的城墙倒塌破裂,你被的石块与火焰共舞。

    “徐曼那家伙在符篆之道下的造诣……应该你被非常接近宗师的水准了吧?”你默默想道,“说是定还没是宗师了。

    徐曼在西北边境,操控十万纸人小军,连上八城。

    一时间,擂鼓声、呐喊声、金属碰撞声,充斥在屋子外,久久是散。

    只是它没一点令昭宁公主感到很奇怪——

    “那也就意味着,你们若想解决我们,至多需要对付一位圣人和一位真君。”

    或许我画符的本事还暂时比是下国师。

    低悬的旗帜也倒在地下,被践踏得残破是堪。

    “你是知道,”昭宁公主重重摇了摇头,“或许,父皇早就在闭关的过程中,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吧。”

    我们眼眶中都是一片空白,给人一种突兀而诡异的感觉。

    国师仍旧和以后一样,黝白,瘦大,衣着朴素,是像是一个万众敬仰的圣人弱者,更像是一个田间干活的老农。

    你很慢收敛了目光中波动的情绪,变得激烈而淡漠。

    “赵长缨、顾旭,还没出现在我们的军阵中——尽管我们只是纸人,但你想,肯定真人有没点头拒绝,徐曼是是敢擅自使用我们的形象的。

    你通读道藏,自然知道那是一门曾经被世人以为失传了的符篆法术。

    短暂的沉默前,国师眉头紧锁,再度开口问道:“他是否你被,洛水小会这天,徐曼到底是为什么忽然变成叛国逆贼的?

    昭宁公主听得出我的言里之意。

    随着国师口中重声吟诵咒文,那些原本静止是动的士兵们纷纷活了过来。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下提起一支纤细的毛笔。

    但我的掌控力,却还没到了国师自叹是如的程度。

    身为一个有没修行天赋的特殊人,尽管你把很少法术的原理都牢牢地记在心外,但是每当看到那种神奇的情景时,你仍然总会对掌握超凡力量的修士们充满羡慕。

    “西北边境还没沦陷,”公主语气你被地说道,“若你们再是阻拦,叛军就会长驱直入,直取小齐腹地。

    片刻前,国师重重放上手中的毛笔。

    昭宁公主专注地望着那座袖珍的战场。

    此时国师站在一张长桌边,高头盯着一幅铺开的数米长的画卷。

    昭宁公主点了点头。

    每座城池的守军,都是在看见一道自天而降的、极具破好性的金色闪电前,就干脆利落地选择了投降。

    在战场的中央,士兵们挥舞着刀枪剑戟,浴血奋战。

    肯定有没这些阴差阳错,肯定那个惊才绝艳的年重人仍然在为小齐王朝效命,这该少坏啊!

    “你以为你还没足够了解它了,”国师长叹一声,“但有想到,还是高估了它的下限。”

    我们面色凝重,身披铠甲,战袍猎猎作响。

    “毕竟就算是小齐国师,都从来有没操纵过如此规模庞小的纸人军团。

    “这他想坏接上来要怎么应对了么?”国师问。

    “……”

    “八百个,”小齐国师喃喃道,“那是你的极限了。”

    就在那个时候,小齐国师忽然偏头望向旁边的昭宁公主:“‘点睛赋灵’之术,他听说过吧?”

    我们挣脱画卷,变成一个个拇指小的大人,手外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在纸面下奋力厮杀。

    这不是画中的人物都有没点下眼睛。

    打斗的大人们纷纷停上动作,回到画卷之中,变回之后平面的、静止的、死气沉沉的模样。

    但最近,它却在京城没名的符篆小师赵欣然,以及反贼头子徐曼的手外,展现出了惊人的玄妙之处,仿佛一种凭空创造生命的奇迹。

    是过,作为一个日益变得成熟的执政者,昭宁公主并有没花太少时间感怀往事。

    很少士兵倒在了血泊中,失去了生机。鲜血染红了战场,流遍了小地。

    “你本来还希望,我日前能掌握‘焚天一式’,继承你老师赤阳子的衣钵,成为小齐王朝新的栋梁。”

    “还没我这道金色闪电,到底是什么法术?竟然跟父皇用‘泰阿剑’招来的雷霆一模一样!

    那有疑是一幅技艺低超、出神入化的佳作。

    画卷下士兵们空洞的眼眶外,很慢便没了眼仁——是是白漆漆的眼珠子,而是一个个繁复晦涩的符篆图案。

    想起今年元宵夜时,与徐曼站在洛河边点评擂台赛时的场景,又想到短短数月之间,徐曼还没站到了小齐王朝的对立面,昭宁公主是禁为此深深感到惋惜。

    有蘸墨水,就直接往画卷下点去。

    唯一里貌下的变化,便是脸下的皱纹又少了几条,使我显得更加苍老,更加憔悴。

    但昭宁公主的心情丝毫有没因此而稍没放松。

    只是与先后的画面是同——

    几分钟前,你乘坐马车,在侍卫的陪同上,来到了小齐国师的住所。

第二十四章 内鬼

    国师听懂了昭宁公主话中的暗示。

    “我会亲自去那边一趟,去看看他们的虚实。”他开口说道。他明白在这国家的危急关头,必须得由他挑起大梁。

    “可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昭宁公主仍有些担忧。

    “——确实有些难度,”国师回应,“不过,我会去趟灵山寺,看看觉明大师是否愿意再次出手相助。

    “另外,现在距离洛水大会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洛川的伤应该也养得差不多了。虽然他打架的能力不怎么样,但他的天机推演之术能够使我们在情报方面占据极大的优势。”

    说话时,国师不禁回忆起洛水大会那天,洛川在皇宫大门前,被赵长缨一招打得真元反噬晕倒在地的场景。

    他想,如果赵长缨的实力在闭关之后变得更加强大,那么在天行帝不出手的前提下,他们真能拦得住这些叛军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不速之客凭空出现在了长桌的另一侧。

    “听说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来人身着鹤氅、长发披散,看上去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只是相比以往,脸色略显苍白。

    正是近期在宅中“卧床养伤”驱魔司司首洛川。

    目前,他仅在顾旭、徐曼、赵家父女及“青冥”组织成员的面前透露了真实的立场,且“青冥”众人都曾立下保密誓言。

    在大齐朝廷的眼里,他仍然是兢兢业业的驱魔司长官、忠心耿耿的国之重臣。

    其实洛川本考虑过向世人公开“文昌星君转世”的名头,从而为顾旭造势。

    但在同顾旭商量后,他发现“驱魔司司首”的身份,还能在后续的造反大业中,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不仅能在第一时间获悉大齐朝廷的动向,还能尝试误导他们做出错误的决策。

    就像是一颗钉子,深深打入大齐的心脏。

    “你的伤养好了?”国师看向洛川,开口问道。

    洛川以手掩面,干咳几声,声音有些沙哑地回应道:“没完全好。赵长缨那逆贼下手太重了。

    “但既然现在大齐需要我,就算有再大的困难,作为食国家之俸禄的官员,我也义不容辞。”

    看到他强撑病躯的模样,听到他这番赤胆忠心的表态,昭宁公主望向他的眼神里萌生出由衷的敬意。

    “洛司首还是应以身体为重,”她用关切的口吻说道,“莫要因为过度操劳国事,而影响了伤情。”

    “公主殿下,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洛川轻轻摇头,神情严肃地说道,“国家的兴盛或衰亡,是每一个齐人不可逃避的责任。像我这样幸受皇上知遇之恩的老骨头,更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能贪生怕死、畏缩不前,因为一点小伤小痛就弃国家命运于不顾?”

    “洛司首忧国忧民,本宫甚是敬佩,”昭宁公主朝他微微拱了拱手,“如今敌人诡异莫测、防不胜防。我们刚刚就在想,若是洛司首能用名动四海的天机推演之术,助我们探清敌人的虚实,那该多好?”

    “公主既然有命,洛某怎敢不从?”

    洛川一边说着,一边干脆利落地挥手招来自己的铜镜,将其摆放在长桌上。

    凉州、临羌、昭武、张掖……六座城池宛若湖水中的倒影,逐一浮现在铜镜的表面。

    透过铜镜,国师和昭宁公主清晰地看到了一座座坍塌的城楼,以及城墙上那新出现的规模宏大的壁画。

    这使得他们对顾旭在攻城战中展示出来的力量水准和符道造诣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片刻后,伴随着镜面荡漾起阵阵波纹,画面转换到了一间宽敞的议事厅里。

    他们看到,身着锦袍、头戴玉冠的顾旭坐在一张长桌上首,跟坐在两边的赵长缨和徐曼商议事务——在这些人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喜悦心情,反而显得忧虑、严肃,以至于整座大厅的气氛都凛若冰霜。

    “这几个反贼头子虽然实力不俗,”洛川指着铜镜,在一旁解说道,“但跟我们大齐比起来,根基太过薄弱,麾下没有足够多的中坚力量。

    “他们有攻城略地的本事,却没有守住城池的能力。打下的土地越多,战线拉得越长,他们越是分身乏术。

    “况且,我们大齐皇上是上苍钦定的真命天子,是普天之下民心所向。这些反贼或许暂时能以强权逼迫民众臣服,但不可能真正令民众归心。

    “我想,或许只需稍微等上一段时间,这些反贼就会自乱阵脚,在内外部的压力之下不攻自破。

    “待到皇上出关,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一网打尽。

    “……”

    昭宁公主一边听着洛川的陈述,一边认真关注着铜镜中反贼们的对话——对于他们来说,打下城池,并不是成功的结果,而是困难的开端;像现在,他们就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才治理占区,而争论得不可开交。

    对于这样的情形,昭宁公主并不感到意外。

    这些逆贼,来自不同的势力,有着不同的出身和背景。

    他们或许因为共同的目的,一拍即合,举旗造反。

    但举事的仓促,根基的薄弱,以及利益分配等所带来的问题,必然存在于他们中间——就像是看似微小的蚁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蚕食,不断扩张,最终使千里之堤一朝溃决。

    想到这里,昭宁公主发自内心地感慨,洛司首这天机推演之术着实厉害,竟然能把敌人内部的机密讨论,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有了这样的手段,那原本看上去玄乎莫测的敌人,一下子变得透明起来。

    她的心情瞬间轻松了不少,脑子里迅速冒出一条又一条的对策。

    只是有一点她仍有疑问:

    “洛司首,我们一定要等到父皇出关,才能把这些反贼彻彻底底解决么?”

    听到她的话,洛川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没错。

    “我已用天机术算过,这次觉明大师应该不会出手帮我们。

    “而那赵长缨是名副其实的真君强者,我跟国师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他们气势汹汹而来,我们只要能稳住局势,就……”

    说到这里,洛川脸上忽然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他弯下腰,低着头,双手捂着眼睛,紧紧咬着牙关。

    铜镜上的画面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团混乱而刺眼的光影,照得整间屋子忽明忽暗,宛若鬼影幢幢。

    “赵长缨发现我了,”他眉头紧皱,声音沙哑而痛苦,“他在干扰我的天机术……”

    “洛司首,快停下!”昭宁公主立刻喊道。

    她看出他被天机术反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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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表演

    “不,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洛川摆了摆手,示意昭宁公主不要担心他,“这些信息对我们至关重要,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

    然而,他话未说完,便突然痛哼一声,捂着脑袋瘫坐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往日身为圣人强者的翩翩风度。

    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沾湿了一尘不染的鹤氅。

    铜镜上的光芒猛地闪烁了几下,随后很快熄灭,变回原先陈旧、暗淡、平平无奇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昭宁公主吓了一跳,立即弯腰伸手去搀扶他。

    旁边的大齐国师也心头一惊。

    他知道晋升真君境界后的赵长缨实力强得可怕,能够在皇宫门前将洛川一招击败,使之真元反噬、昏迷不醒。

    但他没料到,赵长缨竟然还能在命运的层面上,阻碍洛川的窥探——要知道,在众人的认知中,洛川是大齐王朝天机推演之术的天花板,而赵长缨则是个舞枪弄棒的粗鄙武夫。

    “看来洛川说的没错,”他默默心想,“要彻底消灭这些反贼,只能等到皇上出关。

    “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拖住他们,让他们内部的矛盾渐渐发酵,但绝不可用力过猛,引起他们的激烈反扑。

    “一个彻底豁出去的真君强者,除了皇上之外,恐怕没有人能拦得住。“

    与此同时,他从空间法宝中取出一枚治疗伤势、补充真元的丹药,将其塞进洛川的口中。

    洛川的脸色终于稍稍恢复。

    在旁人注意不到的阴影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今日的这场”表演“,已成功为帝君争取了不少积蓄力量的时间。

    他曾在上界目睹过帝君叱咤风云、所向披靡。

    因此他相信,时间永远是站在帝君这一边的。

    他无比期待,等到帝君真正恢复昔日实力的那一天,这个世界将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

    以顾旭为首的反贼大军,在一位圣人、一位真君的助阵之下,一日之间接连攻下西北边境的六座城池,很快在整个大齐王朝的范围内引起了强烈轰动。

    在和平年代,对于大齐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修行者们的故事往往精彩、遥远、令人憧憬,充当着他们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就像是顾旭前世的人们喜欢讨论娱乐圈的消息一样。

    像顾旭这种兼具容貌与天赋、修行不到一年就搞出多个大新闻的年轻修士,无疑是他们的热议对象。

    自从顾旭解决陆氏凶宅的案件,阻止了空玄散人的晋升仪式,又在元宵擂台赛上一鸣惊人后,他在全国范围内多出了很多“粉丝”——

    这些人大都是向往着不平凡、做着英雄梦的中二少年。他们将幻想代入到顾旭的人生经历里,甚至在穿着打扮上模仿着他,以此来逃避现实的乏味无趣。

    而在顾旭变成犯下叛国罪的通缉犯后,这群人很快分裂成了两派。

    其中一派因偶像的崩塌而恼羞成怒,愤慨于被顾旭伪装的完美外表所欺骗;他们聚集在一起,以国家和大义的名义,抨击他,咒骂他。

    另一派则坚定不移地认为,一个曾经把成千上万民众从危难中拯救出来的英雄,怎么可能突然为了一己私利,与鬼怪勾结,犯下叛国罪行?

    这当中一定有冤情。

    于是,这两派人日日夜夜争吵不休,但谁也不能说服谁。

    但不论是哪一派,归根到底,都是为了在枯燥的现实中找乐子。

    就像娱乐版面的新闻再惊心动魄,也不会在普通人的生活中掀起丝毫波澜。

    直到近日。

    顾旭真的变成货真价实、确凿无疑的反贼了。

    黑底银龙旗下,数以万计的纸人大军冲破了大齐王朝数百年来固若金汤的边境防线,也撕碎了齐人的平静生活。

    顾旭的拥簇者也好,抨击者也罢,都在这一刻缄默不语。

    因为,当一个娱乐版面的新星,突然以轰动性的姿态出现在时政新闻之上,成为影响天下局势的大人物,那么他便不再是可供人随意评价褒贬的对象。

    他的每一个决策,每一个举动,或许都将在普通人的日常中引起惊涛骇浪。

    但更让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在顾旭攻下边境六城的数日之后,一个来自草原圣山的使团,在前任可汗阿勒坦的率领下,来到了凉州城,向顾旭献上冠冕与华袍,宣布臣服。

    他们称顾旭为“天命所归”、“人间之神”,认为他将一统天下,为草原子民们带来辉煌与荣耀。

    这一消息震动了大齐朝野。

    数百年来,西北草原的蛮族们,一直是大齐王朝难以啃下的一块硬骨头。

    大齐底蕴雄厚,在交锋中总能占到上风,但这些蛮族却像是荒野的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圣山、萨满、狼神、白骨权杖……是让草原人生生不息的火种。

    在这个大齐皇帝们受“泰阿剑”影响而趋于保守求稳、只想做个“狱卒”而不愿开拓进取的时代,草原蛮族不断繁衍壮大,成了长期以来困扰大齐西北边境军民的大麻烦。

    大齐朝廷也曾想过用和平手段去招降这群蛮族。

    但对“狼神”的信仰给予了草原人超乎想象的血性——不管大齐王朝给出多好的条件,或是多大的威胁,他们都不愿意屈膝臣服。

    然而最近,这个大齐王朝应对不了的难题,竟然被顾旭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

    草原人从不承认大齐皇帝在大荒的正统地位,却愿意奉顾旭这个乱臣贼子为君主。

    这样的区别对待,令大齐朝臣们深感愤怒。

    他们一向瞧不起草原人,称之为“粗鄙的蛮子”。

    可当他们发现,这群草原人也同样瞧不起他们时,他们沉不住气了……

    …………

    此时此刻,在凉州城的知府衙门中,顾旭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凝神思索。

    他的目光平静而专注,像是浩瀚无垠的夜空,将大荒土地囊括在内。

    一个身形臃肿的修士走到他的身边,态度拘谨而恭敬地说:“顾大人……不,帝君,您告诉过我们,这群草原人其实早就已经投靠您了。

    “您麾下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一股力量,却为何还要花费力气,画这么多纸人来攻占城池?”

第二十六章 差距

    这位体型肥胖的修士,无疑是曾经的凉州府驱魔司千户任冠雄,也是西北六城中第一个公然表示向顾旭投降的大齐官员。

    顾旭在攻下凉州城后,并没有立即收走他的权力,而是仍然让他继续管理凉州的修行者。

    毕竟顾旭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手。

    而在拥有了完整的星盘之后,顾旭近乎拥有了洞悉天下万事万物的能力,任冠雄若是想偷偷摸摸搞什么小动作,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任冠雄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人。

    在看到劈倒城楼的金色闪电、浩浩荡荡的纸人大军、前来投效的草原蛮族之后,他很快意识到,顾旭的力量,不论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都比他想象中更加可怕。

    尤其是当他听到顾旭麾下的臣属们,包括赵长缨和徐曼在内,都把顾旭称作“帝君”,他更是倍感震撼。

    毕竟在大荒世界,“帝君”一词是上苍的专属称呼。

    凡人若是用了这个称呼,即便是皇帝,都是僭越之举,传说会引起上苍的怒火,招来天打雷劈。

    但顾旭现在不仅没有遭雷劈,而且造反事业似乎还在蒸蒸日上。

    他到底是什么人?

    “顾大人是紫微大帝转世之身,”很快,他从身边士兵们的谈论中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大齐皇帝为了维系自己的统治,编造出不存在的伪神,欺骗民众的信仰。

    “因此,紫微大帝不惜下凡人间,誓要纠正这一切,把大荒民众从谎言中拯救出来。”

    任冠雄起初感到难以置信。

    因为上苍在齐人心中的地位太过崇高。

    他很难把高高在上的紫微大帝,和一个近在眼前的、未及弱冠的年轻人联想在一起。

    但后来,当他把顾旭的人生经历细细打听了一遍,知道顾旭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修为就从第一境提升到了第六境,他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毕竟,除了转世的神仙之外,谁还可能拥有如此离谱的修行速度?

    除此之外,在平时的相处之中,顾旭总能一眼看破他的心思。

    他一些鲜为人知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人际关系,乃至于宅邸中各种物品的摆放位置,在顾旭的眼里都不是秘密。

    这使得他每次待在顾旭的身边,都会倍感压力。

    就好像是站在上苍神像之前,被神明那双全知全能的眼睛注视着一样。

    本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原则,任冠雄暂时放下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决定先做一名顾旭的忠实下属,再静静观察日后的局势。

    万一顾旭真的是紫微大帝转世之身,真的干掉天行皇帝、推翻大齐王朝,那么他日后岂不就是新朝元老?

    这升官的速度,可比在大齐官僚体制内一步步往上爬快多了。

    …………

    “凡出师,需有名,”听到任冠雄的问题,顾旭转过身来,注视着他的眼睛回答道,“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我先做中原的正统,再以中原的名义收伏草原的狼民,这样中原的百姓便会视我为天授之君,会因为我轻易做到了大齐皇帝做不到的事情而推崇我,敬重我。

    “但如果我带着一帮草原狼民去进攻大齐西北边境,那我在中原民众的眼里,就是来自蛮荒之地的侵略者,就会失去大义的名头。”

    任冠雄认真点了点头。

    尽管他在西北边境做官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已经深深体会到了西北民众与草原蛮族之间的深仇大恨。

    可以想象,若是顾旭真领着一群腰上佩着弯刀、脖子上挂着白骨项链的蛮子冲进大齐国境,那么西北六城的百姓就算是拼了全家性命,也要把他拦在城外。

    但现在,西北六城的百姓却把顾旭视作了救星,把之前献给大齐皇帝的忠诚统统献给了他。

    一方面或许是因为信了“顾旭是紫微大帝转世之身”的说法。

    另一方面,比起天子脚下的洛京人,这些居住在边疆地区的民众要更实用主义一些——谁能使他们从蛮族劫掠之苦中解脱出来,他们便愿意推谁上位。

    “再说,画纸人现在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麻烦事儿,”见任冠雄陷入思索久久不语,顾旭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指挥它们作战,要比指挥一群整天只会拿着砍刀无脑向前冲的草原大汉轻松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率先走出房屋,步入衙门后院的走廊。

    任冠雄愣了一秒,然后立刻跟上顾旭的脚步。

    然后他惊讶地看到,原本空旷开阔的衙门后院,此刻已经被数以百计的纸人所占领。

    有的纸人在大门与院落间来来回回地搬运物资,有的纸人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涂涂画画,还有纸人站在墙边,用画笔勾勒出一个又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而这些人物基本成型后,就会从墙壁中走出来,加入到干活的队伍里。

    “帝……帝君,它们……它们在做——”任冠雄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

    “——在画符。”顾旭淡淡答道。

    顾旭的全自动化符篆生产流水线,对于任冠雄来说太具震撼力,令他恍惚许久,迟迟无法回过神来。

    “您……您的纸人军团,就是这么画出来的么?”

    “没错。”

    任冠雄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符师。

    他以前在江南做官的时候,就经常跟两位符师朋友一起约着去喝酒。

    那两人都是好胜心极强的暴脾气,每次喝醉后,便开始借着酒兴画符,想要证明自己比对方技高一筹。

    任冠雄则被迫成为他们的裁判和观众。

    只是在任冠雄的记忆里,这两位自视甚高的符师画起符篆来一点也不轻松。

    他们须以朱砂为墨,严格遵循上香、请神、净心、祷告等步骤,少有一点差错,符篆就会作废,就得从头再来。

    看他们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就像是街边慢工出细活的木雕工匠。

    跟步入批量生产的顾旭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仿佛间隔了一个漫长的时代。

第二十七章 婚礼筹备

    任冠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把视线从纸人们那边挪开,移回到顾旭的身上。

    顾旭的身材并不魁梧,甚至还有些清瘦。

    但站在他身边,任冠雄却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面对巍巍高山、浩瀚大海。

    “帝君……帝君的符道造诣真是举世无双,”任冠雄微微低头,不敢直视顾旭的眼睛,连往日极为熟练的奉承话,都说得不太流畅,“那自诩符道天下第一的大齐国师,或许早已不再是您的对手……”

    顾旭抬起手,阻止了任冠雄把这番拙劣的马屁继续说下去。

    “我不喜欢这些无意义的空话,”他淡淡道,“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用纸人大军来攻城略地,只是巧计,用得了一时,用不了一世。”

    “帝君需要我做什么?”根据多年的官场经验,任冠雄立即猜到,顾旭今天定是有重要事情准备交给他去做。

    而这件事情,很可能决定着他今后能在顾旭这里取得多大程度的信任。

    “我的婚礼将在这个月举行,”顾旭回答,目光飘向遥远的东北方,“地点就定在凉州城。

    “我是个青州人,并不熟悉西北地区的能人志士,但我很想趁着婚礼这个机会,与他们认识一下。

    “我听人说,你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却已经有了很广泛的交际圈子,许多各具才能的本地修士都愿与你称兄道弟。

    “所以,我希望由你来替我写一份婚礼的邀请名单。你愿意帮我做好这件事情么?”

    顾旭的语气很平静,很和蔼,甚至用了问句来征求他的意见,而没有直接用命令的口吻。

    但任冠雄却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顾旭今日先跟他谈“大义之名”,又领他来衙门后院看“全自动化符篆生产流水线”,都是在为此事做铺垫——

    他打算大举招揽贤才。

    或者,用更准确的话说,他打算从大齐王朝的手里抢夺人材。

    这个仅有十八岁的年轻人,要比任冠雄想象中更加老成持重——他不因征服而喜,不以战功为傲;他看重治理,胜过扩大领土的面积。

    他之所以选择举旗造反,并不是纯粹为了反抗或是报复,而是真正想要在大荒世界建立起全新的秩序。

    而对于一个政权而言,高境界的修行者经常会被称作“擎天立柱”,但充其量也仅仅只是一根支柱而已。

    数量众多的中低境界修士,以及在社会中如机械零件般各司其职的普通人,才是一个国家真正的基石。

    “帝君之命,怎敢不从?”任冠雄向顾旭深深一揖,准备告退。

    然而在即将离开衙门之际,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忘了向顾旭询问一个重要问题。

    “帝君,敢问您要娶的新娘是……”

    “大燕国主,赵嫣,”顾旭笑了笑,回答道,“不过很快,她就要变成我的燕国公了。”

    任冠雄再一次瞠目结舌。

    …………

    任冠雄离开之后,顾旭沿着长廊继续向前,步入一间面积不大的偏房之中。

    一个高挑苗条、身着浅绿长裙、戴着狐狸面具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书桌旁边,低头认真整理着一摞文件。

    在吞噬了紫微大帝的残魂之后,顾旭对因果之道的理解得到了大幅提升。

    “青冥”组织这些用来遮掩身份的面具,再也无法阻拦他的视线。

    他毫不费力地就看出,这个绿裙女子,正是大齐驱魔司郎中上官槿。

    自从攻下西北六城之后,上官槿简直比采蜜的工蜂还要忙碌。

    顾旭擅长统筹决策,制定以小博大的奇谋巧计,但对于具体人员事务的管理,却一窍不通——或者说,他生性咸鱼,不喜欢花费精力琢磨这些令人头疼的细节。

    而他最忠实的左膀右臂、“文昌星君”洛川,最近深入敌后去做间谍,暂时没法帮他分担压力。

    所以这份重担目前便落在了上官槿的肩上。

    听到顾旭的脚步声,上官槿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帝君有何贵干?”

    顾旭望着她面具下苍白的脸色,以及未涂胭脂的嘴唇,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闲云居”里取出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摆放在上官槿面前的桌上,“你辛苦了,替你带杯茶。”

    “多谢帝君关心,”上官槿用毫无波澜的声音道,“但我并不喜欢喝茶。”

    上官槿这样的态度,并不出乎顾旭的意料。

    事实上,在顾旭从昆仑山上归来后,她在他面前就一直表现得很冷淡。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换着花样调侃顾旭,吸引他的注意。

    更不会因为他的离别,而难过得泣不成声。

    她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级,除了例行公事之外,几乎从不主动跟他说话;就算不得不交谈,神情也礼貌、客气而疏离。

    顾旭能猜得到她态度发生变化的根本原因——

    上官槿一直跟在洛川身边做事,或许早已从很多细节中隐隐猜到,顾旭并不是真正的紫微大帝转世之身,而是紫微大帝夺舍重生的躯壳。

    而顾旭在走下昆仑山后,为了稳住洛川及麾下的势力,一直在扮演紫微大帝——他参考紫微大帝的记忆,刻意让自己的说话风格、做事习惯等出现了一些变化。

    更具城府,更难琢磨。

    使自己更像是一个苟延残喘了上千年的老怪物,而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十八岁少年。

    而上官槿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变化。

    于是她认为,她曾经默默喜欢过的那个年轻人,已经彻彻底底地魂飞魄散了。

    如今占据这具熟悉的身体的,是一个陌生而苍老的灵魂。

    也正是从那一天起,上官槿不再化妆打扮,不再像以前一样每天都精心修饰自己的容颜。

    她开始习惯于不着粉黛,习惯于戴着狐狸面具,把全身心投入到繁复枯燥的工作之中。

    顾旭再次叹息一声,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知道自己暂时没法向上官槿解释这件事情的真相。

第二十八章 搞钱

    顾旭离开之后,上官槿仍旧站在原地,头也不抬地整理文件。

    大约一刻钟后,待顾旭的气息完完全全消失在她的感知范围内,她终于不再把那摞厚厚的文件反反复复地翻来翻去。

    她沉吟几秒,纤长的手指落在文件堆最底下,轻轻抽出两张工笔肖像画。

    两幅画中的人物都是顾旭。

    一个穿青衫,一个穿黑袍。

    因为上官槿掌握着能够从真实中看到数据的”天算”神通,所以她的人物看上去与真人近乎别无二致,每一个细节都能够精准无误地具现出来。

    恍惚之中,甚至会给观画者一种与真人对视般的错觉。

    这两幅画除了衣服的颜色款式之外,乍看一模一样。

    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在画中人物的面孔中找到一些细微的差别。

    上官槿出神地盯着两幅画,沉吟了许久。

    漫长的安静后,她蛾眉微蹙,拿起黑袍顾旭的肖像画,专注而认真地把它撕成无数碎片。

    随后,她的指尖窜起耀眼的真元火焰,将这些碎片统统烧成了灰烬。

    至于另一幅画,则被她抚平皱褶,小心翼翼地叠好,收进衣袖之中。

    做完这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全身心投入到忙碌的工作里。

    …………

    “帝君,城主府外来了个人,他自称是您的老熟人,想要同您见上一面。”

    顾旭离开偏房后不久,就有一个衙门小吏匆匆忙忙地朝他走来,朝他躬身行礼道。

    “我知道了,”顾旭借星盘看了眼来客的身份,点了点头道,“让他去书房等我。”

    小吏怔了一瞬,随后匆匆告退。

    自从顾旭凭借纸人大军攻下西北六城之后,他的身边无疑出现了不少见势前来投奔之人。

    顾旭也颇具礼贤下士的明君风范。

    凡是有名望有才干的人,他都会亲自见上一面,与之畅谈日后大计——当然,很多时候是纸人在代劳。不过凭借顾旭现在的符道造诣,寻常修士根本分辨不出真人和纸人之间的区别。

    只是,在这小吏的印象里,凉州知府衙门的书房,是顾旭为自己选择的静修之地。除了赵长缨、徐曼,以及那位神秘的“青冥”组织领袖之外,顾旭从未邀请其他人进去过。

    门外那个侏儒究竟是什么人,怎会得到顾旭如此的看重?

    …………

    “金陵沈丘,拜见东翁。”

    幽静明亮的书房中,一个穿着麻布衫、身高不足一米四的侏儒朝着顾旭长揖及地,态度恭敬地说道。

    “沈兄不必多礼,”顾旭立刻上前一步,把他扶起,“我现在可是大齐王朝眼里的逆贼。沈兄愿意冒着风险,不远千里来到我的身边,便已是莫大的情分。”

    “大齐对我无情,东翁却对我有恩,”侏儒笑了笑道,“这么简单的选择,傻子都会做。”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抬头望着顾旭的眼睛:“或者,您现在更愿意听我称您为‘帝君’?”

    “称呼不重要,”顾旭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沈兄觉得哪个听起来舒服,用哪个便是。”

    这个相貌丑陋的侏儒,正是金陵沈氏的庶子沈丘。

    先前顾旭在洛京符道之争中一骑绝尘,而沈丘又与家族矛盾愈来愈深,便怀着投资的想法,选择脱离家族,做了顾旭的门客,替顾旭把丹药作坊“寿昌坊”经营得蒸蒸日上。

    后来,沈丘的母亲遭到临安贺氏的迫害,被囚禁于深井之中,顾旭亲自前往贺府,将其救出。

    此事过后,沈丘对顾旭真正归心——不再仅仅把他视作一支潜力股,而是发自内心地效力于他。

    顾旭被大齐朝廷通缉之后,沈丘声称“我这辈子只会认一位东翁”,拒绝了时磊极具诚意的邀请,接着便带着母亲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直到今日,方才露面。

    顾旭挥了挥手,招来椅子,扶着沈丘坐下。

    然后又凭空变出一个茶壶、两个茶杯,斟了一杯茶,递到沈丘面前。

    “沈兄,请!”他说,“这可是来自蜀地的蒙顶茶,号称‘贡茶之冠’,洛川对它的评价可高了,你一定要尝尝!”

    沈丘很快把握到了顾旭话中的重点。

    “洛司首……洛川也在您的麾下效力?”他低头望着漂浮在杯中的茶叶,沉声道。

    “是啊,”顾旭云淡风轻地点头道,“他的真实身份,是‘文昌星君’的转世。‘青冥’组织的头领也是他。”

    沈丘沉默了几秒,努力消化这个惊人的秘密。

    他知道顾旭一见面,就把这样的秘密告诉他,是对他推心置腹的表现。

    同时他也深深体会到,今日的顾旭,是一个比过去更加成熟的主君。

    尽管他分辨不清顾旭此举是发自真心,还是刻意为之的手段。

    但他必须得承认,对于像他这样一向不受重视的、被族人芥蒂的门阀庶子来说,这话很是受用。

    “帝君现在的修为,距离圣人应该不远了吧!”短暂的思忖后,沈丘感受着顾旭身上远超以往的威势,说道。

    “差临门一脚。”顾旭诚实道。

    “以帝君这傲视同辈的实力,又有麾下众多强者鼎力相助,想必也看不上我这点微薄的修为。”

    “但我很需要沈兄的脑子。对我来说,它的重要程度远远胜过百万雄师。”

    “帝君太过抬举我了,”沈丘轻轻摇了摇头,“您是我的东翁,也是我的恩人,只要您看得上我粗陋的见识,今后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我便是。”

    “哪怕与整个世界为敌?”

    “哪怕与整个世界为敌。”

    “沈兄可真是我的及时雨,”说到这里,顾旭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一摞厚厚的文件,放在书桌上,“我现在正好有一件事情,急需沈兄的帮助。”

    “什么事情?”沈丘低头看向那堆文件,发现是密密麻麻的账目。

    “搞钱,”顾旭神情认真地回答道,“沈兄应该知道,纸人军团只是权宜之法,绝非永久之计。要跟大齐王朝硬碰硬,必须招兵买马,拥有自己的军队。

    “只是,以西北六城的财政状况,恐怕连半支军队都养不起。”

第二十九章 册封

    沈丘接过帐本,迅速浏览了一遍,一时不知该欣喜于顾旭对自己的信任,还是烦恼于这个任务的艰巨。

    当西北六城还在大齐王朝手里的时候,因长年累月遭受草原蛮族的祸害,财政一直入不敷出,无比依赖洛京的帮扶。

    尤其是不久前,雪女和空玄散人在凉州城打了一架,海量的灾后重建、救治和抚恤工作更是让这里变成了一个金钱的无底洞。

    现在西北六城已被顾旭占领,自然不可能再去找大齐朝廷伸手要钱。

    而顾旭既已举旗造反,接下来定要招兵买马、广纳人才,在此过程中消耗的钱财,必然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沈丘随便想一想,就感到压力巨大。

    “接下来,就辛苦沈兄了。”顾旭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沈兄的肩膀。

    他并没有对沈丘许诺,在事成之后,会给他怎样的荣华富贵。

    毕竟事能不能成,他也没有把握。

    但沈丘知道,顾旭向来是行胜于言的人。他如今选择冒着偌大的风险追随顾旭,也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报恩。

    …………

    三日之后,大燕国君赵嫣带领随从,出现在了凉州城外,再一次震惊大齐朝野。

    她穿着一身色彩鲜艳的红裙,骑着枣红骏马,衣袂在风中飘飞,像是蓝天白云下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她身后,百余名士兵手执利器,金属铠甲倒影烈日光辉,显得格外刺眼。

    由于近日顾旭一直将凉州城门大大敞开,表现出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所以很多平民都一窝蜂地涌至城外,想要一观这位北境女君的风采。

    当然,更让他们好奇的,是顾旭和赵嫣之间的情感八卦。

    他们很想知道,大燕国君千里迢迢从大荒东北跑来西北,究竟是出于政治因素,还是处于感情因素,还是二者兼而有之。

    尽管大燕国君是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但是当他们亲眼看到赵嫣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庞,以及那兼具锐气与妖气的独特魅力时,他们仍不免瞠目结舌,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单从相貌来看,她跟顾大人……帝君可真是般配。”有人不禁在心头默默感慨。

    几分钟后,伴随锣鼓齐鸣,一群甲士护着黑底云龙锦旗,从城门鱼贯而出。

    一辆六匹马拉的华贵马车紧随其后。

    其通身由黑檀木制成,镶嵌着金银翡翠、宝石珍珠。车窗雕刻着繁复精致的龙凤图案,挂着深色绣花的丝绸帐幔。

    实话实说,以顾旭现在的财政状况,是坐不起如此奢靡马车,也养不起如此规模宏大的仪仗队的。

    他这马车,其实是在前凉州知府余昆炜的座驾基础上改造的。

    它外表那华丽的装饰,都是顾旭的幻术阵法;内部其实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以顾旭过往的性子,他心里头甚至根本不想浪费真元在这种无趣的表面功夫上。

    奈何他正在扮演紫微大帝这个曾经闻名上界的装逼犯。

    为了不露馅儿,他不得不花费精力,来搞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而赵嫣似乎也一眼看透了顾旭华丽外表下的真实面目。

    她不禁莞尔一笑,红唇微微上扬,一时间整片天地为之失色,也让围观众人为之目眩。

    “帝君驾到!”仪仗最前方的士兵大声喊道。

    声音贯彻苍穹,宛若滚滚惊雷,经久不散。

    赵嫣翻身下马,朝着黑色马车双手抱拳,躬身行礼:“臣赵嫣,拜见紫微帝君!”

    中原帝王又被叫做“天子”。他们在祭天时,往往以“臣某”自称。

    赵嫣的这一声“臣”,可以理解为对上苍的敬重,也可以理解为对顾旭的臣服。

    只有她心里清楚,她的这一礼,给的并不是“紫微大帝”这个高高在上的名号,而是远古那个引领她走出蒙昧的师尊,那个把希望带到人间的神祇。

    赵嫣身后的随从也纷纷单膝跪下,高呼:“拜见帝君!”

    这时,黑色马车的车门终于缓缓打开。

    顾旭头戴白玉冠、身着黑色云龙纹锦袍,从中缓步走出,衣袂飘飘,宛若行风踏云。

    他径直朝着赵嫣所在的位置走去。

    赵嫣的一名随从捧着一个木匣子,将其递到赵嫣的面前。

    赵嫣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根造型精致的长鞭。

    它玉制的手柄倒映着太阳,焕发着莹润的光泽。

    这正是“玉马鞭”,大荒十二名器之一,幽州赵氏代代相传的强大法宝。

    最近数十年来,它一直被束之高阁,处在沉寂的状态。

    但此时此刻,它却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

    赵嫣双手捧着“玉马鞭”,将其递到顾旭面前。

    这是一个充满象征意义的动作。

    象征大燕国君放弃刚刚取得的王位,就此臣服于紫薇帝君的麾下。

    也象征着大齐东边与西边的两股造反势力,就此合二为一。

    顾旭郑重地接过长鞭。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一名侍卫上前两步,打开一张做工精致的金色卷轴,大声宣读帝君的诏令——

    大意为,册封赵嫣为燕国公,世代镇守大荒北境。

    顾旭目前未有皇帝之位,便行册封之事,毫无疑问是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之举。

    但这一刻,在看到这样的场面之际,周围竟无一人觉得不对劲,反倒视之为理所当然,觉得身为紫微大帝转世之身的顾旭就该有这样的排场,就该有这样的资格。

    随后,顾旭又把“玉马鞭”递回到赵嫣的手中。

    赵嫣双手接过,以肃穆的眼神,望着她的师尊,她的道友,她的神祇,她的主君……以及她的爱人。

    刹那之间,玉马鞭大放光芒,宛若冉冉升起的耀日,与天上的那轮太阳交相辉映,驱散了凉州城外的一切阴霾。

    站在光芒中央的顾旭和赵嫣,仿佛成了踏着虹桥下凡的仙人,灼灼耀眼,令人不敢逼视。

    赵嫣清晰地感受到手心里源源不断涌来的力量,感觉到冥冥中自己与“玉马鞭”构建的联系。

    它仿佛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是她的本命法宝“一丈威“一样。

第三十章 娶亲日

    待到“玉马鞭”的光芒渐渐暗淡,赵嫣心念一动,将其收进储物法宝。

    顾旭这时淡淡一笑,朝她伸出手。

    赵嫣知道,这是他对她的邀请,似乎在无声地对她说“随我来”。

    她嘴角微微上扬,握住他的手,然后在他的引领下,随他登上马车。

    如果说,“玉马鞭”时隔多年之后的认主,意味着幽州赵氏对紫微大帝在政治层面上的归顺,那么,两人此时的举动,便是在对大庭广众宣告他们已经定下的婚事。

    两窝反贼真正成了一家人。

    尽管很多人都曾对此有所猜测。

    但当这件事情真正公布出来的时候,仍旧令他们情不自禁睁大眼睛。

    不过赵嫣对旁人的目光浑不在意。

    当马车门关上后,车箱内略微昏暗的空间仿佛成了一个独立于虚空之外的小世界。

    赵嫣紧紧挨在顾旭身边坐下,把脑袋搭在他的肩上,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凑到他的耳边对他说道:“我的顾郎,分开的这些天,你心里有没有想过我?”

    顾旭轻嗅着她发丝中淡淡的芳香,感受着她躯体的温暖和腴软。

    他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不论是他的身还是他的魂,都贪恋着、享受着、惦记着与她待在一起的感觉。

    “想过,当然想过。”他点了点头,认真道。

    赵嫣眼里流露出愈发灿烂的笑意。

    “师尊近日所作所为,真是出乎弟子的意料,”她像上次见面时一样,频繁更换着对他的称呼,并似乎以此为乐,“不费一兵一卒,就攻破了大齐王朝的西北边境……我还以为要打一场恶战。白让弟子夜夜担心。”

    “你要相信你师尊的能耐。”

    “帝君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赵嫣的指尖从顾旭脊背上轻飘飘地掠过,像是在勾勒一张地图的轮廓,“有了凉州,有了玉门,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轮到陇州、凤翔、榆林……”

    “不,”顾旭摇了摇头,“接下来,我有远比开疆拓土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儿?”

    “娶你。”

    …………

    天行二十四年八月初七,乃是宜嫁娶宜订盟宜求嗣的良辰吉日。

    这一天,凉州城里张灯结彩、一片喧嚣,气氛堪比过大年。

    高耸的城墙上挂起了一面又一面黑底云龙纹锦旗,城中广场上燃起了篝火,街道边挤满了敲锣打鼓的艺人。披盔戴甲的士兵们手持武器,在街头巷尾来回巡逻,维持秩序。

    平民百姓们一大早就关了家门和店铺,加入了围观欢庆的行列。喊声,笑声,千万人杂沓的脚步声,宛若万丈飞瀑倾泻而下,汇聚成了一片喧嚣声的海洋。

    这场全城参与的盛典,无疑是为了庆祝顾旭与赵嫣的婚礼。

    顾旭身为紫微大帝转世,赵嫣也曾是一国之君,他们两人喜结连理,场面自然不会小。

    但由于顾旭目前尚未宣称立国,也没有真正登基称帝,再加上两人身份特殊,所以也没有去讲究帝王婚礼的尊卑秩序、繁文缛节,反而多了些平民婚礼的热热闹闹。

    远离故乡的赵嫣,近日暂住在凉州东郊一座宽敞舒适的宅邸。

    她迎着灿烂的阳光走到屋外,手持三炷香,朝着东北方向拜了三拜,将自己即将成婚的消息告诉已故的母亲。

    赵嫣以前一向自认为是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觉得婚姻固然是大事,但不是人生中唯一重要的事情。她才不会像寻常小女人一样,在结婚当天哭哭啼啼、扭扭捏捏。

    然而,待她在心里默默把该说的话说完,鼻子却有些微微发酸,泪珠子也不禁在眼眶里打转——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喜悦。

    那个她在轮回中等待了数千年的男人,终于将真真正正地属于她了。

    随后,以秋雁为首的婢女们将她拥进屋里,替她修剪鬓发、涂脂抹粉、勾画蛾眉。

    天生丽质的赵嫣平日鲜少梳妆打扮,却已是妖冶无双、风情万种。

    而今日,当她经过整整一个时辰的精雕细琢后,更是脱胎换骨、褪去凡尘,宛若妖仙临世,令人不敢逼视。

    接着,婢女们又替她穿上火红色的婚服,戴上金灿灿的冠冕,套上精致的绣鞋。乌云般浓密的黑发被高高挽起,缀着沉甸甸的翠云、珠牡丹、黄金缕等饰物,令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秋雁站在一旁,望着自家主人珠光宝气、艳色照人的模样,心头充满了羡慕,又有些不舍。

    一般来说,大荒富家小姐的贴身婢女,往往都会随女主人陪嫁。

    但以赵嫣对顾旭那执著的占有欲,她能接受时小寒的存在,便已经是极大的让步——毕竟她很清楚时小寒在顾旭心中的重要地位,他绝不可能为了她而抛弃时小寒这位曾经相伴于微末的旧恋人。

    不过,要让赵嫣再往顾旭身边塞一个通房丫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赵嫣的成婚之日,便成了秋雁的自由之日——

    赵嫣将身契交给秋雁,许她自由之身,今后不必再侍奉赵氏家族;同时也答应,若是秋雁择得良婿,就送她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

    待赵嫣穿戴打扮完毕,屋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婢女们将脑袋探出窗外,看到了头戴宝冠、身着大红婚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众多随从和礼物的顾旭,沿着宽阔的街道,一路敲锣打鼓,朝着宅邸的方向走来。

    “新郎官来喽!”她们笑嘻嘻地说道。

    赵嫣没有伸头去看。

    但在脑海中,她可以想象出对骑术一窍不通的顾旭,努力用法术控制马匹,装出一脸从容淡定的模样。

    想着想着,不由得唇角微微上翘,眼中流露出灿烂的笑意。

    …………

    与此同时,在鞭炮响过之后,顾旭和他的迎亲队伍被阻挡在了虚掩的大门之外。

    这是大荒婚俗中的“拦轿门”。

    顾旭不得不掏出一大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和喜糖,又回答了女方亲戚提出的一大堆刁难问题,才顺利带着花轿进了院门。

第三十一章 拜堂

    接下来,顾旭迎亲队伍中的喜娘前往赵嫣的闺房,催促新娘上轿。

    “喜娘”又被称作“迎亲太太”、“喜阿妈”,是男方举行婚礼的时候所雇请的通晓礼仪的妇女,她能说会道,善于应酬,负责照顾新娘、应付宾客。

    在此过程中,新娘会假装不愿出嫁,得催促三次才肯出发。

    顾旭便前往门厅,去给老丈人敬酒。

    赵长缨望着面前仪容大方、一表人才的女婿,心情格外复杂。

    他以前一直在为女儿的婚事发愁。

    赵嫣性格乖张、特立独行,不喜欢跟同龄异性打交道,却喜欢留连青楼,跟花魁舞娘们混在一起。

    赵长缨一度怀疑女儿喜欢的是女人,以为家族这一脉会在她的手中断了传承。

    直到顾旭出现,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女儿的癖好不正常,而是属于她的缘分还没有到。

    只是,在赵嫣真正要嫁出去的这一天,他心里除了喜悦之外,又有一种强烈的不舍,一种莫名的惆怅。

    瞿清秋走了,女儿结婚了,今后偌大的赵家院落里,将只有他孤自一人、形只影单。

    “照顾好她。”

    赵长缨将顾旭递来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会的。”

    顾旭的话语很简单很平静,没有发那种掏心掏肺、天打雷劈的毒誓。但他那认真的目光,却似乎有着沉甸甸的重量。赵长缨能够从中感受到,他绝不会在此事上开玩笑。

    这时赵嫣终于在婢女们的簇拥下,身着盛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遵照了北境的习俗,没有像大齐新婚女子那样戴上红盖头,而是手持一柄团扇,如妖似仙的容颜在团扇背后若隐若现。

    顾旭立即按照习俗,出屋回避。

    赵嫣面向父亲,盈盈躬身行礼,表示感谢父亲的养育之恩。

    赵长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嘴角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去吧。等你们两个有了孩子,我这个无所事事的老头子或许可以帮你带带。”

    赵嫣的眼眶再次有些湿润。

    随后,她踏着铺在地上的红色毡毯,步入花轿。

    从大荒灵魅禁忌的角度讲,新娘子容易招来恶鬼凶煞,而很多阴煞气息都隐藏在土地之下。为了防止污秽、保持洁净,所以铺毯设毡,以避免直接踩地。

    当然,以赵嫣现在的实力,大部分凶神恶煞遇到她,都得绕路走。

    只是在婚礼这样的人生大事上,为了图个吉利,任何人都会不可避免地变得讲究、变得迷信起来。

    上轿之后,新娘的臀部便不可再随便移动,寓意平安稳当。在新娘的座下,放置着一只焚着炭火、香料的火熜,花轿的后轿杠上搁系一条席子,俗称“轿内火熜,轿后席子”。

    起轿后,宅院内鞭炮声再度如雷轰鸣,烟味儿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赵家的亲戚、仆役们,纷纷用茶叶、米粒洒向轿顶,据说能够驱邪避害。

    在夕阳西下、红霞漫天的时候,花轿掐准时间,进入了顾旭临时居住的凉州知府府邸的大门。

    凉州城的大小官吏们,早已组织了浩浩荡荡的乐手民夫,在此奏乐放炮迎轿。

    他们刚刚投降顾旭不久,正摩拳擦掌地要在这位新的主君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因此在帮顾旭筹备婚礼的过程中,都格外地卖力。

    停轿后,一名盛装打扮的、被称作“出轿小娘”的五六岁从门中走出来,在轿门打开后,用手轻拉了新娘的手三下,请新娘出轿。

    赵嫣在喜娘的搀扶下,跨过一只朱红色的木制“马鞍子”,步着红毡,站到了喜堂右侧的位置。

    顾旭则佯躲别处,由捧花烛的小儇请回,站在左侧。

    接下来理应是拜上苍拜尊长的环节。

    然而,由于太上昊天早就被顾旭宣判为伪神,而紫微大帝的转世之身又活生生地站在众人的面前,所以这一步骤直接被省略了。

    至于拜尊长……顾旭这一世的父母早已离世,一对新人便只能对着灵位鞠躬行礼,上香祭拜。

    “夫妻对拜!”这时赞礼人大声喊道。

    顾旭和赵嫣又望向彼此,揖拜三次。

    目光交汇间,顾旭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人身上的因果之线愈发紧密地纠缠在一起,再难剪断,再难分离。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拜堂仪式结束后,赞礼者又喊。

    在两个手捧龙凤花烛的小儇引导下,顾旭手持彩球绸带,领着新娘进入洞房。

    这一路,两人须踏在麻袋上行走——麻袋一共五只,他们走过一只,喜娘就要将其拾起,递传于前,继续铺道,意味“传宗接代”、“五代见面”。

    入洞房后,顾旭并不能在此久留,很快又要去给外边的亲朋好友敬酒。

    因为体质问题,顾旭一向不擅长也不喜欢饮酒。

    但在今天这特殊的场合下,为了图个喜庆,他却满满地喝了几大杯——当然,为了避免在新婚之夜醉得不省人事,他悄悄地用真元化解了酒力。

    由于顾旭身份今昔非比,宾客们也不敢缠着他一直胡闹——轮着给他敬了酒,说了些祝福的话,便任他离开。

    顾旭终于得以坐在床边,与赵嫣一同享受清静的二人世界。

    婚房里,一张巨大的红木雕花床摆在正中,床边摆放着一幅绘有祥云和鸳鸯的屏风,寓意着美满幸福的婚姻。床上铺着绣有金线的红色被褥,两侧摆放着雕花的烛台。

    赵嫣已经在丫鬟们的服侍下,褪去华服,换上了便装。

    朦胧的烛光在她的莹润如玉的皮肤上跳跃,使她整个人都焕发着如梦似幻的光泽。

    见顾旭到来,她从团扇后边露出半边脸颊,打量着顾旭身上华丽的喜服,轻笑道:“今日第一次见夫君穿红色,竟然也这么好看。”

    “不如娘子国色天香。”顾旭笑了笑。

    他伸手握住赵嫣的手腕,让她把掩面的团扇轻轻放下。

    她终于如一朵艳丽无双的花儿,完完全全地绽放在他的面前。

第三十二章 合一

    这时赵嫣从旁边桌上取来由一个匏瓜剖开而成的两个瓢,柄间以彩色丝线联接在一起,并绾成同心结。她在瓢中盛满了酒,一只递给顾旭,一只握在自己手里。

    两人各饮一盏,饮到一半后互相换盏。

    此为“合卺酒”。

    由于匏瓜带有苦味,而瓢中的酒由粮食酿成,度数不高,口感甘甜。喝这酒,寓意同甘共苦,合二为一。

    饮罢,赵嫣将两个瓢朝床下一抛,只见其落地时正好一个朝天,一个朝地,不由得眉开眼笑,望向顾旭时更是目光灼灼。

    顾旭知道,这是大荒婚俗中一种带有占卜意思的仪式。

    若是卺瓢一仰一覆,便意味着男俯女仰、阴阳和谐、婚姻美满,为大吉之兆。

    当然,顾旭已经察觉到,赵嫣在扔卺瓢的时候悄悄地动用了真元,以确保万无一失。

    他并不打算戳穿。

    只是站起身来,替她摘下繁复华丽的花冠。

    赵嫣那浓密的黑发散落开来,像是流动的墨,倾泻于两肩,垂落至腰际;淡淡的发香弥漫在朱红的帐幔间,令人心醉。

    顾旭的指尖从她柔软的发丝间穿过,又轻轻捧起她的脸颊,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以及那双从不羞怯、从不躲闪、直直与他对视的眼。

    数千年前那个孤独而坚定的少女,与眼前这位明艳动人的新娘,在他的脑海之中悄然重合。

    “嫣儿。”

    他轻声呼唤着她,低头亲吻她的唇。

    赵嫣以更加热情洋溢的姿态回吻他。

    她也站起来,紧紧环抱住他的腰,伸手去解他背后的腰带。

    几分钟后,两人的衣物散落了一地。

    赵嫣躺在床铺中央,黑发散乱,身上只剩下一件火红色的肚兜。

    顾旭双手撑在她的耳边,低头俯瞰着她。

    两人鼻尖挨得很近,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顾旭。”

    “嗯?”

    “我现在……莫非是做梦?”

    “嫣儿何出此言?”

    “我感觉正在发生的这一切,好不真实,”赵嫣喃喃道,“前世今生,我一直都在等待你,追逐你的背影……我常常觉得你我之间的距离很远,不敢相信你有朝一日竟会真正属于我……”

    顾旭明白,因为自己过去总是在拒绝她、避开她的感情,所以就算是今日拜了堂,喝了合卺酒,赵嫣心里仍然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她害怕他会为了别人丢下她,更害怕他会像几千年前那样,无声无息就消失在日光之中,一去不回。

    “我是你的,”顾旭吻了吻她的脸颊,“到死都是你的。”

    “你以后还会离开么?”

    “再也不会。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真的?”

    “嗯。”

    赵嫣忽然眯起眼睛,嘴角露出笑意。

    “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什么?”

    “我感觉到,你说的是真话,”

    顾旭感到自己的血液变得炽热起来,心脏随之砰砰直跳。

    尽管离开北境的那一天,他们已经探索了彼此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但眼前的女人依旧如一只变幻莫测的妖精,时刻诱惑着他,呼唤着他沉寂于灵魂深处的情欲。

    他不再说话。

    先是吹灭了旁边的烛火,然后低头封住她的唇。

    冥冥中她脑海中萌生出一个念头——

    过去的自己一直是残缺不全的,直到今日才真正变得完整起来。

    …………

    翌日清晨,赵嫣早早从婚床上醒来,吻了吻尚在熟睡中的丈夫,然后清洗身体,在仆人们的服侍下穿戴整齐,来到凉州知府府邸的门厅。

    按照习俗,今天新郎新娘应当去向家翁家婆及各叔伯行拜请茶。

    但由于两人身份特殊,顾旭又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

    所以今日反倒成了众臣属来向这对新婚夫妇道贺。

    来得最早的是沈丘。

    他不仅送来了祝贺,还带着一堆财务方面的事情,准备交由顾旭定夺。

    然而顾旭迟迟没有露面。

    只有他这位花颜月貌的新婚妻子,红衣如霞,容光焕发,独自出来接见众人。

    “见过燕……夫人。”

    沈丘本想叫她“燕王”。

    话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赵嫣已经放弃王位,归附顾旭,如今已算是他这个门客的女主人,便立刻改口,称她为“夫人”。

    赵嫣似乎很喜欢这个新的称呼。

    “你找我丈夫有事儿?”她面带微笑,望向沈丘。

    当她还是赵阀大小姐的时候,就听过沈丘的名字,知道他虽然个头矮小,相貌丑陋,但却极有天赋与才干。

    沈家产业之前的欣欣向荣,顾旭“寿昌坊”的蒸蒸日上,他都居功至伟。

    只是,对于沈丘不惜叛国也要追随顾旭的举动,她仍旧感到有些意外。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低估了顾旭的能量。

    “我这里有一些财政方面的事务,需要交由帝君决策。”沈丘回答道。

    “我丈夫近日太过疲倦,需要休息,”赵嫣说,“如果事情不紧急的话,你不妨下午再来找他。”

    沈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不过他脑子里仍有些困惑。

    他知道自家主君是个勤勉自律的人,几乎从不会因“疲倦”、“需要休息”这样的理由而耽误正事。

    而且昨天婚礼时,顾旭也精神抖擞、红光满面——怎么过了一个晚上,他就体力不支、卧床不起了?

    再看看这位朱唇粉面、气色极佳的新娘子……

    沈丘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三十三章 你等着

    午后,当顾旭醒来时,他的心头萌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要立刻突破圣人境界,重塑这孱弱的身躯,然后再去找赵嫣那妖精大战三百回合,报仇雪恨,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不过他很快克制住了这一念头。

    尽管现在晋升圣人对他来说,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他还想再花一点时间,再进行一些必要的思考和探索。

    他很清楚,他之所以会有这么快的进境速度,很大程度是依赖了紫微大帝残魂留下的遗产——不仅仅是真元力量,更有对天地大道的深刻领悟。

    他希望能纯粹以自己的“道”成为圣人,而不假借别人的成果。

    虽然大概率是他想多了。

    但万一,紫微大帝在这些记忆里悄悄动了手脚,想要以此为复活的契机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光滑冰凉的手轻轻抚过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在想什么呢,我的郎君?”赵嫣在他耳边轻笑道,她的气息拂动着他的发丝,令他感觉有些凉凉的,“新婚第一天,就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顾旭翻了个身,看见新婚妻子不知何时侧躺在了自己的身边,一手拄着腮,红色的衣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面色红润而诱人,如一朵嫣然绽放的花,散发着比以前更成熟更妩媚的气息。

    “在想怎么入圣。”顾旭如实回答。

    “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赵嫣的指尖从他的眉眼间掠过,停在他的唇角处,“你一直都是这样,满脑子都是修炼、修炼、修炼……”

    顾旭本以为赵嫣是在对他撒娇,以佯作埋怨的方式,想要他哄她几句。

    没想到她很快话锋一转,语气认真地说道:“需要我帮你么?”

    “怎么帮?”顾旭问。

    “你还记得洛水大会那天,我们被邙山鬼王困在大齐皇室内库里么?”赵嫣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被子,钻进他的怀里。她的脸颊埋在他的胸口,似乎在聆听他的心跳声。

    “当然记得。”那是顾旭人生轨迹发生彻头彻尾的改变的一天。那天的每一个细节,至今都毫无遗漏地镌刻在他记忆超群的大脑里。

    “我费尽心思去寻找的‘燧石’,早已成了没用的碎片,”赵嫣继续道,“反倒是在天龙秘境里与我针锋相对的你,却成了帮助我觉醒血脉力量的大恩人。”

    “这是缘分,不是什么恩情,”顾旭笑了笑,他的手沿着她后背的曲线缓缓向下滑,“前世如此,今生依然。”

    “我知道,”赵嫣捉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但我今天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我想说,对于那天我们在皇室内库里‘双修’的感觉,你还有印象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人的掌心紧紧贴在一起。

    赵嫣自幼习武,她的手要比寻常女子更加修长更加有力,跟顾旭比起来只略小了一些。但皮肤却光滑细腻,好似凝脂,没有半点儿武夫们的茧子。

    顾旭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两人修行的功法同出一源。当他们同时运转真元时,两人的经脉似乎连接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休戚与共的整体。

    两人体内的力量随之突飞猛进——赵嫣觉醒了血脉,拥有了光辉耀眼的火凰双翼;顾旭也趁此机会突破了第四境。

    “也许,现在我们可以再尝试一下这样的‘双修’,”赵嫣压低声音,用挑逗的口吻道,“以夫妻的方式……”

    “要不等晚上吧,”因为身体的疲惫,顾旭努力抵制着眼前的诱惑,“我今天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但赵嫣完全不理会他的拒绝。

    她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顾旭看不到她的面孔,只感觉得到她微凉的手指,以及柔软的舌尖。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

    一个时辰后。

    赵嫣换了一身整洁的红裙,坐在新婚的大床边。

    顾旭仍旧懒懒散散躺在床上。

    他的脑袋枕在赵嫣圆润而有弹性的大腿上。

    赵嫣一只手漫不经心抚弄着他的发丝,另一只手拿着一份文件,轻声念诵着上面的内容,嗓音柔和而悦耳。

    每当她念完一段内容,顾旭就会做出相应的决策,比如“同意”、“不同意”,或是提出改进完善的意见。

    赵嫣再以真元为笔墨,把他的话记录下来,写在文件上。

    沈丘早些时候带来的西北六城财政问题,就以这样的方式,被高效地处理完毕。

    “今天下午,沈丘第二次上门的时候,除了这一沓文件外,还带来了一箱枸杞、一箱鹿茸,”做完正事后,赵嫣放下手中的纸张,用调侃的口吻道,“他让我向你转达他的祝福——‘帝君要保重身体,愿帝君福同海阔、寿与天齐’。”

    顾旭当然听得出这话的言外之意。

    “如果我不幸英年早逝,那么罪魁祸首一定是你这只磨人的妖精,”他长叹一声,顿了顿道,“圣女阁下,你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洛京教坊司的琉璃花魁,”赵嫣笑了笑,并没有隐瞒,“我前些日子找她借了几本小册子,认真研读了一番,收获颇丰。

    “怎么样,满意不?”

    从顾旭此刻的视角,看不见赵嫣的表情,只看得到两座遮天蔽日的宏伟高山。

    但他能够想象出她眼里洋洋得意的神色。

    当顾旭还未变成通缉犯的时候,大齐王朝的每一个年轻天才都把他视作潜在的对手,希望借他之手磨砺自己,或是以他为踏脚石,成就自己的名声。

    赵嫣也不例外。

    她曾经说过,顾旭会成为她的一块“磨枪石”。

    洛水大会时,她败给了他。

    不过现在,她似乎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胜利——

    什么千年不遇的修行奇才,什么紫微大帝转世之身,什么大荒天命所归之人……在她面前就是如此不堪一击。

    “妖女,你等着,”顾旭语气平淡而认真地回应道,“等我晋升圣人后,就是我的回合了。”

    “嗯,我等着。”赵嫣笑盈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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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擒贼擒王

    对于大齐王朝来说,顾旭和赵嫣的婚礼并不是秘密。

    消息几乎在当天就传到了洛京。

    昭宁公主听到时,正在婢女们的陪同下,沿着公主府的长廊缓缓踱步。

    近日她的心情极为烦躁,在屋里伏案工作的时间越久,就越发压抑,仿佛心头笼罩着厚厚的雾霭,又像是胸口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也就在屋外开阔的环境里,能稍微能够得到舒缓。

    然而今天,当汇报消息的侍卫诚惶诚恐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觉得院中的池塘黑魆魆的,摇曳的树影像是飘浮其间的幽灵;屋里的烛光像是无数翅膀着火的蛾子,飞出窗户,坠落在水面,尸骸随着波纹荡漾着远去。

    她听到不远处假山瀑布的流水声,觉得这声音像是痛苦的叹息,像是如泣如诉的曲调,在永远通不过的石壁之间久久激荡。

    “殿下?您还好吧?”

    婢女见她阴沉得吓人的面色,不禁关切地问了一句。

    昭宁公主没有回应。

    她很清楚,这场在千里之外凉州城举行的婚礼意义非凡,代表着大齐王朝目前面对的两股反贼势力真真正正拧成了一股绳儿,变得比以前更难对付。

    说实话,顾旭与大燕的结盟,昭宁公主并不感到意外。

    令她惊讶的,是赵嫣竟然甘愿放弃燕王的头衔,选择成为顾旭麾下的燕国公!

    赵嫣此举,或许还勉强能用要爱情不要江山来解释。

    但她的父亲,曾为了自立称王和邙山鬼王一起大闹紫宸宫的第八境强者赵长缨,居然也默许了自家女儿这样的决定,甚至自己也成了为顾旭冲锋陷阵的打手。

    这让昭宁公主不禁怀疑,顾旭莫非是给身边人灌了迷魂药,让他们一个个死心塌地地追随。

    她当然也听说了反贼间中流传的说法——

    什么顾旭是紫微大帝转世之身,什么太上昊天是欺骗百姓的伪神……

    她一个字也不信。

    大齐建国这么多年,打着神明幌子想要搞事的乱臣贼子不计其数,但最终都在大齐王朝的雄厚国立下灰飞烟灭,没有一个能够成事。

    她此时最忌惮的,其实是效劳于顾旭的那帮高境界强者,以及顾旭本人飞速上涨的修为。

    她曾亲眼目睹顾旭在洛水大会上越境作战胜过强敌,也看到他在龙门书院符道之争中展现出来的不拘一格的思维方式。

    她知道他的惊人潜力。

    她不敢想象,在他晋升圣人之后,会变成多么可怕的存在。

    …………

    深夜,大齐国师登门拜访公主府邸。

    两人在书桌边相对而坐。

    一人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另一人琼花玉貌,耀如春华。

    但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同样的愁绪。“如洛川所料,觉明大师拒绝了我的请求。”国师率先开口道。

    “他有说拒绝的理由么?”

    “他说,这不是一场灵山寺该参与的战争。”

    昭宁公主低头盯着桌面。

    大齐明面上的“五圣人”中,两位不直接隶属于朝廷的圣人强者,一个把宗门丢给徒弟,跟着顾旭造反去了,另一个闭门深山,保持中立,似乎在逃避这件事情。

    他们为何会表现出这样的态度?

    是因为顾旭先前许诺过他们巨大的利益,还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竟然让他们为此不惜得罪朝廷?

    “您之前还说过,您还打算去一趟前线。”短暂的沉默后,昭宁公主又开口道。她的声音好似利刃,划破了结冰的空气。

    “是的,我刚刚才从那边回来,”国师轻叹一声,回答道,“殿下应该记得洛川那天说过,反贼们来源不同,根基薄弱,或许能够凭着强劲的势头攻城略地,但要治理好占领城池,处理好内部矛盾,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西北六城现在的状况,却跟他描述的有些不太一样。”

    “您的意思是,洛司首的天机推演之术有问题?是因为被反贼赵长缨出手干扰了么?”

    “不,”国师摇了摇头,“不完全是。洛川描述的这些问题,确实于反贼中客观存在。但是顾旭对它们的解决措施,却比我们想象中要有效得多。

    “在他面前,来自境外草原的蛮子,来自北方大燕的莽夫,西北六城的投降官吏,以及那群神神秘秘从不以真是面目示人的‘青冥’成语,都在他面前表现得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一切潜在的矛盾,似乎都在所谓‘帝君的权威’之下让步。

    “那些人与其说是顾旭的下属,不如说是顾旭的信徒。他们好像真的对顾旭‘神仙转世’的身份深信不疑,坚定不移地认为顾旭会带着他们脱离苦海,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以信仰来维护统治,顾旭这手段不赖啊,”昭宁公主评价道,“我还以为,除了修行之外,他对别的事儿,尤其是争权夺势的这些事儿,都一窍不通。

    “只是他这么做,也有不小的风险。整只叛军的稳定,就维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如果他死了,叛军也就真的四分五裂了。”

    昭宁公主虽然博览群书,知晓天下修行法门,但她终究只是个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并不知道“归墟”境界的存在。

    毕竟这是太上昊天的骗局,是大荒圣人强者都不知道的隐秘。

    若是她明白香火之力的真正用途,定然能够猜到顾旭所图甚大,而不仅仅只是想举旗造反、在一座牢狱里称王称霸。

    “但要让他死,也不容易。”国师再度摇头叹息。

    他听懂了昭宁公主的言外之意——

    按照现在的势头,叛军并不会像洛川所说那样自乱阵脚、走向衰亡,而会蒸蒸日上、愈发强大。

    而叛军强者众多。

    在天行皇帝闭关深宫的情况下,正面对抗或许有些棘手,但他们可以暗中尝试让顾旭“意外身亡”,从而做到擒贼擒王。

    “您应该记得,当他还没起事的时候,我和觉明大师一起出手逮捕他,都让他成功逃跑了,”国师顿了顿,继续道,“那小子的命,可不是一般的硬。”

第三十五章 井下之囚

    昭宁公主点了点头,认同了国师的观点。

    上次顾旭绝地逃生时,她也在场。

    当时的顾旭可以说是举世皆敌、无依无靠。

    但在那样的处境下,他竟然能够找到一个凶神级的鬼怪,作为自己的贴身保镖。

    而今天,顾旭已经从形只影单的通缉犯,变成了麾下强者云集的叛军领袖。

    要让他死,可比以前困难多了。

    “那西北六城的民众,如何看待顾旭的造反?”

    “据我了解到的消息,起初他们不认可顾旭,视他为乱臣贼子,有不少人还聚集到凉州知府府邸前闹事。但后来顾旭减免了他们的赋税徭役,还给贫苦百姓开仓放粮,这些人便瞬间改变了态度,对他歌功颂德。”

    “真会收买人心。”

    昭宁公主嘴上这样评价。

    不过她心里清楚,大荒平民百姓其实根本不在意改朝换代、政权更迭。谁能让他们吃饱饭,谁就是他们的真命天子。

    …………

    翌日,天刚蒙蒙亮,大齐国师便出发前往紫宸宫,请求拜见天行皇帝。

    其实,此行能否见得到皇帝,国师心头没有半点儿把握。

    但西北那群反贼们的棘手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大齐王朝并非没有对付他们的其他手段。

    只是,如果能够凭借天行皇帝的力量,快刀斩乱麻地干掉几个恶首,或许可以极大程度地减少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能避免平民百姓的伤亡。

    当他在大殿台阶下苦苦等待的时候,司礼监秉笔太监曹通来到了他的面前,向他传达天行皇帝的旨意。

    “国师大人,陛下正在闭关,无法现在见您。”曹通拱了拱手道。

    曹通此话并不出乎国师的意料。

    国师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宫殿,另想办法。

    但这时曹通叫住了他。

    “不过陛下命我带您去见另一个人。”曹通把“人”这个字咬得很重,目光也变得格外肃穆。

    “另一个人?他是谁?”国师问。

    “您见了就知道了。”

    …………

    随后,国师跟着太监曹通,穿过皇宫中长长的走廊,绕过浮雕精美的影壁,来到了树木从神的御花园。

    国师一直认为,用“人间仙境”一词来描述这座花园的精美奢华,一点儿也不夸张。

    它既有北方庭院的雍容大气,又有南方园林的别具匠心,曲折的小径、精致的回廊、池塘和石桥,都被恰到好处地安排在园中,构成了一幅幅精美的画卷。

    人们或许会觉得,御花园的奢侈富丽,主要体现在雕刻精致的亭台楼阁、不远千里从南湖运来的假山石、金丝楠木制成的房梁立柱,以及无处不在的名贵花卉树木。

    但国师却清楚,御花园里造价最昂贵的,是一座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阵。

    在这阵法的覆盖下,春天的牡丹、海棠,夏天的荷花、睡莲,秋天的菊花、桂花,冬天的腊梅、水仙,都会不分季节齐齐绽放,竞相争艳。

    在花园不起眼的一角,有一口不起眼的水井。

    国师不是第一次来这御花园。

    但之前每一次,他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口井。

    直到今天,他才注意到它的存在。

    国师深吸一口气。他身为圣人强者,精神感知力远超常人,就算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他也能凭借神识的力量,洞察周围环境中的每一个细节。

    而这口井,却悄无声息地蒙蔽了他的感知。

    这绝不是偶然。

    而是力量与道则层面上对他的碾压。

    他又一次深刻体会到,在修行道路上走得越远,境界与境界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他就算已经登上了第七境的山峰,在修为上足以傲视大荒,但是在天行帝的面前,他仍然感觉到自己如蝼蚁般孱弱不堪。

    曹通从腰间取下一块金色雕刻龙纹的令牌,蹲下身子在低矮的水井边缘轻敲两下,口中低声念诵一段灰色难懂的口令。

    片刻后,井水如烟雾一般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旋转而下的狭窄阶梯。

    乍看这青石阶梯陈旧朴素,还长了不少苔藓,跟皇宫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但国师却早已看出这玩意儿不简单。

    消失的井水是一道强大的封印,也是空间的壁障,看似可以借曹通手里的令牌开启,实际上却受控于天行帝的意志。

    若是违逆了皇帝的意志,哪怕偷了令牌,获取了口令,这口井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在这样的封印之下,究竟藏着怎样一个人?

    为何在这反贼愈发猖獗的时刻,皇上会让曹通带自己去见他?莫非是此人力量强大,足以力挽狂澜?

    可既然如此,皇上为何又要把他长期封印在皇宫深井之中,不让他早早出来对付敌人?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

    怀着疑惑的心情,国师跟随曹通,沿着井中的阶梯缓缓下行。

    井中藏着一座牢狱。

    准确来说,这牢狱并不是真正存在于水井里,而是存在于另一片空间中,存在于一片从虚无开辟的道则领域之中——

    因为刚来到这里,国师就感觉到身边的大道法则发生了变化,自身的修为遭到了极大程度的压制。

    不久前,当他在皇宫门前试图阻止赵长缨时,就有过类似的感觉。

    这座牢狱只有一间牢房。

    国师站在厚重的铁门之外,透过门上的小孔,向里头望去。

    只见牢房内部黑暗和沉闷,让人感到寒意透骨,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地狱角落。

    唯一的囚犯,被粗重的铁链束缚在牢房尽头的墙壁上。

    他低着头,身上贴满了图案繁复的符纸,黑色长发垂落至地,给人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

    国师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最令他感到惊讶的,并不是这些强力而罕见的封印符文。

    而是这个囚犯的身上,没有心跳,没有体温,没有生命的气息,只有浓郁的阴煞之气。

    就在这时,似乎是察觉到两人的到来,囚犯缓缓抬起头。

    “你们终于需要我了。”

    他发不出声音,用口型对着铁门的方向道。

    国师顿时愣在原地,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嘴巴微微张开,双手不禁握紧了拳头,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人——不,这鬼怪的相貌,竟与天行皇帝一模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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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从斩妖除魔开始介绍:
天昏地暗,人鬼同途。
顾旭带着三个天赋,穿越到妖魔横行的修真世界,成了大齐王朝驱魔司的普通小吏。
他本只想默默修行,寻求长生。
然而一不小心,却把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书友群:877093715长生从斩妖除魔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生从斩妖除魔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生从斩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