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记忆
“我懒得与你多说!你且告诉我们,你到底是选择人修,还是选择我们妖兽。”狐荷似乎对我有着极大的怨念,说起话来也是透着一股浓浓的憋屈味道。
我不明白为何会对我有如此深的怨念,但是我总也知道不该随便答应于她。
“我……我不知道。”其实我是当真不知道,也算不得搪塞。
“你!”狐荷更是恼了,甩了袖子就朝着褚尤,“褚大哥,你听着了吧,你救了她,她却毫不领情。”
“唔……多谢妖王为我疗伤。”我赶紧鞠了个躬。
“疗伤?你以为他只帮你疗了伤?”狐荷忽然笑得诡异,“看来你果真什么都记不得了。”
“嗯?”我有些不满她的说辞,显得好像我是个傻子似的。
“你那日,跟我一战,记得吗?”狐荷倏地问道。
“记得……如何?”
“之后呢?”
“不记得了。”
“……好,很好。我伤你你就记得,我救你你就不记得了是吧?”狐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褚尤面色变了变:“她许是当真不记得了。我记得曾经有前辈说过,许多神兽是无法控制化人或化妖形态的。毕竟,神兽与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他这么一说,我愈发是云里雾里的。
“好了,先让她休息一下吧,刚醒来,应当是极为劳累的。”褚尤摆摆手,示意旁边的一位姑娘把我领了下去。
我还是有些不解,但是他却不让狐荷继续再讲了。
那领路的姑娘走得很快,路上,我听着了几声极小的嚎叫声,让我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我问了那姑娘,姑娘却不与我解释,只是叫我走快些。
等我跟着姑娘去了一处房间,房内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每样东西都还算精致。
比不上暨水家的精致,却比景云家的好太多了。
姑娘只是从袖中拿了一些药膏给我:“这是妖王大人嘱咐要给你的,你先用着,到时若是不够了,再向我要便是了。”
姑娘看我的神色似乎不大开心。
我问道:“你叫什么名?”
“你不必知晓,我每日自会来查探你的状况,而后回禀给妖王大人的。”
我:“……”
好吧,她走了,倒是没锁门。
我纠结了几瞬,也不知该不该推门出去走走,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出门。
天色已黑,灯光更是有些幽暗。
我顺着廊道走了几步,看了看头顶的圆月,总觉得今日该是个赏月的好日子,可偏生这地方冷清得很。
我大概在这院子里转了转,也不懂自己到底在瞎转悠些什么,可我却听见一个房间内有人吵架的声音。
“你帮她?她能领情吗?”
“……大概不能吧。”
“那你还救?你怕不是傻吧?被坑了一次还不够,再多被坑几次才甘心?”
“她总归是我们一族的。”
“真可爱啊褚尤,我怎么从未发觉过你竟如此心善?那你干脆给她好吃好喝的供着,看看她会不会朝着人修那边而去?”
“你不懂……”
“我懂,我怎么不懂了?你上次救的那妖,给你好果子吃了吗?还不是转头就把你给卖了。若不是那次失误,我妖族还会徘徊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抱歉。”
……
他们还在吵着什么,我却没兴趣再听了。
总归,是在吵着我的去留罢了,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过,我在意的,是狐荷说救了我的事情。
那时,不是她伤了我吗?又何来救我一说?
略有所思地往自己的小房间走着,迎面还撞上了狐荷。
狐荷每每见我,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今天大约是已经跟我吵过架了,所以也就懒得理我,甩了脸色便走了。
其实……其实我本还想问问,那日我昏过去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在此孤单的住了几日,除了那个不愿意说自己姓名的姑娘外,再没人来看过我。
可我却等得愈发焦急起来。
“姑娘,我能问问,你们妖王大人准备什么时候让我走呢?”
姑娘惊诧地看向我:“你要走?”
“不然呢?我总不好一直在这里白吃白喝吧?”
“你傻不傻?”她伸手过来探了探我的脑门,似乎是想确认我是不是烧糊涂了,“你要去人修那儿?”
“是啊。”我想了想,“那日应当有个三足精鸟同我一起的,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还有一个孩子,凡人的孩子。”
她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眼神里分明有些什么,可她却道:“我不知,你去问妖王大人吧。”
我心中莫名地慌乱起来。
我怕他们出事。
趁着夜里,我又往外头走了走。
这几日,为了避开看不顺眼的妖兽们,我特意选择了夜晚出来走走,虽然视线不大好,但我总归还是把这个院落转了个大概差不多。
除了几处封死了的门之外,其他地方我都看了个大概。
只是,除了那第一日外,我再没听过那极小声的嚎叫了。
但我总还是在意的。
这次,我选择了查探那几扇封死了的门。
我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下了隐息诀,又小心翼翼地将那禁制用灵力拨开,翻墙而入,可惜,我查探的几扇门内,除却一些旧物,再无其他多的东西。
有的是女子旧物,有的似乎是妖族的陈年法器。
我连一件趁手的法器都未寻到,全是些五大三粗的法器,虽然看着威力强大,可若是真到了斗法时,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估计连祭出去都是费劲。
我有些狐疑起来。既然是旧物,既然没有什么宝贝,封死了干嘛?
原本以为最后一扇门也该是差不多的情景,可我却见着了一个熟人。
信儿。
他惧怕地看着我,见我过来,反而是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信儿?你怎么在这?”我赶紧过去瞧瞧,他似乎很抗拒我,也没讲话。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你爹呢?”我多问了好几句,可他看我的眼神仍旧是怯生生的,甚至是满腹狐疑的。
“你饿吗?这两天一直在这待着吗?有人给你送过食物吗?”
他终究还是给了我一个答案,因为他的小手指向了桌子上剩下的那几个小饼。
第四十一章 放走
“他们把你绑来的吗,你在这儿几天了?”我有些着急,生怕他受了一点点虐待。
“七……七天。”他犹犹豫豫道,看着我的眼色有些复杂,但眼神里总算有了一点点光彩,“你能带我走吗?”
“能,我能带你走。”我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揉着他的脑袋。
好在妖王也没有虐待他,总算也给了食物不是?
“你记得那个足乌哥哥吗?就是,跟我一起在那个院子里陪你玩的?”我希望从他口里探听一定关于足乌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他的眼神有些躲闪,我还在想,是不是又回忆起了那日的情景,有些害怕了?
顿时又是一阵心疼。
“你在这儿?”门外忽有声音响起。
我回头看看,是狐荷。
“我想带他走,他不该在妖族的地方待着。”我很坦然,反正,她也不喜欢我,我走,她应当是高兴才对。
可我还是算错了,她不仅仅是高兴,反而是嘴角带着奇怪的笑意:“你确定?”
“嗯。”我抱着信儿往外走,她果真没有拦我。
只是,在我踏出房门之前,她道:“希望你不会后悔。不过,后悔也无用,我再也不会让你进我妖族地盘了。褚大哥也不会。”
我回身朝她点了点头:“好。”
她抬了手,指尖在我的手腕上停留半分,我的手腕上顿时多了一点印记。
“你做什么?”
“这是我的精血,助你走出这山庄的。”她略带嫌弃地看了看我,“你还当我们妖族山庄是随意进出的吗?”
“好,多谢。”我确实能感受到这印记内的一点点血印,确实是狐荷的气息没错。
我抱着信儿,果真就倚着她那一点点血印,顺利地走出了大门。
回身看看这山庄,在我踏出这门的那一刻,身后就只剩青山绿水,仿佛那个山庄从未存在过。
我再不留恋,抱着信儿就下了山。
他其实有点重,我这个细胳膊不一会儿就有些酸了,可我又舍不得让他走这山路,所以干脆一边抱着,一边唱着歌,给自己换换心情,也免得太辛苦。
可我才唱了没两句,信儿的小眉头就皱了起来:“怀阳姐姐,你唱得好难听啊……”
我:“……”
好吧,我住嘴。
我每每看着他的小脸,我就想起了烛月。
想去看看他了,反正,景云和足乌也不在。
走了大半日,我才见着人影,不,蛇影。
那蛇妖盘在树上,似乎闻见了信儿的人味儿,不停地吐着蛇芯子,朝我这边慢悠悠地抬头:“你好幸运,还有得吃。”
怀里的信儿抖了抖,似乎害怕极了。
我赶紧宽慰道:“不怕不怕。”
“怎么,这不是用来吃的吗?”蛇妖似乎有些不解,将它的蛇头朝我过来了些,“你不吃,可以给我吃啊……”
“不不,这是我朋友。”我把信儿抱得远了些,“我不吃,你也不能吃。”
“哈?”蛇妖一愣,转瞬化了人形,是一个女子。
她笑了一下:“我给你法器,你把这孩子给我吃。”
我发觉她的修为不是很高,干脆白了她一眼:“我都说了,这个不是拿来吃的。”
“你不吃他,他会吃你的。”蛇妖姑娘咯咯笑着,“你真是可爱,还妄想着和人共存吗?”
“我不吃他,他也不会吃我的。”我嘟着嘴,“好了,你让开吧,我要继续走了。对了,你认得去人类地界的路吗?”
她又化了蛇形,将尾巴往西南方指了指:“那边。”
“好,多谢。”我抱着信儿给她鞠了个躬。
她蛇身微扭,很快消失在了旁边的草丛里。
我不怕她,可她的那番话,总让我觉得瘆得慌。
我摸了摸怀里的信儿,朝他笑笑,他似乎也很开心地冲我笑了笑。
去凡人的地界算不得多远,我又走了半日,也便到了。
找了家客栈休息着,我摸了摸袖子,似乎还剩些之前换下的银钱。
塞了一点给信儿,信儿喜笑颜开。
给我俩弄了点吃的,想着烛月那时也不愿和我同睡,可我又怕别人把他劫了去,于是,我与他同屋,但我找了被褥,睡在了地上。
他很快入了梦乡,呼吸声沉沉。
我不多久也睡着了,还梦着了昌莲给我弄的果子。
可我再被吵醒之时,竟是身在火海。
一阵浓烟呛了我的口鼻,我赶紧爬起身找信儿。
可他的床榻却是空的。
我懵了一下,还是找了窗子跳了出去。
外头夜色已深,可却人头攒动,约莫是被这客栈的大火给吵醒的吧?
我赶紧朝着人群喊着:“有人见着一个小孩吗?”
我又拿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大约这么高。”
可大家却不为所动,反而是怯怯地后退。
几人的窃窃私语声传入了我的耳:
“果真是妖啊……竟也烧不死……”
“从那么高跳下来,丝毫无伤……”
“那孩子果然说的是真的。”
我有些失神,孩子说的?妖?
可我转瞬又意识到了不对,若知晓我是妖,这些人为何不跑?
我还未做反应之时,身后倏地窜出了一条鞭子。
来不及躲闪,只是侧身,但胳膊还是被鞭子甩了一条血口出来,连衣服也破了。
我有些心疼,这可是景云出门之时,专门为我挑的衣裳啊……
一鞭又至。
我侧身一翻,反手施了凝水诀,一道水浪凭空凝出,直往那使鞭之人而去。
那人极快地避过。借这时机,我瞅见他衣袍灰白,腰间还别了一个葫芦。
“姑娘哎,今日,我便再不会饶了你。”一阵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再看那灰袍道人,竟然是那日,我误以为烛月被抓,而后差点与他打起来的那位老道。
不过,那日,他可是对众人说我无害的,今日又为何要来与我为敌?
第四十二章 真相
虽然我一时没有想通,但他的杀气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腰间那葫芦,是火葫芦。
我第一反应是要逃跑,可我才刚刚转身,才惊觉身后多了一老妇。
她是何人?为何能悄无声息地接近,并站我身后?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她出手的时候,掌间是一支银钗。
那钗子头是一只凤凰,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我发觉那凤凰竟是会动的。
随着那钗头的凤凰仰天一鸣,一道火光像我袭来。
这么近,我躲得很辛苦,连袖子也烧着了。
我想着把火拍灭,可这火似乎有了灵性,我连拍了好几下,都没把火灭了。
前有火凤钗老妇,后有火葫芦老道,我真是恨不能仰头骂天。
何况,这火灼人得很,又拍不灭,我真是有些绝望。
我还未想好是该投降,还是该不要命地逃跑,就感受到了身后的一阵剑气。
“咻”的一声,擦了我的袖子而过,直击那老妇的银钗。
钗子上的火凤凰来不及躲闪,悲鸣一声,我这袖子上的火苗也应声而灭。
我赶紧往墙头一跃,喘了口气。
“你是何人?”老道声音离我不远。
“景云。”景云的声音更是近些。
我感叹极了,总算是有救了。
“她是妖兽,你护着她作甚?”老道气得直吹胡子,可却迟迟没有出手,估计,他也是听过景云仙子得名号吧。
景云安然地立在一房顶之上,掌中正是那柄桃木剑。刚刚的剑气,不用多说,自然是由这桃木剑而来。
若是有一天,我也可以如她这般使着桃木剑,又哪里还怕那些找我麻烦的人修?
“妖兽便尽是坏的吗?”景云瞥了他俩一眼,淡淡开口,“这个道理,修远道人和宁姑应当比我懂。”
原来这老道名修远道人,老妇名为宁姑。
听景云这口气,难不成,这俩人之前也和妖兽打过交道?
宁姑闻她所言,脸色变了变:“这是自然。本我俩也无意伤她,可她这虬龙,竟食了信儿那孩子的父亲。”
我心内咯噔一下,食了信儿的父亲?是谁说的,信儿吗?
我又记起那围观人说的,是个孩子告知了大家,我是个妖。
是信儿吗?
“你们不再问问那孩子?”清风抚了发丝,景云唇角弯弯,“虬龙食不食人,你们不知道吗?”
修远道人微眯双眼,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你的意思是……”
“孩子哪里会骗人!何况,他才不过七八岁罢了。这虬龙不需食人为生,是不假。可这未必就说明她从未食过人啊?”宁姑咬牙望了望我,又看了看景云。
“那你的意思是,要跟我斗法?”景云竟是笑了,眉眼弯弯,掌中桃木剑起,“你们尽可试试。”
宁姑大约是头一次遇见如此这般的挑衅,气得脸色发红,刚举了银钗准备出手,修远道人立马上前拦下:“莫慌。”
他再抬头看了我一眼:“你未曾食人?”
“未曾。”我淡定地摇了摇头。
“那此事便就此作罢吧。”修远道人说道,只是还不忘跟景云强调一句,“景云仙子名声赫赫,我俩自是不敢与您想较。只是,您这声名,可切莫全败在了这虬龙的身上。”
“我知。”景云出声,顺手收了桃木剑,“若她有一日当真以人为食,我自会将她就地正法。”
修远道人朝景云拱了拱手,又拉了满脸不满的宁姑,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围观人群皆是面面相觑。
景云轻巧地跃到了我的身边,眼神似有责备:“跟我回去吧。”
好,天大地大,景云最大。
“好。但,我还未找着足乌呢。”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景云眯了眯眼,却牵了我的手:“咱们走吧。”
莫名地,我心里有些发慌。
我总觉着,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了。
她御剑飞得很快,天刚明之时,我俩已经回了她的小院。
我轻轻跳落至地面,借着初晨的微光,我看着景云:“足乌呢?”
她垂眸,可她分明是知道的。
我握了她的手:“我需要知道。”
她抬眸看了看我,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如浸了水的墨玉一般,让我有些恍神。
她道:“他死了。”
我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他在你化身为虬龙的那一日,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得我几乎要屏住呼吸去听。
“你大约是失忆了吧。”景云继续道,“那日你不是被那狐妖给弄伤了吗?足乌急急给我递了传音符求救,可等我来时,他已死,你也已经被人带走了。据说,是他抱着你找人求救之时,与人起了争执,本也是打得过的,可又被人在他身后推了一把,把他推入了那人修的乾坤鼎之中。”
“那……鼎中……”我连忙出声,还抱了一丝他还活在鼎中的幻想。
“我赶到之时,他在鼎中被人烧了几日,已被活活烧死。”她睫毛微颤,似乎有点湿。
我本就不聪明的脑袋,此时只剩了一片空白。
“而后,许是你气急吧,化身为了虬龙,一片横扫之下,吓退了不少人修。不过,也引来了不少修为更为高深之人。”
“好在后来,听说你被那狐妖和妖王联手救下。所以我这次,本就是来找你的,没想到却看见了一片火海。正巧还看见修远道人和宁姑在找你的麻烦。”
“是、是谁……推了他。”话还没出口,我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能站在他身后,推他一把。
这人……
我的脑袋一片火辣辣地痛着,似乎很多碎片的画面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其中,就有一只小手。
轻轻地,推了那么一把。
我蜷在地上,许多天都不曾动弹。
我恨极了。
恨自己傻到透顶。
恨得恨不得把自己的魂儿扒出来还给足乌。
恨到颤抖,恨到扒心肝的痛。
恨到连烛月站到了我的面前,我也动弹不得一分。
第四十四章 修成
原先是对修炼无感的,可我这段日子以来,却是在修炼上,头一次拼尽了全力。
虽然长泪已回我手,但我还是找景云借了桃木剑来。
景云听我这般一言,微微挑眉,似乎不曾想到我竟会主动来求那把害惨了我的桃木剑。
但她还是将桃木剑给了我:“你该是清醒了。”
我朝她笑笑。
桃木剑仍是如同以往一般,入手如千斤。
然而,这一次我却是用尽了全力去练。
胳膊酸麻,大腿隐隐作痛。可我总觉着,这才是活着。
足乌,他连这些都再也感受不到了。
也不知,他是否已入轮回,已投胎转世?
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他莫要再投了妖身。
景云没多做劝阻,只是偶尔提点我,若是太累了,尽可休息一下,也是养身养气的根本。
不得不说,景云是当真厉害。
想想那日的秦贤,想想公冶的态度,再想想修远道人和宁姑。
我总觉着,景云这般的大悲宫弟子,我应当不会毫无印象才对。
可我的脑子里尽是浆糊,怎么也记不起来到底有没有见过景云了。
……
桃木剑,斩妖,驱邪。
我握在掌心,总觉得哪里似乎没有领会到。
本该是剑下被斩之人,现在却握了这剑柄。
桃木剑,该是很委屈的吧。
想起那日景云所说,举剑,靠的是精气神,更靠的是与剑心神合一。
我轻抚了剑身,试着将自己的灵气往剑身内注去,可却遇着了一道屏障,将我的灵气反弹了开来。
果真,这桃木剑似乎是有灵性的。
“你就这般不愿被我所使啊?”我又拎了拎剑柄,其内充斥着一股精纯的灵气,却不肯为我所驱。
所以,这就是我一直拎不动它的原因吧?
我干脆把这剑收回了灵袋中,想景云师姐告假一声,便带着这袋子来到了一处山头。
这山头上,有一座孤坟。
或者说,应当是衣冠冢。
因为足乌连灰烬都给烧没了嘛。
景云在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了我,这衣冠冢的地方,可我却不愿来。
总觉得,我来了,似乎就证明了足乌是真的已死。
我不知道他是怀着何种心态,从那禁制圈儿里跳了出来,和我一起对抗狐荷。
我也不知道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抱着受伤的我去找人求救。
我还记得那日,在宋斌的陀罗袋里,有一只爪子向我伸了过来:“好羡慕,好想摸摸看……”
可现在,看着他孤零零的一座坟,只写了足乌二字,再无多言。
只怕是景云师姐怕人扰了他的安宁吧,所以只敢写了他的人名。
他被景云起名叫做“乌”,可他明明是三足精鸟啊……
我噗哧一笑。
从灵袋里取了桃木剑出来,往他坟前一插。
“你说斩妖……这便是你们所要斩的妖邪吗?”
“你要维护正道,可明明是那凡人孩子作祟,害死了求救无门的他。”
“我,虬龙,被冠以神兽之名。可却被绑在架子上,差点成了别人的灵兽。”
“人修拿着鸡蛋砸在我身上,好像我就只是一条狗。”
“术法施加在无法反抗的我身上,火焰和惊雷打得我皮开肉绽。他们说,只是为了修习。”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妖和人,有这么大分别?”
也不知这桃木剑是不是听见了我的话,只是,我再次往其内注入灵气之时,那道屏障已是消散不见。
我在举剑之时,有了这灵气为辅,已然是极为轻巧地将这桃木剑举过了头顶。
唇角微弯,这便是景云借我桃木剑修习的目的了吧。
桃木剑在手,我轻舞了两剑招,竟是轻车熟路,剑气天成,再无丝毫阻碍。
我叹了一口气,却听得身后的一声调笑:“怀阳很厉害。”
烛月朝我走来,眼神里满是兴奋:“恭喜怀阳修得桃木剑。”
“多谢。”我抿唇微笑,才发觉他已经略微比我高些了。
他席地而坐,又招呼我坐在一块石头上:“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我安然坐下,见着他的眉目清秀,轮廓分明,我差点就忘了,这是我那日捡回来的徒弟。
他从怀里掏了一个布包出来,里头都是各式各样的小糕点,比以往还要丰盛。
他取了一小块塞进我的嘴里,满口尽是香甜。
每每他给我的点心,尽是甜的。
我差点儿以为这世上就剩甜点心了。
“好吃。”我兴奋地嚷道。
“那怀阳多吃一点。”他干脆又挑了一块不一样的,递到我的嘴边,等我咽下后,又给我塞了过来。
“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我边嚼着,边含糊不清道。
是啊,平常都是我照顾他的份儿,为何今日会变得如此不同?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见你吧。”他垂眸笑笑,连笑容也比过去多了不止一点儿。
但我喜欢看他的笑容。
他仿佛和以往一模一样,又仿佛和过去不尽相同。
我有些尴尬,几乎不知该找什么话题来打破尴尬。
“你……公冶还好吗?”我皱眉想了老久。
捡了他的日子也不短了,可我俩却真没几个共同的好友。
只得从公冶问起了。
他神色略带复杂地看我一眼:“公冶还好,有了鎏金水,也不会出什么事了。何况,还有小芸。”
“可小芸不是不知道她家主人是妖兽吗?会不会……”
“公冶后来还是告诉她了,怕伤着她,想遣她离开来着。可小芸还是选择了留下,因为她说,公冶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小芸倒是挺重情义……”
可这话题又戛然而止,气氛更显凝重。
我有些尴尬地起身:“我、我回去了,师姐该找我了。”
“嗯。”他点点头,收了点心,将那装着点心的布包往我手中一塞,“你留着吃吧。”
他总是让人很放心的,无论我在与不在,他总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我微微一笑,怀中的点心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
他是不是觉着,我这两天太沉闷了,所以才如此变着花样儿的给我找甜腻了的点心吃着?
第四十五章 挨打
这两日,我心情不大好。
我老想着该如何提升自己的修为。
瞅了瞅景云,她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闭目打坐,我忍不住趁她睁眼时,问了一句:“该怎么做才能提升修为呢?”
她顺手就拿戒尺抽了我一下,美眸流转:“一般这么想着的,最终都入了魔道。”
“魔道又有何不可?”可我这句才刚刚出口,就又被景云狠狠地拿戒尺抽在了我的手心:“魔道之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你说呢?再者,你已经忘了大悲宫的祸事从何而起了吗?全都拜魔修所赐。”
我被抽得有些吃痛,可我还是噘嘴坚持道:“我想好好提升修为,你是我师姐,我不问你问谁呢?”
景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定定地看着我道:“除了魔族走的是偏锋,其他修仙者,皆是应脚踏实地的修炼。无论是妖是人。”
我有些惊讶咋舌,转头又记起景云赫赫有名的鬼祟身:“那……要不我也同你一道修炼鬼祟之身?”
“不可。”她这次竟然很干脆地拒绝了,我一直以为,她是愿意我陪着她一起的。
“为何?”
“因为你只是想要帮足乌报仇罢了。如果只是为了报仇,那便不要随意断了你来世的路。否则,连死去的足乌都不会瞑目。”
“真的有来世吗?”
“嗯。天道轮回,阴阳因果,尽是由天上的那些人操控着。”她漫不经心道,似乎对她不再有来世之事,并不觉得悲伤。
“修鬼祟之身,不是能通阴阳吗?”我倏地想到,“那景云师姐岂不是对这世间万物的定数都能知晓?”
“也不全是。鬼祟之身,更确切地说,只是知晓一星半点。对于稍稍因果有变或是命数不定之人,便也无法参破了。”景云垂眸,又继续道,“更无法参破自己的命数。”
“那简单。我也随你一起修鬼祟,而后我来参破你的命数,你来参破我的,岂不正好?”
“不可。”景云每次拒绝我的时候,都是柳眉微蹙状,而后又拒绝的彻底,无丝毫犹豫。
“为何?”这下子我更是不懂了,既是能有如此美事,互通阴阳,互晓命数,在这修仙界岂不是能横着走了?
“因为你就是个变数之命,我根本看不透你的。”她戏谑看我一眼,面上一闪而过一丝笑容,随即又板了脸,转身回了屋。
大约是不想再与我纠缠这种枯燥的问题吧。
我瘪瘪嘴,又拿起了桃木剑,剑柄于手,剑锋稍转,朝着昨日景云为我铸的铜人刺去。
她总说,一招一式,必须出的有目的,否则就只是花拳绣腿、毫无意义罢了。
又在这铜人上标注了致命的要害部位,说是要我借此练习剑法。
可我看着这与我差不多高的铜人,总觉着她似乎在引导着我对抗人修。
毕竟,如果是妖兽,又哪里会跟人类的要害部位相同?我皱眉看着这个铜人,面无表情,几乎就是个景云的翻版。
可,最让我在意的是,她不就是人修吗?按理来说,不是该让我对抗妖修或是魔修吗?
烛月前两日没见了人影,直到今日才来这小院,和以往一样,从墙头给我丢了一包点心进来。
我却莫名地觉着有些心慌。
点心也没拿,我顺手解了景云布下的桀月阵法,纵身跃上了墙头。
烛月似乎没想到我会跳上去,转身就想跑,我上前两步就将左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把他掰扯得面向了我,我这才发现他满面的苍白。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我赶紧抓了他的手腕要探他的脉息。
他没躲也没挣扎,只是面带无奈地任由我抓着他的手腕。
可我却丝毫也探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像一切正常?”我蹙眉问他,“你近日里做了些什么?”
此话一出,他还未回答呢,我心中却愧疚之感顿生。
作为他的师父,我竟丝毫不知他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哪怕他死在外头了,我也毫无所察?
这个念头吓得我自己一个哆嗦。
大约是察觉到了我的愧疚,他眉眼弯弯,反而笑了:“这两日没睡好,所以面色有些苍白,怀阳不必挂心。”
“我可是你师父。”我有些不满道,“你该对我说实话的。”
他噗哧一笑:“就是怕你想这想那的,所以才想瞒着你。”
他顿了顿,见我没有说话,又道:“怀阳不必忧心,我年纪也不小了,自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该跟景云师姐开口求求,让她允了烛月同住在院子里。
“你不要找你师姐开口。”他总是能猜透我的心思,“我也不想与你们同住,我是个男人,又不是你弟弟。”
“啊?”
他挣脱了我握着他手腕的手,又冲我笑笑,朝着山下而去,只道:“明日再见。”
我进院的时候,景云正在院子里等着我:“你拆了我的桀月阵法?”
我瘪瘪嘴,桀月阵是防御阵法,虽是赫赫有名,可惜我知晓了它的阵法图,又看到了景云师姐布置的阵眼,还是从里面往外拆的,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惜我的得意之色还未持续多久,我便看见了景云面上的恼色。
瞥了一眼景云手中握着的戒尺,我选择逃跑。
“你给我回来!”景云微恼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两脚噔噔噔跑得飞快。
猛地,我发觉身后没了追逐的脚步声,反而是多了一道诡异的风声。
而后,我便眼睁睁地看着景云轻飘飘地落在了我的面前。
我:“……”你作弊!
好吧,我不会飞。
一错,破桀月阵。
二错,私会陌生男子。
三错,知错还敢逃跑。
我生生地挨了她三十下戒尺。
左手掌心又痛又麻,还红彤彤的一片,我心疼地尝试着握了握,竟是因为肿的太狠,握不起来了。
难怪她不打我右手来着,敢情是为了让我右手可以继续练剑啊?!
“……烛月也不算陌生男子啊……”我委屈地喃喃,想给自己讨回点公道,“多打了我十下呢……”
“四错,知错不改……”她的声音仍旧清淡入水,我却听着头皮发麻。
“我错了、我错了。师姐,我知晓了……”
她好像这几日心情甚好,没再跟我计较这“四错”。
我很怂地低下了头。
天大地大,景云最大。
第四十八章 仿制
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是在人修的地盘儿上嘛。
我向老板问过这价钱,总共二十块灵石。
虽然也不算贵,但我还是有些肉疼,毕竟我近日光修炼去了,也没什么空闲给人干活或者卖东西,早已穷得叮当响了。
而后,我又挑了几本关于门派解说的,包括各个门派适合什么资质的弟子拜入,都写得清清楚楚。
我发觉在这几大门派的入门资质要求中,黄沙堡作为青渺大地的最大支柱,却对门派弟子的要求没有那般严格。
最严苛的,反而是不怎么出世的阴阳谷。
不仅仅对弟子的资质要求颇严,还要求弟子必须来自于千年世家。
我不由得啧啧惊叹。
这修仙界本来就往复无常,哪位小家族忽然出现一位资质天才,或者哪个大家族忽然惹了什么不该惹的势力而导致灭门,都是常事。
虽说修仙之人寿元长吧,但真真能修炼至正常死亡的几乎就没有。若不是被人杀人夺宝,那便是自己修炼不得当爆体而亡。总归都是没什么长命之人。
可这居然还有人收弟子要求家族屹立千年不倒?
也不知道是哪个傻瓜蛋设置的门槛。
不过,我也只是扫了一眼,便将这竹简收入了怀中,与刚刚那个地图竹简一齐付过了钱。
这老板似乎看出来我囊中羞涩,总共五十块灵石的竹简,还给我免去了五块,把我给乐得蹦跶了老半天。
也不是头一次逛集市了,可这个镇子叫什么桃花镇来的,倒是跟我以往见着的都不大一样。
我饶有兴趣地参观着一家法器铺子,东西倒并不是多稀奇,主要在于品类很多。
不过,我也懂的,其实大多稍好的法器,都是不会在市场里这般摆出来的。
我挨个看着,有些法器倒是新奇得很。
有的是个扇子,有的是支毛笔,还有的是如宁姑的法器那般,是个钗子。
我拿了那木兰钗子看看,其中隐有灵气浮动,倒是这店里摆出来的物件儿里,还算不错的。
“老板,这个是?”
“姑娘,这是咱们店里最特别的东西了,是桃花镇西门那边儿的一位炼器师做的,每个钗子上都会雕着花样儿,每支钗子都不尽相同。
你手里握着的这支,是咱们店里仅剩的了,其余的花儿朵儿的,都给姑娘们挑完了。”老板是个和善的老人,样貌慈祥,声音也甚是亲切。
“这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我有些好奇,即便钗子法器不算多见,但也不至于只剩了这一支吧?
“当然,这一支是木兰钗子,可控水,也可在水下做避水用。其内蕴含的是水属性灵气,倘若姑娘善用水属性灵气,倒是可以买着玩玩。”老板笑眯眯的继续,“不过,因为善用水属性灵气的修仙者不多,所以一直都搁置在那儿了。”
“避水?”我念叨了一句,“避水的我不大需要,但是,不知老板有没有避火之物?”
老板闻我一言,皱着眉想了想:“我看姑娘身上火灵气甚少,拿避火之物也是应当。且等我先想想……”
他走至店内的一个一人高的柜子边,解了柜子上的禁制,在里头翻找起来。
我趁着他翻找的空档,略略打量了一下手上的这支钗子,这木兰雕得挺生动。
不过,我又摸了摸我头上这支没有花样的木簪子,还是烛月给我做的呢,心内又是一阵欣喜。
“找着了。”老板回过身来,手中拿的是一只镯子状的法器,“我就记着咱们好像有一个适合姑娘的避火法器,刚刚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还好被我找着了,喏,就是这个。”
他将这镯子递给了我,我看了看这只暗红色的镯子,上面隐隐有着凤纹。
我往其内灌注了一些灵气,这镯子却是不为所动。
老板笑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避火法器,不是控火法器。比你刚刚挑的那簪子还要厉害一筹。法器嘛,专精才是佳品。”
这话不假。
我瞅了瞅这镯子,神思飘得老远。
老板见我没什么反应,便干脆腾空捏了一个火球,示意我试试。
我捏了这镯子,往其内注入灵气,再向那火球探去,火球竟真的触不着这镯子,火苗反而是往后退了退。
我刚刚只用了一丁点儿灵气,自然只会有这个效果。
不过,这个效果已经让我很满意了。
“多少钱?”
“五百块灵石。”老板倒是没怎么犹豫。
我倒抽一口凉气,这已经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但我还是买下了,因为那乾坤鼎中是火,虽然不知道是哪种火焰,可若我不幸被抓,这玩意儿说不定还能救我一命。
老板见我爽快,便也豪爽地把刚刚我看中的那支木兰钗子往我面前一推:“这木兰钗子好不容易寻得一个善水属性灵气的主人,干脆,便赠予你了罢。”
我笑嘻嘻地连声道谢。
把这两样东西都揣进灵袋里,我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也不知老板这儿有没有什么可以生火的法器?比如,鼎啊,瓶子啊,葫芦啊,之类的?”
“可以生火的?”老板垂眸思索一会儿,“倒是有,但都不是什么好物件儿。姑娘是作何用?”
“有时候碰见难缠的妖兽,想着能不能收进什么法器内,拿火烧了算了。”我尽量控制着表情,不想露馅儿。
老板惊了惊:“你这要的法器可不是一般的法器啊?!你这说的可是乾坤鼎啊?”
“乾坤鼎?”我让自己显得惊讶一些,“那是什么?”
“这可是风云舫的宝贝哦,你肯定买不着的。降妖法器虽说不少,但同时兼备降妖、关押、烧炼于一体的法器,普天之下,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老板不客气地摇了摇头,“不过,如若你真喜欢,我倒是可以给你求来个仿制品。”
“仿制品?这也可以?”我头一次听说还有仿制品的,不禁提起了兴趣。
“是啊,就我刚刚给你说的那个人,那个西门的炼器师,他原先就是造仿制品而出名的。像是有名的吹雪伞啊,拓天戟啊,他都做过仿制品,虽然达不到法宝本身的层次,但是还是能发挥个三成的样子。那时候,可是引来众多修仙者趋之若鹜啊……”
老板似有些感慨,我便好奇道:“什么都可以仿吗?”
“唔……大约吧,至少得是见过的法宝才行。但是那人性格古怪得紧,也不见得愿意帮人做。”老板又皱眉思忖会儿,才道。
我点点头,想了想,将来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去看看那个炼器师了。
第四十九章 隐匿
谢过老板,我便垂着脑袋地朝门外走去。
大约是我走得有些心不在焉了,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人拖在地上的衣袍。
我连忙低头道歉,又想着帮他把衣摆擦擦干净,可我才刚弯下腰,就听得他一声暴喝:“你作甚!”
我被吓得一个哆嗦,赶忙往后一退,想着这人估计是不愿让人碰他的袍子吧,于是我便解释道:“我只是想帮你擦擦……”
这人似乎很不开心,连带着语气都越发强硬:“你哪个门派的?”
我不太懂他为何有此一问,抬眸看了看他,他长得倒还算是不错,仪表堂堂,可他的眉头此时却皱做了一团,显得有些好笑。
“无门无派。”我低头继续看着鞋袜,反正他也不是很待见我,我看不看他也无所谓。
“无名小卒之辈,竟也在此放肆。”他的嗓音倒是让我有些熟悉之感,像极了暨水,不过,暨水虽然面上不够温和,但嗓音倒是更是柔些。而这人嘛,他的声音更强硬一点。
“抱歉。”除了道歉,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毕竟,他这袍子,一看就很贵。
难不成还要我赔吗?
我没说话,只是糯糯地立在一旁。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赔不起他的袍子,只是冷哼一声,叫我赶紧滚蛋。
我便缩头缩脑地逃了,他看上去就出身不凡,衣裳又贵得紧,我才不和他争。
不过,此行倒还算是颇有所获的,不仅知晓了乾坤鼎所在之处,我还得了一只避火的镯子和一枚避水的钗子。
到时,这钗子可给烛月用。他的凝水诀使得可差了。
风云舫的大概方向我还是晓得的,暨水与我说过,我今日刚买的地图上也有。
我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拿着竹简,算了算大概的路程,唉,若是早知如此,我早该找景云学学御剑之术。
偏我空有一把长泪,却无法御剑飞行。
不过,我倒是找着了一处有意思的地方,是可以借乘别人的飞行法器的。
我去的时候,那人给我说只需四十块灵石,去哪儿都行。
我摸了摸灵袋,还剩三十五块。
好说歹说,又编了几个故事说自己独自离家、风餐露宿、好不凄惨,这人才无可奈何地摆摆手同意给我减免了五块灵石。
我琢磨着等到了风云舫,再看看有没有地儿赚点灵石,否则,仇人没弄死,我大约是先得把自己给穷死咯。
那载我过去的修仙者用的是一张八卦盘形状的飞行法器。
我有些好奇地问他:“你这法器好使么?会比御剑简单些么?”
“哪儿能呢。”他鼻梁微塌,眼睛也小小的,但看上去还算亲切。他瞥了我一眼,又继续道:“御剑才简单些,毕竟只用带一个人。我这法器当时是为了接送我家闺女用的,她才拜入风云舫不久,还不会御剑,所以我便折腾了这法器想着接送她回家。”
“真好。”我有些羡慕地看着他,看来这还是个疼闺女的人呢。
“可惜……”他有些欲言又止,面上略显沧桑,移开了目光,平视着前方,“可惜她死了。”
“啊?为什么?”我明知不该挑起别人的伤心事,可我却还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参与了一次缴获妖兽的行动,结果反被妖兽所咬,身上的创伤久治不愈,最终还是来得及回到家里。”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的心也狂跳起来。
死于妖兽?那我……
我心虚得不敢说话。
“好了,我与你说这些干啥?”他反倒宽慰起我来了,“你好生站稳,我再飞快些。”
“嗯。”
直到到了风云舫,我离开飞行法器之前,回头问了他一句:“你恨妖兽吗?”
他被我问得愣了一下:“妖兽嘛,自是恨的。”
也是,世人多憎妖魔,我这一问,反倒是多此一举了。
我向他告辞,便再不留恋的跳下了他的八卦盘。
风云舫,倒是如其名字一般,看上去迷幻得很。
入眼所见尽是水雾与湖泊,似乎想进去还不大容易。
还记得那时偷入黄沙堡,至少我还找着了一个门。
我抿了抿嘴唇,在湖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这湖水。
一片清凉之感。
看着湖面倒映着的我的面容,我才记起已经许久未碰过水了,该找机会沾沾水才是。
否则若是在这风云舫门口化形,呵呵,我不得被人打死。
好在这里不同于黄沙堡周围,人烟甚少,我倒是很容易就找了一处无人的小河流。
本想着直接往里跳的,可我就只有这么一身衣裳,还是景云给我买的。
我在河边下了几道禁制,便脱了衣裳往里头跳去。
也不知为何,我每次接触到水,都会觉着身体一阵放松,仿佛河水能沁入我的皮肤似的。
好像那时风狸也说过,说我是什么河水之精?
难怪我善水,却畏火。
我在水中不过泡了一柱香的时间,便听见不远处一阵不小的动静。
我把自己收拾妥当,赶去之时,正见着几个年纪不大的修仙者在……打架?
额,大约是在切磋吧。
我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坐着,看着三男两女来来往往地出招,不由得有些感叹,这一幕甚是熟悉,大约,我曾经在大悲宫之时,也跟别人切磋过吧。
不过,那个小个子姑娘可就有些惨了,对面那个大个子的姑娘每每出招都甚是狠辣,招招朝小个子姑娘的脸上招呼着。
啧啧,难不成是情敌吗?
感受到了不远处暨水与泉儿的气息,我也不敢再多看下去,赶忙敛了自己的气息,隐了起来。
虽然我动作很快,但我还是觉着暨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好在我已经给自己下好了隐息诀,又匿在树后头,他大约是看不见的。
嗯,大约。
第五十章 条件
暨水好像本就是风云舫的人来着?
还带着丫鬟,估计得是个风云舫的大人物吧?
我琢磨着不能见他,否则,到时候若是东窗事发,还不得连累他?
虽然他没给我初元丹丹方来着,但我好歹还收了他的长泪不是,人也得记恩呢。
再看那头打架的三男两女,似乎已经不欢而散了。
我也没太在意,大约是有什么规矩吧?不能伤害同门之类的?
不然,这修仙者争斗,大多都得拼个你死我活吧。
我正愁着怎么不引人注目的混进去,就听说了一个降妖会,据说是风云舫舫主所设,召集修仙者与自家的弟子们,一同去降服作乱的妖兽。
这我倒是之前就有所耳闻。
上次在桃花镇买的那地图里,写着几大门派都愿意与无门无派的修仙者们组织起来,一同对抗妖兽。
不仅仅是因为几大门派对抗妖兽的实力有限,更是想靠这些活动来拉拢一些厉害的无门无派的散修。
我悄悄地听了听路人的议论,也就找着了那降妖会的地点。
我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大约十余人左右,都是三三两两的站着。
粗略打量下来,我选择了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身着一身青墨色长裙的姑娘:“姑娘,你也是来参加这降妖会的吗?”
“是了。”姑娘眼神清澈,虽说长相算不上多好看,但也是中人之姿。
“我叫怀阳,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我见她还不算难亲近,便朝她又挪了几步。
“怀阳?没有姓氏吗?”姑娘皱了皱眉,似乎不大满意我这种不愿意透露姓氏的行为。
我赶紧补充道:“我是当真没有姓氏,从小……流离失所,修仙之前连吃都吃不饱,哪里还记得什么姓氏。”
她抽了一口冷气,似乎有些讶异,随即又有些羞愧:“抱歉,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岔开话题:“我叫墨水儿。”
“名字真好听。”我温和地冲她笑笑。
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略带羞涩地拂了拂发丝:“我娘给我取的,说是这个名字适合女孩儿。”
“真好。”我见她对我的敌意不再,干脆讨好似的过去又站拢了些。
她身边是站了一人的,不过那人似乎不大搭理我,只是见我走近了些,才回头看了看我。
墨水儿笑着介绍道:“这是我未来的夫君,已经定过亲的,季宁。”
季宁眉头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眼神看上去也很凌厉,面色看上去更是不善,惹得我都不大敢与他说话了,只敢隔着墨水儿朝他问好:“季大哥好。”
他头也没回,只是聚精会神的望着一处。
墨水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我说,季宁不过是面上冷了些,其实人是很善良的。
我也冲她笑笑。
他善不善良我不知道,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还是明白的。
不知为何,他眉头上的那道疤痕总让我有些瘆得慌。
无意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觉他瞅着的地方是几位身穿青白纹袍子的几人,似乎在商议些什么。
“他们是?”我有些不解地看向墨水儿。
墨水儿大约是还在愧疚于刚刚的事情,这次倒是热心快肠的给我解释起来:“你是第一次来吧?这都是风云舫的弟子们呀,看他们身上穿的衣着就知道了。每次来的人都会略有不同,但是总也不过是几人轮换着来。好像是风云舫的大弟子们。”
“你来过很多次?”我有些好奇。
“是呀,还算多吧。我与季大哥都在此定居了,偶尔来赚点儿灵石什么的。风云舫倒是出手阔绰,在这方面从不克扣于我们。”
“没有想过要加入哪门哪派吗?”我有些好奇起来,既然风云舫待遇不错,为何不去呢?反而是每次来等这降妖会?能挣多少灵石?
“没有。”墨水儿似乎对我的疑惑有些不解,“你不知道吗?进入门派,首先要资质,再就是要家族势力,最后才是愿不愿意一说。”
他俩好像资质都不差呀?我更加疑惑起来,又看了看她的衣衫,明显有家族符文印在上头:“你好像……”
“唔……我家族势力还不错啦,但是……”她有些为难似的瞥了一眼季宁。
我顿时明白了,这小妮子定是想两人一起拜入风云舫,可惜季宁的家族势力不够强大。
“咳咳……”那穿着青白纹袍子的一位和颜悦色的中年男子回身过来,咳了两下,似是有话要说。
“多谢各位前来参加本次的降妖会。这一次和以往稍稍有些不同,妖兽较为凶猛,善火雷,一不留神便容易被伤着。
惭愧的告知大家,我们风云舫已有弟子伤亡于这妖兽爪下,若是有人不愿意参与,现在离开也是可疑的。”
“那这次的材料分配……”散修中有人出声问道。
中年男子继续道:“这次因为任务较为危险,若是能成功缴下,我们与各位散修便是对半分了。”
一阵唏嘘,似乎都对这次的分配很惊讶。
我有些不解,风云舫的人还不及散修人多,若是对半分,岂不是很不划算吗?
可墨水儿却悄悄对我附耳:“算多的啦,之前都是两成或是三成呢。至多也不过四成罢了。不过,也算是出手阔绰了,妖兽身上的好物件儿太多了,若是战绩不错,还可以分点儿值钱的鳞甲一类,做个法器也是绰绰有余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道道,我这才明白。
“……不过,这次我们连妖兽内丹也不要了,到时,会算做哪位出手厉害的修士的嘉奖。”
几位散修立马来了兴趣,摩拳擦掌起来。
也对,妖兽内丹嘛,向来都是修士们趋之若鹜的东西,不止可以炼丹,还可以炼化后辅助提升自身修为。
条件倒都是诱人得很呢。
第五十一章 胡诌
不过,我倒是听得膈应得慌。
甚至都不敢去想,万一我的妖兽之身被眼前这些人发现,会被怎样的剥皮抽筋。
一个寒颤。
旁边的墨水儿大约察觉到了我的慌乱,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了?”
“前两日被妖兽咬了一口,还没复原。”我朝她惨然地笑笑,准备用随口胡诌的谎言给搪塞过去。
“你一个人?”墨水儿惊讶道。
“嗯?”我忽然觉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位道友很面生啊?是头一次来我们这儿吗?”那负责说明任务情况的中年男人倏地看了过来,似乎听着了我与墨水儿的对话。
“唔……是的。我叫怀阳。”我朝他微微点头,算是做答复了。
“刚刚听说道友独自与妖兽争斗,倒是让韦渊刮目相看啊。”这中年男子自称韦渊,连态度都低了下来,更是让我膈应。
“不过是场意外罢了。”我本就是胡诌,又哪经得起他细问,只想赶紧结束话题。
“这次这妖兽厉害得很,到时恐怕还得怀道友多多照应了。”这韦渊竟然当真了,还冲我抱拳。
我:“……”
怀道友?这是什么?他是觉着我姓怀么?多加一个字——怀阳道友不好么?
我极想封了我这随口胡诌的嘴。
原本想着,我不会御剑,到时又是一大麻烦。
没想到这风云舫真是大手笔,这韦渊竟然随手掏了一只船样的飞行法器,比我那小草屋还大了许多,能把所有风云舫的弟子和散修尽数载上,我倒是开了眼界了。
不过,我也没忘记我此行的意义。
韦渊似乎对我刚刚随口那么胡诌的一句甚是感兴趣,几次来试探我师承何门,我都避而不答。
可我越是避而不答,他对我便越是殷勤,甚至还给我说了很多以往降妖会的事情,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不过,墨水儿和季宁也在旁边说着什么,我便也懒得去听,干脆听韦渊絮絮叨叨也好。再说,我可不想去小脸通红的墨水儿那里捣乱。
韦渊叨叨了老久,我才明白,这一次碰上的那个妖兽,是只长尾鸟。
原本它都已修行到化了人形,可不知怎的,忽然一日发怒,起了一道道火墙,将周边的村子都烧了个精光。
这才引得风云舫这边的注意,这么急急忙忙地招人去灭了这妖兽。
据韦渊描述的那场面,简直血腥骇人,哭嚎漫天,惨不忍睹。
我只觉着自己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借口躲去一边吹风。
不过,能飞的感觉可真好啊……
我感受着身旁呼啸而过的风声,微闭眼眸,只觉得自己似乎化作了一只小鸟儿……
叽,叽叽……
咦?我真变鸟儿了?
我猛地回神过来,面前竟然听着一只青色的小鹤。
这不是我给烛月的那只吗?
哦不,是抛弃了我的那只。
“你怎么在这儿?”我有些惊诧,伸手接了这青色的小鹤于掌心。
墨水儿注意到我这边的举动,探头过来:“这只小鸟儿好稀奇,你从哪儿得的?”
这可把我问住了,我哪儿记得?
我干脆又随口胡诌:“捡的。”
墨水儿倒也没觉得奇怪,反而是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小鹤的脑袋,小鹤似乎觉得痒痒,轻鸣一声。
她玩了一会儿,玩够了,也就又回去找她的季大哥了。
我趁此机会从小鹤那儿得知,烛月一直都跟在我不远处。
只是,他也无法御剑,所以,可能会迟我一步到那地方。
真是胡来。
我看着底下一闪而过的地形地貌,也不知他究竟藏在哪个旮旯里。
“怀道友怎么脸色如此苍白?”韦渊有些惊讶道,“可是身子不适?”
“不碍事的。”我连忙摆手,“此处离那妖兽还有多远?”
“怀道友果真是心怀苍生之辈,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斩妖除魔。”韦渊啧啧叹道,“不过怀道友莫慌,再一盏茶时间便可到了。”
完了,他好像又误会了什么。
不过,一盏茶时间也不算久,烛月该别磨了脚才好。
思索至此,我总想着,倘若我乖乖修习过飞行之术,是不是也不会害得烛月此刻在后头紧赶慢赶了吧?
我越发这么想着,越发觉得自己跟个老婆婆似的,天天操心着自己儿子吃饱没,穿暖没……
好吧,我年纪本就大了,当烛月的老妈子好像也绰绰有余。
虽说听闻那长尾鸟厉害得很,但见着那妖兽的时候,我总觉得它和我想象的有点儿不同,它的眸子里……尽是悲戚。
偏偏韦渊又指着我打前阵,我只得握了长泪,踏步向它而去。
这长尾鸟正如韦渊所说,善火,善雷。
尽是些攻击性的术法,一道一道火光与雷电交杂,我几乎觉得自己又要变成一只烤龙。
韦渊与另外一人似乎是此次的领队,吩咐起来又快又准,几个风云舫的弟子们飞快地做好了布置,连阵法都在几息之内下好。
几位散修,包括我在内,原本是需要牵制住这长尾鸟的,无奈它的攻击太猛,我们连躲避都已是费力。
墨水儿一直与季宁在一起,我见他俩似乎足以自保,干脆与他俩分开而站。
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若是三五成群地站着,反而是种累赘。
一道惊雷又朝我而来,也不知这长尾鸟修习的什么术法,这雷电中竟夹杂着不少火苗,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长泪在我手中轻动,我凭着还算过人的神识,飞快地辨别着每一次冲我而来的术法的方向,将那长尾鸟一次一次的攻击尽数化解。
不过,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亲眼见着一个守着阵眼,正打算起法阵的风云舫弟子,来不及躲闪,被那火苗击了个正着,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似乎是被韦渊眼疾手快地救下,此时正被韦渊搀着,奄奄一息的样子,好像再无法动弹。
其他几位风云舫弟子更是被吓得不轻,甚至有人稍稍后退两步,起了逃离的心思。
眼看着韦渊脸色微尘,大约是对那弟子不满意了吧。
不过,我总觉得有哪里怪异了些。
若只是这火苗和雷电,我倒不觉得值得这么多人前来围剿,更不觉得这妖兽值得风云舫提出如此高的分成和优待。
毕竟,这些风云舫出来的弟子们,虽然修为不算高,但也不至于……
第五十二章 幻境
轰隆一声,毫无预兆之下,那长尾鸟的尾巴倏地发了红光,又飞速朝我们几人甩来,我想着往一边翻滚,可却动作慢了些,躲避不及,眼前一花。
再睁眼之时,我已身至火海。
“这是哪儿?”墨水儿略带哭腔的声音自不远处而来,可这儿浓烟太大,我根本瞧不清周围的人与物,只能通过神识辨别方向。
我想着要找到墨水儿才行,可我朝她那边摸索而去的时候,才发觉我错了。
一道月牙状的雷电自墨水儿出声的方向朝我袭来,我侧身单手翻过,才免了一击。
墨水儿的哭声又起,不过是另外一个方向。
我顿时有了一种不祥之感,在这火光与浓烟之下,她能移动得那么快吗?
我再闪身而过,恰巧又躲避了一道月牙状的雷电。
眯了眼瞅瞅,两道雷电劈过的地方,已是成了一道焦黑的痕迹。
我有些后怕,又不敢多作停留,干脆出声:“墨水儿?季大哥?”
一阵“嘻嘻嘻”的笑声自我身后而起,我后背毛骨悚然。
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孤身站在火光中央。
隔着这熊熊火焰,我不过能看见她个大概的身形,还有她咧开嘴嘻嘻笑的弧度。
“你是何人?”我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但我除此之外,也想不出该跟她说些什么了。
“嘻嘻嘻嘻……”她依旧笑着,不过笑声比刚刚还要渗人。
我往后稍退两步,右手握紧了长泪。
她似乎是笑够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嘴角弧度微敛,反而是踏着火光朝我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是该躲还是该迎她而上,可我不像她那般不怕火,我不敢再往身后退了,我身后尽是火焰。
她似乎也料到如此,不紧不慢地朝我走了过来,还微微抬手,似乎是想伸手过来触碰我。
嗯,碰脸。
眼看着她的似焦似黑的手已至我面颊不远处,我最后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我是……”她眸子被长长的发头发盖住,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但她的嘴角咧得更甚,“……来报仇的人。”
在她说出口之前,我的左手指尖已然触碰上了戴在我左手上的避火镯子,此时微微往里注上灵气,我便朝后踮脚微微一跃。
因为太过紧张,我又怕这镯子无甚作用,所以我往里头注了不少灵气,此时往后一跃,身旁的火苗倏地散开来去,果真没让我碰着一丝半点。
她似乎愣了愣,而后又笑了:“虬龙……”
“嗯?”我心虚地瞥了瞥周围,似乎不见其他道友的身影,这才放下了心,“你怎么知道?”
“我孩子死了……”她并未回答我,反而是带着哭腔道。
“孩子?”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我第一次见她,我便感受到了她的悲戚。所以她这般发狂,该不会是……
“他们杀了我的孩子……”她声音中的哭腔更甚,不过才几息时间,她又笑了,“没关系,我来报仇了……嘻嘻嘻嘻……”
她的声音似乎有一股魔咒,每当她笑声如此,我便能感受到心内的恐惧更甚。
她这该不是幻术吧?
我想大约是的。因为这周围的景色,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既不像有人烟处,也不像是被她破坏过。
那我的避火镯子……
心内一动,避火镯子竟然失了效。
我暗道不好。若是我相信了这避火镯子有效,那在幻境中才占了先机;可此时我若是不信了,那这镯子自然就随我的念头而失了效。
身旁的火焰刹那间将我吞没。
我拼命在脑海里告诉着自己,这是幻觉,幻境,假的……可大约是因为我对火焰的恐惧太过,这念头竟一点儿也生不了效了。
我害怕极了,连火焰将我灼伤的痛楚都自我的四肢传来。
她的声音犹在耳旁:“……你是妖,为何不帮我……”
我被浓烟呛得有些窒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倏地,自头到脚一片冰凉,可奇怪的是,似乎还带了一丁点儿血腥味。
如饮甘露。
我陡然睁眼,这才发觉,旁边的几位道友正都一脸惊诧的看着我。
“你怎么了?入了幻境?”墨水儿在我身旁,有些焦急道。
我正打算回答她,却忽然想到,如果她在我面前,那我身后的怀抱是……
我回头,是烛月。
“怀阳。”他轻声叫着我,“你没事吧?”
他手上还保持着凝水诀的姿势。
“水……刚刚的水……”我这才发觉我脑袋竟然真的湿了,发尖的水还淌在我的身上,冷风一过,我还觉得有点儿冷。
不过,我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对劲。
“这位道友是刚刚来救你的,说是认得你。”墨水儿拿了手帕帮我擦了擦脸,“你刚刚怎么了?那长尾鸟的尾巴朝我们扫来,我们都无事,却看你一直在喃喃着什么,好像是入了幻境。”
“嗯……”我点点头,从烛月怀里站了起来,“抱歉了,是我拖了后腿。”
韦渊架着那个受伤的弟子,又看了我一眼,眼色有些复杂:“怀道友,你能出来真是万幸。”
“怎么说?”
“这长尾鸟的幻境,施展得甚少,因为此术需耗她大量灵力。”韦渊顿了顿,“凡中她幻术者,无一人生还。”
“夸张了吧?我这不就出来了吗?”我有些不解,“那鸟儿呢?”
“她刚刚朝你施了幻术,便溜走了。我这师兄又有伤在身,便没有再去追了。”韦渊继续道。
不过,自韦渊如此一说,我们几位散修已经尽是变了脸色。
如此重要的情报,为何之前不告知?偏偏等我出事后生还,才提了这么一嘴?
这怕不是有意的。
“那咱们去吧。”烛月声音沉着,显然情绪也不大好,听上去像是发号施令一般。
“你是?”韦渊微微眯眼,似乎没发觉烛月有什么厉害的地方,眼里也有些嫌弃之色一闪而过。
“咱们去追。”烛月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和她两人即可。”
韦渊大约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吧,眼神更是复杂:“这位道友,怕不是在说笑吧?这长尾鸟,我们这么多人都没能成功绞杀,你俩去就可以?”
“嗯。人多费事。”烛月倒是说话直白的很,差点没把韦渊气个吐血。
第五十四章 讨厌
“好了,完事。”他似乎毫无所察,反而是镇定自若地收了瓷瓶,又朝着我故作轻松地笑笑,“咱们等会儿出去,就说这长尾鸟已经逃跑了,再无踪迹可循。”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大约也觉得我的眼神不对,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刚刚被伤着了?”
我往后退了两步,摇摇头,眯着眼望着他:“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我是烛月啊……怀阳,你莫不是傻了?”他似乎想跟我调笑两句,可看了看我的脸色,笑容又收了回去,“怀阳,你要相信我。”
我摇了摇头,往后再退,又绊着了什么石子,踉跄一下没有站稳,他伸手过来扶我。
甩开了他的手,我扭头就走了。
我气极了,我甚至觉得我讨厌他。
我什么都告诉他了,我什么都想着他,我生怕他受一点点伤。
可他呢?连真话都没有一句。
大约是我扭头走的样子凶狠了些,我走了半晌也没见他追上来。
心里又慌得很,又生怕他再不追来了。
小心翼翼地凝神探了过去,却找不着他丝毫的踪迹。
我心里难过得紧,干脆想着直接走去那个什么降妖会算了,反正没有烛月,我不也好好的活了百年?
越走越闷,越走心里越是扯得慌。
随着脚步的愈发沉重,我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在原地站了半晌,我努力让自己的心跳恢复了一些。
哼,臭小子,我是你师父,所以我才不能丢下你。
嗯,就是这样。
我还是想回身去找他,没想到,一回身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他一把搂住我,双臂抱我抱得可紧了,把我勒得慌。
我想推开他,可我似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浑身脱了力,只是挣扎了几下,我便感觉着我耳根有些发烫起来。
“你、你……男女大防……”我有些语无伦次。
他见我没有挣扎了,稍稍松了松,却把脑袋埋在我颈窝处,轻声道:“抱歉……”
“你……”我感受着他在我颈窝处的呼吸,挠得我痒得很,直想笑。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又继续道,还是没抬头,似乎在组织着语言,“但是我不会害你的,怀阳。”
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前百年白活了,竟会在一个小娃娃的怀里红了脸。
我明明皮糙肉厚来的,特别是脸皮。
“没、没事。”我很怂的瞬间原谅了他,明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明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坦白。
可我总觉着,我似乎是被鬼迷了心窍。
他很快放开了我,嘴上洋溢着淡淡地笑容,又拉了我的手:“多谢你。”
我俩一起回了降妖会的时候,墨水儿惊讶地看着我:“怀阳,你怎么了?是中毒了么?脸上怎么这么红?”
季宁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伸手把墨水儿扯走,而后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哼,我还不屑见你呢。
“两位道友,那长尾鸟现在状况如何?”韦渊上前一步,眼珠微动,略有些期待地看着我。
“跑了。”烛月稍稍挪了一步,站在了我的身前,挡住了韦渊与我直视的目光。
韦渊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道:“刚刚说得那般信誓旦旦的,我还以为……”
“以为如何?”我不由得出声一问。
“……无事,便算是我多想了吧。”他扯了扯袖子,朝天看了看,又从怀里掏了个晶石状的法器比划了两下,嘴中喃喃,“怎么没了呢……”
“什么没了?”季宁难得的开了个口,眼中精光略现。
“那妖兽……”韦渊啧啧两声,“……从刚刚起就没了气息。”
“该不会是被人收了?可它修为也不算差了,怎么就……”烛月微微挑眉,说道。
我心里悄悄呸了两声,这孩子连撒谎都面不改色的。
“怎么可能?”韦渊毫不知情地白了他一眼,“这地儿就我们几个修仙者,难不成哪个落单的时候,偷偷去收了那妖兽不成?”
我心内莞尔,果真,他们定是想不到烛月是那般厉害的人物的。
不过,我又有些害怕起来,他到底……
“唉,难得出来一趟,扑了个空。”其中有散修立刻垮了脸,“我还当这次能有什么好报酬呢。”
另一人也叹息道:“是啊,刚刚与那妖兽争斗,我还折损了不少上好的符咒呢。”
“是啊,不仅费时费力,还没落着好……”
……
眼看着就要起内讧,韦渊赶紧上前朝大家抱拳:“这次的降妖,是咱们风云舫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让大家扑了个空。不过没关系,我们会补偿给各位每人一笔丰厚的灵石,作为此次出行的赔偿。”
而后,他朝着风云舫的另一弟子招了招手,取了好几个戒指出来,摸索着什么。
我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些戒指,花纹普通,样式也算不得好看,他们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直到韦渊递了一枚戒指给我,我瞅了瞅墨水儿的做法,向其内注入灵气,才发觉这竟是一枚储物戒指。
我一向都只知道灵袋可以储物,倒是从未见过戒指可以储物的,我兴奋地抓着研究了老半天。
里头还真是一大笔灵石,够我买许多丹药符咒了,我开心得紧。
不过,没想到的是,韦渊竟还准备了一份给烛月:“这位道友因为是后面加入的,虽然出现得较晚,但也在怀道友和我风云舫弟子受伤之际,帮着我们击退了妖兽,所以,我们也备下一份给您,虽然不及其他人的多,且收着先吧。”
烛月也不推辞,伸手接下,而后便淡定地套在了自己左手的食指上。
我仍旧没忘了此行的目的,在韦渊带了自家的几位弟子,与几位散修道别,准备乘坐飞行法器离开之时,我赶紧上去赔笑:“韦道友,不知你们还缺弟子不?”
韦渊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此一问,愣了愣:“怀道友没有拜入过别家师门吗?”
我摇了摇头,又为了让自己显得凄惨一点,伸手掐了自己一把,连泪花都给掐出来了:“我少时落难,颠沛流离,又在赶路途中不幸跌落悬崖,这才在崖底跟着隐士学了几招,却不许我入师门。这不,我才想着来风云舫试试运气。”
不用问了,我这一篇,尽是话本子里的套路。
第五十六章 争斗
韦渊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索要我的长泪剑,呆了呆:“长仪,这不好吧?那可是人家的本命法器……”
“她那把破剑我还不稀罕呢!要不是她把我娘留给我的钗子摔碎了,我哪里会稀罕她的玩意儿?不过就是出口气罢了。”长仪似乎很是悲愤,可我明显地看见了她帕子下上扬的嘴角。
可惜,韦渊的角度,是看不见的。
他回头看了看我,试探地问道:“要不,你就把长泪剑给她?”
还能由得我说不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把长泪递给她的时候,我感受到长泪的微颤,它似乎也是不大乐意的。
可我还是忍痛割爱了,我不想多生事端,毕竟,我志不在此。
我这般好欺负的样子,不仅没有让那个萧长仪收手,反而是变本加厉了。
连衣服都堆在了我的床上,要我帮她洗干净了。
我就纳闷了,一个修仙者的衣裳,打个口诀不就干净了么?还在这里矫情个什么劲?
可她就不这么想了,非说什么她肌肤娇嫩,更喜欢穿水洗过的衣裳。
其他的几位姑娘们似乎也有些怕她,连个出来帮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想着,我比你大了百岁,就让着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好了。
反正,我这身体,还是得常常沾水的。
正巧给了我个好借口。
可惜,我是如此想的,河边的小妮子们却不是。
她们有的大约是内门弟子或是亲传弟子吧,因为我都没怎么见过。
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似乎在看我是个什么另类。
我连解释都懒得多丢给她们一句,可她们却在岸边笑话我洗衣裳,连笑声都丝毫不带遮掩的。
我有些无奈了,活了这么百岁,还真是难得被人这么当笑话看。
可这事儿来得就跟话本子里似的。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风才捷也不知怎么的,忽然记起了我。
大约是我今日又戴了面纱吧,他一眼便认出了我就是那日弄脏了他袍子的人。
“你怎么在我风云舫?”他来势汹汹,“给我滚!”
我低头垂眸,正想着该怎么告饶,韦渊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风大公子,这姑娘上次与我们一道参加的降妖会。我见过她的身手,着实不错,所以才禀明了舫主,收了她做外门弟子。”韦渊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眼神飘忽。
“她?她身手不错?”风才捷似乎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极为大声,连旁边看热闹的姑娘们也一齐哄笑起来。
风才捷似乎是想验证一下韦渊的话,从怀里抽了一支竹鞭,丝毫没有预兆地朝我抽来。
我微微皱眉,这都什么世道?大家都爱用鞭子的么?
本想抽长泪出来,可手刚摸到储物戒指,我才记起我的长泪被萧长仪拿走了。
咬了咬牙,我掐了藤蔓之术,瞅准他竹鞭的方向,起了藤蔓缚住他的鞭子。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的藤蔓竟然能正正地掐中他的鞭尾,有些愣了愣,又猛地抽回鞭子,再掐了个什么诀,竹鞭瞬间灵气大增,继续朝我而来。
趁着他掐诀的空档,我往后退了两步,正打算掉头就跑,却被后头的萧长仪给挡住了去路。
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此时和风才捷合着伙欺负我。
我就这么在右臂剑伤未愈的情况下,又被风才捷的鞭子给抽中了。
疼得我撕心裂肺的,皮肉炸裂,我本就怕疼得很,此时更是疼得满头大汗。
不过,这似乎让风才捷的心情缓和了许多。
只是与围观众人一道笑着我,而后再没提让我滚蛋的事情了。
反而是因祸得福?
我略有庆幸,又乖乖地在河边洗了衣裳,才带着流血的伤口回了那间大通铺。
痛得很。
我边给自己上着药,边龇牙咧嘴的。
其中有个姑娘似乎终于看不过去了,放了一瓶看上去还不错的丹药在我的桌子上,而后便扭头跑了。
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崔佳人来着。
之前听韦渊叫起过她的名字。
我很感激她的丹药,因为她的丹药入口即化,很快便给我止了痛。
晚上睡前,我还特意回头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笑脸,可她却似没看见一般,扭头睡觉去了。
这几日,我正愁着不知道该上哪儿问关于乾坤鼎的事情,这消息就这么传入了我的耳中。
风大公子风才捷将使乾坤鼎炼化一只小妖,且在风云舫众人面前,供风云舫弟子们修习炼化之术。
呵呵,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是你啊?
我一边听着萧长仪在哪儿兴高采烈地说着风才捷的俊容笑貌,就一边盘算着如何才能收拾了那家伙。
虽然那日我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躲过了第一鞭,但却只是因为他小瞧了我。
若是当真交手,我可是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该怎么赢呢?
我陡然发觉自己此时心内已然被愤怒填满,似乎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支配着我。
摇了摇头,我转身睡下,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让自己不要再听那萧长仪的废话。
观摩风大公子炼化小妖的那天很快就来了。
我脑子里有些嗡嗡作响,似乎只剩了报仇这么两个字。
炼化小妖最是费神,等他将乾坤鼎内的小妖炼化,虽说会增加部分修为,可此时却是极为虚弱的。
我就赌了这么一把。
即使,我也知道,倘若我在那时出手,只怕是会被风云舫众人围剿。更可怕的是,只怕我的虬龙身份,会就此曝光。
他果真当着众人的面喜滋滋地准备炼化这小妖,甚至难得的穿了一件极为华贵的衣衫,绛紫色龙纹袍,甚至还有着丝丝灵气拢在衣衫周围。
真是漂亮。我啧啧叹着,想着如若有那么一天,我定要将他的这件衣衫扒下来赠予烛月。
他的动作也甚是麻利,甚至像是练过百回。
无论是施术还是掐诀,都如一气呵成,看得底下的弟子们眼花缭乱的。
我更是惊叹。
更……有些害怕。
他这一双手,只怕是亡魂无数。
第五十八章 认怂
“于舜,你怎的又拿我开玩笑?”风才捷显然比我更不满意他这样的玩笑。
台上那叫于舜的青年继续揶揄道:“你瞅瞅,就这姿色,竟还敢偷看你呢?”
风才捷的脸色更阴沉了,似乎还在往我这边看来,我赶紧低头装死。
舫主轻咳两声,于舜和风才捷也再没说话。
不过,我依然能感受到从风才捷那儿冒出来的嗖嗖凉气。
好不容易拜见了舫主,听他讲了讲之后的修习日程,再介绍了一下几位负责我们修习任务的师兄师姐,等我出殿门的时候,才觉得两腿发酸,八成是给跪麻了。
刚打算回去休息休息,迎面又撞上了于舜。
我屈身行礼,而后转头就要走。
后头又是风才捷。
我:“……”
“你那日在后头躲着,是为何?”风才捷黑着脸问我。
这就有些尴尬了,总不能说,我是去杀你的?
于是我扯了一个谎,一个弥天大谎。
“小女子爱慕您已久,所以才……”这娇滴滴的声音真的是我发出来的吗?我心内一阵作呕。
风才捷和于舜也呆愣在了当场,似乎也没料到这玩意儿居然是我说出来的。
咳咳。
为了保证谎言的真实性,我还顺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肘内侧,疼得我瞬间红了眼眶:“您怎么就不知道小女子的一片爱慕之心呢?自我第一次见您,弄脏了您的袍子,就是故意给您留下印象的呀……”
好吧,我还没呕呢,他俩先铁青了脸。
风才捷沉着脸,扭头就走,而于舜则是单手撑着墙,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额,我也知道,我的声音大约是太扭曲了些,可你们这也……
太伤我自尊心了吧。
好吧,总也是逃过一劫。
可我转身就看见萧长仪在不远处愤愤地盯着我。
我干笑两声,只得忽视了她的目光,径直回房了。
崔佳人随后也跟着我进来,而后眼神颇为复杂:“你刚刚说的可都是真的?”
都是修仙之人,这么点儿距离,能听见也不奇怪。
我淡淡道:“我怕被骂,装的。”
崔佳人愣了愣:“你以为最可怕的是风才捷?”
“不然?”我不解地看她一眼,“他修为比我高。”
崔佳人才失笑道:“他能奈何你?他可是风大公子,向你这种新来的小弟子出手,岂不失了风度。”
“那你的意思是……”
“萧长仪,舫主的远房外甥女。”崔佳人朝我微微一笑,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一句。
我的天?!为什么舫主的远房外甥女会被收为外门弟子啊?!
我简直恨不得挖了自己的耳朵。
似是为了解我心头疑惑,崔佳人继续淡然出声,表情甚是轻松:“因为她资质不够,舫主怕坏了风云舫招揽人才的名声,才将她暂时安置在此。”
似乎是为了印证崔佳人所述一般,我这几日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
明明只是修习术法,可我却莫名地成为了被施术者。
美其名曰:让我感受天地灵气。
嗯,挺好的,就是有点疼。
好在我这次未暴露自己是妖兽的事实,弟子们朝我施术的时候,皆是手下留情了的。
虽然我不甚在意这些落在我身上的术法,但显然有人是在意的。
韦渊似乎和萧长仪传音入耳了几句,而后便朝我这边努了努嘴。
可萧长仪似是恼了,似怒似嗔地锤了他一拳。
额,或者说,在外人看来,就跟撒娇没差了……
而后韦渊立马就败下了阵来,对这小姑娘又是俯首帖耳起来。
哎哎,我说,你这认怂的速度,怎的比我还快?
说巧不巧,负责监察我们修炼情况的,正是于舜师兄。听说连下一次的降妖会,都将是他带着我们前去。
可自那日后,他似乎看我更不顺眼了,每每见着我,都得给我的术法和姿势挑点毛病,而后再找个机会和我切磋切磋。
我哪儿切磋得过他呀?他可是舫主少有的亲传弟子之一。
更何况,我又不会飞。
眼见着他在空中施法,我却碍于不会御剑,只得站在下方御敌。
而后,我就变成了一只烤龙。
好在没有显真形,不过,我的脑袋却是被他的雷电炸开了花,黑花。
被雷劈了这么一下,竟把我的脑子给劈清醒了。
我知道该拿什么和暨水换了。
……
当我顶着这么一脑袋黑花站在暨水面前的时候,暨水和泉儿几乎笑岔了气。
我:“……我是来说正事的。”
“你、你说。”暨水笑弯了腰,几乎是挣扎着吐出这么两个字来。
“我是大悲宫的人。”
我刚刚才说完,泉儿陡然不知从何抽了一柄灵剑,架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我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大悲宫的余孽……”泉儿的声音冰寒入骨,眼眸中的厉色一闪而过,似是恨透了大悲宫。
我一时不敢出声。
“泉儿……”暨水的声音低沉而又似拢着阴霾,“你先住手。”
而后他又望向了我,微眯眼眸,似是在打量着我,又好像是在怀疑着我所说的真实性:“你不是失忆了么?”
“嗯,偶然记起一点点。”我咽了咽口水,她的剑离我那么近,似乎轻轻一道,便可让我的脑袋分了家。
“那你要拿什么来换?大悲宫弟子的身份么?”暨水似乎有些失笑,“大悲宫已亡,连余孽都没剩几个,你信不信,若我把你交给我大哥,你就再不能活着出风云舫。”
“我信。”我吸了吸鼻子,颇有些委屈,“我本就没剩什么记忆了,就剩那么几道大悲宫的术法,想着和你们交换来着……我又能有什么企图?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泉儿挑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暨水,似乎是在等她家公子的吩咐。
暨水歪了歪脑袋,依旧盯着我不放:“你以为你大悲宫的术法能值几个钱?给我我也未必就要。”
“嗯,我知。”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又卖着关子,“所以我自然是拿对你有用的东西来换。”
“比如?”暨水笑了笑,总算脸色也是缓和了一些。
“我知道一念剑在哪儿。”我扁扁嘴,故作扭捏道。
第五十九章 愤怒
一念剑,大悲宫宫主成名剑,与魔族魔剑同出自一位炼器师之手。
若此世有什么能与魔族那剑相抗衡,那必然只剩一念剑了。
与风才捷争着下任舫主的位置,我就不信他还不要了。
对了,魔族那剑叫什么来着?罢了,忘了便忘了吧。
“嗤……大悲宫宫主的灵剑,你能知道?”暨水显然不信,不过我自有我的方法。
“一念三千,它在三千涧。”我轻吐一口气,让自己显得更是淡漠。
“怎么可能?”暨水沉着脸思索着什么,泉儿反倒先急了,“三千涧可是魔族地盘,你当大悲宫里尽是傻子吗?”
暨水却忽然抬手制止了泉儿继续往下说,只是略略思忖几瞬:“自大悲宫出事之后,许多人都前去搜索过,却只剩了金银玉器丹药法器,却独独不见一念剑。”
“可那三千涧离我们少说也有几千里地,又有魔族守着,即便我们过去探了虚实,怀阳也早已溜之大吉。”泉儿娇俏的小脸上甚至急出了不少汗珠,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自家公子。
暨水被她这么一说,似乎又想起什么,回头问着我:“怀阳,你姓什么?”
“我不记得了。”刚刚那一念剑的出处我也就记得个大概,也算是半诓他了,可这句话我确实实实在在的发自内心,“我真不记得了。”
“那你记不记得大悲宫宫主姓什么?”他又倏地一问,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眼中尽是探究。
我皱了皱鼻子,思索良久,几乎把我这原本就不聪明的脑子给挖了个空,才老老实实道:“不记得了。”
“姓朝。”他轻松一口气,反倒替我答了。
我心内微颤。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旋转,而后只待喷涌而出。
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我。
毕竟,我若是真能解决了风才捷,于他也颇有好处的吧。
暨水与泉儿出发去寻一念剑之前,给我了一道传音入耳,正是他大哥的弱势所在。
既然知道了他的弱点,我也该开始做些准备了。
从哪儿入手呢?
思来想去,我需要一把兵器,所以我要把我的长泪抢回来。
正打算去找萧长仪算账,就见着了崔佳人给我使着眼色,似乎是朝别处努了努嘴,让我赶紧离开。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却急得跳脚,特意传音入耳过来:“萧长仪正在和人幽会,你赶紧走。”
“幽会?什么幽会?”我不自觉地重复出声,而崔佳人则是一副见鬼了的样子,干脆连传音也不用了:“你傻吗?”
我反正也不聪明,但是我得要回我的长泪。
树林中陡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我还道是什么野兔子,结果却看到了一脸愤然的萧长仪衣衫不整的出来了。
噢,我的错。
因为甚少涉及男女之事,所以我也不是很懂这些,更没听出当时崔佳人的话外之音。
不过,我的眼神才在酥胸半露的萧长仪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立马被她身后那人给吸引了过去。
我原以为大约是韦渊呢,却没想到入目的是烛月。
半年不见,他比原先身材更是修长了,约莫能高我一个头去了,可他却似笑非笑地跟着萧长仪走了出来,一边走着,还一边理着乱七八糟的衣裳。
说实在的,这情景,对我打击挺大的。
毕竟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虽然也没怎么养,全靠他独自过活),我还是心里有些难过的。
就跟……就跟自己家养的白菜被猪拱了似的。
比他那天一把火烧了我的小野花们还要糟心。
我扭头要走,却被萧长仪喊住:“你站住!”
我偏不站,你能奈我何?我胸中正是发闷,根本没打算再像以前那般忍辱负重,更是一点儿要回头的意思都没有,连自己要拿长泪的事情也忘得干干净净,只是跨步飞奔着。
萧长仪似乎是气不过,原地跺了两脚,抬手间灵气攒动,口中念念有词。
我哪里怕她,回头掐了个诀就把她刚起的术法给灭了个彻底。
哼,还治不了你了。
她似乎更恼了,从怀内抽出上次伤了我的那个古怪材质的灵剑,起了法诀,灵剑随即腾空而起,朝我袭来。
这次我可不会坐以待毙了,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藤蔓自她脚边而起,她踉跄两步,往前一扑,差点摔倒。
她的灵剑才刚到我面前,已被我掌心的灵气所压制,调转了剑尖。
呵,你这三脚猫的功夫。
因我并非这灵剑的主人,想反控其实是很难的。
倘若是本命灵剑,反控则是更加难上加难。
可这灵剑上并未传来她的精血之气,而且她操纵灵剑的灵气也太薄弱了些,才不过几息时间,我已全然控制了她的灵剑。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随手一抛,又将这灵剑朝她反击了去。
原可削了她的脑袋,偏偏崔佳人出手了,一箭射出,把我刚刚回祭的灵剑给击退了。
我这才望向她掌中的那张小弓。
弓身闪着青绿色光芒,隔着这老远都能察觉到其内的充裕灵气。
“你拦我?”我颇有些不可思议。
“怀阳,你疯了?!”崔佳人怒吼出声,望向我的眼神更是惊骇无比。
我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手掌,这才发觉我的掌心内已然血流成河。
原来,刚刚在我反控她灵剑的时候,就已然受伤了。
可我竟毫无所察。
这就是愤怒吧。
我苦笑一声。
崔佳人似乎确认了我恢复了冷静,才继续出声道:“你不能杀她,舫主不会放过你的。”
萧长仪似乎也被我吓到了,此时抖抖索索地立在那里,捂着她右侧的脸颊。
哦对,刚刚崔佳人那一箭,虽然保了她的命,却无奈我出手太重,剑尖微转,划伤了她的面颊。
她似乎又怕又怒,此时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些畏惧了。
我不是很想理她,只是走了过去,看着瑟瑟发抖的她,又伸手摘下她的灵袋以及储物戒指,捡了她的那把材质古怪的剑,再回头朝着崔佳人:“你把她带回去吧。”
崔佳人眼色复杂地点点头,而我则是溜了。
废话,难不成等着舫主找我麻烦啊?
我本就有风云舫的进出珠子,此时跑得也快,直到到了一处无人地,我才把她的灵袋和戒指翻了个遍。
“咦,怎么没有呢……”我越找越觉得奇怪。
第六十章 引诱
长泪剑也算是好剑,她总不至于把长泪剑藏起来了吧?
可偏偏就是遍寻不着。
原本今日贸然出手,就是想着强夺长泪,至于留不留在风云舫,我还当真不太有兴趣。
可这下好了,不仅回不去了,还找不着长泪了。
我有些欲哭无泪。
“你在找这个?”烛月悄无声息地来到我的身边,把我吓了一跳。
他的修为……
再看他手上呈着的,正是长泪剑。
“你怎么……”我才刚出口,就记起来了他整理着衣衫和萧长仪一起出来的样子。
呵,男人。
“她太笨了,我稍微诓她两句,她就把剑给我了。”烛月面上无辜地笑笑,又把长泪往我跟前递了递,“你拿着。”
这算是解释吗?可他本就长大了,和那萧长仪就算有些什么,又与我何干?
我一言未发地接了长泪回来。
明明是我自己的剑,可我偏偏觉得拿着烫手得很。
“有什么计划?我帮你。”烛月眼神澄澈,一如我第一次见他那般,害我连想问出口的话,都一齐给咽了回去。
“我捡了你……”说出口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自在。
“嗯。”他只是轻笑。
“我养大了你……”
“嗯。”
“我是你师父……”
“哦。”
“你……”我忽然憋着一口气,又有些委屈,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连阿花的媳妇儿都是我选的!”
“阿花?”他垂眸似乎在思索着这名字从哪儿来的。
“我养的那个……”我吸了吸鼻子,“……小猪。”
也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倏地就变了。
额,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似羞似恼。
嗯,他一定是听见我说要给他找媳妇儿,就害羞了。
我故作一副老练的样子,拍拍他的肩头:“不用害羞,这都是人之常情。以后想找媳妇儿,为师来帮你就好了。不过,萧长仪可真不是个善茬,三番两次地给我找麻烦,折腾死我了。”
他似乎更羞恼了,回头就要走,可才走了几步,又转了过来:“你有什么计划?”
我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
我便把自己的计划悉数告知于他,他只是剑眉微拧,而后帮我补上了一些我未曾想到的缺漏之处,我俩就再也没提给他找媳妇儿的事情了。
不过,我心里还是在悄悄盘算着,什么时候把小芸叫来谈谈。毕竟,和他那个什么小玉妹妹比起来,我还是觉着小芸更良善些。
好在降妖会日子将近,于舜铁定是要被支开的,那么风才捷那边,能用的人就剩了一个韦渊。
虽然韦渊老是被萧长仪欺负着,可据我所知,他的实力真是不俗。
尤其是那日降妖会之时,多亏了他的沉着冷静,才保了那受伤的弟子一命。
否则,那弟子哪是重伤,八成得死在了那长尾鸟的爪下。
不过,他此刻该是去了萧长仪那里才对。
我揣着进出的珠子,大老远地观察着他的动向,直到确认他进了萧长仪的门,我才反退回刚刚和烛月的商议之地。
原本我是打算从风云舫内部把风才捷引出来的,可烛月觉得慌忙之中,只怕难以从风云舫全身而退,所以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瓶妖血,要我去一处偏荒之地化形。
我瞅了瞅玉瓶里的那点血,一股血腥味直窜鼻尖,让我几欲作呕。
不过,我还是抹了那么一点,到我的额间。
这血似乎转瞬便被我的皮肤吸入,血腥味更是浓厚,我一阵头晕目眩,就这么觉着眼前一花,不过须臾,便成了一只虬龙。
虽然体型庞大了些,但好歹我会飞了。
心里略有欣喜,便看着远处似乎有人朝着这边而来。
不用说,自然是风才捷了。
是烛月引来的。
虽然我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将风才捷引来,但我可肯定的是,风才捷肯定被气得不轻。
满脸都是愤怒,更显憎恶。似是要生生拆了我一般。
我陡然有些害怕起来。
不过,倒是未出意料的,他拿着乾坤鼎,似乎是想要来收了我。
就如同那一日,收了足乌。
想到这里,我心内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满心满肺的火焰,都在呼唤着我的复仇。
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扇着翅膀就朝他袭去。
他的乾坤鼎被我一爪抓下,震了两震,但依旧完好无损。
他咬牙皱眉,似乎全心全力都在乾坤鼎之上。
我也不知烛月到底与他说了些什么,怎么非得拿乾坤鼎抓我呢?灵剑不好么?
或者……他是打算留我活口?而后收作灵兽?
一想到这里,我更是恶心得不行,朝天怒吼一声,几乎连天地灵气都被我给吼乱了去。
我XXX……早知道我这么厉害,还修炼个什么劲啊?
可我才刚刚吼完,就发觉浑身似是脱了力,连翅膀都有些摇不动了,身子更是摇摇欲坠起来。
额,这又是为何?
然而我已经等不到答案了,刚刚的怒吼显然只是晃了晃风才捷的心神,但他的乾坤鼎已是施术完毕,整张鼎越变越大,几乎比我的身子还大上了几分。
这鼎还自内而外地散发出一阵迷愰心神的瘴雾,几乎是要吞噬了我的心神。
好在我也不知打哪儿来的一阵清明,忽的回神,往后飞退两步,才堪堪避开了刚刚的瘴雾,未被吸入其中。
虽然我是躲了,但风才捷显然是火了,似乎也不打算留我活口了,反而是从袖子里拿了一支笛子出来,唇口微张,指尖飞动,一阵悠扬婉转的曲调便自那笛子而来。
我趁着自己脑袋还未迷糊,转身就要往与烛月约定好的地方飞去,可身后的笛子声却越来越大了……
这笛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法宝,光是听它响声,我就已经觉得整个身子更是脱力。
我脑袋昏昏沉沉,翅膀无力,几欲落下,可每当我想着烛月就在前头等我,就似乎从一片黑暗中寻来了一点光明,而后朝着那光明而去。
好在之前与烛月布置的地点不算太远,我跌跌撞撞地飞了几段,刚撑不住化为了人形,就一头栽进了烛月的怀抱里。
“没事了。”他抚着我的脑袋,把我抱在怀里。
风才捷见我化了人形,怔了怔,又咬牙切齿道:“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