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皇帝也不能瞎胡闹啊!
雨过天晴,寝殿外,阵阵秋风缕缕寒,花朵已残。
远处传来的丝丝竹韵,令外面刚刚经过雨水冲刷的挺拔竹柳,在和煦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是愈发碧翠。
寝殿内,令人身心愉悦的饭后活动早已结束。
对于杨蜜悉心入微的服侍,王迪很是满意。
心中默算日子过后,身为皇帝的他,不惜赐予美娇娥珍贵的皇室恩泽雨露。
“陛下,从昨日起,您还不曾去看望其木格公主呢…她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皇帝能陪着自己,杨蜜肯定是高兴的。
不过她可是清晰记得,就在前日,皇帝从其木格那里回来时,心情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昨天没去看望,今天这就要到午时用膳的时间了,瞧皇帝这意思,还没有动身探望的意思,这种奇怪现象,倒是引起了杨蜜的好奇心。
趁着皇帝心情好,借机问询一下,也省得日后自己不小心犯了同样的错。
“其木格,她一个草原来的女子,可不像咱们汉家女子那样识礼数。朕…这是在驯服草原上的马匹呢。”
虽然王迪不会能把人给忽悠傻的pua神术,但时而热情亲密,时而冷淡疏远,这种基本的恋爱技巧,他稍微还是懂点的。
况且其木格这小娘们现在又享用不了,不值得他费太多的心思。
再加上,明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过了节,议和事宜基本就能彻底敲定下来。
即便再墨迹呢,依王迪所见,恐怕到了月底,自己便能重返紫禁城这个大明朝的权枢所在。
诸多待办的事情,他得抓紧列出个详细章表,按照轻重缓急一件件去处理。
所以说,自知未来一段时日必定是道阻且长的王迪,宅在寝殿哪也不去的他,是真真切切在为了大明朝的强大而日夜操劳,损耗精力。
“陛下,其木格公主是草原野马的话,那奴婢在您心里是什么马呀?”
皇帝不紧不慢地说,杨蜜认认真真地写。
一条条较为细致的军国大事由她写出之际,杨蜜的心,略微有点担忧,但更多的则是喜悦。
在她看来,这位终将会在史书留其名的年轻皇帝,至少现在,他是没拿自己当外人。
虽说谈不上恃宠而骄吧,但自觉自己还是有那么点特殊的杨蜜,往皇帝怀中挤了挤的同时,娇滴滴询问着她和其木格公主的区别。
“阳光彩虹小白马!”
透过雕窗,瞥了眼庭院外的彩虹,王迪心血来潮想到一个名字。
低头看了眼腻歪在怀中回首相望一脸可爱问号表情的杨蜜,为美人指点迷津的想法,又渐渐浮上了心头。
他这边心有所想,怀里的杨蜜也有心有所感。撂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来便往死死贴近了皇帝胸膛。
距离上一次的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美人心中在想啥,王迪还是能够察觉出来的。
抛开邀宠求欢这些原因,单从医学角度来分析的话,他心里明白得很,女子在程姬之疾那前后几日里,身心会变得格外敏感。
有些冲动,也是格外得强烈。
不过呢,在王迪看来,她强任她强,自己正值年轻气盛的阶段,若是连一个小娘们都降服不了……
往后这皇帝当着,也挺没意思的。
再加上,身处寝殿内缭绕不散的沉香,他体内的火气,可是一直旺得很呐。
虽说从精致华丽的三足香炉内熏出的袅袅白烟沉香气,并没有多少催情的作用,但从许院使那里了解到,这贵重顽意焚烧出来的香气,是可以治愈男子因真阳不足而引起精气清冷之症。
且不提自己没事,就算真有那么一丁点的小毛病,天天这么熏着,体内的精气神,早特么热乎过头了。
这精神头一旦过盛了,对身体不大好是一回事。如若不及时发泄发泄,心中老觉得跟回事似的。
所以,本着为了宗庙社稷的理由,王迪执子之手,轻轻握着毛笔,上上下下描绘着大明朝的美好未来。
“陛下啊…您讲的这是什么马,奴婢不…不懂呀!”
越是在皇帝怀中腻歪,杨蜜的身心是愈发躁动。
更别提,还有皇帝无微不至的悉心教导。
“看到外面的彩虹了吗?见到这种小白马,心情就像见到雕窗外彩虹那样美好!”
附耳密语之际,静候佳音的王迪,将杨蜜彻底揽在怀中。
二人面对面,变得难舍难分。
还是一边说着于宗庙社稷有益的军国大事,一边携手描绘着大明朝的未来……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带着别苑寝殿内,呆不住快要闷死特别想见心上人的其木格,趁着风轻雨停阳光重现的好时光,她来到了皇帝寝殿。
“陛下,其…其木格公主来了,你…先放奴婢下来吧。”
听闻李公公的通报,正依偎在皇帝身上的杨蜜,当即吓得就是一激灵。
想要起身赶紧离开,却又被皇帝死死抱得更紧,脱身不得。
“怕什么,以后你们都是朕的妃子,朕抱抱自己的妃子又怎么了?况且,你这裙裳下摆足够大,无碍。”
自打收服连氏姊妹花以后,王迪的心中,早就有了三人行必有我师这种好为人师的心思。
处理政务的闲暇之余,他时不时的,就会琢磨一下,怎么搞定这件看似简单却很是困难的事情。
放到后世的话,只要手中的小钱钱足够多,只要自己不嫌累,想品多少绿茶都么得问题。
现在嘛,自己若是个王爷或是乡绅土豪的话,应该也挺容易的。
问题是,自己作为大明朝的皇帝,就算自己想要胡来,真敢真愿陪他疯耍的妃子,恐怕也不多。
毕竟除了杨蜜、其木格还有连氏姊妹花她们四人以外,待到大婚以后,那些嫁入宫中的女子,大家闺秀,这必定是最基本的条件。
想要这类熟读《女戒》的女子陪自己瞎胡闹,王迪猜测,她们宁肯被自己打入冷宫或是死掉呢,怕是也不会答应这种荒唐事情。
不过,世事无绝对。
杨蜜她们四人,要么是出身不好,要么是不懂太多的礼数。
如若能从她们这里找到突破口,那不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了。
思虑至此,一手紧紧搂着杨蜜的同时,王迪扯了扯自己还有杨蜜的衣摆过后,浑身不见飒飒感的其木格,悄咪咪的一小步一小步来到了寝殿内。
“万岁爷…其木格叩见万岁爷。”
第六十二章 是真绿啊!
寝殿内,静得吓人。
看不出一点异样的王迪,稳如磐石地坐在圆凳上。
身体紧绷的杨蜜,则死死搂着皇帝。
瞧她那样子,恨不能当下这一瞬间,立即钻进皇帝的体内,不让别人发现自己。
至于跪伏在地正在叩见皇帝的其木格嘛……
过去了一日半的时候,处在焦虑心情状态下的她,脑子时而好使时而不大好使。好在是,她还知道从服侍她的婢女那里,学了一些面圣的基本礼仪。
要知道,身为也先的妹子,当年就是跟随自家老哥去见脱脱不花大汗,她都不曾下过跪。
现在嘛,若非与大明朝的皇帝看对了眼,好歹也是个公主的她,是宁死都不会做出这种纡尊降贵向明人跪地叩头的动作。
“起来吧…瞧瞧你右肩的伤都还没有好,御医嘱咐过的事情,你是又忘了呢?还是说…你学不乖,又想不听话了?”
怀中杨蜜的身体,正处在紧绷状态。此时王迪的身体状态,其实也差不多。
……
更多的则是,他怕其木格这个从草原上来的身手还不算错的虎逼娘们,万一没了恋爱脑清醒了过来,别再对自己干点出格的事情。
依王迪所见,没有半点拳脚功夫在身的自己,一对一的情况下,就算拿着一把手术刀,恐怕也不是这小娘们的对手。
正因如此,自打其木格醒了之后,王迪就考虑好要遛一遛这匹草原上的小野马,消消她身上的野性。
不过嘛,细细打量眼前穿着一身翩翩华美汉服的其木格以后,他发现自己有点过于谨慎,过于妖魔化草原女子了。
瞧这小娘们现在颌首低眉的温顺模样,哪还有当时擒获国舅爷张克俭的飒爽劲头。
“先前以为高估了恋爱脑的威力…现在看来,啥年代都不缺这种迷恋感情的傻娘们啊!”
王迪这边,心里正在瞎嘀咕着。
而其木格那边,从进到寝殿那一瞬间,让她心里有点苦闷的就是,皇帝身上,竟然挂着个女子。
虽然看不清这个女子的容貌,虽然她心中也知晓,自己不过是大明朝皇帝小媳妇的其中之一……
只是知晓归知晓,刚来没几天的其木格,压根还未做好与别的女子一起面圣的心理准备呢。
“过来,让朕好好瞧瞧你右肩的伤势!”
经过再三确认过后,色欲包天胆子又肥了起来的王迪,招了招手,示意其木格靠近点。
打着挂念她伤势的借口,想要干点更刺激的事情。
他这句话一出口,怀中太过紧张的杨蜜,不由自主地便嗯哼了一下。
这种来自身心层面的双重刺激,那前所未有过的体验,远非她这个仅是二九年华的姑娘所能承受得了。
仅是忍不住发出嗯哼这么一声,已经算她自控力足够强大了。
“万岁爷,这位姐姐也是病了吗?”
寝殿内,如此静谧。
被皇帝抱在怀中的女子,发出来的看似有点痛苦的嗯哼一声,其木格怎会听不到。
为了缓解一下自身尴尬,傻呆呆的她,听从吩咐,来到皇帝跟前时,还不忘了关心一下姐姐的身体情况。
“嗯,你这姐姐早上起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点内伤…朕正在给她疗伤呢。坐到这,让人好好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王迪示意其木格做到自己腿上。
“万岁爷,这不行……”
经过面圣礼仪培训以后,其木格还是懂了不少。
皇帝乃是大明朝的真龙天子,金贵之躯,岂能像对待常人那样对待皇帝!
只是,她拒绝的话语还未讲完,忽然反应过来,既然别的女子都能钻进皇帝的怀抱,没道理自己不行啊。
眨眼愣神的功夫,当衣袖被皇帝轻轻那么一拉,其木格的身体,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便顺势坐在了皇帝膝盖上,背对着皇帝,呆呆地看着桌面纸张上的服饰图样。
就这样,重新恢复安静的寝殿内,除了王迪那还算比较平缓的诊断言语以外,便再无其它任何动静。
“嗯,许院使的医术,还是很好的。想要快点好起来,身为病人…其木格你说,自己是不是应该谨记许院使的嘱咐,变得更乖一点?”
随意瞥了眼其木格的伤势,王迪一只手揽着杨蜜。
另一只手,为了让坐在自己膝盖位置的其木格坐得更稳,很自然的,便搂在了她的小蛮腰上。
从触觉敏锐的双手传回来的触感,王迪可以轻松感知出来,杨蜜和其木格的身材可谓是一个赛一个,谁也不比谁差。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迪轻轻掐捏其木格死死摁住自己的双手,正打算给她好好检查检查身体伤势之际,寝殿外,不合时宜地传来了小李子的通报。
“记住…乖乖地呆在房间里,安心养伤。朕有时间会过去探望你的,知道了没?”
“是,陛下。”
最后的紧要关头,先把全程傻呆呆的其木格打发走以后,生怕呼吸细微身体止不住颤抖的杨蜜喘不过来气,王迪很是好心地给她渡了一大口气。
“啊……”
...
庭院,花池边。
看着满地雨打过后的粉红花瓣,身心相当通透的王迪缓缓道:“起来吧,有什么新鲜事,与朕说来听听。”
“是,陛下。”起了身,哈铭开始将京城地界的要紧事说与皇帝听。
因为考虑到即将班师回京,王迪对于顺天府还有紫禁城内的关注度,是愈发重视了起来。
说实在的,经过一个月在岗的适应过后,对于其它事情,王迪倒是并不怎么不担心。
唯一能让他有所顾虑的,只有那个便宜亲娘,孙太后。
俗话说,知儿莫若母!
在臣子眼里,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这位皇帝的变化再大呢,他们可以用‘圣意难测’或是‘伴君如伴虎’这些词句来给出相应的解释。
但是孙太后那边,他则有点说不准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哈铭已是汇报完了所有打探来的消息。
真正能让他上心的大事,一件都没有。
多数的,基本都是发生在臣子之间狗屁倒灶的事情。
不过转过身来以后,王迪忽然发现,哈铭这个异族大汉,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便秘神色。
“还有什么事情没说?怎么支支吾吾的?”
“陛下,是宫中的事情,小的岂能妄言。”
哈铭话音一落,王迪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全是宫闱淫乱有人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事情。
不过转头一眼,自己都未大婚呢,怎会发生这种事情。
“恕你无罪,说吧!”
“是,陛下。是…是孙太后招了一个道人…安顿在了宫内丹房。此人名叫徐滨,从天津卫下了船便直奔京城的贤良寺,未待多久,即被孙太后火速传唤到了宫中。”
战战兢兢讲完后,让哈铭欣喜的是,他未从一脸平静表情的皇帝身上,察觉出任何怒意,反倒直接挥挥手让他退下。
这一幕,顿时让哈铭长长松了一口气。
二话不说,转身,走人。
待到哈铭离去以后,王迪看了看不远处的竹柳,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先帝的头,是真特么绿啊!
第六十三章 相当不差钱
结合原主的记忆,历史上那些被绿的皇帝,诸如始皇帝他爹,隋唐那几任帝王,王迪心里还是比较清楚的。
有活着的时候被绿的,也有挂了的时候被绿的……
但像先帝这样,挨了前后两任皇后绿的,恐怕还真没有。
当然了,真正的历史是个啥样的,王迪一点都不清楚。但现如今的事实告诉他,先帝很绿很可怜。
前皇后胡善祥,与汉王朱高煦有染。
至今回想起来,王迪都觉得自己那位便宜小老弟,郕王朱祁钰,其尖嘴猴腮的模样,很像汉王朱高煦。
滴血认亲法能糊弄得了朱瞻基和这天下人,可骗不了他。
不过也无所谓了,说到底,都是老朱家的苗,王迪也没打算替先帝抱不平。
至于现任的孙太后,虽然精神上一直都有在绿先帝,但相比她妹胡善祥,还算守妇道的她,身体依旧是忠诚于先帝的……
至少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是忠诚的。
不管怎么说,当年还不是太孙妃的孙若微,人家可是徐滨的青梅竹马。
先帝是以赦免靖难遗孤为由,硬是将孙若微从徐滨这个情敌手里抢过来的。
这一对,算是先来了肉体上的契合,而后再慢慢补上缺失的感情。
问题是,几年相处下来的感情,哪比得上人家与徐滨二人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感情来得深刻。
所以说,二人有点余情未了,也算说得过去。
唯一可惜的是,先帝死得太早,尤其是死在了情敌前面。
按照先帝与徐滨定下来的君子约定,他竟然允许自己的情敌,在其死后来见老情人。
这不,主动与郑和下西洋的徐滨,命足够大,活了下来。
先前不知窝在哪的此人,怕不是在得到了先帝早已驾崩的消息过后,便火急火燎地来见他心心挂念的意中人了。
踱步瞎溜达着,王迪估摸着,以孙太后的为人,再加上现在可是大明朝而非风气很是放荡的唐朝……
自己这便宜老娘,顶多干出点精神出轨的行为。像淫乱宫闱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想必她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况且,徐滨此人也是允文允武,曾得到过朱棣的亲口夸赞。再加上去了一趟西洋涨了不少见识,将其称之为国之大才,一点都不为过。
如果有可能的话,王迪还准备打着便宜老娘的旗号,使唤使唤此人呢。
“反正我这边相当清楚他二人之间的事情,但他二人却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他们的关系……”
“这样一来,以报效朝廷的名义启用徐滨封他个官做,便可名正言顺地将其从宫中赶出去,也算给先帝一个交代,也能避免宫中这破事传到臣子的耳边,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位便宜老娘,是更在意她的老情人呢,还是在乎我这个儿子。”
脑海中回想着《大明风华》剧中的一幕幕,心中已是打好谱的王迪,溜溜达达散了一会步。
一阵风儿吹过,雨后的丝丝寒意,令他打了个冷颤,也想好了中午要吃点什么。
“小李子,午膳吃火锅,就在前面雨亭那儿,去把其木格喊过来陪朕用膳。”
“对了,佳节要到了,多准备点肉啊红色的菜品,少点绿色菜品,添添喜气。”
吩咐小李子传唤其木格,王迪返回寝殿,将躺在床上软趴趴的杨蜜拉了起来吃锅去。
火锅这玩意,其实大明朝现在已经有了。金锅、银锅、铜锅,可谓是样样不缺。
甚至是说,对于王迪这个喜好芝麻酱作配料的北方人而言,应他的要求,装满配料的木柜上,除了找不到红彤彤的辣椒油以外,不下七十余种的配料,应该要比后世任何一家火锅店都要强出不少。
...
饭后,三人正常运动了一小会儿,也就是溜达片刻消消食过后,便到了午睡时间。
美人在侧,窝在床榻上一直睡到哺时正,迷迷糊糊的王迪,便听到杨蜜贴在自己耳边的柔声细语。
“陛下,到点了,文武百官已经候在行宫外了。”
“更衣!”
今日,八月十四。
虽说因为刺皇杀驾事件以及怀疑有内鬼勾结白莲教,在与民同乐这件事上,很怂很怂的王迪,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
但不管怎么说,军队的将士们,跟着自己出来打仗卖命,到了中秋佳节,该意思意思的,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
下基层,撒点钱,给士卒们整点好吃的,陪文武百官吃个团圆饭乐呵乐呵,这些都是他这位皇帝应该做的事情。
从王迪来到宣府城…或者应该说,是从奄遏下水大捷那天起,前期这些慰军琐事就已在酝酿准备当中了。
所差的,就是等待他这位皇帝批复礼部和户部送上来的奏梳。
不过当王迪看完以后,对于三军较为寒酸的节日庆贺活动,他不甚满意。
要知道,对于此行连斩了两名大肥鱼的王迪来说,在银钱这一方面,他现在可是一点都不缺。
大太监王振随军携带准备押送至老家蔚县的,不提金珠宝玉这些高档货,单是银锭就有五十万两。
而这一点,在银钱方面算起来的话,仅是王迪此行最小的收获。
查抄王振老家的锦衣卫,带回来的统计数据,当真是让王迪且惊且喜还特别震怒。
不说蔚县多半个县的良田几乎都被王振家族给占去,也不提玛瑙珊瑚金枝玉树这些闪瞎人眼的奇珍异宝……
从王振老家里搜出来的,仅仅只是金锭,就有三十四万两。
银锭嘛…一千六百余万两。
这,简直不比大明朝一年的赋税差到哪去了。
能从王振老家抄到不少银钱,其实王迪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但他可是万万没想到,能特么抄出这么多的银钱来!
对于王振在地安门外开古董店三十万两卖花瓶替人走后门的事情,王迪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孙太后正是因为此事,差点当着皇帝的面宰了王振。若非原主翻脸力保,哪还有此人后来的权倾朝野嚣张跋扈。
从王振老家查抄出来的这些银钱,结合原主的记忆,王迪知晓,基本就是此人在自己亲政前后这三四年内攒下来的。
替一个人办事,便可得三十万两银子。
这些算吧算吧,全部折合成银锭的话,少说也得有两千多万两。
闭着眼简单一算,王迪都知晓,经王振手送上来再由自己批复的奏梳,恐怕是不下六七十份之多!
这,就是让他特别震怒的原因所在。
毕竟敢拿出三十万两银子找王振办事的人,除去自家富裕以外,恐怕这笔银钱,最终还是得出在羊毛身上。
这帮王八蛋,要是割韭菜割得狠了,大明朝的根,岂不是也得被这些畜生给顺便割了。
好在是大明朝地大物博,分摊了这些不大不小的隐患。
若是这些破烂事全部集中在一省之地,依王迪之见,不把底层人逼反那才叫一个怪!
而这些银钱,还仅仅只是王振一人贡献出来的。
勾结寇虏的大同镇守太监郭敬,被行刑处死以后,抄出来的家产,虽然远远逊色于王振,但还是从他家中搜出二百六十万两的银锭。
所以说,不差钱…应该是肥得流油的王迪,大手一挥,五十万大军,每人分得二两银子,权当额外赏赐的节日补贴。
而且不光如此!
他又扔出二十万两银子,加上宣大二城乡绅士族集资用以犒赏三军的十一万两银子……
王迪命人多多置办羊、豕、酒水,许诺将士们节前节后的三天,可以海吃畅饮。
要知道,这年头,一只羊外加一头豕,三两多一点的银子基本就能拿下。
即便大规模采购会提升物价,但拿出三十一万两银子,给三军置办三天的吃喝物资,那丰盛程度,绝对能让五十万大军吃好喝好,过个满意的中秋佳节。
正因如此,撒了百万多两银钱的王迪,怎么着也得听点令人飘飘然的动静吧。
第六十四章 一环套一环
酉时三刻,天色将暗,但那圆圆的月亮,却已是清晰可见。
一个多时辰,除了巡抚罗亨信着了风寒无法伴行以外,精神头还不错的王迪,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逛了几处营地,找士卒随意聊了几句问问节日补贴拿到手没有,还不忘看看他们伙食的准备情况。
起锅炖大肉,香气四溢。一坛坛的美酒,也早已摆好。
宣府各个营地,里里外外的一切,属实都还不错。
至少在这个节骨点上,没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
毕竟刺皇杀驾的事情还没过几天,那些钻了钱眼的王八蛋,即便再眼红底层士卒的补贴钱呢,有贼心没贼胆的他们,还是知道分寸的,无一人敢在这个时候引起他的雷霆之怒。
五军营,中军营地。
今晚天好,星历之术很是了得的钦天监夏官正刘信道:夜无雨,宜赏月。
文武百官大宴,便在这里举行。
五军营的士卒们,皆为大明朝最精锐的步骑野战军。
身在此地,现如今安全感倍足的王迪,他巴不得那些没眼力劲的狗东西,再蹦出来刺杀自己。
可惜了,没人是个傻子。
不过选择在这,还有别的原因。
今晚,王迪准备借奄遏下水大捷的威望和刺皇杀驾一事来和臣子们好好唠一唠。
话题嘛,涉及到了开海通商、俸禄加倍、武勋考选大典这些事宜。
在王迪看来,只要这里没有人反对,待到班师回朝以后,自己可能遇到的阻力,会小上很多很多。
夜宴,烤羊羔,烤乳猪,宫廷御酒,诸多时令瓜果,当真是让类似于谦这种穷酸惯了的臣子们,吃的是满嘴流油。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趁着大伙都高兴,得了信的小李子,出去片刻过后,便抱着一叠纸重返筵席,挨个分发下去。
借助通明的火光,文臣们静下心来仔细看着一尺见方的纸张上写的东西。
而武将这边,有几个字认不全的家伙,还左右小声问着纸张上列出来的文字,到底是个啥意思。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除了噼啪作响的灯火声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昆虫声音,筵席变得彻底安静下来。
见到皇帝没讲话,有点微醺状态的内阁曹鼐,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看。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在座的这些人,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勋,至少有多半数的人,脸上的喜悦之情是藏不住的。
见到这一幕,他心里明白,大势不可违,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
之所以叹气,是因为皇帝列出来的这三项朝政,他前期都没有参与进去。
自己这位阁老的存在感太低,一直都是曹鼐尽量在避免的事情。
可惜了,虽然纸张上的字数只有寥寥数百字,但皇帝今晚想要表达些什么,他相信在座的一众人,不明白其中意思的,恐怕是没有几个。
纸上誊写的开海通商,强国富民是一方面。
如果仅是全面开海通商的话,不管是强国还是富民,若真落到好处上,短时间内,其实和在座的臣子勋贵们,也没太大的利益关系。
没有利益关系,不反对,就已经算是给皇帝面子了,也就谈不上支持力度能有多大。
也是源于这种态度,在正统八年期间,领了皇命的郭琰督造好了下西洋的海船之后,因沿海民变而搁置的事情,朝堂上虽然知晓内情的人不少,但却无人站出来就此事说话。
毕竟事不关已,再加上不少臣子在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点利益牵扯,种种因素相加,抱有禁海想法的臣子,应该不在少数。
但此次,就不一样了。
皇帝的手段,简单粗暴,很是高明啊!
俸禄翻倍,还不发宝钞……
瞧瞧现如今其他臣子们的反应,曹鼐心里很是清楚,此等实打实的好事,谁要是敢明着反对,那就等着被大明朝绝大多数的官员喷死吧。
毕竟禁海的话,能偷偷落得好处的,多以江南一带的乡绅士族为主。但他们赚到的银钱,都自己存起来或是用掉了,哪有可能分给其他省府的地方官员。
所以说,不提别的,单就到手的利益而言,多数人也知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如此这般,反抗开海通商,从某种意义来讲,就是在与天下所有食君俸禄之人作对。
但凡不是读圣贤书读傻的愣头青,有点头脑的明眼人,如果不想自家祖坟被刨的话,应该是做不出这种蠢事来的。
更为重要的是,皇帝竟还奇思妙想弄出来个大明远洋商务司!
这里面,朝廷为主导,允许所有藩王、勋贵、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交钱入股,一年两次分红。
而且不光如此!
全面开海通商,并不代表有实力的商贾之辈都能从远洋贸易中分得一杯羹。
年轻的皇帝,设置了一定的海商数额。
只有掏出年费且答应足额缴远洋商税的,才能有幸下海经商。
那些没用获取通商资格偷偷进行走私贸易的,曹鼐觉得,恐怕不用朝廷出手解决,一旦被正儿八经交了钱的海商知晓他们的存在……
这些人,定会为了保障自己的合法利益,主动出手将其灭掉。
还有一点最为重要!
那就是皇帝定下来的海商名额,他将其分发给了藩王勋贵和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
得到引进的商贾,经过远洋商务司最后的审核,才有资格交钱跟着朝廷一起玩。
而这分到手的名额,说白了,不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嘛!
纵使江南一带的阻力再大,曹鼐心中发出一声嗤笑的同时便想到,真有不要命敢拱火闹事的,恐怕不用各地藩王和脑子不大好使的武将们动手……
单凭各省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以及六部的大臣们,发上几本或十几本奏梳,便能将其连根铲除。
至于最后的武勋考选大典,曹鼐不得不佩服年轻皇帝的雄才大略。
皇帝给了所有武勋们两个选择。
其一,于武略一事不精通的且有自知之明的,上疏呈请放弃军中实权,便可不参加武勋考选大典。
实权没了不要紧,但自家的武勋称号还可以世袭下去,该有的好处一点都不少。
一旦幡然醒悟有了报销朝廷的想法,以及奋发图强,有了与之想匹配的实力。
或是安稳宅在家里多生点孩子,万一歹竹出好笋,后辈出现有出息的良驹。
无论哪一条,通过考选大典还是可以重返军营,博得一份功劳,再次光耀门楣。
其二,就是正常参加武勋考选大典的。能者上,庸者下。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大明远洋商务司给兜底,对于所有武勋而言,再不济呢,当个有勋贵称号的富家翁,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要勋贵的称号还在,且不缺钱花,自己废物一点不打紧,好好培养下一辈,也不算败了祖宗留下来的家业。
一尺见方纸张上的这三项朝政,曹鼐是看了又看,期间还不忘悄咪咪打量了下于谦。
他不清楚,这是皇帝自己的主意,还是于谦给想出来的。
一环套一环,名利相结合,引诱臣子们自动跳进坑中……
这玩意,谁特么敢明着站出来反对啊!
反正他曹鼐,身为既得利益者,没这般想法。
纵使有,他也不敢当着众多武勋的面来反驳皇帝。
第六十五章 为啥别人想不到?
“吃独食,是没有好下场的。”
“团结一起可以团结的力量。”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那是人情世故。”
对于这几句名人箴言,王迪怎能不清楚!
即便身为九五至尊,他也从未抱有借以皇帝之名,单凭自己一人去对抗天下人的愚蠢想法。
况且,像懒政、庸政、怠政这些体制内根本无法清除的毒瘤问题,放在啥时候都不会缺席,他也从没想过凭借严刑苛法酷吏便能将其彻底根治。
毕竟…就连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朱元璋,都没能改变这种局面。如此明显的例子摆在这,王迪不会重蹈覆辙,步了太祖高皇帝的后尘。
既然砍脑袋的强硬办法难以达到效果,还容易落得个残暴帝王这种不好的名声,那他便以软硬相结合的方式,让处在高层位置的臣子们,自己逼迫自己好好干活,期待得到朝廷以及他这位皇帝的满意与认可。
不管怎么说,肉眼能见到的利益,就摆在这些三品以上的大臣们的眼前。
朝廷给的,还不用担惊受怕不敢光明正大地用……
此等好事,他们为何要拒绝呢?
只要这些大鱼贪食咬钩有上那么一段时日,王迪再将针对文臣们的考成法放出来,他就不信了,这些人的心里就没有危机感。
就算他们心里没点逼数,下面四五品的官员们,眼巴巴的他们,面对这种利益诱惑,岂能不流口水?
占着茅坑不拉屎,小心被人端了老窝。
至此,顶多五年以后,武勋有考选大典,文臣有考成法,何愁会缺能臣良将?
到了那个时候,各地供养的藩王,便能动一动了。
该养,还是得养着。
不过得定下规矩,朝廷给了你们赚钱享福的机会,谁特么再贪得无厌敢去霍霍底层百姓,小心藩王称号不保被废为庶民,最终毛都捞不着。
如此这般,大明朝的政治体系,便能在海量银钱的支撑下,顺利摆平搞定。
反正在王迪看来,以一国之力,养活千儿八百个的特权家族,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样的话,接下来再有什么良政实施,有了这些人的鼎力支持,遇事掣肘的问题,还会存在吗?
大明朝的皇权,也能在这种天下人众星拱月的守护中,万世不易。
而王迪的终极大目标,快活享乐一辈子,这不就轻松实现了嘛。
唯一让他担忧的就是,他有点搞不明白……
这种足以令各方势力都能得到好处的政策,且不说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明君,为何就连洪武大帝还有永乐大帝这种有着雄才伟略的两位帝王,都没能看透这件事呢?
除了眼光超前一点,王迪虽然嘴上一直在说超越历来的所有明君圣君,但他对自己的政治水平认知,始终还停留在一名普普通通急诊科医生的水平。
在他看来,就算贫农出身的洪武大帝,对海洋知之甚少,为了大明朝的初期稳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实行了“片板不得下海”的海禁政策……
但永乐大帝时期的六次郑和下西洋,王迪最近这几日才知晓,自己是当局者迷,钻了牛角尖。
郑和下西洋真正的情况,并不像后世教科书上面写的还有历史老师口中讲得那样,每次朝廷组织的下西洋活动,都是“劳民伤财”或是“赔钱赚吆喝”的亏本买卖。
在他看来,要么是后世人的搞错了,要么就是自己身处的大明朝,和后世记载的那个不一样。
这几日宅在行宫内,除了玩小妮子以外,王迪是真真切切在为大明朝付出自己的汗水与努力。
翻阅了不少资料,再加上与杨蜜的深度交流,王迪心中已是相当清楚,永乐大帝对于远洋贸易的利润到底有多大,他心里绝对是心知肚明。
可以说,前三次郑和下西洋,算是熟悉道路与商贸情况。就算是在这种磕磕绊绊的情况下,依旧是稳赚了不少银钱。
后面的三次下西洋活动,随行的船队越来越大,深入西洋的路线也越来越远……
每一次返航,可谓实打实地给大明朝带来了巨大利润。
否则永乐大帝在位期间,哪来那么的银钱去修缮长城卫所、疏通大运河、编纂永乐大典、建顺天府、南征安南、五次北征寇虏……
更何况,永乐六年、八年、九年和十一年,大明朝各地还发生了几次较大规模的疾病与瘟疫!
就凭朱棣的雄才伟略,远洋贸易果真不赚钱的话,他绝不会仅是为了宣扬大明朝的国威,或是寻找建文帝而如此劳民伤财。
正因利润颇为丰厚,这才有了先帝宣德五年期间的第七次郑和下西洋。
虽说远洋贸易的利润,最终都落入了皇室的口袋里,引得一干文臣上梳称有碍观瞻,有伤风化之类的言辞,但不管怎么说,朝廷依旧是在三十年的时间里,进行了七次下西洋的壮举。
既然都知道了远洋贸易利润如此之大,王迪就很纳闷了,自己捣鼓出来的这几项政策,他觉得以永乐大帝的智慧,没道理琢磨不出来啊。
那为啥就没实行呢?
但想破了脑袋,和杨蜜反反复复斟酌过后,王迪还是未能从这财帛动人心可以团结文武勋贵乃至藩王的谋略中,找出太大的破绽。
要说有没有破绽,肯定是有的。
像于谦这一类无欲无求的臣子,就是破绽之一。
问题是,这天下有几个当官的,能混成像他这种家徒四壁,没有半点余财的熊样子。
其次就是,随着输入大明朝的进口货物和金银财宝越来越多,也许过不了几年,利润就没有头几年那么大了。
一旦分到手的钱财减少了太多,恐怕有些人是会生出意见来的。
但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
多生孩子,提升人口数量增加消费群体即可。
再就是,通过朝廷的宏观调控,完全可以将进出口货物进行及时调整,将国内有可能产生的经济问题,转移到周边番邦小国身上。
两两结合下,类似于通货膨胀或是紧缩带来的诸多问题,便能消于无形当中。
这些还不管用,最后还有行兵打仗这种最简单有效的处理方式呢。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一切都已考虑妥当……
所以说,才有了今晚的试探。
王迪就想看看,在这不比朝堂阵容要差到哪去的文武百官当中,有几人,能以什么样理由,来劝谏自己收回这份良政?
时间一点点划过,喝了两杯酒但头脑还是蛮清醒的王迪,看着分列左右两席的文武百官脸上的表情,他心里基本已是有了谱。
文官心思多,半数的人还能故作镇定脸上没啥异样表情。
但武勋那边就不一样了。
像是英国公张辅和镇朔将军杨洪这些沉稳持重的老家伙们,面无表情…甚至带着点忧虑的样子,很难让人察觉出他们现在到底是何种心情……
像泰宁候陈瀛还有驸马都尉井源这一类不缺能力且有野心的家伙们,脸上的笑容,在火光的映衬下,很是喜人。
但笑得最开心的,竟然还不是他们!
第六十六章 此法何如?
五军营,灯火通明。
四溢飘散的肉香与酒香,引得月亮都瞪大了眼睛。
文武百官筵席上,某些人的反应,的的确确是有点出乎了王迪的预料。
推己及人的他,本以像襄城伯李珍、修武伯沈荣还有遂安伯陈埙这些属于绣花枕头的武勋,让他们自己承认自己很是废物…貌似打脸打得有点过于狠了,会让他们在众多臣子眼前下不来台。
毕竟在座的文武百官里面,他们仨可是最先被于谦撤了统兵权的难兄难弟。
纸张上说的那些于武略一事不精通且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仨,还有其余几位武勋,这些人的心里,应该比较清楚,他这位皇帝指的到底是谁。
但令王迪万万没想到的就是,笑得最为开心的,竟特么是这些人!
“笑成这个逼样!真是废物他妈给废物开门…废物到家了!哪来的逼脸笑嘻嘻呢?一点自愧丢脸的念头都没有吗?”
王迪腹诽之际,他却不知道,这几块他眼中的废物,人家打的算盘才精明呢。
此次御驾亲征,因为于谦的缘故,可以说…纯粹就是个混子的他们,啥军功都没捞到手。
而皇帝欲重新恢复永乐年间的武勋考选之典,就算没有此次奄遏下水大捷威望加身,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再加上,此行还出现了刺皇杀驾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
他仨已经旁敲侧击到,随行的十几位六科给事中还有监察御史,已是给皇帝上了不少奏梳。
虽然奏梳里面的内容具体是啥,他们一无所知。
但瞧这些天天乱咬人的狗东西盯着他们的阴险眼神,李珍、沈荣还有陈埙这些武勋的心里很是清楚,里面必定有弹劾他们几人的奏梳。
依他们之见,像能力平庸这一类的词语,恐怕都算比较好听的。
况且…千万别忘了,目前这个时候,还没有班师回朝呢!
是个人都能明白,一旦重返朝堂,即便皇帝不主动提这件事,为了所谓的朝堂政治平衡,满朝的六科给事中还有监察御史这些科道言官,哪能放过弹劾打击他们这些武勋的好机会。
有功在身的,或是没啥大错的,这些武勋定是不怕了。
但李珍、沈荣还有陈埙他们,可谓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除了武略不精通以外,吃喝嫖赌,他们可谓是样样拿手。
所以说,对于回京以后极有可能遭受到的处罚,他们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正因如此,这些时日以来,越想越是忧虑的他们,整日都是愁眉苦脸,不知该找…或是准确点来说,他们压根就不晓得,有谁能看在同为勋贵的面子上,可怜一下他们,替他们美言几句,在皇帝眼前说上几句好话。
诶!
正当处在悬崖边上的几人一筹莫展之际,皇帝竟然给他们想好了退路!
这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天降喜事,岂不是让他们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至于脸皮?
早已在于谦当众拿了他们的统兵权之际,不知给丢到哪去了。
再说了,脸皮再大,能值得千两、万两还是更多的银钱?
勋贵称号不撤,年年都有银子分,多娶上几房小妾多生点娃,他们相信,总有一个崽能重振家族荣耀。
遇见这等好事,岂能不让他们心里乐开了花。
相由心生,脸上变得喜逐颜开,这也没什么不对。
可以说,现在这个节骨点,谁特么要是敢进言反对皇帝这几项利国利民更利他们的良政,李珍沈荣陈埙这些武勋,是真敢拿出为数不多的本领来与人拼命的。
“诸位爱卿,纸张上的字不算多吧,意思写得还算清楚吧,尔等考虑得怎么样啊?”
王迪这边话音刚落,再次出乎他意料的就是,修武伯沈荣这货,非但没有好处到手苟起来的意思,反倒是紧随其后,借着酒劲,脸红脖子粗地大拍了一通龙屁。
除去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赞美言辞以外,沈荣拍的这通龙屁内,其最核心的意思便是,威胁。
当然了,他不是…他也没那个胆子,去威胁皇帝。
他威胁的是,或者应该说,是提醒在座的诸位武勋,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今天特别废物的自己,没准就是未来的你们,或是你们的后辈。
如若不同意皇帝的良政,过阵子倒霉的是我,但十年八年以后,也许就要轮到你们和你们的后辈了。
醉意不浅的沈荣,他所讲之言,其实在座的武勋,心里都明白得很。
只是看破不说破!
有了此等好处,悄咪咪地拿到手不就得了,干嘛非得大肆声张,惹得一干文臣看他们的眼神,是越来越不对劲。
这种人,皇帝说得一点都不错…真特娘的是个废物!
“陛下此举,仁厚圣明!”
“只是…这远洋通商,凶险万分。一个不慎,整支船队葬身于汪洋当中也不稀奇。”
“还有,远洋通商一事,究其根本,还是商贾之辈手中的买卖事宜。既然是与人做买卖,那肯定有赚有赔,陛下莫不要被一时之利蒙蔽了双眼。”
言语之人,是户部尚书王佐。
皇帝的良政,他本人,还有户部,都算是既得利益者。要说反对,他定是没有这个心思。
而且,远洋贸易的利润有多大,他身为户部尚书,且精于理财之道,对于此事,也算是心知肚明。
正因这样,全权出于一番好心,以及想看看皇帝究竟有何种解决办法的他,必须得将远洋贸易中的风险道与众人来听。
他这话音一落,筵席上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
“王尚书说得不错!海上多风暴,单凭一股子蛮劲和勇气,是难以与之抗衡的……”
话语至此,注意到不少人脸上流露出来的紧张神色,王迪对于自己弄出来的财帛动人心的阳谋,感到很是满意。
懒得卖关子,抿了口香茗,理了理头绪后便直接言语道:
“不过,依朕所见,想要化解远洋通商可能会遇到的风险,其实也不难。毕竟三宝太监七次下西洋,已是给我们提供了充足的远洋经验。”
“打造坚不可摧的船只,招募优秀的舵手水手,这些…都不难办到吧。”
“朕也知晓,想要远洋贸易利润达到最大化,就不能像三宝太监前三次那样,在古里国进行间接贸易。而是要越过古里国,直接与波斯国乃至更远地区的国家进行直接交易。”
“只不过,一旦航线拉长了,人员、补给…甚至是海盗这些问题,都会相应增加不少。”
“所以说,朕欲恢复永乐年间在三佛齐,也就是旧港设置的宣慰司,以作中转之用。”
“而且不光如此,古里国、锡兰国,他们本就接受了大明朝的诏封敕书和诰命银印…朕在那取或是租用一块飞地用以中转,并无不可吧?”
“出了广东省,沿途多多在南洋诸国设置宣慰司,置驿站、仓库、船厂,方便远洋舰队进行人员休整轮调、物资补养、船只检查及修补事宜。”
“这样一来,远洋通商的风险,便可减至最低…诸位爱卿,你们说,此法何如?”
战线拉得太长怎么办?
开分基地呗!
多简单的事啊!
第六十七章 气氛稍稍不对劲
“此法何如?”
随着皇帝的话语落罢,筵席在座之人,至少有半数之人,终于是醒悟了过来。
先前皇帝初临宣府时,于夜宴上讲的“朕当以十年养百姓,十年开拓天下,十年致太平”这句话,在座的诸位文武百官,忘掉的人,可是不多啊!
皇帝欲彻底征服四周蛮夷小国的想法,除了武勋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粗鄙之辈以外,恐怕没有一位文臣,愿意见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小皇帝,变成太宗文皇帝那样,大举兴兵,劳师远征,从而致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
但现在这种情况,貌似又有点不大一样。
在名义上臣服于大明朝的番邦小国领地内,取或是租一块飞地以作中转之用,这倒也说得过去。
问题是,他们总觉得皇帝没安啥好心!
事实呢,也确如他们所想,王迪没怎么安好心。
南洋诸国,不提各种各样的自然资源,单是一年三熟的粮食,就值得让他眼红不已。
但是,直接派兵去打,思来想去,王迪还是将其作为最后的手段来使用。
毕竟,作为宗主国的大明朝,身为天国上朝、礼仪大邦,岂能为了些许的身外之物,就做出打小弟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呢。
一旦失了道义,激起南洋诸国的所有敌意,丢了脸面且不说,单凭目前大明朝的武力,王迪还真没多少信心能征服南洋所有番邦小国。
纵使靠着强硬武力征服了,蛮元以及后世那么多的例子无不表明了,除非绝其种族,否则人心是很难征服的。
万一有朝一日众叛亲离的大明朝衰落了,难保四周这些番邦小国不会落井下石。
更何况,王迪是为了他们的资源和财富,把人都屠了,难道派本就不多的大明子民去国外搞建设?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大明朝勤劳聪明且能吃苦的子民,王迪是要留着他们,开发建设自己大本营的。
所以说,直接打,是为下策中的下策。
王迪要做的,是通过诸如谍战、货物倾销这些不易被察觉出来的手段,引发他们自己内部矛盾,然后让这些小弟求着自己出兵帮他们镇压叛乱!
而设置宣慰司,就是为了达到这种目的。
借以大明朝之财富神圣不可侵犯的名义,每一处宣慰司,明着暗着布置点精兵猛将不过分吧。
然后在精兵里面,弄点番子或是锦衣卫,让他们打着游览风光的名义绘测南洋诸国地图,打探一切消息,找准时机煽风点火引起他们自己内部的混乱……
到了那个时候,扶持代理人,以夷制夷,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若此等阴谋诡计被番邦小弟发现了,又该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了,这与万里之外的大明朝皇帝什么事呢?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都是下面的人不听话不懂事,把他们弄回来处死就算交代过去了,朕再派点听话懂事的过去。
这样一来,名义上的小弟,早晚都会变成大明朝真正的小弟。
而且,一切顺利的话,还不用白白葬送大明朝的子民,可以省下他们的小命,让他们埋头苦干,建设发展大明朝,将其打造成为世界诸国人人向往膜拜的人间圣地。
要让其他国家的民众,来到了大明朝,就以为来到了未来世界。
要让所有人,从踏入大明朝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愿离开,且以加入大明朝为荣。
如此这般,可以在保住礼仪大邦名声、尽收人心的前提下,疯狂掠夺他国财富,为大明朝的强盛添砖加瓦。
待到实力变成碾压性的存在以后,王迪可以将征服四周蛮夷这一小目标,交给自己的后辈去实现。
这样一来,也可以在保住自己千古圣君好名声的前提下,还能给自己的后辈找点事干。
毕竟,子孙当了皇帝的话,手头没点亮眼的政绩,貌似也说不过去。
最主要的是,不能服众…尤其是那些肱骨之臣、以及天下人,会不可避免地拿新君与自己作为比较。
而开疆拓土,不就是最为直接有效的政绩嘛。
“反正不管怎么说,朕从来没开口说过打小弟的事情。”
心里嘀咕之际,王迪扫了眼文武百官。
武勋,是这三项良政受益最大的群体,他们肯定不会反对。
维稳皇权的枪杆子,王迪还是要给点特殊照顾的。
文臣嘛,即便知晓了这一环套一环的阳谋,瞧三品以上那几位满脸纠结的样子,王迪就已明白……
人为财死或是财帛动人心,当真没有骗人啊!
就算那些品级很低的六科给事中与监察御史,纵使他们看不上翻倍的俸禄,想了又想过后,还是没人站出来逼逼几句。
时间太短,人心不齐,再加上皇帝准备得太过充分……
想挑点毛病,真不是那么好挑的。
不与民争利?
皇帝已经允许商贾之辈参与远洋通商一事了。
不能违背祖训?
太宗文皇帝和先帝能违,凭啥到了正统皇帝这,就不能了?
况且,隋唐宋元都未曾有过长久的禁海政策,大明搞独一份,这也说不去啊!
最为重要的是,远洋贸易挣到的银钱,并非全被皇室独吞掉。
大大方方的皇帝,是准备带着一干大臣吃香的喝辣的。
这要反对得厉害了,他们头,恐怕也不乐意吧。
左思右想,这些七八品的给事中和监察御史,脸色变了又变,就是琢磨不出点有效驳斥皇帝的言辞来。
这,简直太过侮辱他们的职业了!
挑刺,那可是他们最为擅长的事情。
怎么今天在这筵席之上,一个个的,就都哑火了呢?
瞧瞧武勋那面目可憎的讥笑模样,这是在嘲笑他们无能呢!
御驾亲征前那个宠信太监满身都是破绽的皇帝呢,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英明神武了?
这变化,也忒大了吧!
联想至此,不少给事中和监察御史的脑袋瓜忽然灵光一现,皇帝这广撒银钱收揽人心的阳谋当中,可没有带上大明朝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啊。
这可不是明君所为!
“陛下,请容下官斗胆在此向诸位大臣和勋贵们问上一句…一旦这泼天的财富入了你们手中,这银钱…诸位久居庙堂的高位者,是打算怎么个用法呢?”
话语落罢,筵席上的气氛,霎时间,就变得不大对劲了。
第六十八章 别样的默契
凉凉夜风袭来,红红火光摇曳。
也不知是这拂面的风儿,还是那句直抵灵魂深处的质问……
脸上神情皆是晦暗不明状的诸多大臣,他们的心里,开始变得颤颤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不少人都希望可以用自己直勾勾的眼神,戳死这个胆子翻了天的监察御史,张洪!
进言挑刺之人,张洪,字渊濬,正统十年殿试登进士二甲第九名,授监察御史,巡按四川。
此人,出身于江西严田镇梅溪张氏。
元末年间,族中长辈为了避难来到了梅溪开疆肇基。
而这一氏族,可是唐朝开元年间,大名鼎鼎的名相张九龄的后裔!
他们这一族人,始终秉承贯彻张九龄忠耿尽职,秉公守则,直言敢谏,不徇私枉法,不趋炎附势,敢与恶势力作斗争的谏官本色。
有着丰富基层经验的张洪,能够想象得到……
如果大量黄白之物流入到藩王勋贵以及三品以上的文武大员手中,这些普通百姓根本无力抗衡的大人物,会将这些银钱拿来干啥用!
无非就是通过强买强卖的办法,来置办囤积肥沃良田,将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再往外扩展一下。
毕竟黄金白银奇珍异宝这些身外之物,总有被后辈败光的那一天。
但受制于严苛的祖训家法,敢做出崽卖爷田不心疼这种事的败家子,怕是不怎么多见。
所以说,只要有了大量的土地,即便家族经历了一时的衰落,随着田里丰收的一茬茬庄稼,依旧会有再次兴旺起来的那一天。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大量囤积良田这种事,对于个人及其家族而言,肯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但是,对于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和大明朝而言,其中的危害有多大,张洪岂会不知?
底层的小人物,他们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就怕没有自己的地种。
这一点,对于深入过底层进行巡视探访的张洪而言,他的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皇帝的良政,是为了强国富民。出发点,绝对是好的。
因而,张洪方才之言,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挑刺而挑刺。
他是真心在为皇帝的良政查漏补缺,谨防年轻的皇帝,被利益熏心之辈钻了空子。
而王迪这边,听闻张洪所言以后,他忽然醒悟过来,先前自己始终搞不明白的那一点,其纠结之处,或许就是张洪担忧之事。
之前,王迪一直没搞懂,明知远洋贸易利润有多么丰厚的朱棣,如此一位雄才伟略的帝王,为何不曾想出或是实施自己弄出来的这几项良政,团结大伙儿一起发家致富。
现在看来,恐怕这问题,就出在了他忽视的土地兼并一事上。
今晚张洪进言之事,对于英明神武的朱棣来说,他不会想不到。
也许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郑和前六次下西洋累计起来的财富,全部流进了皇室的口袋中。
此番操作,可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便引得分不到利益的诸多眼红之辈,开始上书进言下西洋活动,实属劳命伤财之举。
顺便,再暗中偷偷支持江南一带的豪绅富商下海,以此为自己和身后的家族谋取丰厚利益。
至于朱棣是否想过改变土地兼并一事来盘活全局,王迪觉得,就算他有这想法,恐怕也不会去实施。
毕竟永乐年间的土地兼并问题还不明显…最主要的是,本就得位不正的朱棣,对于自身的名声,可是相当在乎。
这要动了乡绅士子的利益所在,他岂能想不到文人的笔杆子,会将他描述成啥样?
也是在这一瞬间,王迪马上想通了,为何看完纸张上的几项良政以后,像英国公张辅、内阁曹鼐还有镇朔将军杨洪这些人,并未像其他人表现得那样喜悦……
甚至是说,刚刚他们几人的脸上,王迪记得很清楚,一个个的,可是连点微笑模样都没有,反倒是面带忧虑神色。
如此看来,这几人在看完纸张上的文字以后,马上就联想到了这一环节。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态势,世人都懂。但真正谨记于心中时刻不曾忘记的,恐怕在座的文武百官,还真没有几人。
不过,这些对于王迪而言,已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土地兼并,这是他必须要除掉的毒瘤。
其它事情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上,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开海通商,带着大伙儿发家致富,其中有一多半的原因,本就是为了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至于文人的笔杆子,现如今的王迪,还真不怎么在乎。
单凭手中掌握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就想看看,文人士子哪来的脸皮,敢跟他逼逼赖赖。
扫了眼气氛越来越尴尬的筵席,正准备将丈量土地、彻查人口诸多事宜公布于众呢,话未说出口,于谦直接起身道:
“陛下,今晚您喝了不少酒,还请保重龙体!我们这些臣子们,也喝了不少美酒。酒后易失言…在这种情况下,讨论涉及到天下万民的朝政,怕是有所不妥吧。”
想了又想,于谦觉得,今晚绝不是公布土地及赋税改革事宜的最佳时机。
现在正值御驾亲征远离京师之际,刺皇杀驾一事,才刚刚过去不久。
身为三军总督,目前这段时期,于谦是真怕皇帝再出点什么意外情况。
在他看来,如若皇帝真将土地及赋税改革一事道出来,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和勋贵们…也许他们不会反对此事。
毕竟有了远洋贸易的入账,孰重孰轻,在他们心里,应该还是能算得清帐的。
但三品以下的那些臣子呢?
虽说有翻倍的俸禄可以冲抵土地赋税带来的损失,但保不准有那只进不出的饕餮之辈,干出点什么出格举动。
一旦发生了,身为三军总督,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死,他于谦倒是不怕。但死的毫无价值,却实非他所愿。
毕竟再过不久,自己即将成为宣大总督,是到了学以致用、一展所长、实现抱负、造福一方水土的时候了。
要是在这个节骨点摊上事情,死得稀里糊涂,岂不是比那窦娥还冤!
所以说,依他所见,真要谈,必须得等到皇帝身处紫禁城内,才能将此事公布于众。
于谦这边话音刚落,以英国公张辅和内阁曹鼐为首的一干文武大臣,别管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这些人当即就随声附和,皆言此等大事,不宜于酒后酩酊大醉之际进行商讨。
甚至还有不少醉醺醺的武勋,以修武伯沈荣这没脑子的二货举例子,引得一众人等哈哈大笑,意图将监察御史张洪,给筵席上带来的尴尬气氛缓解掉。
到了这个时候,注意到于谦投来的颇为严肃郑重的视线后,王迪的酒意,也是清醒过来不少。
是啊!着什么急啊!
定下来的那些强国之策,本就非一日一年之功。
此时若将土地赋税改革事宜道与这些臣子们听,就算这些人没有任何反对意见,那又能怎样?
待到班师回朝以后,面对留守在京师的内阁六部九卿那些臣子们,不还得说一遍嘛。
至此,在绝大多数人尽力保持的默契当中,监察御史张洪,只能是叹了一口气,懒得搭理旁人投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闷起头来,开始了胡吃海塞。
第六十九章 咋了,想反了不成?
正统十四年的中秋佳节,悬挂在宣府城上空的太阴星,很大,很亮。
长城内外的诸多子民,举杯邀明月之际,他们的心里,也是乐呵得很。
因为,肉眼可见的和平期,真的就要来临了。
大明与瓦剌的议和事宜,正如王迪想得那样,议和谈判过程特别顺利。
也先把大妹子其木格嫁给他当小媳妇,还牛逼哄哄一副不差钱的样子,多送了一万匹良驹给大明朝。
也先的意思嘛,就是不想按照大明朝定下来的赔偿要求做,权当这三万汉家儿女和三万头牲畜作为自家大妹子的彩礼了。
而更不差钱的王迪这边,大手一挥,高达五十万两数额的茶盐玉帛,当做回礼送给自己的大舅子。
之所以如此慷慨,完全是因为王迪已经将也先麾下的瓦剌部,视作自己的财产了。
五年,也许短了点。
但最多不超过十年,自信彪悍铁骑、精锐水师、猛卒良将皆不缺的王迪,定要也先及其瓦剌部心服口服臣服在大明朝的统治下。
如若不想受制于人的话,那便饶他一命,责令其带着兵马跑远一点。
让他效仿百余年前的祖先,跑到欧洲那片去霍霍上帝的子民去,延缓他们的发展。
可以的话,王迪甚至鼓励也先再将黑死病重新带到那片地,提前送那些人去聆听上帝的福音。
因此,议和事宜,就在这种你情我愿的基础上,很快敲定了下来。
按理说,大胜而归班师回朝之际,武勋们应该是最开心的了。
毕竟,事关个人及家族荣辱的封赏,就要来临了。
但是呢,自打见到皇帝弄出来的那几项良政以后,可以说,绝大多数的武勋,心里就没安稳下来过。
每时每刻,这些人怀揣着那张薄纸,心里都在想着,要是当晚筵席上,没有监察御史张洪的捣乱,那该有多好啊!
现在,令许多武勋特别担忧的是,皇帝会不会听信了张洪的谗言,就此停了远洋贸易一事?
如果不停的话,那皇帝还带不带他们一起玩耍?
虽说许多武勋不通商贾一事,但稍加那么一打听,他们心中便已知晓,远洋贸易的利润到底有多丰厚!
况且,不是还有皇帝分发下来的远洋商务司的名额嘛。
仅是一晚上的时间,已经有不少人联合起来,将通商名额的起步价,定在了白银一万两,价高者得。
递个推荐,不过是一张条子一句话的事而已。
如此这般,平白就能捞到至少万两以上的白银…此等好事,谁特么不稀罕!
可以说,现如今像李珍、陈埙、沈荣这样已经彻底进了套的武勋,真有将张洪千刀万剐的心思。
可惜的是,自那夜宴之后,任他们这些武勋再怎么打听,也没得到皇帝关于远洋通商的消息了。
...
对于臣子们的反应,经过哈铭实时反馈来的信息,与民同乐三天的王迪,心里还是比较有数的。
在他看来,土地赋税改革一事,有了多数武勋的支持,其困难程度,应该比自己想得要简单了许多。
当然了,不管实施过程是难还是易,土地兼并一事,必须从他这一朝彻底解决。
谁敢明着暗着给他捣乱,人头不保,将是这些挡路石要付出的最低代价。
“陛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时间也差不多了。”
踱步入得寝殿内,李复颌首低眉,对于眼前斜躺在床榻上正搂着杨蜜卿卿我我的年轻皇帝,他没有一点探究的念头。
“嗯…”
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晓过后,王迪伸了个懒腰,扭了扭倚靠在杨蜜身上的脑袋。
“陛下,起来吧…探望病人,过早过晚都不好,现在这个点,最适合不过了。”
贴在皇帝耳边柔声细语的杨蜜,丝毫不嫌皇帝枕在自己身上的脑袋硌得慌。
此时此刻,一脸柔情的她,给皇帝讲解历朝历代奇趣妙事的同时,还不忘了在皇帝身上,施展着自己这段时日以来,从医书上学到的按摩巧技。
“嗯,更衣吧。”
在杨蜜和连氏姊妹花的服侍下,换好一身常服的王迪,在禁卫亲军的护持下,直奔宣府巡抚罗亨信的府邸。
这位年事已高的老大人,因为刺皇杀驾一事,可以说,心神耗费颇多。
再加上中秋佳节这几日的风雨较多,自打感了风寒以后,始终不曾见好。
对于这位爱民如子的一方大员,得到消息后的王迪,怎么着也得前来探望慰问一下,以示皇恩浩荡之意。
“罗爱卿,不必起身,好好躺着养病就行。”
里三层外三层布防之后,王迪下了御辇,来到罗亨信修养的寝室。
打眼一瞧,观其精神头,王迪心中便已知晓,这位老臣病得确实不轻。
先是吩咐随行的许院使给罗亨信把了把脉,确认之前郎中开的安神补气的方子并无不可以后,王迪随即便将千年老参、灵芝、雪莲、当归、何首乌这些名贵药材赏赐于罗府。
轻轻坐在床榻边上,饱含关怀之意的王迪,刚聊还没几句呢,情理之中,却也略微有点出乎他意料的就是……
罗亨信以‘年事已高、肌骨怕寒侵’的理由进言乞骸骨,请求他这位皇帝允了他带着一家子人回到广州府老家安享晚年。
说实在的,在景色美如画的宣府城已经呆了近十年的罗亨信,他感觉自己…其实还能再干几年。
但是,《尚书大传·略说》有云:大夫七十而致仕,老于乡里。
文臣不比武勋,过了七十还赖在官位不走的,很容易遭人诟病。
如若病死老死在官位上,像是“贪恋权位”“不知进退”这一类的讥讽话语,绝对要超过“鞠躬尽瘁”“呕心沥血”这一类的赞扬词句。
为此,罗亨信便借此次患病一事,进言乞骸骨。
观其言,察其神情,王迪知晓,这位老大人应该是真想退休不干了。
考虑到大明与瓦剌已经议和,作为军事重镇的宣府城,此时换上一位年轻且执行力更强的少壮派,也并无不可。
只不过,想是这么想,干却不能这么干。
若是仅凭人家口头的进言乞骸骨便答应了此事,多寒人心呐!
至少也得上书乞骸骨拖一拖才行。
“罗爱卿,你只是偶感风寒而已。许院使不都说了嘛,静下心来修养几日便可完全康复,无需太过担心。”
“宣府城……”
诚恳满满的王迪,正说着呢,忽然间,他发现罗亨信的脸上,竟特么闪过一丝怒容!
卧槽!
咋了,不同意你个老家伙乞骸骨,难道心中还敢有怨言,想反了不成?
王迪心中正瞎寻思之际,背后传来一声好似莺燕的细语,“绾儿拜见陛下…祖公,绾儿给您端药来了。”
第七十章 真不是个玩意
“胡闹!还不赶紧退下去!”
也顾不得皇帝正坐在床榻边上,见到来人竟是自家嫡孙女时,就在那一瞬间的功夫,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的罗亨信,当即就是一声呵斥。
而王迪这边,趁着这名唤作‘绾儿’的豆蔻少女递药送上前之际,细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仅是瞅了一眼,他马上联想到后世那位被戏称之‘祖孙三代都想娶回家’的玉女掌门。
虽说相隔几百年的这两位,样貌有那么点差别。但绾儿与后世的玉女掌门,她们身上那种柔柔弱弱的神韵,确实如出一辙。
一身月白色的裙裳,搭配着乌黑油亮的柔柔长发,将她那如雪的肌肤,衬托得更为皙白。
往那一站,亭亭玉立,好似水杏般的盈盈美眸,被她爷爷这声呵斥,顿时给吓成泪眼婆娑状。
那一副我见犹怜的苦相模样,当真是让王迪有种抱在怀里好好呵护的冲动情愫。
“陛下,老臣君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唉…家中管教不严,老臣是自愧万分啊!”
喝药,那也得看时候啊。
皇帝来探望慰问的时候,家中向来乖巧懂事的嫡孙女端药凑到自己身前,无需多想,罗亨信都知道又是为人父母者瞎特么操心,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这些妇孺一般见识的后辈在打什么主意,他一眼便瞧了出来。
问题是,他瞧出来不打紧啊,皇帝能瞧不出来这里面的道道吗?
一旦皇帝的心中起了误会,他都活到了这个岁数,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长长叹了口气的同时,刚想起身谢罪的罗亨信,便被皇帝摁住身体。
“无妨,罗爱卿的为人品行,朕是知晓的。况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望女成凤,这没什么不对。”
从罗亨信的话语中,意识到‘绾儿’是他的孙女后,王迪心中便已猜到这里面的个中缘由。
要么是罗亨信本人自导自演,要么就是他的子女想趁机攀龙化凤。
毕竟罗亨信这一家子人,不像镇朔将军杨洪的氏族那样英才辈出。
眼见自己的父辈就要到了致仕年龄,家里瞬间缺了个执掌一方水土的顶梁柱,有些人心态失衡,这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
家中有待嫁的闺女,又赶上自己这位九五至尊上门探望,安排一次小小的偶遇见面,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以说,王迪对这里面的事,门清!
毕竟自打他来到宣府城以后,一直到了今天,城内载着各家千金小姐的宝马香车,是越来越多。
这些事,通过锦衣卫的每日汇报,王迪可谓是了若指掌。
这些人打的什么心思,他再笨再蠢呢,岂能不知?
自古以来,若只单就出身而言,恐怕没有哪一个朝代的皇后,能与大明朝的皇后出身之‘低贱’相提并论。
毕竟,这可是洪武大帝,为了大明朝的基业长长久久,为了防止重现各朝‘外戚干政’的情况,在其登基不久之后,煞费苦心修纂了《女训》,作为管理后妃的家法。
经由他手颁下的诏令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妃、后多采之民间。”
普通人家、寒门的女子就能当皇后,历朝历代虽有,但绝对是屈指可数,更没有成为一国之策。
所以说,没了门户之见这一常人无法衡越的鸿沟以后,但凡家中有品行端正且样貌还不差的待嫁少女,凭啥就不能奢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位置呢?
都是经过诗书礼乐熏陶过的女娃儿,别家的闺女能进宫侍奉皇帝,凭啥自家的女儿就不行?
就算当不成皇后,被皇帝相中当个宠妃,那也是极好的事情啊。
只要诞下龙子一枚,母凭子贵,连带着家族也能沾点光。
更何况,不提大明以前的历朝历代,单是龙驭殡天还没几年的先帝,不就有废后的先例嘛。
这要入得宫中真凭本事挤上了皇后之位…瞧瞧前几年太皇太后张氏和孙太后的威风劲,谁人能不羡慕?
“陛下,老臣愧…”
不待一脸愁容的罗亨信讲完,已是起了纳美念头的王迪淡淡一笑言语道:
“罗爱卿,你不必自责。朕观绾儿姑娘清秀静婉…才情嘛,有罗爱卿的渊博学识摆在这,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朕以为,绾儿姑娘入得宫中一事,并无不可。”
既然想攀高枝,那王迪便随了他们的愿。
这种诗书门第培养出来的清纯小娘,观其方才被吓到的模样,如若不是个善于演戏的心机婊,那这种有着纯纯小兔子感觉的可人儿,确实有种让王迪将其征服揽于怀中精心调教的欲望。
况且,与瓦剌部议和事宜已经搞定。三军将士们,不日就要班师回京了。
被自己狠狠羞辱过的白莲御姐,但凡她不是个胸大无脑之辈的话,在这段时间以内,应该是不会再蹦跶出来了。
虽说王迪始终没拿这些见不得光的顽意当多大的事,但在其内心深处,白莲教的阴影,始终挥之不散。
现在好了,待到自己离开罗亨信的府邸,不出三日时间,他家孙女被皇帝相中即将纳入宫中这一事,定会传遍整个宣府城。
找不到自己报仇,以己度人思量过后,王迪觉得自己要是白莲教徒的话,罗亨信的孙女,这么大且危险系数相较于自己而言还比较低的一个目标,难道就不吸引人吗?
所以说,惦记美色是一回事,王迪也没忘了将绾儿当作吸引白莲教徒的活靶子,看看能否引出一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来。
班师回朝临走之前,随手布置点锦衣卫暗中潜伏于宣府城内盯梢,能抓到几只最好。
抓不到…也就抓不到了,不过是无所谓的一步闲棋而已。
至于绾儿是否因此遭遇危险,王迪只能在心中默默道“欲带皇冠,必承其重!”
就算一个不慎死掉了,那也只能算她命不济罢了。
毕竟,好看的女人千千万,自己的小命,却只有一条。
思虑至此,王迪猛然发现,貌似…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冷血,也越来越不是个玩意了。
第七十一章 良心变黑了
中秋佳节过后,因为即将到来的和平,宣府城内热闹的气氛,始终不曾减退。
本着王不见王的规矩,通篇皆是“大明瓦剌永无战役”主题思想的议和文书,在于谦张辅诸位大臣与伯颜帖木儿的友好商议下,很是顺利地签订了下来。
后续像是交换俘虏等诸多事宜,已经不值得王迪与朝中文武百官再长期逗留于宣府城了。
至此,御驾亲征仅是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身为九五至尊的他,携奄遏下水大捷之威望,就要返回大明帝国的权枢,紫禁城。
“万岁爷,你…你要快点派人来娶我啊。”
丝毫没有顾忌立于皇帝身后正给皇帝做着按摩的杨蜜发出来的一声轻笑,依偎在皇帝怀中的其木格,正死死抓紧自己的裙裳,不想让杨蜜知晓皇帝的手,正在做些什么惹人躁动的事情。
可惜的是,一心全挂在皇帝身上的杨蜜,岂会见不到他二人的小动作?
守着自己还调戏其她女人,皇帝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其实杨蜜早早就有了猜测。
每日清晨服侍皇帝更衣洗漱的连氏姊妹花,皇帝悄咪咪瞅她俩的眼神,对于她这个过来人,一点都不难猜。
况且,上次其木格过来面圣之际,她与皇帝做得那种好似偷情一样的刺激事儿,杨蜜很是断定……
色色的皇帝,他的胃口很大,自己一人,怕是满足不了了。
“放心吧,今年的年夜饭,你定会与朕在紫禁城内吃饺子。记住!回去别毛毛躁躁的,静下心来好好养伤。”
轻抚着其木格极其富有弹性的肌肤,对于临别在即的这个小娘们,心有驰骋之意的王迪,只能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其木格受了伤,杨蜜来了天葵,连氏姊妹花又有点稚嫩……
光耍嘴皮子玩,属实有点无趣。
说到底,能用的女人还是太少了,轮换阵容太差劲。
王迪这边无所事事身处温柔乡之际,三军的规整调动,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当中,想要拔寨启程,还得过个两三日。
毕竟议和文书签订归签订,但凡不是个白痴傻子的话,就没人真拿这玩意当一回事。
再加上京城传来回来的消息,忠魂殿还差几日时间才能完工……
所以说,准备在班师回京之际,趁着人多热闹时完成自己先前许下的承诺,以此广收民心军心的王迪,暂时还不着急回去。
送走乐不思草原的其木格以后,王迪躺在软榻上,听着杨蜜念着小本本上的一条条已办待办及未办的事情。
安然立于一旁的小李子,耳观鼻鼻观心,垂着脑袋,用心记着皇帝下达的每一道旨意。
“责令…抽调此次随行半数以上的医士,暂时留在宣大二城内别回京城了,每人发一百两白银的安家费,以自愿前提为优先,想接媳妇孩子过来的,多给他们五十两的安家费。嘱咐好这些人,务必将外科护理技能,悉心传授于重返大明朝的三万汉家儿女。”
“对了,与罗亨信再郑重交代一遍,朕留给三万汉家儿女的六十万两安家费还有那一万头黄牛,让他给朕盯仔细了。谁敢动一丝一毫,立斩后奏!”
“朕知晓,就算将三万汉家儿女统一安置在几处地方,也定有那猪油蒙了心的家伙,会想出各种办法骗取这些可怜人的安家费……”
“监察御史张洪,是个能体察民情明断是非的正直人。让他和黄裳还有魏贞三人巡视宣大各地安置点,务必杜绝发生在三万汉家儿女身上的坑蒙拐骗的事情,待到过年之际再重返京师朝堂。事办好了,朕亲自给他们三人接风洗尘。”
此行的监察御史,刚刚挑出来的这仨,算是最公正刚直,且与王振没有任何关联的。
敢在筵席上进言旁人不敢不想不愿说的话,张洪此人,王迪也准备好好栽培一下。
刷点基层经验值,多多了解民间疾苦以后,待到考成法一出,想必会有不少人因此而落马。
到了那个时候,有些重要的岗位,交到类似于张洪这样的人手里面,既能安心又能省心。
“哦,对了,于谦上奏与朕言及,当初为了保证三军行进安全事宜,曾发生了踩踏庄稼的事情。奄遏下水大捷过后,他说下面的衙门,组织了不少农户拒绝上报损失,权当庆贺……”
“哼,庆贺?朕用得着此等昧良心的庆贺吗?这群蠢货,就不知人言可畏四个大字怎么写的吗?净特么给朕没事找事干!”
“认认真真统计出农户的损失,该补偿多少就补偿多少。返程之前,这事…给朕必须办妥了!”
深呼一口气,挥散心中些许怒气过后,思虑片刻,暂时想不出其它要交代的事情,王迪挥挥手示意小李子去传达旨意。
“陛下,这三万汉家儿女还有宣大二城的黎民百姓,肯定因为您的仁厚爱民之举而引得四方称颂。”
“以后的史书上,奴婢能想象得到,后世人定会将您书写成一位爱恤民命、体察民隐的千古圣君!”
端来香茗给皇帝润润喉咙之际,杨蜜还不忘了拍拍龙屁,疏导疏导有一点小生气的皇帝。
说实在的,眼前的皇帝,对于底层百姓的在意程度,在她看来,已经不亚于太祖高皇帝的了。
这一点,确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毕竟太祖高皇帝的出身,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乎重视底层百姓也说得过去。
但眼前这位年轻皇帝,可是从小长在深宫当中,锦衣玉食,养尊且处优。不曾想,对民间疾苦,却是知之甚多。
“当初,许多文人士子,尤其是支持张九四的江南文人…这些人都瞧不上眼的太祖高皇帝,就是指着这些旁人看不上的泥腿子,才能起家立国,重开大宋之天。”
“底层的百姓,虽说多为无知愚昧之辈,但只要不耽误他们的吃穿用度、婚丧嫁娶…大蜜蜜你说,这些人得蠢到什么地步,才能干出竖旗造反这种事情?”
“朕怕的就是,有人见不得底层百姓享上哪怕是一点福啊!”
“唉…大明朝的文武百官,他们的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朕的谋划当中。或以名利二物笼络他们,或以考成法制约他们,总归是在他们的心中拉紧了一根弦。”
“但是,那些处在最底层的官吏油子们,却是最多…也是最易坏事的家伙们!”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两个事儿,是王迪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难题。
在他看来,大明朝的韭菜们,只能由他这位皇帝或是经他允许的人,才能定期收割。
私下割韭菜的,这特么就是国贼!
再结合后世的种种情况,王迪知晓,不易被察觉到的底部基层,才是承上启下,尤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只不过,想要杜绝基层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就涉及到皇权下乡这一最让统治者苦恼的事情了。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朝廷下达的各项政策,终归是要人来执行的。
落实到乡村这种最基本的人员构成单位上,在王迪看来,短时间内,只能说……
政策执行得怎么样,全凭这些人的良心与操守了。
可惜的是,很多人的良心,怕是早已变黑了!
第七十二章 当皇帝,真累!
当皇帝很累,真的!
不光是身体累,精神上,更特么累!
虽说有心做个不理政事只知贪图享乐的昏君,可惜啊,王迪打小心就善良,宁肯自己日夜操劳,也见不得黎民百姓吃苦遭罪。
倚靠在杨蜜香润的怀中,他满心思虑的,都是大明朝的底层劳动人民。
通过锦衣卫的描述,现如今的王迪,他心里头很是清楚,在当下这个时代,乡村基层要是有村民想打官司的话,绝非是自己想象得…往县衙门跑一趟,敲个登闻鼓,跪在门口那样简单。
其困难程度,在王迪看来,简直是能绝了至少半数以上有冤情的人,去找父母官诉讼打官司的念头。
难点有很多,但首先,也是最基本的,你得过了村里的里长这一关。
里甲制,是以十户为一甲,其中一户为甲首。一百一十户为一里,丁粮最多的十户为里长。
何谓丁粮最多?
说白了,就是家里人多,缴粮纳税多的大家族。
家里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在一村之地的威慑力,恐怕比当地的父母官都要强出不少。
要知道,目前各地衙门中诸如皂隶、禁子、库子、斗级这些杂役小吏,刨除个别的,几乎都是出自里甲有势力的家族中。
其中有许多人,呆在自己岗位上的时间,已是长达十几乃至数十年之久。
在异地为官的制度下,许多新到任的父母官,且不提想搞出点政绩的这种急迫想法,单是熟悉自己掌控的一县之地,他们就不得不倚靠这些不入流却手眼通天的官差胥吏们。
甚至是说,有那胆大心黑且经验丰富的小吏们,一旦联起手来耍孬使坏,都能左右一县父母官的升迁事宜。
这种颠倒尊卑的荒唐事,说实在的,若非哈铭再三保证所言非虚,王迪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灭门知府、破门知县”这句顺口溜当中的父母官,竟能被没有品级且不入流的小吏们,给玩弄于股掌之中!
如此这般的话,可以想象得到,一旦族中有了在县衙门任职的官差胥吏的支持,村里的里长,要是良心坏掉的话,那后果会是个啥样的!
况且,就算族中没有杂役小吏在县衙门做事,单凭里长手中的权利职责,只要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也绝对够他们耍耍威风的。
轮年应役、催办钱粮,这仅仅只是他们手中最基本的权利而已。
像什么…许多官员们的生活用具,县学生员的各种用项,乡官的年例礼物,地方上的乡饮酒礼费用,送生员赴考的路费,为进士和节妇建立牌坊,馈送过往官员,支应驿夫铺陈酒食,甚至刑场上杀人用的木桩石灰,皆由这些村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筹办准备。
因此,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可以打着官府的名义,额外需索,以一科十,中饱私囊的情况,可谓是比比皆是。
更让王迪痛恨的是,由于里长“放富差贫”的奸猾手段,会导致徭役严重不均。
他们倒是从富人手中捞了好处博了好名声,但那些饱受不公更为穷苦的底层百姓,却将这种怨恨,记在了大明朝的身上。
所以说,放到诉讼这一块,想要过他们这一关,难度如何,便一目了然。
在手中握有差人服役和催征赋税权利的前提下,那些所谓被推选出来的里老,在排解村民各种诉讼纠纷时,一旦有了私心,其结果,也是一想便知。
毕竟,有些人老了,是为德高望重。但还有些人老了,说他是为老不尊,没准都算好听的话了。
心彻底变黑的那种,绝对是老而不死谓之贼也的典型代表。
在事事以孝为先的大明朝,一旦让这种人手中握有了权利,再打着孝道的口号行卑鄙恶劣之举,其霍霍人的程度,绝对远超那些从未下过基层的父母官的想象。
况且,上梁不正下梁歪,家有一老是这模样的,族中后辈能学到好那才叫怪事呢!
一大家子都变成村霸的话,饱经后世大数据轰炸的王迪,在他的脑海中,像类似这样的新闻,能想出许多许多。
然而这些人的权利义务,让王迪有点哭笑不得的是,竟然是朱元璋定下来律法制度。
《明律》规定:命有司择民间高年老人公正可任事者,理其乡之词讼。若户婚、田宅、斗殴者,则会里胥决之。事涉重者,始白于官。若不由里老而径诉县官,此之谓‘越诉’。
简单点说,村民出现矛盾纠纷的时候,一定得先由里老进行“剖断”,如果里老不能化解双方的矛盾,这才转到县衙。
若是直接去找父母官告状,这就算越级申诉。县衙门不光不会受理案件,还会赏你几板子,给你不灵光的脑袋瓜长长记性。
而里老的家族,人多势众,等闲的老实人,若是敢不服从里老的剖断,那瞧好吧,里里外外都能给你整出点事来。
如果碰到心肠歹毒的,因为些许小事给你整个家破人亡,都不稀奇。
对于朱元璋定下来的这项规定,王迪只能说,他把民风淳朴想得太简单了。
本意上,里甲制的实施,是为了帮助朝廷统计人口,编造户籍。这样一来,既有利于收税,也有利于人口管理。
除此之外,还能维持社会治安,进而稳固皇室政权。
对于这个有点类似于居委会的制度,说实在的,王迪还是很满意的。
美中不足的就是,权利过大、过于集中的里长这一环节,有点坏了事。
已经过去了近百年的时间,在各种权利欲望的催化下,依附在大明朝身上的刁恶里长,可谓是层出不穷。
而这,还仅仅只是申冤者面对的第一道关卡而已!
有必须要诉讼的冤情,在里老调节不成的情况下,即便去到县城衙门想找父母官报案,也不是那么简单。
第二道关卡,便是打行。
从袁彬、哈铭这些锦衣卫提供的信息当中,王迪这才知晓,所谓的打行,特么的就是明朝版的古惑仔!
打行,顾名思义,以打人为谋生职业。
混在这一行的,基本都是保镖、打手。
不过在王迪看来,往轻了说,这种人是结社抱团的地痞流氓;往重了讲,他们就是凭借武力实施敲诈勒索的黑帮团伙。
打行,全国各地都有,但最为严重的地方,也是大明朝经济最为发达的地方,江南水乡。
官府查得严,他们就歃血拜盟,上山入湖为寇作匪。风声过了,继续出来寻衅滋事。
要说反抗朝廷聚众造反,他们倒没有那个胆子。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才是他们拿手好戏。
身负冤情者若是过了里正那一关,没钱没势的话,遇到对方请来的打行,很少有人能从那种胡搅蛮缠下顺利脱身的。
反正只要不死人,打行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当真是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即便过了打行这一关,还有最官差胥吏这些难缠的小鬼呢。
三关过后,还有父母官这一关。
即便顺利伸冤,只要不是死罪的话,有点权势的被告人,还能花钱找人替自己来受刑。
这一层层折腾下来,老实本分的农户,谁能受得了?
幸好,自古以来,底层民众的贱命,就如同野草那样,足够顽强。
在类似于“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饱含劝诫意思的言语中,对抗不过,那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而令王迪比较担心的就是,一旦底层百姓人人心中有了怨气,万一再遇到白莲教这些蛊惑人心的邪·教……
让人头疼的民变,恐怕是不远了。
所以说,当个千古圣君好皇帝,是真特么累啊!
第七十三章 大蜜蜜的基层策论
寝殿内,浓郁沉香,缓缓弥散。
享受着杨蜜轻柔的按摩,王迪心中的无名怒火,也是渐渐平复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问题出现了,生闷气是不管用的,想法解决才是正道。
然而让王迪特别头疼的就是,对付这类处在最底层的官吏油子,貌似除了杀一儆百这种要人命的暴力方式,暂时也想不出太好的解决办法。
甚至是说,在他看来,只要铡刀不落到具体某个人的脑袋上,天高皇帝远的这些官差胥吏们,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
总不能跟异地为官那样,大规模调动不同地区的官差胥吏去做事。
至于里长带来的麻烦,在王迪看来,稍微还算好上一些。
取消里甲制,他倒没有想过。他想解决处理的,只是那些霍霍一村百姓的‘老贼’而已。
毕竟不管怎么说,大明朝疆域辽阔,刁恶之辈是层出不穷,但民风淳朴的地方,还是有许多的。
而心黑的那些老王八蛋,之所以能够为霸一方,无非是因为朝廷赐予他们手中的权利罢了。
土地赋税改革,徭役折银,就能很好消弱他们手中这份权利。
不过也只是消弱而已,只要纳粮这种实物税还由他们来落实负责,总归还是有点小权利的。
除非等到了未来的某一天,当粮食问题不再困扰大明朝时,将所有徭役赋税全部折银之际,被人推选出来的里老们,除了仗着本家人多势众耍耍威风以外,恐怕也只能走德高望重这一条路了。
至于打行嘛,这些自诩侠少的街溜子们,厂卫这种特务暴力机关,就是他们的天然克星。
将思路理清以后,王迪说,杨蜜写。
“陛下,奴婢明白了,一国之本在于民,在于农!所以说,陛下您才如此看重基层。嗯…奴婢心中倒是有点想法,不知是对还是错。”
刺皇杀驾之后,这些日子以来,杨蜜还从未见过一天到晚都是乐呵呵的皇帝生闷气呢。
心中感到有点好笑之余,更多的则是,她特别想替皇帝排忧解难。
由于身体暂时不适无法做到的事情,只能通过自己的头脑来解决了。
“直说就行,朕也看看饱读诗书的你,能有什么远见卓识?”
刨除远超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眼光和理工科的知识以外,王迪真没觉得自己会比杨蜜这个仅是二九年华的姑娘要强出多少,尤其是在四书十三经这一方面。
“陛下,奴婢知晓您担心的是皇权不下乡的问题。”
“奴婢在想,自永乐十年起,太宗文皇帝便以“会试、乡试录取的人数太多了,未免会有人滥竽充数”的理由,将一、二甲进士录取人数,牢牢控制在了一百人的名额以内……”
注意到皇帝没有任何不悦神色后,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杨蜜,继续言语道:
“大明立国已有近百年的时间,承平日久下,读书人变得越来越多。举人做小官,进士当大官。”
“但数量更多的秀才们,只有少部分有关系的或是被举荐的,才能入得县衙门做事谋生。”
“其余更多的,有一部分呆在家中继续钻研经义,期待来年可以金榜题名。”
“但还有更多的秀才们,他们其中,有自知考不过乡试的、有家里贫困无法支持他们继续读书的、还有年龄太大力不从心的,以及磕磕碰碰导致面相身体出现些许小毛病的…这些人,基本都已放弃了科举一途,在当地搞私塾教育以求谋生。”
“其实…奴婢也不怕陛下您笑话,虽然奴婢通读四书十三经,陛下您也经常夸赞奴婢有大才,但若是作起八股文来,奴婢不一定就强于乡试不第的那些秀才们。”
“唐朝科举考试有秀才、明经、俊士、进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开元礼、道举等诸多科目,考试内容有时务策、帖经、杂文等等。”
“宋朝…在王文公废诗赋只考经义之前,科举考试也有进士、明经科目,考试内容有帖经、墨义和诗赋等等。”
“这些时日以来,奴婢已是知晓,陛下您并不怎么看重仅凭儒家经义内容取士的道路。”
“未有科举前,举荐与征辟,都是朝廷挑选贤能之才的重要途径。那个时候,非儒家学派的平民寒门当中,亦不缺少治世之能臣……”
言语至此,杨蜜止住话头。再说下去,就要干政了。
她要表达的,只是给皇帝提供一个思路而已。她也相信,以皇帝的才智,应该能够知晓她要讲的是什么意思。
“大蜜蜜你的意思是…以朝廷的名义,直接征辟那些乡试不过的秀才,让他们下到基层乡村去做事?”
杨蜜虽未明说,但王迪还是马上反应过来,她刚刚所言是何用意。
侧身将其抱在怀中以后,看着美娇娥轻轻点了点头以后,王迪笑着鼓励道:“那你和朕说说,你是怎么个思路。大胆说就行,朕不会怪罪与你。”
“陛下,奴婢说了,你可不要怪罪啊!”
看着一脸笑意的皇帝,杨蜜眨了眨眼嫣然一笑道:
“陛下的土地赋税改革,即便答应给所有生员每年发上定额的廪饩银…依奴婢所见,想必还是会断了许多士子的财路。”
“陛下,您不常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嘛!”
“纵使在现有每年四两廪饩银的基础翻上一倍,或是取十两整数的廪饩银…恐怕还是有许多士子心存不满,有所怨言。”
“浪费了大明朝的财政,还落不着任何好处。万一有那心眼小的文人士子动起了笔杆子,进行口诛笔伐……”
“陛下可以不在意世人的评价,但您也常说,黎民百姓多是愚昧无知之徒。有些东西,从文人士子口中说得多了,难保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底层百姓,会被误导,从而产生错误的想法。”
“名与利,世人争相追逐之…这也是陛下您常挂在嘴边的。既然您断了天下士子的财路,何不从‘名’这一方面,给他们找回来呢?”
“陛下,您方才不是忧虑县衙门最底层的官吏杂役多为油滑之辈嘛……”
“依奴婢之见,可以许下此等职位薄名,委派仕途无望且心有意向的秀才们,结成小组,以监察协助之名,下到各村与里老们管控好陛下您最看重的基层乡村。”
“也可以让那些死读圣贤书的秀才们了解了解人间疾苦,没准有所感悟,反而能助其更上一层楼。”
“定个年限,如若管理得好,就将这些在基层乡村历练过的秀才们,一步步取代了那些官吏油子……”
“此政若是安稳渡过了十年八年,依奴婢之见,有能力有干劲的新人,往后年年都不会再缺少,也无需担忧他们不会用心尽力做事。”
“这样一来,廪饩银再加上这种薄名恩惠,底层那些仕途无望的文人士子,想必会为了陛下,与那些无知愚昧的百姓,表上一番歌功颂德的华丽篇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些被裁撤罢黜的人,其中有一部分,可能并非是陛下您口中的官吏油子…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自身能力不足而已。没了这份生计,在这其中,想必又会出现很多问题……”
言语落罢,杨蜜抬头瞅了瞅皇帝,看到他认可的笑意,心里顿时一松。
“无能没有作为,便是他们的原罪!”
“官吏不分大小,皆为代朕牧民者…他们能力不足,一旦任职时日久了,遭殃的,终归还是朕的大明朝。”
“古往今来,但凡改革,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有点镇痛,不足为奇。”
“只有割掉这些附着在大明帝国身上的顽疾,才能保证朕的江山永固常青!”
“大蜜蜜,你这建议,很不错!”
第七十四章 走,陪朕打枪去
寝殿内,柔和的暗香味中,暧昧气息弥散。
赏赐杨蜜一个法式长吻过后,王迪把玩着怀中美娇娥的同时,心中仔细盘算着此计可不可行?
如若实施了以后,最坏的结果,会是个啥样的?
仅是思虑了片刻功夫过后,王迪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
对于杨蜜提供的这份谋划,他感到很是满意。
当然了,如果没有其他配套政策的话,单凭这一项政策,在他看来,其执行力肯定是无法保持长久的。
心中默默推算,王迪估么着,或许过不了二三十年的时间,恐怕基层…甚至是到了府这一层面的官差胥吏,基本就已全部饱和。
有能力者,提前占下位置有了编制以后,人家干得不错,如若没有更好提拔位置的话,那也不能因为后续有更好的执行者,就撵了老人走啊。
毕竟底层的官差胥吏们不像朝堂大员那样,岁数到了,懂事的自觉就开始乞骸骨准备回家养老了。
地方上的这些小人物们,为了手中那丁点的权利,但凡他们还能做事且出不了错,异地上任的父母官,轻易也不会去动他们。
这样一来,能做实事的人,占个编制名额二三十年,一点也不稀奇。
如果大明朝的人数始终保持在六千万左右的样子,府县衙门的基层编制,在王迪看来,恐怕最迟不会超过三十年的时间,便会进入饱和阶段,再也无法吸纳补充新鲜血液。
那些后续有作为的秀才们,捞不着这点薄名权职的话,此政定会落得个半途而废,且有损朝廷的威信。
好在是,王迪早就有了一系列的配套措施。
只要土地赋税改革和徭役折银这些政策顺利实施十年以上的时间,在人口激增乃至翻倍的情况下,底层编制名额,肯定也会增加不少。
毕竟,一旦大明朝的百姓人口变多了,相应管理者的数量若是跟进不到位的话,底层恐怕会出现管理不当乃至混乱的局面。
现在好了,两两配合之下,良性循环便可慢慢形成。
甚至是说,王迪已是在考虑,要不要在十几二十年后,动一动改变一下底层县衙门的权职结构。
《明史·职官志》当中规定了知县的职责为:凡赋役,岁会实征,十年造黄册,以丁产为差。
与此同时,身为父母官的知县,还应当事必躬亲、勤政爱民,凡是涉及祭祀、表彰、养老、训练保甲、缉捕盗贼、救济百姓等等问题都要及时解决。
由此可见,一县父母官肩上挑着的胆子,不可谓不重啊!
况且,现如今的王迪,经过杨蜜多日以来的悉心解惑,他对于地方行政系统的人员构成,基本上算是了如指掌。
花名再多呢,无非就是官僚、幕友、胥吏这三种。
官僚,就是吃皇家饭的。这些人,基本都是通过考试、捐纳、荫庇进入仕途。至于后两者嘛,都是由官僚来支付工资的。
如若在那事简之地,又或是碰到能力强、权利欲望很重,亦或是较为抠门的知县,像县丞、主簿这些分摊压力和职权的副手,没准都不设,全由不入流的典吏一人兼领。
然而树有枯死日,人有力穷时!
在这个地方只有县衙门没有法院检察院的年代里,王迪觉得……
一县之地黎民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恐怕全凭知县一人的执政能力和为官操守了。
这在王迪看来,很是不好!
所以说,经过杨蜜的提醒,王迪认为,完全可以将县丞、主簿、典吏、巡检等诸多位卑乃至不入品级的官吏们,就此设为朝廷固定编制。
不入流归不入流,但只要朝廷承认其编制,这也算是吃上皇家饭了。
就像武勋考选大典那样,经过底层乡村几年的实践以后,能者上,庸者下。
既能分摊知县的压力,防止知县权利过重,有为祸一方的可能;又能给不擅长八股文却有执政做实事能力的秀才们,找一条另类的仕途之路。
最主要的是,饱读诗书知晓忠义理智信的秀才们下到了基层乡村,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就代表着皇权下了乡嘛。
这样一来,如果再严格执行举荐制度的话,那么通过三途取士之法,大明朝上上下下的懒政、庸政、怠政问题,虽说不能将其彻底根除,但绝对能在最大程度使其降至最低。
所耗费的,无非是多支出一些俸禄罢了。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应该是不缺银钱的。
而这,便是王迪理想当中的政通人和局面。
先前他没想到,完全是因为他印象当中的秀才们,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不食人间烟火气的角。
在王迪看来,这些天天之乎者也读书有点读傻了的酸臭秀才,自恃圣人门下弟子,恐怕是看不上这些没品级且不入流的小职位。
现在好了,有了杨蜜的及时提醒,王迪的身心,瞬间变得通透了许多。
几项良政实施过后,再配以严格的监察措施,依王迪所见,上至藩王勋贵朝中大员,下至官差杂役里老……
大明朝所有的代天子牧民者,在‘名’与‘利’这二物的诱惑下,就像那只头前挂着胡萝卜的毛驴一样,乖乖给大明朝的发展建设尽心卖命吧。
“走,陪朕打个炮…打个枪去!”
自觉大明朝政治体系构架得相当顺利,心情很是不错的王迪,准备带着杨蜜打打枪去。
是真打枪,啪啪啪…能弄出人命的那种枪!
穿越至今,日夜操劳,不辞辛苦的王迪,为了大明朝万世不易长长久久的国泰民安,该规划的条条框框,基本都已规划完了。
脑海中记下来的知识,基本也都誊写到小本本上了。
现在欠缺的,就是慢慢执行,等待花开结果了。
现如今,啥事都没有,恰巧还赶上杨蜜这小娘们来了天葵玩不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着节后的大好晴天,瞧瞧大明朝的火器去。
红衣大炮,太大、太吓人了,再加上还得跑到城外军营,没那必要。
王迪准备摆弄的,是他吩咐哈铭从神机营弄来的几把永乐大帝开发出来的制式火铳。
第七十五章 医科生眼中的外挂
啪啪啪,萋萋芳草绿荫间,惊起鸟儿一片。
枪声响起的同时,一阵浓浓的硝烟味传来。
即便捂着耳朵张着嘴巴,还是有被巨大枪声给惊吓到的杨蜜,脸色变得刷白刷白。
仅仅打了几枪过后,没了兴趣的王迪,摇了摇头,便领着受了惊的美娇娥重返寝殿内。
...
诺贝尔,后世不知晓这个发明家的人,恐怕还真不多。
此人,由于发明出硝化甘油这种爆炸能力极强的大杀器,一度被称之为“兜售死亡的商人”!
在王迪看来,刨除化学专业的,恐怕也只有医学生,对硝化甘油这顽意最为了解了。
毕竟,这种具备易燃易爆属性的吓人顽意,由其制作而成的片剂,还是治疗由冠状动脉狭窄引起的心绞痛的急救处方良药。
这种学名叫做三硝酸甘油酯的化学方程式,早已记在了王迪的脑海中。
只不过,就算有一系列的精密刻度仪器,就算那些材料都是高度提纯不含一丝杂质的……
说实话,相当怕死还没活够的王迪,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去摆弄这种极度致命的爆炸物。
当年,诺贝尔在研制这类产品的时候,期间弄死了多少人,王迪还是有所了解的。
更何况,在目前这种近乎零基础的条件下,强行弄出这顽意的话,怕是还未见到敌人呢,自己这边就得全军覆没了。
硝化甘油这种大杀器暂时弄不出来不要紧,改良一下大明朝现有的火药,王迪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因为他的老家,在千禧年之前,可是当地县城制作土鞭很有名气的一个村庄。
比中指略粗差不多长度的鞭炮,由其制成的一挂土鞭,要是在自家院里放的话,可是有不小的几率,能震碎家中的玻璃。
当然了,这种玻璃,就是最为普通的那种,并非再后来的钢化玻璃。
一挂鞭放完的话,耳朵里除了嗡嗡的回响声,短时间内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也是因为威力过大,基本每隔两三年的时间,因为制作这种土鞭导致一家老小被炸死的灭门惨剧,便会时不时发生一次。
只不过那时候信息流通不便,出了县城,知晓此事的人就变得很少了。
王迪记得,后世新闻报道了一个吃鞭炮哗众取宠的主播。在他看来,此人要是敢吃这这种土鞭的话,脑瓜子当场就得给他崩个稀烂。
而现如今呢,大明朝的火药配方,虽说用于铳炮的有所区别,但换算下来的比率,已经和后世的“硫磺10%,木炭15%,硝石75%”这种应用于枪支上的最佳组配比率,其实也没差了太多。
只不过,缺点太多的火铳,其威力在王迪看来,却是不尽如人意。
武器是一方面,火药也是一方面。
武器研发需要一个过程,短时间内怕是无法见到效果。
再者说,王迪对于火器称得上是一窍不通。
班师回京以后,他也只能将一些理念思路传授给匠人,许下丰厚名利,看看这些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奇迹。
好在是,火药的质量,才是直接影响枪炮威力的核心。
在这一方面,王迪了解的还算比较多。
提升火药的威力,目前最便于实现的,就是将其由粉末造成颗粒,使其在枪炮药室内得到充分燃烧,继而产生强大的爆发力。
这样一来,相比粉末状的黑火药,颗粒状的黑火药,其威力有效乃至成倍提升的同时,还能大大节省火药的用量问题。
至于除去气孔降低吸湿性的抛光技术,依王迪之见,目前若只单靠人力慢慢打磨的话,恐怕一人累死累活干一年的量,也不够红衣大炮打上几发。
“基础太差,没有蒸汽机,没有各种钢铁机械……”
身为医科生的王迪,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略微有点小失望。
不过,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失望而已。
时间还很充裕,一切都还来得及,他并不怎么着急。
况且,身为医科生,他还能从别的地方,以某种另类的开挂方式,来提升大明将士们的战斗力。
这种挂,便是甘油!
动物油脂,经过碱催化的酯水解反应,称之为皂化反应。
除去上层的肥皂和下层的废碱液,剩下的那些,便是甘油了。
王迪猜测,如果是别的穿越者来到了大明朝,懂得此法的这些人,定是将其用来制作肥皂赚取钱财,以此达到发家致富这一目的。
但这赚取财富的办法,王迪想说,一点都不靠谱。
要知道,现如今的大明朝,可是有澡豆这种顽意的。
以猪胰子…也就是猪的胰脏为主材料制作而成的澡豆,可以说,它是一种特别全能的洗漱化妆品。
洗手、洗脸、洗头、沐浴、洗衣服,总而言之…一切污渍、油脂,凭借一块澡豆,全部都能搞定!
而且相较于容易使人皮肤干燥的肥皂,澡豆在美容养颜、锁水保湿、去屑止痒、防治皲裂这些方面,甚是出色。
即便与后世那些大品牌的日化用品相比,功能特别齐全的澡豆,也是一点都不逊色。
这样一对比,除了打价格战以外,肥皂真没太大优势。
况且,这年头的猪肉,尤其是带有肥膘可以用来炼油吃的猪肉,其价格可是比羊肉和牛肉都要贵上许多!
用动物油脂制作肥皂,别的时候王迪不清楚,反正在大明朝这个猪肉最贵的时代背景下,不赔本就算好了,想要发家致富,依王迪之见,还是有点困难的。
如果放到化学专业的穿越者身上,他可能会冒着生命危险想尽各种办法,利用甘油制造出硝化甘油这种大杀器。
但对于医科生出身的王迪而言,锁水性极强的甘油,它本身就是个外挂。
注重身体健康经常体检的人应该知晓,甘油三酯偏高,绝对是喜欢吃肉、久坐、运动量偏少的人,最不希望检查出来的一种病理指标。
血液中的甘油三酯一旦偏高,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容易造成血稠。
而血稠,便会引起动脉粥样硬化,造成血管堵塞以及形成血栓…像什么冠心病、胆结石、急性胰腺炎、男性性功能障碍、老年痴呆这些病发几率,都会大大提高。
更为要命的是,甘油三酯偏高症状,一点都不明显让人察觉不出来。除非通过血脂检查,否则绝大多数的患者,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新闻报道的那些猝死的人,说白了,在王迪看来,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应该就是跟甘油三酯偏高有所关联。
但是,很少有人知晓,令人闻声色变的甘油三酯,它本身…其实是对人体极为有益的一种血脂。
甘油三酯,它是人体主要的能量储存库。其主要功能,是供给与储存能源,还可固定和保护内脏。
在中、低强度运动中,通过分解甘油三酯,能提供运动肌肉所需的大部分能量。
后世,人人都知晓“穷文富武”这样一个说法…还有欧美人更为健壮这样一个观点。
许多人心里也明白,这定是和经常吃肉有关。
事实上呢,这样想,确实也没有任何错。
但在医科生的眼里,他们可以给出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无非就是肉食吃多了,摄入的油脂也会相应变多。进入身体转化为甘油三酯以后,通过一定量的活动训练,肯定比只吃素食或是食肉偏少的人,要强壮许多。
但如若仅是这样,王迪没必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将本就可以直接食用的动物油脂,再多此一举经过皂化反应使其转化为甘油。
之所以还要将其生产出来,那是因为他看中的,是甘油极其强大的锁水性!
后世,下至几块一瓶的维生素E乳,上到几百几千几万一瓶的大品牌化妆品,只要有锁水保湿这项功能,其中基本是少不了甘油这种顽意的。
更为重要的是,味道有一点点偏甜的甘油,它是无毒的,是可以直接大剂量食用的。
食用以后,进入身体内的甘油,在转化为甘油三酯提供身体能源的同时,还会牢牢锁住体内的水分。
众所周知,人的身体,差不多有70%都是水分。
医学研究表明,当你身体中的水分充足时,体能才会更强大而且更持久。
但是,人只要稍微一运动,就会出汗。一出汗,就会损失体内诸多微量元素。这样一来,人就会感到疲惫乏力。
如果活动锻炼过度且营养补充不及时的话,短时间内,个人体能会是个怎样的情况,一想便知。
但如果以某种方式,能够帮助人类把体表及皮下的水分转移到血液和肌肉当中,有效减少人类在运动过程中的出汗量,以此牢牢锁住体内的微量元素,那样一来……
既能在锻炼身体将体内甘油三酯转化为身体素质的同时,还能延长锻炼时间,且减轻锻炼后给身体带来的各种副作用。
一反一正的效果有多大,想想便知。
如果落实到具体数据上,那么食用一定量的稀释过后的甘油,处于亚极限运动负荷状态下,可以在有效降低运动者心率的同时,还可以将运动时间延长20%左右。
尤其在高温易出汗的环境当中,甘油极其强大的锁水性,是特别有助于身体储存更多的水分,以此延长人的体能状况。
20%!人人适用!
不用时间太久,也不用人数太多……
有个三万左右的精兵,锻炼个三年左右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这批士卒的身体素质将会变成啥样?
力气更大,跑得更快,持续作战时间更长,适应恶劣环境能力更强……
就算火器研发改进工作没有任何进展,在这个还是以冷兵器对战为主的年代里,这难道不算是外挂吗?
况且就算放到后世,在王迪看来,兴兵打仗,终究靠的还是人。
一旦自身变得强大了,那么到了战场上遇见敌人,胆子才会变得更大。
老李说的那句,狭路相逢勇者胜,绝对是至理名言!
...
再加上,在这个无法批量生产饲料的年头里,各种肉食类的物质不是很充足,想要大规模普及三大营,根本不怎么现实。
本着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想法,如果刻意偏心三大营中的哪一个,都不大好。
明着来既然不行,那王迪就将甘油兑水稀释过后将其制成某种饮品,再交由某一部分精兵使用。
这样一来,不明就里的士卒们,在见到这顽意既不是肉又不是酒水的情况下,很难产生某种攀比心理,继而防止了影响三大营内部团结的事情发生。
虽说凭借目前现有的条件,王迪还弄不出达到食品级标准的甘油,但那又能怎样?
且不说有点杂质的甘油经过稀释以后本身就没有太大风险了,纵使有,那又能怎样?
这年头,活到五十岁以上的人,能有几个?
天天喂他们吃带有杂质可能有点副作用的甘油,没准都能延长他们的寿命呢!
就算不能延长,早死个一两年,那又能怎样?
王迪要的,是在这些大头兵最为年富力强之际,让他们爆发出更为优秀的战斗力,为大明朝的强盛与繁荣,付出自己力所能及的绵薄之力而已。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寿命少点。少点…那就少点呗。
谁特么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