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波起(第三更)
只是朱由校跟许多大臣细算下来发现不对,这钱其实没有多多少。
这一千万两中,有追讨地方欠额三百三十七万两,剩余只有六百六十三万两,与去年相比只多了二百万两,这才是大明朝廷真正的收入。
并且这多出来的二百万两银子,还有一半是内帑转移过来的,是皇帝的钱。
这样算下来,这么高的收入背后,除了欠款收入和一部分内帑的收入,真正增加的只有一百万两左右。
想到这里,朱由校就觉得不能被数字所迷惑,增加朝廷收入一事任重而道远啊。
“一千多万,不管如何,今年朝廷怕是会好过一点了,那这其中盐税占比如何。”
接过魏忠贤递过来的题本,朱由校也详细看了起来,虽然知道任重而道远,但不管如何,今年至少可以过个好年了,于是就想问下盐税的情况,但汪应蛟不仅没有回答,反而给朱由校泼起了冷水。
“臣初掌户部,就有如此收入,这都是陛下与诸位阁臣之功。但是忠言逆耳,臣还想奏明陛下,虽然这只是户部的计算的收入,而真正到户部太仓库中,用于度支的怕不会多于六百万了。”
这一盆冷水泼的让朱由校瞬间清醒,也让朝堂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这汪应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预算跟实际收支有差距本来就有差距,但具体多少要等年底定呢,他怎么一上来就把此事掰扯的这么清楚,他是要撇清责任还是要怎么样。
这让叶向高跟韩爌等人也心里嘀咕,这汪应蛟事先也没跟他们打招呼啊,怎么突然跟皇帝说这话,只有刘一燝气定神闲,丝毫不为所动。
“哦,这是为何?”
见汪应蛟这般说,朱由校也有疑惑,为何如此说。
“陛下,此事不是臣的妄言,而是每年都是如此,地方臬台衙门除了北方、两广、福建各省外,每年都没有交过足额,辽饷亦是如此,臣怕到时候还要从内帑中拨款支援。”
汪应蛟说这话其实是事情,自去年以来,税额拖欠的越来越大了,甚至连辽饷都要拖延了,要不是光宗即位拨款三百万两,朱由校即位后再拨款三百六十万两,怕整个朝廷都运转不了了。
叶向高、沈灌等人一定就知道,这汪应蛟是点了名是再说东南欠税严重,今年估计还要欠税了。
在殿内的朝臣都是四品大员以上的朝官,各个都是人精,听到汪应蛟这话就明白了,好戏要开始了。
整个朝堂沉默了,朱由校闻言也默言,他也不是愚笨之人,知道汪应蛟的意思,很明显是明指江南欠税的事情。
这事他知道是朝官们议论的重点,但他做事想一件一件做,想着先商讨盐税一事,等定下来然后再议论江南欠税的事情。
只是看现在的情况,这件事是按耐不住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冷哼一声,心想既然你们要玩,那朕就陪你们玩,只不过玩起来就不要怨朕心狠了。
于是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接过汪应蛟的话说道:
“这个朕知道,地方欠款的事情年年有,但去年文华殿诏对已经商讨过此事了,不是已经让毕自严去追逃欠款去了嘛,虽然争议很大,但朕看他做的也挺不错的,只要有今年追回江南欠款之例,那以后的地方欠款一事必将大大减少。”
朱由校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完全不提李三才被毕自严弹劾一事。
但皇帝接过了并打开这个话题,就给了其他人发声的机会了,汪应蛟近水楼台,率先接话。
“陛下,毕自严现在不是争议大,而是站在刀尖上跳舞,臣听闻他向江南欠税大户追补欠税,那些大户仗着有关系、有靠山,丝毫不把朝廷的胥吏放在眼里,骂他是奸臣误国。南直隶官员也反对他这么做,南京六部弹劾他的奏疏如雪,堆积如山。
现在他又彻查李三才贪腐一案,李三才居然敢购买皇家所用金丝楠木,修缮自己的宅邸,被抓后丝毫不知悔改,哪怕证据确凿也百般诋毁,臣听闻他还派家仆来京疏通关系,朝中大臣备其贿赂的不知凡几,为其说话者众多。”
“陛下,忠臣为国用事反而遭其诋毁辱骂,现在追补江南欠税的事情寸步难行,巨贪大肆贿赂想要逍遥法外,大族士绅欠税,还敢肆意谩骂,安然无事。
臣看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毕自严就该打道回府了,江南还是依旧如故,该如何还是如何,这就是臣所言虽有一千万预算收入,但真正到户部太仓库中,用于度支的怕不会多于六百万,甚至比这更少。”
此言一出,在场的许多朝臣都惊讶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汪应蛟会站出来支持毕自严,要知道李三才可是东林大佬,汪应蛟也曾受过他的恩惠,因此即便是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应该这么明显的反对抨击他。
叶向高心中也在嘀咕,这汪应蛟根本没有事先通过气啊,他望向韩爌,跟吏部尚书周嘉谟,二人都悄然摇头。
看来二人也不知情,随后他又望向内阁首辅刘一燝,就见刘一燝还是气定神闲,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让叶向高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李三才跟他关系很密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也多次向朝廷上书,要求重新启用李三才,所以李三才才会派仆人来北京找他自救。
现在汪应蛟把李三才自救的事情大肆宣扬,如果万一牵扯到他身上,那真的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所以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想迅速把此事平息下去,不要再谈论了,越谈越危险。
只是他跟李三才的关系密切,这时他不好出面,于是他把目光投向刘一燝,刘一燝是首辅,只要他能出言制止此事,就还有机会把诏对谈话的风向扭转过来。
但刘一燝还是那般气定神闲,丝毫领会看到他的示意,根本不想管这件事。
机会稍纵即逝,汪应蛟的话就像一根引线一般,把整个朝堂瞬间点燃。
争论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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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此言差矣。”
最先站出来的是兵部左侍郎杨昌魁,他本就是松江府人,这次毕自严追补欠款的大族中,松江杨家就位列其中。
“江南虽有欠额,并不是因为不想交,而是因为江南赋税太重,其中以松江府跟苏州府和你甚。国朝以来莫不如此,因此江南欠税虽然不对,但实在是情有可原,毕自严就因为此事就肆意刁难凌辱士绅,实乃斯文扫地。”
这人说的越来越气愤,刚开始还在反对汪应蛟,现在已经开始向朱由校求情了。
“陛下,追讨欠税不至于如此,臣请罢黜毕自严,到时候江南欠税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朱由校听的这话只想笑,这是什么狗屁论调,强盗逻辑。完全是胡扯。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江南赋税重开国就有了,为啥开国不欠,现在欠,说白了不是赋税重的原因,而是士绅大族势大,有些地方官员与其勾结,瞒报赋税,蓄意拖欠,就等着按照旧例,新皇登基后一笔勾销呢吧。”
“再说税赋重是税赋重,拖欠是拖欠,这是两码事,今日讨论的追讨欠税的事情,还请杨侍郎不要转移话题,蓄意挑拨。”
汪应蛟一听杨昌愧的言论,就立刻驳斥起来,二者根本不是一回事嘛。
但汪应蛟的敌人并不是杨昌愧一个,一见有人驳斥立马有人也出言反对起来。
“士绅与国同体,这个毕自严肆意妄为,凌辱士绅,定会让朝廷失心于士绅百姓,欠税历年都有拖欠,怎么能是朝廷的威望能比的呢,还请陛下罢黜毕自严,不然长久下去,朝廷必失心于江南。”
“是啊,想想方首辅刚刚致仕还不到半年,就遭豪吏上门勒索,威严扫地,斯文扫地啊。”
有几个浙党的人也站出来声援杨昌魁,大骂毕自严是国贼,要皇帝必须罢黜。
朱由校看着台阶下的众人,心里觉着甚是可笑,这等人为了私利就可以把朝廷置于不顾,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人的面目,但现场看到这番嘴脸,真的是让他失望至极。
他随后给魏忠贤一个示意,魏忠贤当即大喊一声。
“肃静!”
台下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躬身低头望着皇帝,等候朱由校的训话。
只是朱由校并不急着表态,反而继续开始询问。
“不要只是朝臣们说,诸位六部尚书,内阁辅臣们,你们也来说说,此事应该怎么看,毕自严怎么处置。”
皇帝在逼他们表态呢,这是众人听到后的第一想法,所以众人都把目光望向首辅刘一燝,但刘一燝还是不急着表态,一副老态龙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朱由校也不急着问他,反而把目光投向其他人,既然是浙党反对,那就先问问浙党的意见吧。
“孙如游,你来说说。”
孙如游听闻后出列,俯首躬身道:
“陛下,追讨欠税本就是朝廷应有之举,但这个毕自严确实太急,太过,手段直接欠考虑。老子言:刚则易折,柔则长存,毕自严太直接,确实会遭江南反感,如果换一个性格敦厚之人去做可能效果会更好。”
孙如游的话没有浙党其他人那般直接尖锐,但意思却是一样的,便是要换,这人不能用了。
“很好,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
这时吏部尚书周嘉谟也站了出来。
“陛下,臣也这般如此,毕自严善于理财,确实有其能处,但手段确实酷烈,哪有拷问士绅要求追补赋税的,再说他在江南捉拿李三才,也是严刑拷问,李三才毕竟曾为朝廷重臣,再有贪墨之举,也罪不至死啊。”
“再说前任首辅方从哲,刚刚致仕就遭如此欺凌,这不免让百官闻之心有戚戚,因此臣也附议,希望能以朝廷大局为重,罢免毕自严。”
这周嘉谟以前可是对方从哲非常看不惯,但现在也为方从哲说话,看来这个毕自严确实惹了众怒了。
不过朱由校在他的话里偶然听到一点,这个周嘉谟认为李三才曾为朝廷重臣,哪怕有贪墨,也罪不至死。
虽然听到后真有些气愤,但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明末的普遍认知。
在嘉隆之前,士大夫们还是有羞耻感的,贪腐还遮遮掩掩的,没有那么肆无忌惮,但到了万历朝,贪墨已经正大光明化,可谓是无人不贪,不贪根本在朝廷无法立足,像海瑞那般人确实是少数异类。
这原因之一,便是犯罪成本太低。
与明初贪墨十两银子以上就要扒皮充草不同,明末官员很少有贪墨被杀的,最多就是革职或者流放,人还是没事,换个地方继续贪。
因此周嘉谟才会说这些话,可见他们根本不觉得贪污是什么大事,但这个毕自严却要这么严刑拷打,究竟是何居心,还凌辱士绅,强迫他们缴纳欠税,真的是酷吏、奸臣。
朝堂上,众人见礼部、吏部尚书都出声支持,众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也纷纷出列,甚至兵部尚书黄嘉善也出言支持罢免毕自严,这下六部尚书中有三人是支持罢免的,六部九卿其他朝官有一半也支持,其中不乏东林、浙党的人。
“还请陛下罢免奸臣!”
“还请陛下罢免奸臣!”
······
他们纷纷下跪,希望皇帝能下旨罢免毕自严,让朱由校感觉不罢免,朝廷就会完犊子了一般。
这是要逼宫啊,朱由校看着台下下跪的众人,脸色越发阴沉,早就想来这一出,看样子是不达到目的根本不罢休。
魏忠贤此时也望向皇帝,这么多人逼问皇帝,他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早就不满意了,现在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立马就把这些人给抓了。
朱由校毫不在意,岂是这般容易屈服的人,他心里只是好奇,这些人背后究竟是谁在怂恿鼓动。
但不等他发言,就有人出来驳斥这些言论了。
“陛下不可听信这些人谗言,他们说奸臣误国,以臣看所谓的奸臣就是他们。”
朱由校定睛一看,原来是天津巡抚左光斗,他原本没有资格来这里参加诏对,但由于自己想问屯田的情况,就让他跟京畿总督邹元标一起参加了,没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出声支持了汪应蛟。
只见他站了出来,环顾四周下跪要求罢免毕自严的这些人,眼神中透露着不屑。
“欠税补缴天经地义,不然朝廷财政如何维继,再说本朝哪怕是士绅,也要缴纳正税徭役,只是对杂役有所优免,从来没有欠税可以不交的先例。
毕自严追逃欠税天经地义,曾为朝廷高官或者官居首辅者就更应该知道朝廷艰难,体恤朝廷,而不是推三阻四,恶意阻挠,还暗通款曲,为了自己的私利,就想要联合罢黜朝廷的封疆大吏。”
这话说道朱由校的心坎了,对左光斗也另眼相待,果然看人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关键时刻是如何做的。
左光斗话一出,京畿总督邹元标缓缓的出列支持,有了他们两个作为表率,也有陆续一些朝官站出来支持毕自严,但人数还是很少,连孙如游等人的一半都没到。
“好的很,看来朝臣中有支持者,也有反对的人,看来今日是否罢免毕自严的事情必须有一个定论,不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只是刚才都是六部朝臣说的,现在诸位阁臣们还没有表态呢?朕也想听听伱们的看法。”
到这个时刻,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虽然见汪应蛟、邹元标等人支持毕自严很是意外,但叶向高、韩爌两人却没有选择了,现在必须要表态了。
之前为了保住李三才,他就利用浙党反感毕自严这一点,暗中跟沈灌、孙如游等人暗中约定,一起上表弹劾毕自严。
只要把他换了下去,取消夺南京户部之权的举动,换上浙党的人,江南士绅自然会把江南欠税都给交齐。到时候李三才的事情也会平息,叶向高就没有什么把柄留下了,就可以集中精力在京畿推行均田均役,再伺机把刘一燝拉下马。
只是现在的情况已经跟叶向高的想法偏离了,原本想低调弹劾,他再私下里劝谏,没想到这个汪应蛟直接把这个炸弹引爆。皇帝这般支持毕自严,听到朝臣这样的话必然震怒,到时候怕不仅不会罢黜,反而支持的力度会更加大。
但事情不能事事如他所愿,事已至此,只能一鼓作气,把毕自严拿下了。
于是叶向高跟韩爌、沈灌互望了一眼,随即出列躬身答道:
“陛下,治大国若烹小鲜,毕自严虽为国用事,但行事手段太过于急躁,臣思之这样做不仅不会有成效,反而会引起士绅不满,甚至反噬。”
“再说其对于曾在朝为官的人,严刑拷问,早已有违《大明律》,因此臣还请陛下三思,下旨申饬训斥。”
叶向高这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也很明显,就是毕自严不行,皇帝赶紧换吧。
叶向高说完,韩爌也出列支持,只是沈灌并没有如料想那样出列支持,还站在原地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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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们二人觉得还是要罢免毕自严了?那刘一燝跟沈灌,你们觉得呢。”
朱由校立即明白了二人的意思,随后又望向其余二人。
没有跟随叶向高出列的沈灌,这时才出列拱手回答起来。
“陛下,这毕自严确实可恨,凌辱士绅,严刑拷打前朝廷重臣,如此奸贼确实该撤职查办。”
这话一出让叶向高暗暗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沈灌刚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现在跟他站在同一阵线,那就是好的。
这样内阁四人中,有三人支持罢免,六部尚书中三人支持罢免,如此大的压力,哪怕是性格坚韧如皇帝这般,也不能忽视。
但沈灌下面说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只是毕自严虽有过错,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举,现在海内虚耗,朝廷用度增多,所以陛下登基后为了财源之事殚心竭虑,不仅减少宫中用度,还打开内帑救济时局。因此追逃江南欠款的事情对于朝廷而言至关重要,所以毕自严虽行为酷烈些,但属实情有可原。”
这话一出,除了事先知道的孙如游不吃惊外,其余浙党乃至东林成员均大惊,这沈灌这番表态可都没有跟他们事先沟通过。虽然知道这话会引起争议,但沈灌有自己的考量,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因此臣觉得在此关键时刻,这个毕自严不能撤,如果贸然撤职,朝廷的威严何在,陛下的威严何在。同时不仅不能撤,还要查在朝堂中的奸党,看看是谁这般置朝廷利益于不顾,私下撺掇官员攻讦朝廷大臣,其心可诛。”
文华殿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没有想到这话是沈灌口中出来的,叶向高跟韩爌二人也暗暗叫苦,这沈灌居然临阵倒戈一击,把矛头指向了他们。
刘一燝这时貌似醒了过来,一改刚才懒散的风格,缓缓的出列答复起来。
“陛下,沈阁老的话言之有理,毕自严手段再怎么酷烈,也是为朝廷做事,哪有欠税还有理的说法,臣看不管是谁,都不能不缴纳赋税,哪怕在朝为官也不行,如此这般不体恤朝廷,臣看还不如罢其官职,乃至夺取功名都不为过。”
“并且,臣记得毕自严曾上书说,有些江南州县衙门,为了不得罪地方大族,居然巧立名目,把这些士绅的欠税转嫁到平民百姓身上。
因此臣看只要换了毕自严,其他衙门也会照猫画虎,也把欠税摊派到百姓头上,试问这是体恤朝廷,体恤百姓吗?这等肆意妄为之徒,居然还有人为其说情,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由校听着沈灌跟刘一燝的表态,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以说作为旁观者,他已经明了目前事情的原委了。
看来现在东林早已分化了,这刘一燝跟汪应蛟、左光斗等人为一派,而叶向高、韩爌等人为一派。
此事怕就是刘一燝嘱咐汪应蛟说的,不然怎么会坚持到现在才说呢。
只是他心中疑惑,这般说的目的何在?
自己固然讨厌叶向高等人,但他也只能凭借此事处罚南直隶阴奉阳违的官员,叶向高等人只是支持罢黜毕自严而已,自己并没有什么过错,自己现在也处罚不了他们。
不仅朱由校这么想,现在叶向高也这么想,当听到刘一燝的话,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看来刘一燝也不是吃素的,知道自己联合韩爌对付他,就提前下手,准备对付自己。
只是他现在心中冷笑,这刘一燝毕竟还是年轻,当首辅才区区五个月,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就想对付自己。
现在皇帝生气又如何,自己只是建言献策,又不能因为此事而罢黜自己。
“你们的意思朕知道了,看来诸位臣公对于此事的分歧还是很大的。不过伱们说完了,那朕也就说说吧。”
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刘一燝毕竟把问题挑明了,还站在自己这一边,让他这个皇帝在坚持用毕自严的事情上不至于势单力孤,那他也乐意顺势而为,就看待会刘一燝还能打什么牌吧。
朱由校缓缓站起了身子,龙椅上走了下来,缓缓的走到了皇帝宝座的前面,看着下面俯身拱手的诸位众人。
“文华殿的西侧便是皇极门,朕记得半年前朕就是在那里登基的,当时大部分臣公均在场呢。那时皇祖与皇考相继驾崩,海内动摇,李选侍还阴谋挟朕谋逆,形势危急。
还是王大伴跟方从哲、刘一燝、韩爌、沈灌诸位阁臣以及杨涟等人,不顾阻拦合力冲到了乾清宫,把朕扶上龙撵,拥护朕在这文华殿正东宫位,此事朕一直都没有忘。那个时候诸位臣公真的是众志成城,一心为国,朕也深有体会。”
这话一出,在场的诸人也感同身受,确实那个时候情况危急,众人不在什么政见之分,只求成功上朱由校上位,谁敢阻挠,谁就是文官的敌人。
“朕登基时候也是百废待兴,诸公也欲想振作,朕也十分赞赏,想以身作则,现在皇极门内,皇极、中极、建极三大殿作为天下威严之所,朝廷的门面,朕觉得耗费甚多,至今没有开始修缮,宫里的用度朕也削减一半,乃至冬天皇弟朱由检跟皇妹等人冬天过年都要挨冻。”
“朕每每想到此处,就心痛不已,民间说长兄如父,朕虽乃长兄,但做的确实极不称职。但现在天下汹汹,朕这个皇帝的必须以身作则,随后开内帑、任贤臣、纳建议,辽东大捷,朕试问一下在朝诸公,朕即位半年以来做的如何?”
下面诸人万万没想到,皇帝没有直面问题,反而打起了感情牌,这让他们无地自容。
皇上说的确实对,就在半年前,他们还众志成城,想要依照先皇遗命,拨乱反正,重振朝纲。
并且在这个皇帝比滥的时代,朱由校作为皇帝,确实做的还行,最主要的还取得了辽东大捷的好成绩,遏制住了恶化的局势,除了喜欢武功之外,没有其他毛病。
“陛下继位以后重振朝纲,使我大明有了中兴之举,这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陛下做的已经够好了,是臣等不称职,不断烦忧陛下,臣等甚敢羞愧,还请陛下赎罪。”
刘一燝率先反应过来,作为天启朝的参与者,他是最有发言权的,如果说最开始还有人觉得这位皇帝年轻,可以利用下。但仅仅过了半年,谁也没人敢小瞧这位少年皇帝了,甚至他觉得朱由校甚至比即位之初的世宗还要厉害半分。
刘一燝此话一出,众人也纷纷下跪自责。
朱由校摆了摆手,继续在宝座面前踱步,他不管这些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但今日他们非要把毕自严的事情挑出来,那就摊派吧。
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的好处之一,就是让自己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肆意批判这些扯自己后腿的臣子。
虽然这些人都是老油条了,他哪怕这般说,很多人还是会皮糙肉厚不为所动,心中也定毫无波澜,但在这个用道德统统治帝国的时代,总是会有一些人心起羞愧之心,认识到自己的过错,这样也就足够让自己继续发挥了。
“你们羞不羞朕不知道,但朕很羞愧,朕觉得还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们这么多人觉得追逃江南欠税是如此的恶政,招致百般阻挠。”
朱由校面无表情,缓缓开头,但越说越严厉,最后他停止踱步,郑重的看着下面。
“不知是否是这样,刚才汪应蛟说的很对,难道欠税还有理了?难道凭借自己的功名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欠税了?难道朝廷追讨这些钱是全部给朕花天酒地了?还是都被朕搜刮到内帑了?”
“这估计就是你们阻挠毕自严惩治贪腐,追逃国家欠税的目的所在吧,把朕想的这么坏,也是为难你们了。”
“但朕求求你们打眼看看这天下,东北建虏还没有消灭,西北军镇许多士卒好几年都没有钱粮,卖儿卖女,山东、辽东、淮北遭灾,赤地千里,百姓流离失所,更别说海外的还有西洋诸国虎视眈眈。”
朱由校现在越说越气,这些人不给自己干实事就算了,反而还肆意阻挠,真的酒囊饭袋。
“但你们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这就是列为臣公,半年前还欲要重振朝纲,真的是可笑,你们真的心疼过这些百姓吗,心疼过如果朝廷辽东战败的后果吗?”
“呵呵,朕看你们中间很多人没有心疼过,甚至一点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朝局,也没有关心过百姓的生计。现在时局艰难到如此地步,没有一点能看的清,反而是满嘴的仁义道德,背地里都是计较,只计较自己几时升官,计较自己自己的利益是否受损。”
“朕年仅十七岁,还未弱冠,想着还多向诸位学习学习,但你们整日为了私利,相互攻讦,置朝廷利益于不顾,这让朕怎么学?真的太让朕失望了。”
朱由校言辞犀利,把这些朝臣的老底都给揭穿了。整个朝堂鸦雀无声,被皇帝训斥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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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继续,看能不能四更。 第一百九十六章 幕后主使(第三更)
众人被朱由校说的羞愧至极,明代的士大夫不像清代那般没有下限,他们还是有很强的道德责任感和文人风骨的。
就比如东林、浙党等人他们虽不认同对方的政见,但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重振朝纲。
而今日皇帝连番训斥,这让他们内心觉得惭愧汗颜。
“陛下,臣有罪,未能重整朝纲,致使现在攻讦不断,臣为内阁首辅,难辞其咎,还请陛下责罚。”
刘一燝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生气,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为内阁首辅肯定要站出来揽责。
只是朱由校听了他的话却摆摆手。
“你做的还好,刘一燝,至少这段时间尽力推行新政,支持辽东战事,此次诏对也站在朝廷这一边,支持了毕自严。朕看有罪的是他们!”
说完就指向叶向高、韩爌、孙如游等人要支持罢免毕自严等一干人。
“看看这些人,哪个不是两鬓斑白,哪个不是朝廷的栋梁。但朕看他们烂了,朕心要碎了,祖宗把江山交到朕的手里,但却搞成了这个样子,连收个欠税这些人都要推三阻四,朕是痛心疾首啊。”
“现在朕还要感谢你们,现在朕是越来越清楚了,大明的心头之患不在外边,而是在朝廷。就是在这文华殿!就在这些整日攻讦,想要朝廷不要管他们,好让他们肆意妄为的大臣们当中。”
“烂了吧,都烂了吧,咱们文华殿内有一半是烂的,那大明朝岂不是都烂了!等你们要是全烂了,大明各地就会揭竿而起,建虏、蒙古也会攻进来,咱们都死无葬身之地!地方朕都选好了,万岁山上有颗歪脖子树正适合,等大明亡了,朕就吊死在上面算了。”
“到时候朕在皇宫后边天天地盯着伱们,看看你们这些‘忠臣’会不会为大明陪葬。”
朱由校说这话越说越激动,怒斥群臣。
下面的朝臣们满脸都是羞愧之色,特别是刚才还在逼宫要求罢免毕自严的这些人更是羞愧难当。
原本都是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皇帝,没想到现在反过来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他们,他们还无力反驳,特别是朱由校说急眼了,说道到时候上吊自缢时,他们顿时慌了。这是明摆着说他们是逆臣,这传出去,他们的名声怕是彻底坏了。
“陛下,臣等错了,是臣等糊涂,没有顾全朝廷大局,还请陛下责罚。”
叶向高率先跪了下来,连番磕头求朱由校消消气,后面韩爌等人莫不是如此。
“还请陛下息怒,责罚臣等,请陛下息怒。”
“是臣等没有体量陛下一番苦心,臣等真罪该万死啊”
·····
朱由校看着这些人,心里冷笑了,跪下求饶就好了吗?他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一众人表演。
就在此刻,下首同样跪着的沈灌看到皇帝如此震怒,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原本跟叶向高说好的一起上书,请求罢黜毕自严。但最后突然变卦,就是因为他知道了叶向高的一个机密,这让他看到了分化和打击东林党的绝佳机会。
没想到汪应蛟发难,把毕自严的事情引爆,让皇帝震怒,现在恶了叶向高等人,正好是揭发此事的机会。
“陛下,现在因毕自严的事情攻讦不断,其实并不是毕自严的问题,而是有人在暗中撺掇,朝中有奸党,并且臣知道究竟是何人暗中驱使。”
沈灌也豁出去了,虽然自己揭发此事的政治风险很大,但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在众人的告罪声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还是内阁辅臣沈灌说的,这让朱由校瞬间来了兴趣。他原本以为是刘一燝会率先发难,没想到是沈灌。
“沈灌,你是内阁辅臣,是知道妄自攻讦朝中大臣的风险的。”
“陛下,臣这么说,定是有确凿的证据。”
见皇帝质问,沈灌一口咬定自己有确凿的证据,让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文化殿内诸臣也望向沈灌,倒毕自严一派望向他带着愤慨跟疑惑,挺毕自严一派却面露喜色,知道好戏来了。
没想到现在沈灌要揭发所谓的幕后主使,沈灌可是内阁辅臣,那么他揭发的定然也是内阁成员,随后把目光望向刘一燝、叶向高三人,琢磨着究竟是谁呢。
“那你说说,是谁暗中撺掇?”
“陛下,臣参内阁辅臣中极殿大学士叶向高联合东阁大学士韩爌篡夺弄权。先是撺掇冯从吾,让其派言官归于午门前,弹劾熊廷弼,攻讦内阁辅臣刘一燝,力图取而代之。
此事不成后,又因与李三才关系甚秘,受李三才十万两贿赂,韩爌受贿赂五万两白银。因此暗中与臣写信,要求一起弹劾毕自严,承诺只要毕自严去职,就可免除南直隶欠额一事,也可免除李三才死罪。”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没想到是叶向高跟韩爌,叶向高可是独相五年,地位根深蒂固,这沈灌这般弹劾,真的是豁出去了。
“一派胡言,这李三才确实派人找过老夫,也向我行贿,但我根本没有收受,还请陛下明察!”
叶向高闻言当即就急了,他确实撺掇过冯从吾,但受贿一事确实没有,完全是因为李三才跟他关系才帮忙的,沈灌完全是胡扯乱说。
“确实如此,还请陛下明察,这怂恿言官弹劾跟受贿一事完全是胡扯。”
此时韩爌也站出来,呵斥沈灌,说他是一派胡言。
只是沈灌既然说了,那自然就不会不怕他们这般说,因为他早就有证据。
“呵呵,是不是有此事一问那个管家便知。陛下,叶向高怂恿冯从吾攻讦熊廷弼跟刘一燝,此事当时被抓工科给事中惠世扬跟山东道御史顾慥都已经招了,说都是叶向高的指使,陛下这是供词,还请过目。”
沈灌说完就从袖口拿出一份题本,双手奉上高举头顶,魏忠贤顺势上前接过,递给了朱由校。
“特别是二人被撤职查办后,叶向高暗中给他们二人家中各送去了两万两银子。至于李三才行贿一事,臣也派人拿了那个管家,也让人审讯,供词均写入题本,还请陛下明察。”
此时的整个朝堂安静地一场诡异可怕,都在盯着朱由校手中的题本,他们心里都明白里面的内容直接将影响整个朝堂中枢的走向。
朱由校打开题本,发现里面的内容跟沈灌说的相差无几,上面还有惠世扬等人签字画押的供词。
但他很奇怪,审问言官是他让魏忠贤审问的,这份报告他可没有看过,怎么跑到沈灌这里了。再说沈灌一个内阁辅臣,怎么能把管家拿来审问了,这其中定是有人帮他的。
想到这里他就望了一眼身旁的魏忠贤,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这个题本上面的话跟沈灌所说的相差无几,但是否是真的,朕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还要派人继续调查。”
叶向高、韩爌闻言就知道皇帝已经开始猜忌自己,他们自己有没有做心里清楚,此时也无话可说,只能听候皇帝发落了。
沈灌却毫不担心,这些都是魏忠贤给他的,都是第一手资料,真的不能再真,哪怕皇帝再查又如何,现在证据确凿,叶向高等人还能逃得不成!
看见皇帝下定论说要继续查一下,刘一燝也站出来支持。
“陛下言之有理,此事不能心急,确实应该详细查验,只是现在内阁有分歧争端,臣这个内阁首辅难辞其咎,还请陛下责罚。”
朱由校看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
心想还是这个时候他还来拱火,不管沈灌的弹劾是不是真的,这刘一燝都是大赢家了,他都在怀疑刘一燝是不是事先知道此事并且从容安排,否则也不会在今日如此淡定了。
“此事事关重大,虽然叶向高跟韩爌为内阁首辅,但嫌疑难清,再加上今日支持罢免毕自严实在让朕失望,你们二人先在家待罪,暂时不要来内阁处理事务了,等一切水落实处再说。”
二人已然猜到自己会如此,二人为东林党人却攻讦东林首辅刘一燝,传出去一个肆意攻讦的帽子是摘不下了。
“与此事相关的都御史冯从吾等相干人员,全部收监,着三法司会同司礼监、锦衣卫会审,有消息一同禀报。”
冯从吾可是东林大佬,言官领袖。听到这话邹元标、走光斗等人纷纷出言求情,但却于事无补。
不过他们听到后也很震惊,虽然知道冯从吾对刘一燝早有不满,但没想到那日午门跪拜一事居然是他跟叶向高联合起来搞得,这让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连连叹息。
这还是叶向高之事,刚才那么多人下跪要求罢黜毕自严,自从听到朱由校的一番训斥早就静若寒蝉,但沈灌的一同弹劾,让他们下跪要求罢黜毕自严的行为,由简单的建言,变成了有组织,有预谋的政治事件,现在主谋人被责罚,那他们定是也跑不了了。
所以当此事完毕,朱由校望向他们的时候,他们顿感手脚冰凉,心里直骂沈灌,暗暗发誓如果自己不好过,定也会拉沈灌这逆贼当个垫背的。
第三更,明日继续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严加惩处(第一更)
“至于你们?”
朱由校望着要求罢免毕自严的这一帮人,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说之前他们是自发的那还可以原谅,但叶向高的事发后,他们这就变成了有组织、有预谋的攻讦了,阻挠朝廷大政,自然是要严惩。
只是这些人占了六部九卿的一半人,如果全部严惩,那六部瞬间为之一空,朝廷机构当即就瘫痪了。所以朱由校很生气,也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但只能挑几个典型处理了。
“朕之前就说过,文华殿诏对言不加罪,均可有建言,无论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但你们已经不是建言了,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攻讦。”
开头朱由校直接就给他们定性了,说他们是有预谋的攻讦,这样就好给他们处罚了。
“朝廷如此艰难,尔等不体恤朝廷,反而受人挑唆,意图逼迫朕罢黜毕自严,真的是不知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有没有百姓,太让朕失望了。”
“着兵部左侍郎杨昌魁等人结党营私,挑唆攻讦,逼迫皇帝,罪无可赦,摘去官帽,撤职查办;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等人挑唆攻讦,引起朝堂混乱,留罪待命,罚俸一年。其他诸人严查是否收受贿赂,如有实情只要上交贿赂,自查自省均可从轻发落。”
“再令南直隶总督毕自严,李三才贪污众多,违规僭越使用金丝楠木,收监后还不知悔改,再行勾结朝臣为己脱罪,罪无可赦,着抄家斩立决,就在南京行刑,以儆效尤,不必押送北京。”
“再命户部人前往南直隶,协助毕自严追逃欠款,升洪承畴为南直隶整饬兵备道御史,负责南直隶军务。孙传庭为南直隶粮道巡按御史,负责南直隶钱粮事物。
至于江南欠税士绅,方从哲对朕有功,他的欠款朕给他补齐,就不劳他费心了。
至于其他人,都限期缴纳税额,不管他家族有人身居何职,有什么功名在身,只要逾期拖延朝廷赋税不交的,一律撤职褫夺功名,永不叙用,勋贵乃至皇亲国戚亦是如此。
再命都察院派御史前往江南,严加考核申饬,南直隶以及江南地区官府衙门,只要敢把大族欠款追加在百姓身上的,立刻夺取官职,严惩不贷!”
一连串的口谕从朱由校嘴中发了出来,整个朝堂悄然无声,没有人敢说话。但他们心里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狠决,他们对皇帝的决定是既惊讶又恐惧,心里不禁纳闷,皇帝就不怕江南地区的反弹嘛。
四十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希望能彻底改变大明,全国重新丈量土地,损害士绅利益,但然后呢,这个人死后被百官攻讦,致使全族受到牵连,名声直到现在才得以恢复。
皇帝虽然还没有做的比他彻底,但下手比他狠多了,毕竟张太岳可没有要不交税就夺取功名,撤职查办等等措施,这对士人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虽然这只是皇帝的决定,但众人不敢恨皇上,只能恨沈灌,对他的恨意真的是突破了天际,都是因为沈灌而起的,要不是因为他,陛下可能早就屈服了,要不是因为他,陛下再处罚,也不可能处罚的如此严重。
沈灌也心里惊涛骇浪,他千算万算,算到了皇帝支持毕自严,但就是没有算到皇帝会对江南不缴纳赋税的士绅如此严厉。
但现在已经回不了头,虽然他的初衷是为了彻底分化东林,让自己的位置进一步巩固,但事到如今,这帮江南士绅乃至官员定会把他恨死。
他现在千万算计,知道现在落得只有一步路可以走了,就是要跟皇帝站在同一边,否则日后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他不禁想起了张璁,当年大礼议之时,内阁均反对世宗皇帝,唯独他能看中机会上书支持,这让他被百官唾弃,但却被火箭般提升入内阁,官职内阁首辅。
现在他也不希望皇帝让他任首辅,只希望皇帝能在关键时刻保他周全。
“怎么了?伱们都哑巴了?”
朱由校看着台下众人皆沉默不语,瞬间又来了气,他知道这个命令的后果,但他现在对之前的做事风格有些厌恶了。
以前就是觉得自己刚登基权威性不够,辽东大战将至,兵权没有完全掌握。
所以他做事需要忍,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只是这般作为换来的是什么样的结果,朝臣们结党营私,相互攻讦。
现在为政有了初步成果,辽东大捷,京营建设初具规模,马上就可以形成战斗力,九边欠饷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军心可用。
所以他做事也有了底气,只要手握军权,再用毕自严、洪承畴等人握住江南军权、财权。江南这帮士绅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陛下,臣冤枉,臣也不是想要提及此事的,都是沈灌!沈灌让我们去文华殿中故意提及此事,好让陛下召回毕自严啊。”
杨昌愧终于受不了了,他心里对沈灌的恨啊,完全是把他当工具人,他现在是遭殃了,沈灌却安然无恙。
因此现在他真的是狠下一条心,豁出去了也要把沈灌狗贼拉下马。
此言一出,许多浙党官员也纷纷站了出来,抨击沈灌,说沈灌才是幕后主使。
但朱由校哪怕是知道他们所言是真的,也不会轻易惩罚,毕竟像沈灌这种现在已经算是自绝于自身阶级,只能归附于自己了。
这样他以后做什么事,沈灌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都会大力支持,这种人对于朱由校来说才是最有用的,因此他不会轻易信杨昌魁的话。
“陛下,臣认为此言差矣,沈阁老在殿中一直都是支持任命毕自严的,怎么会有故意怂恿之举呢,依臣看这是故意陷害栽赃,并且现在内阁只剩下两名辅臣办公,如果沈阁老再因此事去职,内阁就只剩臣一个人了,臣也年老体衰,怕不能完全胜任,还请陛下明鉴。”
朱由校刚想为他说话,没想到刘一燝直接就站了出来为沈灌说话。
他作为这场斗争的胜利者,自然不愿看到最后内阁只剩下他一个人,否则他是幕后黑手的谣言定会传遍天下,只有把沈灌放到自己旁边,替他挡枪,他才可以撇的干净,因此于情于理他都要出手保住沈灌。
朱由校满意的点点头,他也想要保住,只是缺一个理由而已。
“首辅说的甚对,于情于理沈阁老都没有怂恿此事的理由,但此事朕会好好查的,只是现在国事众多,内阁确实不能缺太多人,沈阁老就继续在内阁中办公,等查清楚后再做定论。”
“陛下,奸臣当道,奸臣当道,还请陛下分清忠良啊。”
杨昌魁见弹劾不成,愤慨交加,当即大喊起来,但朱由校不给他机会,就让人将他摘取官帽,直接拖了出去。
沈灌心里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的位置是保住了,在皇帝的心中的地位也直线上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即俯身躬身谢恩。
如此一番斗争下来,关于江南欠税的事情尘埃落定,东林跟浙党算是两败俱伤,如果硬要分出个胜负,那便是刘一燝为首的东林实务派胜利了。
刘一燝仍高居首辅的位置,邹元标、左光斗、汪应蛟等人都没有受到牵连,并且因为支持毕自严更受到了皇帝重用。
不过这也是朱由校喜闻乐见的,多干实事,少相互攻讦扯皮,不正是他希望到朝堂景象嘛。
“汪应蛟,现在李三才已经处罚,毕自严会继续在南直隶推行追讨欠税,收南京户部之权的事,那你说江南的税还能不能收的上来。”
一切尘埃落定,朱由校看着略显空荡的文华殿,开始询问起了“始作俑者”户部尚书汪应蛟。
“陛下,如此一来,追讨欠款一事定会成功,今年的税赋终于有着落了。只是江南欠款虽是占了大头,其他各地欠款也不能拖延。”
朱由校一听也是有道理,有道是不患寡患不均,如果只逮着江南一个羊薅那也不是事。
“确实如此,内阁下旨严令各布政司以南直隶为戒,追讨欠款,不得有误。”
“臣领旨!”
“好了,没想到今日之事会因为江南欠税的事搞得如此之大,这么多人联合攻讦,触目惊心,幸亏有沈灌为朝中大局着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其实这样也好,少了这么多结党营私之人,朝廷办事也会轻松不少。
今天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们不仅要议一下盐税之事,还要议一下财政大事,今日早会就先到这里,下午的时候希望各位能建言献策,只要不肆意攻讦,对朝廷有利,言不加罪。”
说完朱由校就摆摆手,魏忠贤立马会意,当即上前一步宣布诏对结束,朱由校也摆驾回宫去了。
殿内众人将近有四分之一的人被撤职,其余人支持罢黜的官员哪怕没有被撤职,但要么被训斥,要么要求自查缴纳赃款,垂头丧气,气氛一时沉闷起来。
第一更,求订阅,求月票,求评论!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丢穿越者的脸(第二更)
朱由校回到乾清宫,在一旁的太监宫女服侍下换上常服。
今日之事既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他早就料到会有很多大臣反对毕自严追讨欠税,他也早就有处置的心思,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现在这样一个结果,也算比较满意了,正如前面所想,他手握军权,根本不怕江南掀起什么大浪了,以后只要一手拿大棒,一手给颗枣,扶持新的利益集团,自然会无事。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新的利益集团还没有形成前,他已经得罪了许多勋贵、江南势力的朝臣了。
这些人在没有获得利益前,对自己的不满还是会一点点积累,暗中阻挠自己,增加自己施政的难度。
这该怎么办呢,朱由校也没有金山银山让大家直接分,因此现在的办法就是作出成绩来,提高自己的威望,这样才能镇住这帮人,只有不断的胜利,不断出成绩才能压制住他们,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朱由校也很清楚,这条路很难,但凡有遇到一个挫折,那么他定会受到许多质疑,因此他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翼翼。
那就走吧,看看到底谁厉害!朱由校子心中暗暗的发誓到。
中午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过了午时,到了文华殿诏对的时间。
六部九卿的大臣并没有出宫休息,得亏有鸿胪寺的人提供膳食,他们就在偏殿内休息,三三两两聚集讨论今天的大事,或者商议下午诏对一事。
等朱由校到达文华殿的时候,众人已经齐整完毕,听候诏对了。
“虽然早上朕处罚了许多人,但其实就是在江南欠税的问题。朕中午回去时候就思考,区区一个江南欠税的事情就要牵扯这么多功夫,那以后如果再做涉及到欠税等事宜岂不是还会如此。
因此朕前思后想,还是觉得我们把诏对的话题由盐税改为户部财政之事,反正盐税也属于户部财政,也不算偏题吧。”
“陛下圣明,目前国家度支甚多,财税本就是朝廷第一等大事,确实该议一议,只是去年十月的文华殿诏对讨论的是加税之事,现今按照早上汪尚书确定的今年朝廷收入,财政完全够用,这样一来臣斗胆询问陛下,今日诏对讨论的是户部财政什么问题。”
刘一燝对朱由校讨论财税的事宜自然没有异议,但他就怕皇帝今日还讨论加税,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毕竟已经加过一次了,现在财政也够用,如果再加怕就不合适了。
朱由校听到刘一燝的询问,心中直想笑,这刘一燝是多么怕自己乱征税。
今日肯定不是想讨论加税一事,而是他要讨论户部改革一事。
“朝廷大事之基就在于财税,财为国之命。唐代设三司使专门掌管财税,宋朝沿用三司使,使得财税于诸朝之冠,我朝立国后,太祖沿用六部,让户部掌管财税,算是沿用隋唐旧制。”
“但朕一直有个疑问,宋代国力以及人口均远逊于我朝,为何其如此富庶?甚至南宋末年,年岁收入都在两千万贯以上,而我朝国土疆域乃至人口远超于宋朝,但用度年年不足,这究竟是为何呢?不知诸位臣公谁可以为朕解惑。”
见皇帝抛出这个疑问,诸臣对望了一眼,这个问题不稀奇,明朝开国以来一直都有这个疑问,只是皇帝问这个问题怕不是想加税吧。
“陛下,这其实是太祖仁政,我朝开国以来,洪武皇帝体恤百姓疾苦,命田赋十三税一,而宋代税赋十倍于汉,五倍于唐,因此百姓常念太祖恩德。”
刘一燝率先回答这个问题,这个朱由校自是清楚,明朝的正税确实低,百姓的正税的压力也很低,但百姓的徭役跟杂役的税却很高。
“首辅此言甚是,其实我朝不仅仅是正税低,商杂税、盐税军相比宋代而言还很低,特别是宋代还对茶与酒施以重税,特别是酒水还官营,可以说揽财无所不用其极,而我朝抚恤百姓,不欲与民争利,因此财税才会远逊于宋朝。”
京畿总督邹元标这时却站出来,他其实一直支持国家鼓励工商业发展,也支持可以适当增税,而反对增加正税,因此这时他提出宋代对茶跟酒施以重税,其实也是一种建言。
“诸位臣公说的都有道理,但依臣之见,与宋代相比而言,不能只看税赋,如果只是加税于民,不管加征什么税,受苦的还是百姓,其实我朝税赋虽然低,但我朝国力、财力远胜于宋,哪怕税低,其实收上来的税也不少,但为何国家用度日益不足,其实在于制度!”
沈灌现在也是脱去了一身包袱,算是跟浙党半决裂了,现在他就是想一门心思依附于皇帝,只要紧紧抓住皇帝这根大腿,自然谁也扳不倒他。
因此刚才一听到皇帝的询问,他思前想后,想皇帝这般询问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要提及三司使这个话题。他本就是聪慧之人,没过一会就想通了。
“哦,那沈爱卿,你来说说,为何原因在于制度。”
朱由校确实想改革制度,一听沈灌的发言,顿时来了兴趣。
“陛下唐宋为何财税多,就在于设三司使专门负责财税之事,从收税、仓储、运输等等,只要跟财税有关均由三司使负责,但我朝却不同,户部虽掌握财税,但其余五部、地方、乃至内库均有财源。
这样导致财税之权不能一统,户部调度起来十分麻烦,不仅损耗多,还难以计算,相互掣肘,因此哪怕我朝财税众多,但财归各处,不是都到户部用于朝廷,那也没有用啊。”
沈灌这一番话,让朱由校忍不住赞叹,心想说道自己心坎了,确实如此,这也是今日朱由校想要讨论的问题。
自穿越以来,他通过自学跟上经筵,对明代的政治制度,特别是财政制度有了很深的了解。
他发现明朝的中央财政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财政管理十分分散,每个部门都有自己小金库,都向皇帝负责。
户部虽然是明代中央财政管理体系中最为主要的组成部分,但它之掌握中央财政中的正赋,并未能管辖朝廷的所有财政。
除了户部之外明代中央部门中工部、兵部、太仆寺、内府、光禄寺等都具有财政管理功能,他们很多是负责杂税。其中,工部、兵部、太仆寺拥有独立的财源,收支自成系统,不受户部的管理干涉。
比如工部财政主要来自于坐派各地的工料折银以及竹木抽分收入;兵部收入主要为在京官员的柴薪、直堂银,收储在兵部武库司,由兵部发放给在京官员;太仆寺收入主要为各地的俵马折银而来的马价银等等
除了六部以外,皇帝的也有自己的小金库,比如内府、光禄寺的财政收入虽然由户部、工部负责,但其开支却不受户部管理制约。
这导致这些部门在财政上互不隶属,谁也管不了谁,只能由皇帝居中调度分配。
因此这就导致虽然户部看似掌管朝廷财政,但实际上并没有,许多钱在其他五部甚至是在内库,户部管不了。
这就导致每年户部上交的国家税收账册中的钱数,只是户部能收到的钱,不包括中央其他部院之独立财政部分、不包括徭役部分、不包括田赋存留部分的折银情况。
这才是朱由校今日想要讨论的财政问题的本质,不是加税,也不是盐税,而是加强户部的权限,把朝廷中央的各项财政除了内帑外,全部归户部。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把钱利用起来,统一管理,减小损耗跟贪墨。
不然各部门的小金库肯定不愿意给其他部门花,每次借支的时候都会相互推诿,甚至出现突击花钱,宁愿自己花掉,也不愿意给其他部门借的情况,极大的浪费资源。
但这种做法很不讨好,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些部门自立国之初就要掌握这些财源,现在哪能是朱由校一句话说放就要放呢。
朱由校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他原本想着慢慢来,徐徐图之,甚至今日早上诏对之时,他也只是想先讨论盐政,再适当加强户部权力。
但早上的群臣联合逼宫的事情让他彻底清醒了。
自己过分的退让,觉得要一步一步来换来的是什么?是群臣对自己的步步紧逼,觉得联合起来就可以让自己屈服。
所以与其如此,那自己便先入为主,主动出击,大刀阔斧的改革吧,反正都要改,早改晚改都一样,大明已经没时间拖了。
这时他不禁想起了世宗嘉靖皇帝,十五岁即位后,就因为如何尊崇其父母的问题上与礼部跟内阁发生冲突,最终坚持抗争,以内阁杨廷和的认输而胜利。
想到这里他真的自愧不如,自己还是个穿越者呢,更何况军权都在自己手里呢,怎么连个世宗皇帝都不如,被文官如此欺负。
真是丢了穿越者的脸。
第二更,求订阅,求月票,求评论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归财税之权(第三更)
沈灌这话也引起了户部尚书汪应蛟的共鸣。
明代户部确实太难了,实际上没有掌管全部财政,但大明上下各个都要向户部要钱。
搞得户部不得不左右腾挪,向兵部借钱,向工部借钱,甚至还想着皇帝救济才行,有些部门还不乐意,给他们使眼色,使绊子,让户部憋屈的很。
所以汪应蛟发现沈灌引出这个话题,貌似皇帝也很感兴趣,当即声援起来,希望皇帝支持沈灌的建议。
“陛下,沈阁老所言甚是,财税之权归于各部,并不是户部一部所有,但朝廷的诸多支出却要户部来负责,如此怎么能不让户部的财政捉襟见肘呢?得亏陛下英明,即位以来把一部分内库的收入划入户部,这才让户部能够得以维继。
但朝廷用度逐渐多了起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因此臣建议重新理清朝廷财税关系,分清内库、外库。内库归宫中管理,外库收各部财权归于户部,这样泾渭分明,朝廷财税于一体,统筹大明财政,统一度支,于国有大利。”
这话憋在汪应蛟心里很久了,不仅是他,他的前任李汝华其实早就想干了,但牵扯利益太大了,思前想后没有提出来。
直到他见今日皇帝以雷霆手段,将六部九卿整治一顿,使得推行新政的阻碍也少了很多,并且下午问政明显是想改革户部,因此他就想顺杆子往上爬,把这个建议给提了出来。
“朝廷外库除了户部的太仓等库外,兵部、工部等银库收入如何,是否值得合并?”
朱由校虽然想改,但此事涉及甚大,牵连又广,还须得慢慢了解。
“陛下,户部太仓等库确实是财政的大头,但除了户部库银以外,其他的各部收入亦是可观,臣虽掌户部,但有些时候需要腾挪支用其他部的库银,因此还有一些了解。”
“比如兵部跟太仆寺掌握有太仆寺常盈库以及常盈库新库,这两库负责马政收入,包括买马银、草料银、牧地租金等等,据臣估算,每年的库银收入大概有七十万两左右。”
汪应蛟这么一说,直接让兵部尚书黄嘉善顿时恼火了,今日被皇帝斥责,他其实不想言语的,但这个汪应蛟居然打兵部库银的主意,这个他自然不能忍。
“陛下,汪尚书说这话未免太轻松了吧,兵部虽然有太仆寺常盈库银,但现在也是捉襟见肘,自万历十八年开始,朝廷每次大战都要从常盈库支取库银,现在累积已经有1057万两了。其中户部借的最多,足足有983万两。”
“万历四十四年以来,边饷告急,为了拼凑辽饷,也是不断从各部借银,辽东战事起,又要用银买马,现在太仆寺常盈库早已告急,就算是合并也没用,并不能解决朝廷财政之难。”
这也是黄嘉善不喜欢熊廷弼的原因,就是熊廷弼一直任用客军,太花钱了,辽东耗费相比九边多的多,兵部也不厌其烦,现在这个汪应蛟还打起了兵部的主意,真的是骑在头上撒尿,是可忍孰不可忍。
“董应举,你为太仆寺卿正,你说说目前仆寺常盈库以及常盈库新库目前还有多少库银。”
董应举作为太仆寺卿,也参加了文华殿诏对,一直跟随刘一燝的脚步,没有参与纷争。
他对国事十分关心,其实也赞同汪应蛟统一财权之举,现在见皇帝提问,当即站出来答复。
“陛下,常盈新旧目前还有银两一百一十五万两,这是用作九边,辽东购买马匹所用,每年虽有七十五万的收入,但地方并不会全额交租,一般只有五六十万两。”
朱由校满意的点点头,这个钱户部其实不知道,也管不了的,虽然为买马钱,但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所以他也不作处理,当即继续询问起汪应蛟起来。
“除了兵部太仆寺外,还有其他部还有什么库银?”
汪应蛟见皇帝不理黄嘉善的话,反而继续问起来,心里明白皇帝是心动了。
“陛下,剩余大头便是工部的节慎库,主要是负责各种物料的折现,包括柴夫银、军装、器械折色以及赃银等等,每年预计还有八十万了两。”
“除此以外还有光禄寺、礼部、刑部均是如此,只是数目不多。南京户部、兵部、工部等均有截留银两,用于南直隶军饷等支取,虽然辽东战事起后,多有拆借,但仍有余额,预计也部下百万。”
“因此臣建议,按照唐宋三司使统掌财政的例子,让户部一统财税,居中调度支取银两,不然每次缺银都要向各部借取,不仅程序繁琐,还会增加各部隔阂,靡费甚多,不能提高效率。”
朱由校听了汪应蛟的话,觉得确实合理,甚是满意,如此一来户部的收入估计会再多增加二三百万两,虽然支出也会相应的增加,但效率提高了。
这时工部尚书黄科瓒跟兵部尚书黄嘉善相继站出来一致强烈反对。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从长计议,各部费用都各自有其用处,现在又归一处,怕耗费甚多,引起隔阂。”
但朱由校摆摆手,这有什么引起隔阂的,再说引起又能怎样呢。
“好了,朕觉得此法甚好,刘一燝、沈灌,你二人觉得呢?”
沈灌现在自无不可,只要皇帝说的他自然都支持,更何况这个建议还是他提出来的。
“陛下,此举甚好,财税归于户部,如此各部就不会因为财税之事相互扯皮了,臣觉得不仅不会引起隔阂,反而减少了隔阂。”
刘一燝其实也觉得此举挺好的,之前六部都掌管钱粮,所以内阁用钱的时候都要扒拉着算盘子算过来算过去的,向各个部门发问借钱,各部事后还要发文要钱,烦人的很,现在让户部掌管所有钱粮,确实可以提高效率。
“此举确实可以,如此一来效率确实可以提高,但臣觉得不能因为财税统一户部,就让各部原本的支取受到阻碍,这样不仅没有提高效率,反而还还会相互掣肘。”
朱由校也这般认为,还是刘一燝考虑的周到,如果权归六部,户部就是六部的财神爷,六部凡是要用钱的地方都会求告户部,如果户部使绊子,那就不好做了。
“陛下这个简单,只要六部作出预算度支,年初于内阁确定,户部只要按照预算度支即可,如果在需要银钱内阁决定,户部根据库银拨出即可。这样的话就跟平时无异,只是每年需要做度支计划而已。”
“此法可行,那便内阁下诏,着北京六部派人与五部九卿、南京六部清理各自库银,清理完毕后移交北京户部管辖,此后朝廷所有中央财赋除内库外,均由北京户部管辖,朝廷全部度支均北京户部负责。”
汪应蛟闻言大喜,大明二百多年,现在户部终于名副其实了,他心中由衷的赞叹,要不是今日叶向高暗中阻挠,从而让皇帝震怒进行打压,自己这个提议还真不一定能通过。
“汪应蛟,既然要清理库银,伱就要户部好好清理,如果没有人,可以从大内或者南京户部抽调,到时候给朕汇报个数额,并且户部也要每年制定一年的度支计划,经内阁审议,你可明白?”
“臣明白,臣定当尽心竭力,不服皇恩。”
汪应蛟当即俯首躬身答应起来。
如此户部改革这一件大事就算完成了,虽然看似三言两语,但朱由校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如此大规模的合并,其中中饱私囊者,既得利益者,怎么会如愿让户部平稳交接呢。
不过这不是朱由校所关心的问题,而是刘一燝、汪应蛟等人需要关心的问题,他这个皇帝只需要知道个结果就行了。
现在有了这关键的一部,户部的权力大大增加,但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比如宝钞问题,宝钞确实是个天才发明,但由于不懂通货膨胀等经济学原理,导致越发越多,现在差不多跟废纸一样了。
再比如铜钱银两的问题,虽然现在海外白银大量流入中国,但朝廷没有铸币权,不能掌控白银,说白了作为明代法定货币的白银,它的多少是由民间跟外来白银的流入量决定的,朝廷根本掌控不了。
这就导致了明代白银分布不均,南方白银多,通货膨胀,北方白银少,通货紧缩等等,但大明全国都要用白银缴税,北方白银少,因此农民需要更多的粮食去换白银缴税,几番下来破产的不计其中,会使百姓叫苦不迭。
诸如此类情况层出不穷,也造成南北方差异巨大,更是朝廷发展的巨大隐患,朱由校是心心念念的想要解决。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有个强力的中央财税机构。
因此只要等到各部财税之权彻底归于户部后,朱由校的许多财税改革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实行了。
第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第二百章 盐税改革(第一更)
“恩,此事事关重大,不要掉以轻心,有什么问题随时找内阁或者朕来。”
说完此事,整个诏队最要紧的提议就确定下来,下一个就要讨论原本的主题,便是盐税之事了。
此事其实牵扯也很广,自从朱由校下诏后,有许多涉及其中的盐商、勋贵信以为真,觉得朝廷可能真要废掉纲法盐政,重新推行开中法,因此纷纷找人上书,暗中阻挠此事。
哪知朱由校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欲以推行开中法之时,重新改革纲法盐政,并且直接采用了汪应蛟的的提议。
即改变原本的世系盐商体系,由世系改为五年或者十年一选,每次选都要缴纳保金,还要按期交税,如此损害的只是个别世系盐商的利益,那些中下层盐商见有机会挤进去,定会欢欣鼓舞,感恩于朝廷。
当时朱由校看到后就让内阁讨论此事,所以差不多要定型颁布了,只是还有一点要在文华殿中确定,便是缴纳保金的额度是多少。
“陛下,臣之前算了下,扬州盐商四十五家,每家每年获利不下数十万两。现在把这四十五家盐商的名额进行拆分,分为大盐商名额二十五个,剩余二十个盐商进行拆分,而是二十个中等盐商,三十个小盐商,共七十五名。
从今年起,五年为一期,成为盐商不仅要看他的贩盐能力,还要缴纳保金,大盐商名额二十万两,中等盐商名额十三万两,小盐商名额为八万两。这个钱相比较盐商的利润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于朝廷来将是百利而无一害。”
朱由校暗中算了起来,这样下来朝廷每隔五年就收一波一千万两的盐商保金,相当一年增加了二百万两的收入。
这个数额如果分摊到每一个盐商来说并不大,损害的只是一些大盐商的利益,可以让更多小盐商参与进来。
只是盐商也不会是傻子,既然给朝廷交了这个钱,那自然是要从百姓那里收上来,到时候怕盐价要涨一涨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也无奈,他也是没有办法,到头来还是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陛下,这个数额太大了,到时候定会有诸多盐商不满意,盐价也会飞涨,贩私盐者盛行啊。”
刘一燝虽然也很想拿着这个钱,一千万,朝廷拿到手后,啥事干不了,但就怕到时候会引发社会动荡,江南士绅原本就不满意,现在又要改革盐制,让这些盐商多交钱,那对于朝廷的不满定会加重。
但汪应蛟在这个事情上却十分坚持。
“首辅此言差矣,这些盐商世系而终,每年获利数十万两,有一分给朝廷了吗?没有!反而赚了钱太多,开始便想花钱,扬州瘦马、秦淮争艳,盐商子弟不学无术,仗着朝廷给的恩泽,肆意挥霍。与其如此还不如展开竞争呢。”
“再说了哪怕现在这帮盐商不想做,没关系,大明朝有大把的人想做都还做不到呢。至于盐价飞涨,我朝的盐价相比前朝而言低很多,即使稍许涨价也不会影响民生,即使有怨言,也不会怨恨朝廷,反而会谩骂盐商,这比辽饷征赋税好太多了,试问削盐商和加赋税于百姓究竟哪个好,明眼人一看便知。”
在这个问题上,汪应蛟一点都不给刘一燝面子,直接反驳起来,不过他这话说的也在理,东林人最反感的便是给百姓加税,反而对加征商税、杂税等无所谓。
现在盐政改革正中他们的下怀,盐商的富庶他们早就耳闻,现在剥削盐商而利天下他们自无不可。
因此邹元标等人也站出来支持汪应蛟的措施,刘一燝见状也不再反对了。
“如此那就定下来,到时候内阁发文即可。只是如此一来,今年竞拍名额的事牵扯数额巨大,如果只是按照原本设巡盐御史那般管理,自然是不行了,依朕之见,每五年竞拍之事就由户部专门设盐课司负责,户部侍郎兼理盐政。”
众人面面相觑,这户部的职能是越来越大,以后这户部上的位置定是重中之重,不过这个建议确实合情合理,毕竟五年一千万两,如果只由地方巡盐御史负责,那不知要怎么暗中勾结呢。
“臣遵旨!”
“盐政之事本就是牵扯复杂,但与朝廷收支关系重大,诸位臣公不可不察,今年是实行盐法新政的第一年,汪应蛟,你身为户部尚书,担子很重,一定要好生行事。”
汪应蛟当即俯首躬身甚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重大,但与这个相比,他更看重的是他的毕生抱负能否得以施展,自己一职掌户部就能有这样机会,让朝廷拓展千万财源,这让他不禁起了豪迈之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此事做成。
“朕之前说过,今日主要讨论的是财税之事,现在朝廷财税都统一于户部,盐税新法得以改革,就是不知道诸位臣公还有什么财税的建议呢。”
众人相顾无言,有人其实还想提建议,但看到皇帝刚才赞同的两个措施后,开始选择闭嘴,不想再让皇帝折腾了。
看到群臣沉默,朱由校也知道他们不想再提意见了,那么他们不提,朱由校却想提。
“既然诸位臣公没有意见,那么朕就提一个措施。”
说着朱由校就环顾了一下台下诸位大臣,淡然的说道。
“自皇祖以来,虽然朝中大事皇祖批红决定,但许多琐事对于仍由内阁或者六部自决,但皇祖时朝廷六部乃至内阁空额甚多,乃至对于朝廷经费使用没有监管。而自朕继位后兵事汹汹,朝廷靡费甚多,每年花费千万都不止。”
“今日虽然财税之权归于户部,以后均由户部统一度支考核,但朕觉得对于之前的朝廷经费使用不能不查,因此朕决定设会考府一职,其中人员由都察院言官御史、户部会计、司礼监共同担任。”
刘一燝此时面露疑惑,皇帝看来这是要查账啊,不过这个会考府究竟要干什么。
“陛下,不知这会考府主要职掌是?”
这个朱由校早就有了想法。
“会考府的职掌主要有三:一是对各省开支的军需钱粮是否应予核销提出意见;二是对中央各部门开支的钱粮进行审核后确定是否准许核销;三是对核销中的虚报冒领、营私舞弊者有权严查、具实参劾。”
财政之事无非是开源节流,现在开源的事情朱由校已经做了很多了,下一步就是节流。
只是节流朱由校自己做的倒是挺好的,减少宫中开支,节约自己的花费。
但是朝廷的花费呢,他也不敢像煤山战神那般肆意裁撤机构,就怕裁出个李自成来。
因此就想出了会考府这一招。
这个会考府其实是朱由校学习雍正的,说白了就是个审查国家财政支出的机构,主要作用就是查账跟审核账册,是雍正为整饬吏治、充盈国库、稳固皇权所采取的重要举措和有效手段。
朱由校就想把他这个学过来,既然不能随意裁撤人员,那就通过设置会考府,把全国的账册好好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贪墨或者虚假花费,到时候好好整治一下,追讨赃款。
并且现在户部掌握全部朝廷的财政收入,其中花费甚多,现在设有会考府也是对户部的一个监督与限制,不要让户部的人肆无忌惮,目无法纪的钻空子。
“这个会考府不隶属于六部九卿,而是设在内阁之下,直接由内阁首辅统辖,独立承办钱粮奏销审核事项,直接向朕负责。
对中央各机构的钱粮奏销不论有无问题,均要履行监督职能,实施例行审计。对钱粮奏销事项的一切档案资料和有关事实进行考证和审查,纠正错弊,揭露违法,做出评价,具实参劾。”
听到这里刘一燝就放心了,看来皇帝这么做就只是为了审查钱财资料,并且设在内阁之下,自己负责,这无疑会增加内阁对六部的掌控力,其实也是对户部的一个制衡,如此一来内阁也不得不的赞成了。
“臣自无不可,只是朝廷账册众多,如果一一清查,怕耗时耗力,靡费较多。”
虽然同意,但刘一燝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个朱由校倒是不担心,他随即摇摇头说道:
“朕不怕耗时耗力,就怕朝廷中有人暗中舞弊,徒废朝廷钱粮,因此有监查考核也是起一个警惕作用。”
见皇帝如此意见,群臣也只能俯身拱手同意了。
由此天启朝第二次文华殿诏对结束,与第一次诏对相比,第二次的手段更酷烈了,东林实务派大获全胜,刘一燝的首辅位置得以巩固,两个辅臣戴罪在家,三个尚书被训斥,诸多侍郎被免职,户部跟盐政改革也得以顺利推行,大明朝廷多了一千万两的收入。
事事都是有利也有弊,改革不会让所有人都获利,对于那些因改革受损的人来说,对朝廷跟皇帝不满也在慢慢增加。
但朱由校却毫不在意,因为他心里清楚,只要自身不断强大,不断胜利,这些人再不满也没有任何作用。
与其担心这些,他更在乎眼前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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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诏对的结果飞快的从宫中传出,在整个北京城内飘荡,又飞速朝顺天府乃至整个大明朝辐射扩散。
这让官方发行的大明日报需求量猛然暴涨,也让黄栋的生意好了不知道几番。
早上的消息原本就很劲爆了,大名鼎鼎的叶向高居然被沈灌揭发。
说他为了救李三才,联合大臣一起向圣上逼宫,最后遭到皇帝呵斥,气的皇帝说出要在万岁山上吊乃至大明快亡了这些话。
这让京城内众位吃瓜群众们有些义愤填膺,毕竟从他们在报纸中了解的信息看,目前这个不到十六岁的皇帝无论是从品行还是在能力上来说都是大明朝数一数二的。既勤政又节约,一举遏制建虏,取得了辽东大捷,并且还要建书阁供天下人免费参阅,这等英明天子,这叶向高怎么能如此呢。
因此听到皇帝让叶向高等人戴罪在家等候发落,又把一批六部侍郎被罢黜后,心里甚至有种酣畅淋漓又解气的感觉。
毕竟在这时百姓的简单认知里,天子肯定是英明的,就是天子身边有奸臣,只要把奸臣罢黜了,那他们就会有好日子过了。
甚至最后看到皇帝还把大贪官李三才斩立决,斥责江南大族士绅,要求限期追讨欠税,不然就要把官除掉功名,还特别不能把加税与普通百姓等一系列举措后,更是拍手叫好,心想皇帝真的是为了百姓,如此奸臣被铲除后,大明朝定会蒸蒸日上。
“这个大贪官怎么会贪污这么多,金丝楠木上万根,听说家中夜壶都是金子做的,随便一个仆人就拿百万两银子来京城肆意贿赂,这么嚣张。”
京城茶馆,平日无聊的人在这里喝茶打发时间,自然也是各种消息跟新闻的汇集之地。
“我看报纸上也夸张了,这个李三才再怎么有钱,也不至于如此,还上百万两,都赶上九边一个军镇的花费了。”
报纸上含糊其辞的描述,给了众人充足的想象空间,也满足了众人吹牛插科打诨的资本。
比如报纸上说李三才爱金银装饰,有人就敢说他们家里都用金子做的,报纸上李三才的家仆来京城贿赂多人,就有人拿了上百万两银子贿赂等等。
虽然在明眼人一看都是假的,但最为不明真相的大多数都信以为真,觉得皇帝做的真的太对了,就该杀尽贪官污吏。
“就你懂,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考个举人,去参加本月的恩科啊,还在这里吹嘘。”
看见自己的话被一个书生反驳,另一个商贾打扮的人当即坐不住了,立马反驳起来。
二者本就是在茶馆的相识,平日经常因为说的话不对付而争吵。
书生被怼瞬间就来气,没有考中举人一直是他的遗憾,现在被这人揭了伤疤,立马气的不行。
“你厉害,伱有本事你考一个,就知道有多难了。”
“哈哈哈,我当然是不行,但我前几日找关系花钱在顺天府给我弟弟买了屯学的名额,只要好生学习,开垦土地,毕业后就会免院试,乡试时候也会照顾,我劝你也去试试。”
那个书生哪里不知此事,但他也干着急,进入屯试的条件要么是开垦土地,要么就是花钱,他家虽有家财,但也承担不起这般花费。
“斯文扫地,这个左光斗怎么能把功名如此贱卖,这让顺天府的学子如何看,如果我是朝官定会参他一本!”
“参有什么用,报纸上说了,这都是这都是朝廷力行屯田的措施,内阁也是承认呢,还是要多看报纸,里面的商机无限,我昨日就看报纸上说,有一家会馆营业,明日会有大商贾在那里商讨联合出海事宜,我许多做木材、药材生意的人都准备去看看,我也准备去瞧瞧。”
此话一出就让茶馆窗前坐着的锦衣少年点头一笑,心想这定是黄栋想出来的生意,居然想到在自己翻印的报纸上加广告了,看来自己的话他是听了。
想到这里他就让站起身来,嘱咐身后的人把钱付了,随后起身出茶馆而去。
此人便是微服私访的朱由校,文华殿诏对已经过去快七八天了。
朝堂矛盾解决,改革方向确定后,就要看内阁跟汪应蛟他们如何去做了,作为皇帝的朱由校反而轻松下来。
于是他就想着把一件未竟的事情给办了,只是此事要小心点,不要被文官知道了。
于是再次轻装简出,带了三四个锦衣卫好手,又从里草栏场内带了两个人出来,一个是曹变蛟,另外一个是他特意从花名册中找的,当看到名字时他也意外,居然左良玉。
不过想想,历史上左良玉确实也在辽东从军,看来他这个蝴蝶的翅膀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魏忠贤知道后也不敢阻拦,就派东厂精锐暗中保护,就怕出一点差错。
他们一行出了皇城,就在北京城闲逛起来,最后在一个茶馆歇息,看看京城目前的话题是什么,了解下民情。在听到这些人聊天后,他就知道报纸的作用和影响还是挺大的,起到了引导舆论的作用,心中便放下心来。
于是就出了茶馆,一边闲心逛街,一边朝长安街走去。
现在已经过了春节许久,节日的气息早已散去,京城也回归了正常的生活,但还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两旁的店铺以及路边的摊位还是人潮涌动,甚至还有一些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虽然朱由校看过比这还要繁华的,但这段时间久在深宫,他还是对这些新鲜事满感兴趣的,而一旁的曹变蛟、左良玉二人之前都没来过北京,也在探头探脑的张望。
左良玉的年龄稍大,接近弱冠之年了,相比曹变蛟而言比较老成,虽然感兴趣但还是紧紧跟着朱由校,就怕闲杂人等靠近。
但曹变蛟性情却与左良玉不同,更加活泼好动,看见有些好玩的东西就想上去触碰,甚至还想花钱买下来。这让一旁的左良玉直摇头,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数轻重,不怕皇帝恼怒嘛。
只是朱由校却丝毫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趣的跟曹变蛟一起把玩起来。
慢慢地,他们很快就来到长安街,自永乐帝迁都北京修筑紫禁城后,因皇城扩大,内城的南城墙向南移动二里,原城墙变成街道,东起东单、西至西单取名为长安街。
而许多跟随永乐皇帝而来的勋贵们,为了能够接近天颜,纷纷在这长安街上建府,两侧都是高门府邸,但要数其中最繁华的莫过于英国公府了。
所以朱由校找起来也很是方便,直接找最大的一个府邸就可以了,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一个高大雍容的府邸,大门前上面六个大字“敕造英国公府”,大门虽然冷落无人,隔着围墙一望,里面亭台楼阁,也还有峥嵘轩峻,就是后一带花园子里,树木山石也都还有蓊蔚洇润之气。
一行人走到门前,朱由校就让何宁上前敲门,过了一会门房过来开门,就问何宁是何人有何事。何宁也不废话,直接把宫里的牌子亮了出来,仆人一看牌子不简单,也不敢怠慢,一边拿着牌子进府邸禀报,一边让人请朱由校进去。
英国公张维贤此时还在书房,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拿着宫里的牌子求见,问是何人,下人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一个锦衣少年。
张维贤一听当即惊坐而起,定是皇帝来了,连忙叫人把人引入正厅,他连忙招呼叫上几个儿子前去拜见。
“臣张维贤、张之极叩见陛下。”
朱由校看着跪下的张维贤跟他的儿子张之极,摆摆手让他们起来。
“都起来吧,朕今日突然来访,没有吓到你们吧。”
“陛下能来真的让我府上蓬荜生辉,不过陛下提前来人通报下,臣也做足准备,不像现在仓促准备,比较疏漏。”
张维贤说着就大手一挥,立马就有一帮下人俯身鱼贯而入,悄无声息的装饰打扮正厅,不一会就把正厅弄的焕然一新,也添加了不少小巧的物件,显得庄重不少。
朱由校点了点头,接过何宁奉上的茶,这时曹变蛟等人也下去了,只剩下朱由校、张维贤以及何宁三人。
“英国公,你可知朕为何来你这里。”
听到朱由校问这个问题,张维贤心中能大概猜到一二,皇帝自登基以来动作频频,不仅整治了勋贵,还在前几日在文华殿诏对中打压了文臣,虽然让很多事情能够得以推行,但仍然有许多人不满意。
现在皇帝突然前来,怕不是询问他看法的或者寻求他的支持吧。
作为现任英国公,他甚至他们家的生存之道,就是恪守祖训,始终跟皇帝站在一边,如此一来才能长久保持富贵。特别是朱纯臣作乱平定,朱纯臣被杀,他心中更加确定这一点。
因此如果皇帝是向他寻求支持,他定不会迟疑,全盘支持。
只是给皇帝留面子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哪怕他现在猜到了,他也不能说
“陛下,臣愚钝,不知陛下来此有何意。”
“朕来的目的很简单,一来是看看你,二来是想找你做生意的。”
做生意?张维贤面露疑惑,皇帝找他做什么生意。 第二百零二章 百万本金(第三更)
“陛下,不知是做什么生意?”
张维贤略有迟疑的问了起来,他似乎理解皇帝为何要亲自过来问他了,这事要是文官知道了,岂不是又要上书一番劝说折腾。
之前武宗便是一个例子,建皇庄,开皇店,文官死活看不惯,拼命反对,说是于民争利,所以武宗去世后,他们迅速把这些皇店都罢停了。
于是他就想探探皇帝的想法,如果还是开皇店啥的,不说文官反对,他都要俯身反对了。
“这个生意其实很简单,也不需要你干什么,跟朕一起投点钱便好。”
张维贤被这么一说更是一头雾水,也是皇帝在这了,如果是其他人早就轰出去了。
看到张维贤疑惑,朱由校当即解释起来。
“是这样的,朕之前颁布旨意要进一步开放海禁,并在沿海繁华港口设关榷税,但朕看南方对于出海贸易的事情十分上心,但北方却兴致怯怯。
朕想来海贸风险大,但利润也大,就想着出资做海贸生意,但苦于没有适合的人,直到这段时间朕找到个海贸人才,想着投资其做海贸生意,这不,有钱大家一起赚,想起你来了。”
张维贤一听心宽起来,只要不是开皇店这种乱来的,啥都好说。目前国家打开海禁,皇帝为了推广海贸生意,出资资助也是好的,当时郑和不就这样嘛。
现在皇帝过来要钱,看来是对他们家十分信任,他出点钱自然是无所谓,大不了失败了打水漂也无所谓,不过有皇家背书的商社怎么能赔钱呢。
“陛下,海贸生意臣也听过,听说把大明的瓷器、丝绸贩卖到西洋可获利十倍以上,这等利润确实颇丰,引人艳羡不已,臣也常闻江南凭借海贸暴富的商贾甚多,想来这个生意是可以做的,就是不知道这个生意究竟怎么做,臣要出多少钱合适呢?”
看到张维贤如此上道,朱由校满意的点点头,拿起茶抿了抿。
“很简单,以朕的看法,就是专门办一个商社,专门负责海运之事,朕从内帑出钱,你自己也出点钱,以此为本金购置海船,采购货物,招聘海员,这些事就交由专人负责,我们只要出资拿分红即可。”
张维贤听着朱由校的描述,明显是想要当甩手掌柜,看来皇帝对着这个人很是满意,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干。
“陛下,那臣就明白了,不就是出钱嘛,能跟陛下一起做生意,那也是修来的臣的福分,只要到时候言官弹劾的时候,陛下能多护着臣就可以了。英国公府上也有一些积蓄,就拿出来与陛下做下海贸生意吧,只是这事何必还要麻烦陛下跑一趟,直接派人吩咐就好了。”
“哈哈哈,好好好,朕果然没看错人,不过这事确实必须朕亲自来,因为此事朕不想只有伱参与进来,还希望你鼓动其他勋贵或者皇亲国戚进来一起做,有钱大家赚才行嘛。”
这才是朱由校来英国公府上商议此事的真正原因,如何让一整个阶级支持自己,如何让海贸在京城形成一个风潮,就是要有利可图,带着大家赚钱捞金,只有带头赚了钱,别人才会信服,大明也会掀起出海的风潮。
西方便是一个例子,美洲没有白银,黄金,西班牙跟葡萄牙人也不会拼命殖民,东方没有香料瓷器,欧洲也不会过来想做生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道理莫不是如此嘛。
朱由校知道海贸有风险,但是挂着自己参股的这块金字招牌,无论是通商、还是海贸阻拦都会很少,风险也是最低,获利也会是最高的。
到时候跟着自己的都赚钱了,对自己也是最支持的,谁还跟钱过不去呢,但万事开头难,现在朱由校已经得罪过勋贵一次了,如果强行让勋贵出钱反而会让他们更加反感,因此英国公这时候站出来帮忙就显得很重要了。
张维贤也明显预想到了这一点,看来皇帝对海贸的事情把握很大。因此想让自己出面说服勋贵也投资,让勋贵们也一起跟他赚钱。
想到这一点他也释怀了,如果皇帝找他只是为了赚钱,他还想劝说皇帝不要一直往钱看,要顾全朝廷大局。但现在皇帝意思是想借着做海贸生意,团结拉拢勋贵,他自然十分乐意,还会主动揽下来尽心去做。
“此事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嘱托,多让勋贵参与进来。”
张维贤了解后,立刻向朱由校拍胸脯保证。
“恩,说实话这虽然利润大,但风险也大,能投资就投,但是莫要强求,朕算了一下,第一批本金就为一百万两,朕从内帑中拿出五十万两,你拿出十万两,我们一共占六成。
还有一成给执行此事的民间商贾,剩余三成也就是三十万两,以一百两为一股,共计三千股,就这么多,买多买少就让他们合计吧,每年底按照持股比例分红,到时候也可以转让股份,如果这三千股实在卖不完,那就朕全包了。”
朱由校行云流水地把自己的规划这么一说,张维贤毫无犹豫地点点头应了下来。
三十万两三千股,他还是有信心的,毕竟百年勋贵,虽然之前已经被皇帝搜刮过一次了,但现在这个钱还是能拿得出来,如果实在不够他就自己掏腰包补齐。
此事毕了后,朱由校觉得大事已定,他待会还要见人,因此也不愿意久留,又寒暄了会就要起身离去。张维贤见状连忙让自己儿孙们出来跟皇帝见上一面,混个脸熟,随后就恭送皇帝出府而去了。
张维贤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形,心中不免感叹,神宗皇帝啊,谁能想到您的孙子做起事来丝毫不在意什么祖宗制度,行事风格居然如此果决,完全不像您跟光宗,就是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知张维贤还在深思的朱由校出了长安街,就往甜水胡同走去,在那里早已有人等候了。
由于要办正事,曹变蛟等人也收起了心思,暗中护卫,所幸甜水胡同距离长安街也不远,朱由校很快就到了里面的一座酒楼,一楼还是人声鼎沸,吃客较多,但二楼却冷清的很,只有少数几桌在吃着。
朱由校一进酒楼就往二楼走去,上了楼梯转角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包间,这时郑芝龙已经在其中等候了,一见朱由校进来,短暂惊愕后立刻下跪拜见。
“草民拜见陛下。”
“起来吧。”
郑芝龙心里十分忐忑,他被叫出来后就说有贵人要见他,他还以为是宫里的公公,只是万没想到会是皇帝,他不由地纳闷皇帝叫他来是为何事。
“郑芝龙,朕长话短说,朕这次叫你来,是有一场荣华富贵要送给你,就看你敢不敢要。”
听到皇帝这么说,郑芝龙心头一热,如果别人给他说,他还想着这人定是喝醉了说胡话,但眼前这人可是大明天子,他说是一场富贵,那肯定是一场泼天富贵,他也是有野心之人,这个机会自然要抓住。
“陛下能送草民富贵,那是看得起草民,草民定当竭力效死,以报答陛下恩情。”
朱由校看着郑芝龙也不问是啥就直接答应下来,瞬间哈哈大笑,这人真是个聪明爽快之人。
“你也不问问朕要你干什么,就这般答应下来。不过你是个聪明人,朕也不想跟你废话,朕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朕也看中了这海贸的生意,知道你舅舅又经常去南洋,也经常带你出海,想必你对于南洋海贸很是了解。
所以就想着朕来出钱,让你做这海贸生意,到时候大明从南到北,无论是西洋、南洋还是东洋,你都可以去做,朕给你一份干股,每年分红,做的好封官鬻爵啥都好说,你看如何?”
皇帝出钱让自己做生意,这话让郑芝龙直接蒙了。
他虽然懂得西洋语言,但跟随舅舅去过吕宋马尼拉等地,对南洋海贸确实有些了解,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帝就想让自己帮他做海贸生意,他赶紧回顾了一下他进京以来的表现,也没啥可圈可点之处,自家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族啊,难道皇帝仅仅就想找个熟悉海贸的人做生意,恰好自己就是这个人,开啥玩笑?
听到朱由校的话,郑芝龙瞬间宕机,他死活想不通为何皇帝会找他,最后只能想了一个能说服自己理由。
朱由校也不会告诉他是因为他是从后世来的,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未来会是中国海盗王,跟荷兰人五五开。现在看到郑芝龙陷入沉思,他也不急,耐心喝茶等待起来。
“陛下如此信任草民,草民惶恐!草民定当竭力为陛下办事,只是就怕草民不才万一亏了,那该如何是好。”
“做生意嘛,有赚有亏不是很正常嘛,你就大胆去做,亏了有朕给你兜底,没事。”
见郑芝龙还有些迟疑,朱由校也可以理解,耐心安抚起他来,让他不用担心亏损,一切有他呢。
郑芝龙虽然心中还在忐忑,但知道什么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可是皇帝找他做生意,整个大明朝都独一份,并且海贸他也熟悉,再打着皇帝的旗号做生意,还不用受那些小官小吏的刁难,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心一横眼一闭,当即跪下答应下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陛下如此信任,那草民就做了,只是这海贸投资巨大,不知道陛下欲出资多少,有没有什么规划?”
“本金一百万两,够不够?”
第三更,求月票,求评论! 第二百零三章 大明商社
一百万两银子!
郑芝龙听到这个数后,呼吸都忍不住加重了。
他虽然明白海贸投资大,但皇帝一出手就是百万两银子这般阔绰,心中不免感叹,果然皇帝做事情就是豪气。
这也让他心中充满斗志,有了这么多的本金,还有皇家的旗号,他什么干不了,就是碰到李旦也要让他三分。
朱由校看着有些激动的郑芝龙,心里笑了笑,这是谁也拒绝不了的生意,特别是郑芝龙这种有野心的人更是如此。
“这个钱不仅仅是朕的,还有些是从王公贵族那边凑的,还有一些是民间商贾的。
你的任务很简单,这个生意由你做主,怎么贸易,去哪里都由你决定,朕只要一点,赚钱,每年按照股份给这些出钱的人分红即可。”
郑芝龙一听这种方式也点点头,他现在清醒过来,心想这个生意也不好做,赚钱了还好说,如果没赚钱怕不是要被这些勋贵给生吞活剥了,不过机会摆在这,他怎么能不珍惜。
“陛下请放下,海贸利润大的很,之前南方海贸发达,而今现在北方海禁开了后,只要开通去辽东、朝鲜、甚至是澳门等航线,虽然没有下南洋高,但利润也不少呢。”
“恩,这个伱来定,但朕也要给你定个任务,便是好好发育,以后要去南洋,去西洋,甚至还要去佛郎机人发现的新大陆,要去这些地方跟他们做生意,跟他们争锋占地盘,虽然现在说这些还比较遥远,但要以此为目标,你可曾明白。”
这也是朱由校投资目的之一,毕竟郑芝龙之前可以坐拥战舰十多艘,跟荷兰人海战五五开呢!在历史上有这个远见跟魄力,他当然要好好激励下,让他好好干。
朱由校的这番话正合郑芝龙心意,他知道去东洋日本等做生意利润都是小头,真正利润高的还是要去南洋、西洋,见皇帝这话,明显是很支持自己这么做,那自己定要好好尝试下。
“请陛下放下,草民也早有此意,西洋诸国可来,那大明亦可往,定要跟他们好生较量一番。”
见到郑芝龙的保证,朱由校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何宁敲门走了进来,小声说道:
“陛下,黄栋来了。”
“恩,带他进来吧。”
郑芝龙也会意起身,站在朱由校一旁,没过一会,何宁就带着黄栋走了进来。
“黄栋,我看你生意好了不少啊。”
“草民黄栋叩见陛下,之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礼数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黄栋一进来慌忙就给朱由校跪下赔罪,他之前还疑惑,但发现他的生意得到了通政司乃至东厂人的照顾后,心里就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这次又被朱由校接见,看到二楼森严戒备,虽然有食客,但都在有意无意瞧着四周,也暗中猜到了何宁是个宦官,于是才有定论,一进门当即下跪趴在地上俯首听命。
“不要跪了,起来吧,咱们虽然有缘分,但真正让朕投资你的,还是你的聪明会干事儿,报纸出来后,谁能想到翻印这个生意呢。”
得到朱由校的确认后,黄栋心中大定,缓缓站起身来。心想自己真的是撞了大运,祖坟冒青烟了,这平日话本上才有的情节居然被自己碰到了,运气真的太好了,不过正是这份运气,才让自己生意如火如荼。
“那也是皇帝爷垂青小的,正是在您的帮助下,小的生意好上不少,赚了不少银钱。”
说着黄栋就从身上掏出一个账册,双手奉上,就让朱由校看看利润分红,毕竟皇帝也投资了。
朱由校点点头,何宁会意后就把账册那接了过来。
“这个账册朕收下了,不过利润你就拿着,继续投入到你的生意里去,朕看着这报纸在北京城内搞得很不错,下一步可以发展到整个顺天府,一步一步来。对了,最近做生意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朱由校心想黄栋这个人也识相,就想继续提点帮助下他。
黄栋最近确实遇到了不少问题,于是他心里也琢磨,毕竟是皇帝询问,小问题肯定不用说,显得自己格局小,要说就说一些经营上的比较大的麻烦。
“陛下,目前报纸生意经营的挺好的,就是现在许多人看到咱们这么兴隆,难免眼红,也竞相抄袭贩卖。
还有一些人也学《大明日报》,推出自己的新闻报纸,就是把大明日报的内容抄下来些,再夹杂些文人的诗词歌赋,还有的夹杂些下流文章也卖的挺好的,小的也不胜其烦。”
朱由校对这些抄袭的无所谓,这个问题现代都解决不了,更何况古代呢,只要掌握渠道跟读报人,根本不愁卖,抄袭都是小问题。
但是有些人也推出了自己的报纸,这让朱由校起了警惕心理,他虽然也知道会有人模仿,但没想到这么快,要是这些报纸也推广开来,再说些不利于朝廷的话,这岂不是大麻烦,看来要早做整治才行。
“抄袭的事情不用担心,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至于有些人推出自己的报纸,也不是不行,但一定要对内容规范才行。
朕到时候会让通政司新闻司下发政令,要求所有报纸都要在新闻注册后才能发行,每日都要把报纸送来审阅,防止大逆不道之言。
你也早做准备,朕看你不仅可以翻印《大明日报》,还可以发行自己报纸,比如有的报纸记载些京城闲文趣事,有的报纸可以刊登些诗词歌赋,文人小说等等,总有人爱看这些的,到时候及时来新闻司登记,抢占先机即可。
记住不要怕别人模仿,只要一直占据先机就行,一步先步步先,那些模仿的人也只能在你后面追赶。”
黄栋点完后连连点头,心里暗暗记了下来,心想有皇帝做靠山,这些人怎么跟他比。
此事了了后,朱由校就关心起了今天的正事。
“明日在会馆中商讨出海商贸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朱由校思前想后,这份生意不仅仅要自己跟勋贵参与,还要民间也参与进来,于是就拿出一成股份,也就是十万两一千股让黄栋找人把这消化了。
“已经安排好了,京城对海贸的人感兴趣的人本来就多,现在发现有人牵头搞,所以想要来看看的很多。”
“那就好,朕这边的钱跟人都准备好了,你只要负责把这七万两的份额卖出去,如果没人买,那就留给朕吧,至于剩余两万两股份,朕就送给咱们海贸生意的主事人。”
说着朱由校就望向郑芝龙,这三万两银子就是他送给郑芝龙的干股了。
郑芝龙当然不会觉得这钱少,毕竟他现在身无分文,皇帝还给了他这么大的差事,哪怕没有股份他也十分愿意干。
这时黄栋才注意到皇帝背后的青年,他万万没想到皇帝找的人会这么年轻。
“此人叫郑芝龙,是从澳门过来的,别看年轻,他熟悉西洋语言,去过吕宋等地。因此朕就想着把海贸生意交给他做,货物,航线等地都由他来负责。”
“但郑芝龙毕竟初来乍到,黄栋你对京畿地区熟悉,所以这件事情上你就协助他,招人,买船,购置商铺等等,待会你们就好好商量即可。”
二人这时才拱手相识起来,眼里都忍不住的好奇,但毕竟都是跟着皇帝做生意,以后可能就要长期共事了。
“好了,郑芝龙,这一百万两很快就拨付给你的,你把汤若望的翻译工作辞了吧,让他慢慢学中文就行了,你就专心打理生意,你可曾还有什么问题,趁着朕还在,一并给你解决。”
郑芝龙闻言想了下,他确实有几个疑问。
“陛下,请问如果有些投钱的勋贵想要插手生意怎么办,草民也不敢拒绝。”
“这个不用理,你尽快确定个商社的章程,里面有一点需要注明,就是商社中所有股东只有分红权,问询权等,其他均不能干预商社经营,商社以后一切事物都由尔等确定,除此以外不管他是什么王公贵族都不能插手,如果他不满意可以把股份转手,朕接手。”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朱由校也很反感外行领导内行的事情发生。
有了这个承诺,郑芝龙悬着的心放下了,到时候拒绝那些勋贵也有了底气。
“如果这些勋贵没事找事,你就过来找朕,朕给你撑腰。”
“草民明白。”
“那请问陛下,这商社不知叫什么名字呢?”
朱由校闻言便略想了下,这让他犯了难了,思前想后想了个名字。
“大明商社,这个名字如何?”
郑芝龙跟黄栋对望一眼,心想这个名字好,大明是国名,这个名字别人一听就知道有官方背景,办起事事来也好办。
朱由校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个名字既是个招牌,也是对他们的限制,毕竟这个商社做什么很容易被国外人当做是大明的官方行为。
“这个招牌很大,你们一定要撑得住担得起,正大光明的做事,不要搞一些鸡鸣狗盗之事。”
“草民明白!草民谨记!”
第一更,求订阅,求月票! 第二百零四章 皇后人选
由于文化殿诏对的风波还没有散去,所以投资出海做生意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很大的波澜。
朱由校跟黄栋他们交代清楚后,随后简单逛了下便回到了宫中。
等到了冬暖阁后,朱由校刚前脚刚坐下,后脚魏忠贤就来了。
“陛下,以后您还是少出宫吧,担心死老奴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啊。”
这些话朱由校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直接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了,罗里吧嗦的。
“这话以后就少说,朕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说吧找朕有什么事吗?”
上次文化殿诏对后,朱由校就清楚的知道,沈灌揭发的消息定是从魏忠贤那里知道的,他本来就对宦官与文官勾结一事一向十分抵触厌恶,王安就因为此事被他罢黜,现在魏忠贤还这般做,要不是现在还要用他,自己早就下诏处罚了。
魏忠贤看到朱由校心情不好,还以为皇上出宫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于是暗中向何宁投向询问的目光。
何宁最近跟魏忠贤打的火热,暗中摇了摇头,这也让魏忠贤更纳闷了,但见皇帝询问了他也不敢怠慢。
“万岁爷,是这样的,内阁来文说三法司会审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是否开始?另外有一些朝官主动上交了李三才的贿赂,因此想问这些官员应该如何处置。”
“那就让都察院他们开始审讯吧,东厂也派人听着,有什么消息直接给朕汇报。至于那些主动上缴贿赂的,朕之前也说过了,从轻发落,这样吧,就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朱由校现在也不想牵连太多的人,点到为止吧。
“奴婢遵旨。“
随后魏忠贤就把一些重要内阁票拟递了上来,请朱由校过目,经过上次邹义的事件后,魏忠贤也觉得圣恩难测,做事也小心了许多,朱由校也点点头,接过递来的题本批阅起来。
皇帝的生活就是这样,如果要玩乐起来花样多的很,但要认真工作起来也是极其枯燥乏味。
朱由校的生活便是后者,现在他也逐渐适应了后者的生活,可能是作为历史穿越者,他的大明再这样下去就时日无多了,所以一直把自己绷得很紧,每日便是批阅奏疏、看看练兵亦或者诏对群臣,生活是既规律又枯燥。
只是这种做法虽然在群臣看来是极其勤政的表现,但在后宫诸位太妃看来,却是不行。
皇帝虽然要以勤政为第一要务,但繁衍子嗣也是头等大事,而朱由校即位后一直忙于政事,对于后宫事宜一直不上心,她们也想过办法给乾清宫换了好几个秀丽的宫女,但都没啥效果。
这可把她们都急坏了,因此就赶紧加快选秀女的进度,希望皇帝能早日成婚。
按照明代皇家制度,凡圣上选婚,一后以二贵人陪升,需要一次性选三个人,因此经过几轮选秀,最终确定了三人名额,现在就等皇帝确定谁为皇后,谁为贵人了。
于是东李庄太妃,傅懿太妃等人派人要求觐见皇帝,好让皇帝定下人选跟结婚的日期,朱由校自无不可,于是二人便摆驾来到了乾清宫。
“参见陛下。”
“太妃们不必多礼,张昶快快看座。”
朱由校此时还在批阅题本,见两位太妃来了,立马停下手中的题本,招呼起来。
两位太妃环顾了下四周,放眼望去,冬暖阁内到处都是书籍,连朱由校的案牍上也摆满了题本跟书,东李庄太妃早先年也抚养过朱由校跟朱由校两兄弟,现在又见朱由校如此操劳国事,当即心疼起来。
“皇帝如此操劳确是天下臣民之幸事,但现在你是长身体的时候,天下事这么多,需要陛下身体安健才行,还是不要太过于劳累,能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多休息。”
傅懿太妃听闻也附和起来。
“对啊,皇帝现在还未到弱冠之年,不能过渡操劳啊。”
朱由校听见两人的关心,也会心一笑,这两位太妃的关心真的是有种被三大姑八大姨念叨的感觉,不过这种嘱咐他还是喜欢听的。
“请太妃们放心,朕每日都会锻炼身体,虽没有练就一身武艺,强身健体还是可行的,不然每日坐在这乾清宫内,也忒无聊了。”
“听皇帝如此说,那我们也放心了。皇帝操劳国事,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也不想打扰,只是有一件要紧的事需要跟您商量,选秀之事已经结束了,我们几个经过几轮挑选最终确定了三位端庄秀丽,贤良淑德的人选可为皇后、贵人人选。至于应该定谁,还需要皇帝您定夺。”
东李庄太妃说完就用手一招,身后的三位女史就身上的三幅画拉开,这是画师画的三位皇后跟嫔妃候选人的画像。
朱由校见状也忍不住叹息,谁说皇帝好了,选皇后只能看画像,不能真人挑选,是否踩雷全靠画师的画工,这要万一错过了王昭君呢,那可是遗憾啊,哈哈哈。
不过这次看画像,这三人的相貌都挺好看的。
“太妃们果然有眼光,朕看这三人都端庄秀丽,确实喜欢,只是不知这三人姓甚名谁,可有什么说法嘛。”
朱由校夸赞也让两位太妃开心不已,想着自己的眼光确实不错。
“第一个为王氏,顺天府大兴县人,面容姣好,性子淡泊,同时家境清白,父亲还是锦衣卫千户呢。”
“中间这个为张氏,名嫣,河南祥符府人,这人性格内敛稳重,端静严静,举止端庄得体,面容艳丽,颀秀丰整,眼似秋波,口若朱樱,家中做官的也比较少,是一个清白人家。”
“这最后一位便是段氏,南直隶应天府鹰扬卫人,德性温淑,仪端庄重,其父为锦衣卫百户。”
东李庄太妃一边说一边瞅着朱由校的反应,想看看皇帝是否满意,其实皇家选秀都不是以相貌为第一标准,而是品性、仪态、体型等轮番考量。
但诸位太妃觉得皇帝忙于政事,本身对女子不太上心,如果是姿色普通,皇帝不喜欢自然也不会太过于亲近,因此特意挑中了几名既端庄得体又面容姣好的。
朱由校此时也看着张嫣的画像出了神,心想古人记载果然没有骗人,这张嫣长的确实好看,真的是楚楚动人,其余另外两位也端庄得体,他甚是满意。
“陛下,不知您在这三人中最中意哪一位,觉得谁可以为后,谁为贵人呢”
看见皇帝面露满意,东李庄太妃随即就开口询问起来,朱由校也仔细来回看了看三幅肖像。
“朕觉得张氏端静严静,有母仪天下之风,想以他为皇后,王氏跟段氏可为贵人,不知二位太妃觉得如何。”
两位太妃互望了一眼,心中也觉得可行。
“张氏确实是合适人选,陛下既然同意,那我们二人就这么安排了,我们找钦天监算了下日期,说三月十五日,日柱逢合,天地鸳鸯合时,是个极好的日子,要不就定于三月十五日成婚,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朱由校一听暗暗惊讶,怎么比原本早了一个月,不过这他倒是不在意,想了下还剩一个多月的时间,宫里也早就开始准备了,时间应该来的急。
“就按两位太妃说的办吧,只是朕之前曾下诏,说要以身作则厉行节约,宫中费用减半,因此这次大婚,朕不想铺张浪费,也不要大操大办,一切从简,能节约就节约。”
“皇帝说的是,现在朝廷正是用钱地方多的时候,我也听说皇帝为了钱的事情发愁,但大明已经有四十多年未举行结婚大典了,许多东西也在准备或者重做,如果太过于节约,怕显得皇家寒酸,堕了皇家威严呀。”
“傅懿妃说的对,去年神宗、光宗先后驾崩,海内动摇,得亏是皇帝临危受命稳住局势人心,现在又有这番成绩,正需要大婚来提振人心呐,依我看可以节约,但也不能太过于寒酸。”
两位太妃显然是想好好办,但朱由校却不是很赞同,要知道一般皇帝结婚,六礼+赏赐、仪仗、妆奁、珠宝、宝册等费用加起来至少得三四十万两呢,这钱还是能省则省吧。
“太妃都是为朕考虑,朕心里十分感念,但现在国家确实艰难,朕为国家表率,还是不要铺张为好,朕可从内帑拿出二十万来,就以此为标准来办。”
二人见皇帝如此坚持,只能同意了,但是也忍不住心疼起来,说朱由校确实太节约了,且不说三大殿没有修,现在为了朝廷,婚礼都办的如此寒酸,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事已至此二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告退而去,开始继续筹办皇帝的婚事了。
只留下朱由校继续看着太妃留下的画像,心中满是忐忑与感慨,他在前世虽有恋爱,但却没有结过婚,没想到在大明朝实现了。
虽然跟未来的皇后嫔妃没有什么感情铺垫,但也算成家了,这也让他有种彻底扎根的感觉。
工作开始忙了,没有三更了,后面不定时爆发!求订阅,求评论! 第二百零五章 西南战事起
皇帝大婚日子确定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作为多年没有过的大事,紫禁城上下早就为此事准备了,不仅要内府自己办,要跟礼部、鸿胪寺等等商议礼仪诸事,既是忙碌又是热闹。
而作为主人公的朱由校却难得清闲,他只要到时候参与即可,现在不用管理这些事务。
于是他又是回到了以往的生活,看题本,拟批红,枯燥却有规律。
许多事情事情并不需要他下决定,毕竟能进内阁都是大明朝的顶尖人才,平日事务他的票拟往往是既合理又合规的,朱由校也挑不出什么错了,因此就只是批红即可。
这才是正常的政务运行,他也没有朱元璋的精力,事事都要过问,除了一些重大事情外,普通事物的放权还是很有必要的,否则事事都跟内阁对着干,都自己决定,那还要内阁有什么用呢。
二月初十,朱由校还是像往常那般批阅奏疏,何宁却走进来禀报道。
“陛下,内阁首辅刘一燝跟沈灌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
二人一起来,怕不是有什么大事,朱由校不由的想到,于是就放下朱笔招呼二人进来。
“陛下圣安。”
刘一燝等人进来后,朱由校就看见刘一燝二人面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个题本,简单行礼后,朱由校就招呼沏茶看做。
“你们两个齐来,怕不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商量。”
自从叶向高等人待罪在家后,刘一燝算是彻底稳固住了内阁首辅的权势,他本来就觉得党争不好,因为一直立足以弥补东林跟浙党等的矛盾,让诸人把重点都放到实事上。
因此现在叶向高等人不在内阁了,他的工作反而轻松不少,跟已经认清现实的沈灌相处的反而十分融洽,没什么矛盾,内阁的效率反而提高了。
见皇帝询问,二人互望了一眼,刘一燝脸色凝重,站起身来俯首躬身把题本递上。
“陛下,川贵总督朱燮元上奏,说目前永宁卫奢崇明跟贵州安邦彦联系日益频繁,并且自开年以后,奢崇明反复上书,请调马步兵二万援辽,作乱之象日趋明显。“
”朱燮元自从去年收到朝廷奏报后,便暗中准备,倚靠内帑拨银四十万两,目前组建标营四千余人,选用川军精兵一万人。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也接到朝廷诏令,一过年便开拔,合计九千精兵,现在已经到了成都。
同时他也暗中召集石柱、罗纲、龙安、松、茂诸道兵入援,其中石柱宣慰使秦良玉附议朝廷,也暗中派秦民屏,侄翼明等率士卒四千人先至成都,她率六千精兵为其后,其加上其他土司兵共计一万五千人左右。”
“现在朱燮元上奏朝廷,说现在兵马调动众多,怕奢崇明察觉,再说目前敌强我弱,如果奢崇明先发制人,到时候川贵大乱,那样更难以解决,因此他想着先发制人,趁其不备,率军直扑永宁,如果能一战大破奢崇明,那安邦彦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哪怕这一仗不能全胜,也可大挫奢崇明气势,大涨朝廷威望,震慑其他土司不要轻举妄动。”
看着朱燮元的题本,朱由校点点头,这个想法确实不错。
但他心中不免疑惑,这朱燮元可是川贵总督,怎么现在对付的都是奢崇明,那安邦彦怎么办,万一打不过二者合兵一处,那可如何是好,于是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刘一燝也能明白皇帝的想法,但他知道只是朝廷也有其难处。
“陛下,原本朝廷财力枯竭,西南战事久远,云南,贵州,湖广等地卫军松弛,渐不堪战,守成有余,如果攻战之时,能倚靠的只是土司兵,特别是云南之地更是如此。
因此朱燮元认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与其分兵合围,还不如合兵攻其一处,先奢后安,先难后易,不然贸然围剿奢安两家,只要有一处不利,怕会引发川贵土司联合作乱。
再说贵州巡抚李枟素来对安邦彦十分警惕,经常上书说安氏谋反,之前接到朝廷奏报也在暗中准备,虽然进攻不足,但可以抵御住安邦彦的进攻,只要等待朱燮元剿灭奢崇明后,就可合并一处齐攻安邦彦。”
“内阁认为这个建议甚好,乘其不备重挫其军,只要伤其一大助力,其余的不足为虑,不然贸然进剿失利,西南战事崩坏,后果不堪设想。”
刘一燝还是比较赞同朱燮元的对策的,毕竟这是仓促想出来的最好之策了。
朱由校听闻刘一燝这番解释,也开始慢慢思考起来了。
他对于朱燮元的能力没有任何质疑,要知道从奢崇明占领重庆开始,朱燮元只花了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就把他给剿灭了,说明朱燮元的指挥能力跟现在的官军战斗力相比较土司还说是很强的。
但奢安之乱的问题不在四川的奢崇明,而在于贵州的安邦彦。
历史上奢崇明被击败后,逃到了贵州投稿安邦彦,由于是各省分兵进剿,时任四川巡抚的朱燮元也进不了贵州,而贵州在剿灭安邦彦过程中轻敌冒进,再加上迟迟不发饷银,士气低迷,先胜后败,几遭反复,致使贵州生灵涂炭,云南援贵州的兵马几次都被安邦彦埋伏而亡,最终让奢安始终不得铲除,还封邦建国。
直到崇祯元年,朝廷才改变策略,改各省分别剿灭为联合进讨。起朱燮元为总督云南、贵州、四川、湖广、广东五省军务,全权统一指挥,才避免了邻省互不协讨、贼势难灭的被动局面。
最终在“永宁之战”中大败叛军,奢崇明兵败被杀,叛军主力基本消灭,最后崇祯十年(1637年),水西酋长安位死,奢安之乱才彻底平定。
鉴于这个历史教训,朱由校才会事先任命朱燮元为川贵总督,统领兵事,还特发内帑四十万作为军费,为的就是不出现历史上各省官兵不协调,各自围剿的局面。
现在看来是起作用了,朱燮元先剿灭奢崇明后剿灭安邦彦的战略,历史证明也是正确的。
只要他到时候能继续率军出击,进入贵州,联合各省继续围剿,不要留给叛军喘息的机会就可以了。
“如此想来,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但为了以防万一,导致奢安二人逃匿的现象出现,就让内阁发诏,命朱燮元总督云南、贵州、四川、湖广、广东五省军务,今年西南赋税不用押解京城,直接由朱燮元筹划,全部供讨逆之用,另外朕从内帑拨款一百万两白银,户部再拨五十万,共计一百五十万用作军费,不可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刘一燝闻言大喜,虽然西南各省的收入押解京城的不多,一共加起来也就七八十万两,但这也是很多了。
他原本还想着让皇帝再给点钱呢,没想到自己没开口,皇帝直接就给了。西南用兵主要是土司兵与军户兵,花费较少,现在剿逆经费现在加上原来,有二百五六十万两,足可以撑一年之用。
“臣下如此体恤朝廷,臣替西南百姓叩谢陛下。”
“好了,钱要花在刀刃上,只希望这朱燮元不要辜负朕才是。”
朱由校现在不怕花钱,就怕这个战事拖延,现在朝廷西南兵力很弱,如果迟迟剿灭不了西南,势必会让其他土司轻视朝廷,到时候也会起兵谋反。
历史上著名的沙普之乱就是如此,滇南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就是看到奢安之乱中朝廷的孱弱,于是起兵作乱,到明亡都还没有剿灭,足足持续了三十多年。
所以这次打仗不能败,只能胜。
不过有了历史经验的朱由校,相信只要统一指挥,钱粮给够,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主要是看进度快不快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其实很想把京营派出去,只是现在京营刚刚改制,战斗力还没有彻底形成,送过去胜了还好,如果败了,那就不少说了。
所以也只能压制住这个想法,告诉自己不能着急,自己只要做好后勤队长,少干预,多给钱,其实就很不错了。
只是还有一点,现在军务日益多了起来,未来怕是更多,而每次军机大事都要内阁向自己汇报,真的很繁琐。
“现在辽东战事还未平,现在西南战事又起,朕想着如果战事紧急,军情奏疏还要通过通政司递交内阁,再由内阁递交给朕,而内阁又在太和门外,一番通报,耗时耗力。
因此朕想着要不这样,以后就在隆宗门内设置军机房,选内阁中谨密者入值缮写,专门协助朕处理军务,来往军情奏报均由军机处通报协商,其余事物仍由内阁处理,你们看如何。”
刘一燝跟沈灌闻言互望一眼,看来皇帝是想分内阁之权了,到时候能入选内阁之人怕不是更容易与皇帝见面,这权势怕是更高。
不过皇帝说这人选要从内阁选,现在内阁只有两人,选谁怕不是很明显了。
第一更,求订阅! 第二百零六章 奇袭永宁
现在内阁主事的只有两人,刘一燝为内阁首辅,需要统筹全局,看样子皇帝是有意要让沈灌入军机处了。
刘一燝定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心中也暗自盘算,皇帝既然能说出来,说明心意已决,如果贸然反对怕是不妥,还会反增嫌隙。
“陛下,您刚才说军机处要选内阁中谨密者入值,只是现在内阁当值的只有臣跟沈阁老两人,如果一人去军机处当值,那内阁也只有一人了,内阁事务繁多,一个人怕处理不过来。”
刘一燝这话也在理,现在内阁人不多,自然也没有足够的人抽调去军机处。
因此要么增加内阁阁臣,要么就不要设置什么军机处了。
朱由校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内阁辅臣他目前是不想再增加了,现在办公的是两个人,但别忘了还有两人待罪在家呢。
虽然他对这二人特别是叶向高十分不满,但他对叶向高的执政能力还是很佩服的。
在万历朝独相七年,善于决断大事,为神宗出谋划策,维护光宗的地位,调剂大臣之间的关系,更是支持徐民式改革,遏制住了江南大族肆意占田的行径。
并且这么长时间任职,让他下面门生故吏众多,如果单因此事直接罢黜,定会让许多人不满,觉得自己没有气量,连一个叶向高都容不下,再说京畿均田均役还要靠他呢。
因此他想着再给叶向高一次机会,让他继续担任内阁辅臣,如果他能改过自新,一心办事,把京畿均田均役的事情办好,那自己就不再计较,如果还执着于党争,那就不要怨自己心狠了。只是现在还不是赦免他的时候,再晒他几天再说吧。
“阁臣在军机处,但并不代表不处理内阁事物,到时候内阁完全可以把军机事物交给军机处处置嘛,也算是分担内阁的压力了,至于内阁那边一个人先干着,等叶向高等人事情弄清楚再做定夺。”
刘一燝见状没有办法,只好点头同意,心里也在暗中嘀咕,看皇帝这个意思,还是对叶向高仍抱有希望啊。
哪怕心中有了这个想法,刘一燝也当做没有事发生一般继续问道:
“那陛下不知要派谁入值军机处呢。”
“你是内阁首辅不能轻动,目前就让沈灌入职吧。”
其实沈灌也不是一个好的人选,入职军机处必须要知兵,这沈灌没有经历兵事,对军事布置上也不能给出很好的意见,但他有一个优点,便是听话,只要皇帝说什么,他便听命写旨即可,这也是朱由校看中他的原因,至于选什么知兵的人入职军机处,这个他另有打算。
“臣遵旨!”
此事既了,朱由校也不拖沓,也不经过司礼监,立马在朱燮元题本上写上批红意见,让内阁迅速下发,六百里加急快速送往成都,应该最快只要八天左右就会抵达。
信使带着诏命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向成都奔赴而去,而作为事件主人公的朱燮元等人,现在还在商讨征讨之事。
成都府,四川都指挥使司衙门。
已经升为五省总督的朱燮元还不知道皇帝已经票拟批红,支持了他的筹划。
但既然已经上奏,就要早做打算,只要诏书一下便可直扑永宁府,剿灭奢崇明。
因此这几日便跟四川总兵杨愈茂、延绥镇副总兵文应奎、石柱宣慰使秦良玉等人不断筹划,想着该如何快捷一举拿下永宁。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大军虽未集结成都,但却在周边驻扎休整,我这几日让锦衣卫在城中观望,发现打听的人有很多,我怕迟则生变,如果消息泄露,奢崇明提前警觉那就前功尽弃了。”
衙门侧厅,众人还在商议,目前兵马齐备,粮饷也勉强够用,都不想再等了。
“我也有此打算,去岁来川后,发现很多白莲妖教猖獗盛行,特别是绵州等地尤甚,想要聚众作乱,虽然也派兵剿灭,但怕万一其中有跟奢崇明合谋作乱的,察觉我军动向,暗中通风报信,那就误了大事了。”
“总督大人不必担忧,且不说大军并没有齐聚成都,而是分驻各地,再说已经放出消息,说现在白莲教作乱,因此意欲抓捕白莲妖教,许多人还是信了。所以只要朝廷诏令一下,齐聚资阳,内江两地,直扑永宁,定会手到擒来。”
听到朱燮元的担忧,四川总兵杨愈茂当即安抚起他来。
杨愈茂本就是四川顺庆府人,对于四川土司情况十分了解,知道四川土司众多,但都是明哲保身,实力不强,心中自然对这奢崇明起了轻视之心,心想只要一举击溃奢崇明,那其他土司定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杨愈茂这么说,坐在朱燮元下首位置的石柱宣慰使秦良玉直摇头。
她本就是土司,早年就参与过平定播州之乱,对于播州邻居奢崇明的实力还是有所了解。
“总督大人,我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兵家大事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我在石柱的时候就听说,奢崇明图谋甚大,又跟水西安氏为亲家,要知道水西安氏自蜀汉时期绵延至今,已有千余年,贵州历来镇压叛乱无不用安氏弹压。
现在奢崇明阴交安氏,如果我们不能一击中伤其,让奢崇明潜逃到水西,到时候就不是川贵派军进剿灭那么简单了,可能怕又要联合诸省联军合并一处,联合剿灭,到时候又是生灵涂炭,耗费弥久。”
秦良玉的话现在分量很重,伴随着白杆兵在浑河之战中大放异彩,力破建虏。朱由校知道后特命嘉奖秦良玉二品官服,一品诰命夫人。
现在她手下又握有重兵,又有威望,让众人不得不重视她的意见,杨愈茂虽然不喜秦良玉一介女流在此反驳,但也知道秦良玉说的有些道理,如果让二者一起反叛,那确实就麻烦了。
这也是朱燮元先发制人的缘由之一,一定要断其一臂,不要二者合流,否则将遗患无穷。
“永宁卫旁边的土司除了安邦彦以外,其他有没有暗中跟奢崇明有勾连?”
“这个并没有查到,不过永宁卫只有西南方向曾为播州宣慰司,但自从播州之乱后,大多设府置县,即使有土司也实力弱小,不足为虑。”
刘北鱼闻言便答复起来,这段时间锦衣卫还在永宁卫设有暗探,源源不断有情报传递过来,让朝廷对奢崇明的动向了如指掌。
“根据密探来报,现在永宁卫还是一切如旧,奢崇明也跟往日一般经常跟着一众下属出城狩猎,没有任何异常,只是现在永宁的铁匠坊日夜制造兵械,越发明目张胆了,锦衣卫现在已在城中扎稳脚跟,如果朝廷大军奇袭,锦衣卫也可在城中作乱,里应外和。”
朱燮元捋了捋胡须,心中不断盘算着,感觉时机一到确实不能拖沓了,于是当即部署起来。
“奢崇明居心叵测,不可不除,此战关系到西南安危,还望诸位将军为国效命,此事以总兵杨愈茂为首,延绥镇副总兵文应奎、石柱宣慰使秦良玉为副,以土司兵六千人为先锋,杨愈茂率川军一万人坐镇中军,文应奎率三边军镇士卒九千人为后,这几日早做准备,即刻向内江县开拔,只待朝廷诏书一到,即可出发。”
“得令!”
杨愈茂跟秦良玉得命后,当即拱手称是,但这时延绥镇副总兵文应奎却有了意见。
“总督大人,末将斗胆请命为先锋。”
“文总兵,三边将士久守边关,战力强悍,只是你们远道而来,路途不熟,还是先为后军熟悉情况为好。”
朱燮元想到周到,但文应奎听闻却摇摇头,对这话不甚认可。
“总督大人,不是末将贪功,而是这次本就是突袭永宁,就是要兵贵神速,末将算过如果从成都西南的内江出发,经叙州府、泸州府,然后直扑永宁城,如果步兵日夜赶路也至少要四天时间,但如果用骑兵,则最多只要两天。
末将率三边军镇兵卒中多骑兵,只要带上向导,末将率轻骑夙夜奔袭,直扑永宁,乘其不意攻其不备,定打个奢崇明措手不及,拿下永宁城。”
秦良玉一听觉得甚有道理,南方骑兵本来就少,所以作战不以骑兵见长,现在有骑兵为优势,长途奔袭出其不意,也省时省力。
“总督大人,我也觉得可行,这样一来时间将大幅度缩减,正好出其不意取得奇效。永宁地界我们熟悉,可为向导,到时候就让我侄子秦民屏、秦翼明等率士卒四千人与文将军一起为先锋,即可为其带路,也可助力拔城。”
说着她边说边还看向杨愈茂。
“而我则率剩余土司兵与杨总兵合并一处,如攻取永宁不成,则作为后应,如果奇袭永宁成功,则可为后继,继续攻占永宁全境。”
朱燮元也不是迂腐之人,两人一番解释后,就觉得甚是有道理,当即决定改文应奎跟秦民屏等人为先锋,杨愈茂跟秦良玉为后,集结内江,随时奇袭攻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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