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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干越箫声     我在大唐当秀男txt下载     我在大唐当秀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二章 周密安排

    浅浅地啜饮了一口温茶,润了润嗓子,武常抬起锐利的目光,扫视现场所有人一圈,而后笑容可掬地开口:

    “各位,此次行动涉及到皇嗣的安全,关乎到朝廷的安危和社稷的安稳,皇上命咱家负责牵头。咱家虽然功夫上还可以,但是在破案和组织这种猎网的行动上,与顺国公不能比拟。因此,咱家提议,这次行动,咱家名义上还是牵头人,但是,在具体的行动安排上,大家还是听从顺国公的调遣。”

    我们常说谁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放眼整个大周,能真正符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种说法的,只有这位御前太监武常。一是因为他在皇上面前所得到的极度信任,胜过所有人,包括凤凰,也包括秋霜,甚至包括武承嗣。另外就是他的高超武功,可以使他说一不二。皇上任命他为总负责人,而他却甘愿听从张麟的吩咐,这种谦恭态度,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生敬意,同时,对于张麟更是产生了无比的敬畏。

    “我等悉听武公公安排。”大家都向武常抱拳,然后又向张麟施礼,异口同声道,“愿听顺国公调遣。”

    张麟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有神地环视全场,然后面带淡然的微笑,声音铿锵开口:“从现在到明日午时三刻只剩十三个时辰。时间非常地紧迫。这次行动要想成功,诸位必须密切配合,迅速行动,方能奏功!”

    在场的所有人,一起抱拳,再次向张麟恭声说道:“请顺国公吩咐!”

    “很好!”张麟点头,旋即意味深长地笑道,“在安排任务之前,我想介绍几位办案功臣给大家认识一下。”

    “好啊。”大家自然笑着附和。

    张麟抬手一指站在黄胜彦身后的肖河,面带赞许的笑容,朗声道:“这位叫肖河,是东厂千户,善于土行,行事机灵,在抓捕灵狼的时候屡立大功,这次又是他深入叛军大营,获得了叛军所立的皇帝是假的绝密消息,所以我们才有了接下来的所有行动,可谓居功至伟!”

    “佩服佩服!”来俊臣等人当即挑起大拇指,向肖河表示敬意。

    被张麟冷不丁地一阵夸赞,肖河深感意外,脸一下子红了,心情非常的紧张,也非常激动,急忙双手抱拳,拱手一圈,眉开眼笑地谦让道:“哪里哪里,我只是立了一点小功,当不得国公爷和各位大人的夸赞。”

    张麟又指着沉萍,高声介绍道:“这位叫沉萍,目前是东厂的副千户,极善水性,行事沉稳,在抓捕灵狼和对付叛军的事务上,也立了非常大的功劳。”

    “厉害厉害!”大家都表示赞许。

    在张麟夸赞肖河时,沉萍心里还有些酸味,听到夸赞终于临到他的头上,他心里立即平衡了,甚至有些飘飘然了,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意气风发地抱拳一周:“不敢当不敢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张麟之所以不吝赞誉之词,当众对肖河和沉萍大加赞赏,那是因为他开窍了。要想达到在他被打倒时,还有人愿意扶持的境界,那就必须收拢到足够多的人心。

    他的前身与肖河和沉萍之间存在结义之谊,这种关系不利用起来,岂不是白费了?以前他与肖河不亲,对沉萍疏远,那都是意气用事。从现在开始,他行事的方式将会做适当的更改,不会再意气用事了,一切将围绕着收拢人心而进行。

    夸赞完了两位结义兄弟后,张麟雨露均沾,又对卢骏异,许世德,花不丸,杨琢,吕子乐等人,进行程度不一的口头赞扬。他的赞扬并非浮泛之词,而是有血有肉,实有其事的,只是把功劳的重要性略微拔高了一点而已!

    张麟的做派,与之前的务实精神完全不一样,变得更加有些夸夸奇谈了,这种巨大的转变,让武常,夜玉,黄胜彦等人都大惑不解,但是却让所有受到口头夸赞的人感到舒服,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比受到几百两赏金还要激动。

    夸完东厂的同僚之后,张麟并没有就此打住,又夸起东厂之外的人了,历数了金吾卫中郎将冬涵和监门卫中郎将夏彦的功劳,凡是参与过联合行动人,一个都没有错过。

    整个表功过程,耗去大半个时辰,让武常都有些着急了,不停地抬眼看门外的太阳角度。

    狄光远则在心里腹诽:这家伙是不是夸人夸上瘾了?怎么喋喋不休呢。

    终于完成了这个额外的过程,张麟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安排正事。他抬手点指大理寺卿来俊臣,声音沉静地吩咐:

    “来大人,请你以大理寺的名义,出具告示,并于一个时辰之内将告示分别张贴在八大城门,三大集市,以及所有重要的场合,务使小梅能够看到告示的内容。”

    “是!”来俊臣没有任何质疑,他从位置上站起身,坚定地答应一声,然后转过身去,火速离去,办理张贴告示的事宜。

    “冬将军,你带一队金吾卫,在法场南部的几个坊去埋伏,一旦小梅出现,立即将她的后路堵截。”

    “遵命!”冬涵领令下去安排了。

    “夏将军,你带一队监门卫,在法场东面的几个坊去埋伏。。。”

    。。

    没用多少时间,张麟便把所有的行动都安排好了,可谓周密备至,滴水不漏。对于安排法场行动,他早有丰富的经验,这一次只需按照上次的方案执行即可,可谓驾轻就熟。

    布置好了法场猎梅行动的所有具体细节之后,张麟便带着卢骏异柳甚单庭高等几个侍卫和几个内侍,离开了东厂,匆匆赶到位于皇宫另一边的善金局,着手打造几十台弩车,用以应付即将降临的大规模战争。

    他预感到,当小梅看到飞天彪于明日午时三刻处斩的告示后,或许不会来劫法场,而是因暴怒而愤然将李旦交给李败德的叛军。虽然,神都八门防守极其严密,但是,一旦小梅铁了心要将李旦带出去,她还是可以想到办法做到的。

    自从探悉到李败德营中的李旦是用他人假冒的时候,张麟心里便有一个分析判断,他认为,李败德之所以会拥立一个假的人当皇帝,必定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得到真皇帝而不得已为之,而这定然是因为小梅不愿意把真的送出去,因为李旦就在小梅的手里。

    而李败德敢于明目张胆地拥立假皇帝,也一定是得到小梅的不会把真的放出来与假的对质的允诺,或他自己认为小梅不会揭露他的阴谋。因为,小梅也对武则天和大周充满仇恨,哪怕知道他推出一个假皇帝,她也不会出头进行揭露。

    在李败德与小梅之间,一定存在一个很松散的合作关系,或者说是双方之间无意中达成了一种巧合的默契,这是张麟的猜想,而他更倾向于后者。

    在获悉李营之中之假皇帝,并且有了上述这种分析判断之后,张麟心里对于小梅的好感倍增。他觉得她是一个有个性有主见不受他人影响的女子。

    这样一个有个性有主见的女子,你若是依着她,她一定很好说话,至少是很守信的。而你若是逆着她的意思,甚至对她进行威胁和恐吓,那么,结果可能适得其反,她可能会因暴怒而做出不可控制的事情。

    武则天不但断然拒绝了小梅交换人质的提议,而且还下旨把小梅所眷恋的人拉到法场进行处决,这样的决策,将导致小梅对武则天对朝廷乃至对整个天下进行无情的报复。

    张麟觉得,小梅报复的第一步定然是将李旦交给李败德的叛军。

    所以,打造更多的弩车,刻不容缓,迫在眉睫。

第四百八十三章 公仪天下?

    要打造弩车,就离不开善金局,因为那里有必不可少的器设。

    再说,弩车的物料堆放在善金局,时间长了,张麟心里也不踏实。自从获悉秋霜是失国的波斯公主后,他对于沙尔汗更是无法信任。以前,他还依据神狄剧情得出结论,沙尔汗背叛武则天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但是,波斯公主的意外出现,打乱了所有的判断。

    沙秋霜已经踏上了与武则天对抗的路途,作为她的兄长,沙尔汗还会隐忍不发,非要等到几年之后再行动么?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对于朝廷来说,善金局成了迄今为止张麟所知道的最不可靠的地方,不是之一。

    因为蛇灵虽然可怕,但是已经撤出神都;灵狼虽然厉害,但是在几次清剿之中被消灭殆尽;李败德的叛军虽然势大,但是处于明处,容易对付。

    只有沙尔汗尚处于暗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窜出来狠狠地咬人一口?

    ~~~

    在富丽宏伟的善金局门口,已经有一班善金局的僚属早早地在那儿迎候,由于顺国公的车驾还没有到,等候的人们便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面带各种表情,低声交谈着什么。

    秋霜也在其中。她已经与张麟约好在善金局见面,她自然不会失约。

    还有,今天,在这儿,她需要负担极其重要的角色,一方面要为沙尔汗偷师做掩护,另外一方面,她担心沙尔汗学不到技艺而对张麟不利,因此就便对他进行必要的保护。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不过,她的脸色非常平静,外人无从知道她的内心之所思所想。

    沙尔汗以为她是特意来帮他的,所以心里非常感动。他面带微笑,压低声音向秋霜说:“大事若成,记你首功。”

    秋霜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向沙尔汗回以一个美丽的微笑。

    沙尔汗不时地抬头望向靠皇宫一侧的街道,那里没有什么动静,除了少许几个行人匆匆来去

    过了一会儿,从远处的街道传来如雷的马蹄声和辚辚的车轮滚动声。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两个身穿内侍副的人,各举着一块回避牌,从街道拐角处出现,走在最前面,起到清道的作用,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之后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飞鱼服色的青年,他的长相很帅气,鼻子底下留着一撮黑色的小胡子,眼中闪现着犀利的光芒,向左右两侧的街坊和临街建筑进行巡视。

    他就是负责张麟安全的首席侍卫卢骏异。

    卢骏异的马后面,一辆装饰得极其豪奢的蓝色马车,在两匹神骏无匹的骏马的拉拽之下,辚辚摇摇地滚动前行。

    坐在这辆豪华的马车车厢里的,自然是新晋顺国公张麟。

    护卫和簇拥在马车后面的,有一长溜侍卫和内侍,有骑马的,也有步行的,人数不下三十人。

    这种气势和排场,可以与王侯出行比拟,比张麟上一次到善金局的行色,不知强大了多少。

    看来,升了国公就是不一样。

    沙尔汗急忙趋前几步,走到拒马桩旁边,满面带着笑,在那儿恭敬地俟侯。

    等那两匹鼻子里喷着气的神骏拉着豪华马车在拒马桩前面刚刚停稳,车厢的帘子还没有掀开,沙尔汗便急切地行礼拜见,只见他双手抱拳,把腰弯成九十度,对着仍然端坐于车厢里的张麟,以极其恭敬的态度,以抑扬顿挫的声音,祝贺道:

    “恭喜顺国公荣升国公高爵,自此以后,国公爷将领衔后宫,辅陛皇上,成为母仪天下之国公!”

    这一番贺词是沙尔汗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但是说出口来,听在人耳中,却显得颇为滑稽,令现场之人无不忍俊不禁,哄然大笑。

    前面几个国公自然是指爵位,而最后一个国公则是与国母相对的意思,只是没有与国母对立的字,所以沙尔汗才依然沿用了国公之称号。还有,母仪天下用在张麟身上,也是不怎么恰当,但是除了这个词语之后,却真的没有别的词可以替用,难不成说“公仪天下”?

    听了这话,车厢里的张麟嘴角牵动了一下,浮现一抹苦涩的笑,哎,他轻轻地叹气,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表示,弯腰从马车上走下,向秋霜点头致意,伸手拍了拍沙尔汗的肩膀,然而迈步向善金局里面走去。

    在善金局的议事厅谈了几句话,喝了几口茶,张麟便提议去库房,查看物料的储备情况。

    沙尔汗欣然点头,领着张麟来到位于炉房旁边的库房,这儿堆积着打造弩车所需要的各种物料。

    张麟仔细查验了一番,发现应有尽有,没有什么短缺,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对沙尔汗是不是多疑了。

    沙尔汗靠近张麟,用善解人意和无微不至的语气说道:“国公爷,沙某知道,制作模具是一项极其精细的事务,需要安静的环境和专心致志的态度,容不得任何喧哗和打扰。为此,沙某特意为你准备了一间专门的炉房,这样你就可以专安安静静地打造弩车的模板,不会有人影响你的心情和注意力。”

    对于沙尔汗的说法,张麟甚以为然,他点头微笑道:“沙大人,所言极是。只是这要沙大人费心了。”

    “国公爷请随我来。”

    沙尔汗眉毛一扬,得意一笑,说着,斜着身子引领张麟穿过大炉房,来到一个专门构筑的独立小炉房。

    说是小炉房,比起一般的房间,不知大了多少,里面有炉灶,有悬吊半空中的大铁锅,还有各种控制杆,应有尽有。说它小,只是与大炉房相比而论,因为它里面只有一台炉灶;而大炉房之中一般都有好几台炉灶,可以同时打造多个不同的器具。

    “国公爷,这是沙某专用的炉房。当我构思新的器具的图样之时,都是在这间炉房之中独立完成的。这儿只有一扇门,当我不想让人打扰时,我便把门关起来,成为独立的天地;当我需要人帮忙时,只要拉一下这个吊铃,便有人听到并迅速做出回应。”沙尔汗点指着周围的设施,侃侃而谈,脸上浮现出自鸣不凡的表情。

    听了沙尔汗的介绍,看了小炉房的设施和配备,张麟很满意,在这里他可以一心一意制模,而不用担心被人偷看。他颔首微笑,对沙尔汗表示感谢:“沙大人的安排真是精细入微,本公甚为感谢。”

    “国公爷客气了,!国公爷身系朝廷和社稷之安危,为皇上打造弩车。想必,弩车一出,平灭叛军指日可待。沙某食君之禄,不能为君分忧,已经是非常的惭愧了。尽些微之劳,乃是份内应当之事,哪里敢当国公爷之言谢。”沙尔汗眉开眼笑,摆出一副通情达理,毫无私心的神色,慷慨激昂地说道。

    跟在旁边的秋霜,听了沙尔汗的话语,心里很奇怪,他怎么如此安排,莫非他良心发现,不想偷师学艺了?

    看到秋霜探询和疑惑的目光,沙尔汗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然后向张麟躬身一礼,谨慎地退了出去,好像他的事务已经完成,决定置身事外,对于打造弩车之事不再过问和关心似的。

    秋霜迟疑了一会,不知道该留下还是该出去,便向张麟嫣然一笑,柔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远远窥视

    “肯定需要。不过,现在我的头脑有些混乱,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张麟微微一笑,随口说道。

    他觉得不能直接拒绝秋霜的帮忙,不然,做的太明显了,会引起她的猜疑,因为以前他在制作任何器具时,对于秋霜都是从来都不回避的。转变得太快,那样不好。

    “那我就先行告退,你有需要时,再拉吊铃叫我。”秋霜笑了笑,摆出一副细心体贴的样子。

    “我会的。”张麟点头答应。

    秋霜出去了,炉房里只剩下伴随张麟而来的几个御前侍卫和内侍。

    对于那些新来乍到的侍卫和内侍,张麟也不怎么信得过,他略微想了想,便做了如下安排:

    “柳甚,你带几名侍卫在这炉房的门口和窗外值守,不得让任何闲散人员接近此地。”

    “是!”柳甚高声答应。他初次到张麟身边当差,不知道他的性格如何,所以对他的命令很干脆地答应,一句废话都没有说。

    “庭高,你带一部分人去库房将各色物料各搬运几许过来。”张麟又温声交待单庭高,并且给了他一张单子,让他照单拿货。

    单庭高答应,带着一伙人去忙活了。

    只有张麟值得信赖的卢骏异一人还留在小炉房里,就近保护他,没有被安排任何琐事。

    把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安排妥当之后,张麟站在房中,抬眼向小炉房的四壁和顶棚分别扫视了一番,他在观察这里面有没有监控镜头或窥视孔什么的。不过,他想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是现代,而是古代,在古代,没有电,没有网络,哪里会有那么先进的监控设备?再说,这是一幢独立的房子,没有左右隔壁,没有楼上楼下,哪来的窥视孔?

    看来自己真是杯弓蛇影,想多了。

    他自嘲了一句,从夹袋里拿出弩车的图纸,于靠窗的长条桌案上铺开,开始仔细审视和细心研读。

    弩车的图纸非常复杂,包含多张小图纸,每一张小图纸都代表弩车的一个小零件。

    这些图纸都是张麟凭着自己的想象制作出来的,其实他根本不用看就对图纸的内容和形状了解的清清楚楚,不过,为了确保精确,还是需要对图纸上的各项数字进行一番核对的,因为图纸涉及到的数值太多,他恐怕自己不能将所有的数值完全记清楚,到时候出现纰漏和舛误,那就麻烦了,就会贻笑大方了。

    但是,有几张极其关键的图纸,张麟始终没有拿出来。那几张图纸,虽然关键,但是,却极其简单,所以,他不用看便能清楚地记在脑海之中。

    ~~~

    在离小炉房几十步远的另外一幢房子里面,存在着一间布置得极具波斯风格的房间,天花板上画着蓝色格调的壁画,门楣上镶嵌着猫眼石,地上铺着锦缎织成的波斯地毯,室内的摆件都是非常奇异的东西,有青铜骆驼,兽嘴壶,中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的青铜圆盘,圆月弯刀,还有缩小的通天塔的模型。

    这儿是将作大监沙尔汗的私人书房。所谓私人书房,也是一处比较神秘的所在,一般人都不能接近。

    书案后面有一排靠墙的书柜,在书柜上摆放着一对纯银打造道长颈瓶,沙尔汗正俯身在其中一个长颈瓶的口子上,神情专注地盯着瓶子里面凝视,好像瓶中有什么奇异的景象供他欣赏似的。

    这时秋霜出现在书房门口,伸手敲了一下门,可是沙尔汗并没有觉察,她便自己推门进去了。

    由于欣赏瓶子太专注了,沙尔汗没有注意到秋霜的到来,也没有听到她开门的声音。

    秋霜走到沙尔汗的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诧异地问道:“嗨,你在看什么?”

    沙尔汗吓了一跳,猛然转身,发现秋霜已经近在咫尺,他的脸色一下子变红了,神色有些慌张,急忙拿起放在旁边的瓶盖,将瓶子盖了起来。

    秋霜更是奇怪:“瓶子里有什么好东西,让我瞧瞧。”

    沙尔汗是一个久经沙场的人,表演的功夫一流,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呵呵笑着掩饰道:“没有什么。是我的一些私人小物品,不值得你看的。”

    “你有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看?”秋霜嗔道。

    沙尔汗没有回答秋霜的问话,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顺国公应该要开始制模了,你还是赶紧去他那儿,免得错过了最佳机会。”

    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之下,秋霜的倔劲上来了,非看不可,娇蛮地向沙尔汗瞪眼,道:“不行,要去你去,我要看了瓶子里面再去,不然的话,到时候我可没有心情为你办事。”

    沙尔汗拿秋霜没辙,只好摇着头叹着气,万般无奈地倒在一张椅子上,很不情愿地向她伸了伸手,那意思是让她自己请便。

    “这还差不多。”秋霜打开了瓶盖,把眼睛凑向瓶子口,要瞧瞧瓶子里面的究竟。

    在接近瓶子的第一瞬间,秋霜的眼睛被瓶子里一道亮光所照耀,闪烁着震惊的光芒。瓶子里并非昏黑一片,而是充满着亮光,在瓶子的底部,不是平坦一片,而是浮现着生动的场景。

    场景的正中是一张桌子,桌子上铺着好几张画着各种图形的图纸,场景的下面是一个人头,偶尔能看到他的俊朗的侧面。

    那场景很熟悉,那场景里面的人也很熟悉。

    怪不得沙尔汗适才主动给张麟提供专用小炉房,并且迫不及待地从张麟面前告退,原来他早有预谋,通过他早已建好的远距离窥视孔道,可以对张麟的一举一动掌握得清清楚楚。张麟所密藏不宣的图纸,估计早已被沙尔汗看了个熟透。

    “你好厉害,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佩服你了。”秋霜扭头,用鄙夷和愠怒的眼神看向沙尔汗,声音清冷地说道。

    从秋霜的眼神之中,沙尔汗看到强烈的不满和隐隐的怒意。他知道,秋霜不希望他对张麟使用手段。这也是他适才遮遮掩掩不想让秋霜看瓶子的原因。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秘密已经被秋霜所知晓,沙尔汗反而不慌张,也不尴尬了,他摊摊手,用无奈的语气说道:“秋霜,我这不也是万不得已吗。张麟对我防备的如此严密,我要是不使些手段,发挥我的聪明才智,如何才能学到关键的技艺?如何复兴咱们的帝国?”

    “你现在学到了吗,应该不再需要我的帮忙吧?”秋霜用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冷声笑道。

    “秋霜,你不要这样。”沙尔汗站了起来,摆起做兄长的架子,用比较严厉的语气对秋霜呵斥了一句,旋即,用带着几许遗憾的语气说道:“如果技艺仅仅是图纸那么简单,那么,我看到了,也可以说,我学到了,因为你知道,我是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的。但是,张麟处于那么安全的地方,似乎还是有所防备,我觉得他并没有把所有的图纸都拿出来,还有关键的图纸,被他藏着夹袋里没有拿出来。”

    “你多想了吧,他防备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你在这么远的地方在用眼睛盯着他。”秋霜不相信地说道。

    “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和猜测。”沙尔汗抬手捋了捋唇角上的老鼠胡须,然后慷慨激昂,唾沫横飞道,“另外,就算这些已经是全部的图纸,但这些图纸都是零碎分散的,张麟也没有按先后顺序摆放,也就是说,我离完全掌握,还缺一张完整的图纸。还有,哪怕我拿到完整的图纸,也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将弩车打造出来。因为,从图纸到实物,还有一个转换的手法和过程。而这并不会写在图纸上,而是需要言传身教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 你真厉害

    “所以。。。”秋霜嘴角浮现一抹嘲讽之色。

    “所以,”沙尔汗挥舞着胳膊,理直气壮道:“当张麟制作胶模时,我要亲眼看到每一张图纸是如何变成模型的。”

    秋霜嗤之以鼻,用不加掩饰的鄙夷口吻嘲讽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坐到小炉房张麟的身旁,让他手把手地教你吗?”

    沙尔汗对于秋霜的嘲笑不以为意,他眼中浮现一抹坚定执着的神色:“能在张麟身边近距离边看边学,那是最好,但是,很显然,他对我防备有加,有我在,他恐怕不会轻易展露他的技艺诀窍。我还是在这里远观,大致看看就行。而你,我的好妹妹,等下,你找个机会到他的身边,就近仔细观察他制作每一个胶模的手法,以及将所有小模组合成大模的次序,然后再回来一一告知我。”

    秋霜了解沙尔汗的性格,他很固执,想要得到的东西,非得到手不可。现在,他看上了张麟的制作弩车的技艺,看来他是非学到家不可。若是违逆他的意思,恐怕会引起更加不好的结果。所以,在心里快速衡量了一番之后,秋霜迅速作出了一个决定,认为还是帮沙尔汗了却这个心愿为好,她觉得,哪怕被沙尔汗学到制作弩车的手艺,这对张麟也不会产生什么不良的损失。

    “就这么简单吗?”秋霜追问了一句。

    “就这么简单。”沙尔汗微笑点头,他知道,他已经用他的雄辩说服了这位个性倔强的好妹妹。。。

    ~~~

    对所有图纸重新审读了一番之后,确保自己把所有的工序和数值都熟悉地记在心里,张麟这才把图纸收了起来,藏在夹袋里。

    “要不要请秋霜帮忙呢?”他背着手绕着炉灶踱了几步,心里在思忖。

    这弩车由几十个部件组成,每一个部件都需要制作一套模具,靠他一个人两只手,完成几十套模具,那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上次打造第一台弩车时,每一副模具,他都是自己做头道工序,后面的工序,基本上都是由秋霜和他一道完成的。

    思考了一会儿,他做了一个决定,还是按照上次的步骤和方法来执行。这样,有两个方面的好处,秋霜不会怀疑他不相信她,而他也可以加快制作模具的速度,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做好了决定,他的心情都仿佛轻松了许多,走到房门后面,伸手拉响了吊铃,并且打开了门。

    听到铃声响,单庭高指挥几名侍卫和内侍,大家一起将张麟所需要的制模物料搬运了过来,堆在炉房之中。

    这时,秋霜刚刚离开沙尔汗的书房,来到小炉房的附近,听到铃铛的响声,知道张麟需要她帮忙,便加快了脚步,来到小炉房的门口。

    张麟瞅见只有秋霜一人,在她身后并没有沙尔汗那老是带着狡黠的笑意的身影。

    他记得,上次在善金局打造第一台弩车时,沙尔汗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双明亮的目光始终带着浓烈的好奇和激动之色,似乎时时处处都想学到高超的技艺。他通过要沙尔汗办这事做那事,好不容易才把他支开了几次。

    现在,他拉铃铛叫人,那意思是,哪怕沙尔汗出现在这儿,他也不介意,可是,沙尔汗却没有出现,这让他心里觉得非常诧异,难不成沙尔汗对于弩车的制作技艺不再感兴趣了?不可能吧。

    似乎看出了张麟心里的迷惑和猜疑,秋霜嫣然一笑:“沙大人有些公务要处理,暂时就不能到这儿来帮你的忙了。你要是需要用人的地方,又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话,尽管叫我好了。”

    “哦。”张麟点点头,然后往旁边一闪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满面含笑请秋霜入内。

    秋霜迈步进入炉房,目光在靠窗口的桌案上飞快地扫了一下,那桌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图纸。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微微一笑道:“这么说,你真的不嫌弃我了?”

    “哪里。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怕脏嫌累哦。”张麟打趣道。

    “我什么时候怕过脏嫌过累呢。你什么地方用得着我,只管吩咐。”秋霜语气温和地说,不过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悦,他明明有图纸,当着我的面却收了起来,很明显他并不信任我。

    “还是照以前的做法,我开模,你来帮我打磨。”

    “好。”

    秋霜答应着,抬头在整个小炉房的四壁和顶棚环视了一番,想找到沙尔汗是从哪个空洞窥视这里的,不过她是徒然的,因为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在看什么?”张麟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我是在看这炉房的布局,果真非常合理。”秋霜连忙掩饰道。

    在隔着几十步之外的书房里,沙尔汗正俯身在银瓶口,看到秋霜环视周围似乎在找到东西的动作,他的心一下子蹦得老高,紧张地低声嘀咕道,秋霜啊你是怎么回事,你这样的动作,不是明摆着告诉张麟,这房间里有猫腻吗。

    不过,沙尔汗想多了,张麟压根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他怎么会想到,在一千多年以前的古代,还有远程窥视系统?

    略微交谈了一会,张麟俯身从地上拿起一块半湿半干的胶泥,放在长条桌上,用刀切出一块所需要的大小和形状,而后依照图纸的尺寸挖掉需要挖掉的部分,形成了一种曲折的凹槽的形状,这就是弩车的弓的模具。

    秋霜站在旁边,凝神静气,仔细地观察张麟的制模手法。他的手法很快,很娴熟,很圆润。

    而在书房里,沙尔汗紧紧地贴着银瓶口,贪婪地注视着张麟的手上的娴熟的动作,连最细微的动作都不放过,生怕错过了关键的细节。在他看来,张麟的任何动作,都代表着制模的高超技艺和手法。

    两刻钟之后,大弓的胶模成型,张麟将之移到炉灶上,点燃了炉膛,熊熊的火焰对着依然带着湿润的胶模进行炙烧。

    烧了半个时辰,胶模完全制成,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对模具的内凹部分进行打磨,使之更加精细,不留任何瑕疵。

    秋霜很光荣地获得这一项工作,而张麟则继续打造下一个胶模。

    “这么复杂的工艺,怎么不把图纸拿出来对照呢?据我所知,你上次打造第一台弩车时,不是有一套图纸吗?”秋霜一边用砂纸仔细地打磨模具的内壁,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

    上一次,张麟的确当着秋霜的面拿出过图纸,不过那时他对于秋霜还没有任何怀疑,相反,那时是他对她最信任的时候。饶是如此,当时他也只是拿出了一部分图纸,关键部分的图纸并没有当着她的面查看过。那时他不是防秋霜,而是防沙尔汗。而今他是两个人都防。不过,今天沙尔汗表现得极其大气,好像对于弩车的技艺全然不感兴趣似的,这让他有些诧异。

    “因为已经打造过一台,所有的图纸和工艺都记在脑子中,不用对照图纸就知道怎么做。”张麟呵呵一笑,随口说道,并且还煞有介事地抬了抬下巴,摆出一副自鸣得意的神态。

    “你真厉害!”秋霜轻笑道。要是放在从前,秋霜肯定相信他的话,而现在,她知道他在明明打诳语,说得还跟真道一样,这让心里很不悦,不过她也没有说破。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在沉默的时间内,张麟又做了好几幅胶模。

    秋霜不时地瞟一下张麟,饱满的唇角几次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都忍了回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注意到秋霜吞吞吐吐的举止,张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语气温和地问道。

第四百八十六章 请喝茶

    “是这样的。”

    秋霜的脸上虽然表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态,但是她的行为却是直言不讳,把她的疑问没有任何遮掩的提了出来,“上次,皇上把弩车拉到城楼上,所有人都试过了,却无法让箭从弩车上射出来,而你一到,弩车立马能够放箭。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里面暗藏什么玄机?”

    这话一直藏在她的心里,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当初,她自己就是这样猜测的,后来与沙尔汗交流过后,后者则是极其肯定地持有这种判断。

    听了秋霜的问话,张麟的心里嘎登了一下,在现在这种微妙的时刻,她突然提问这种问题,不为无因,他心里有一种猜测,她很有可能到了与他摊牌的时候了。

    弩车上有隐蔽的控制机括,这是不争的事实,不但秋霜看得出来,连皇上甚至当初在城楼上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当时谁也没有提问,因为他一出,就用弩车建立了不世之功,事后,谁还会对弩车有没有机括斤斤计较呢?

    除了秋霜,更确切地说,沙秋双。

    从这句问话,张麟很清楚地感知到,她很迫切地知道关于弩车的制作技艺,以及操控手法。他觉得她不是为她自己问,而是为沙尔汗问,怪不得后者躲起来,不现身。

    面对秋霜的如此直截了当的提问,张麟也可以拿一句这是我的机密打发过去,但是,如果他这样解释,那么他与秋霜之间真的要摊牌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张麟认为,他现在的处境比以前好多了,至少不会马上被打倒。而且,他也知道,假如他再次被打倒,不要说秋霜,就是武则天都会逼着他把弩车的机括所在之处说出来。所以,再刻意保存这样的秘密,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张麟脸上露出镇定的微笑,打开天窗说亮话:“是的。弩车有控制机括。”

    听了这话,秋霜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她觉得张麟又信任她了,有这一点就足够,她觉得很幸福。

    她没有再问那控制机括在哪里。

    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子,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她再问下去,必然使张麟为难。

    如果张麟秘而不宣,不把秘密机括所在处告知她,那么受伤害的必然是她自己的;而张麟要是告诉她了,肯定也是极其不愿意的,他心里一定会对她起怨恨的。

    秋霜的体贴态度让张麟松了一口气,要是秋霜继续再问,那么,他就真的很为难了。

    在书房里的沙尔汗,见到这一幕,可是着急得不得了,心里说,秋霜,你前面问得很好,你的问话和张麟的回答,让我收获良多,你怎么不继续问下去呢。他恨不得跑到小炉房,代秋霜提问呢。

    不过,他没有这样做。头脑冷静下来后,他又觉得秋霜做的得,要是继续追问,必然惹得张麟不高兴,他要是不高兴,那么后面就会对他们更加防备,那么更关键的技艺他们将学不到。

    至于弩车的控制机括,既然,张麟言之凿凿的承认有,那么,不管它再怎么隐秘,沙尔汗都觉得,凭着他的聪明才智,给予足够多的时间,一定能够在弩车上找的到。

    想到这些,沙尔汗的心里没有那么急迫,眼睛盯着银瓶口子,一口大气也不喘,继续向小炉房里窥视。

    因为,现在已经到了把所有模具拼接在一起的极其关键的时刻,沙尔汗更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到了眼皮发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便两只眼睛交替地眨一下。

    终于,沙尔汗从窥视孔道之中看到张麟打造出了一台完整的弩车.他偷看到几乎全部过程,但是要让他重复这个过程,他感觉还是做不到,他私下分析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他没有看到过汇总的图纸,而这张总图纸,被张麟一直揣在怀里,从来没有拿出来过,这让他想要得到的心情更为迫切。

    完成一台弩车后,张麟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因为他是供奉,出宫是有时间限制的。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张麟以温和的语气向秋霜说,突然想到明天需要安排和操持法场猎梅行动,可能没有时间过来了,便改口道,“下次再来。”

    “好!”秋霜也做了不少活儿,身体也有些疲累的,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点头。

    沙尔汗见了,赶紧从书房里冲了出来,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小炉房的门口,恰好赶上张麟与秋霜说笑着一先一后从炉房里出来,他在脸上装出一副赶巧的样子,热情招呼道:“国公爷,这是要去哪里呀?”

    “回宫呀。”张麟说,他心里嘀咕,沙尔汗自从在门口迎见过之后,便没了影子,这会儿他怎么突然出现了呢?嘴里不由得笑着问,“沙大人真是一个大忙人啊!”

    “国公爷见笑了!跟国公爷一比,我就是一个没有啥用的大闲人。”沙尔汗满脸堆笑地自嘲,旋即用不好意思地语气道,“不过,今天的确被一些杂事缠身,无法伺候国公爷。请国公爷莫怪。”

    张麟淡淡地说:“岂敢。”

    沙尔汗瞥了一眼炉房里面,在看到那台气势磅礴的新弩车时,装出一副刚刚才看到的大吃一惊的样子,嘴巴张的老大,赞不绝口:“这是新打造的弩车么?这么快就打造出来了?国公爷真是天下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造出来一台如此复杂机巧的弩车,真是神乎其技啊!这真是大周之福,吾皇之福!”

    “沙大人过奖了!”

    沙尔汗满脸都是笑容,向张麟走近一步,以非常亲切的口气说道:“国公爷,沙某特意备了一桌酒宴,一来,为沙某不能亲自侍奉国公爷而表示歉意,二来,为国公爷打造出战无不胜的弩车而表示敬意!还请国公爷赏脸。”

    张麟连忙摆摆手:“沙大人,不必如此费事。现在天色不早了,我必须回宫去了。”

    “国公爷,现在才申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天晚。”沙尔汗抬手指了指天,然后,也不再执着于摆酒宴,而是改口道,“不如这样,沙某也不留国公用吃什么酒宴,就请国公爷喝口茶再走吧。”

    张麟迟疑了一下,也下意识地举目望了望天,说实在的,这时间还真不晚,他之所以停工回去,那是因为,他现在要是开始下一台弩车的工作,那么一时半会就停不了,所以还是等过了今天再开始下一步的工作。

    张麟看了秋霜一眼。

    秋霜自然是发觉了张麟的眼光,这目光很复杂,既有询问,又有疑惑。对于沙尔汗之强留张麟,她心里也是满腹狐疑,她不知道沙尔汗想要撒什么花招。不过,她一点表示都没有。既没有敦请张麟同意,也没有让他拒绝。她心里在说,要是沙尔汗要对张麟有什么不利之举,她一定不会坐视的。

    “国公爷,赏个脸吧。”沙尔汗厚着脸皮道。

    “那就叨扰沙大人了。”张麟微笑点头。他觉得,喝口茶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毕竟打造弩车,占用了善金局的器设,怎么样也不能太不给沙尔汗面子。

    “一点都不叨扰。国公爷,这边请。”获得张麟允准后,沙尔汗非常高兴,眉开眼笑地在前引路,一路向议事厅旁边的茶厅走去。

    到了茶厅门口,沙尔汗对紧跟着张麟的卢骏异等人说:“各位大人不会怀疑沙某会谋害国公爷吧?”

    “沙大人怎么这么说呢,我们当然不会。”卢骏异连忙说道。在他看来,沙尔汗是皇上面前的宠臣,绝对不是受怀疑的对象。他不知道沙尔汗为什么会说这么一番话。

第四百八十七章 被迷倒

    “那沙某单独请国公爷喝一下茶,你们不会不允许吗?”沙尔汗又笑着问,这句话,才是他之前问话的真正的着落点。

    在大部分的张麟的应酬之中,卢骏异一般都是身在现场的,现在沙尔汗的意思是要让他们这些侍卫避开,单独和张麟喝茶,这事他无法也无权答应,便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张麟。

    “沙大人,不就是喝一个茶吗,何必弄得这么神神秘秘?多请几个人,不可以吗,难不成你这里的茶会少了?”张麟拍了拍沙尔汗的肩膀,含笑以责备和嘲讽的语气说道。

    “茶我自然是有的是,也会请各位大人喝个够的。不过,沙某有几个匠作方面的问题想要私下请教国公爷,所以。。。。”沙尔汗吞吞吐吐道。

    张麟明白了,沙尔汗是有制作方面的问题要问,作为一个将作大匠,对于新技术感兴趣,那也是很正常的。要是他没有表现这方面的兴趣,那么,张麟心里还要奇怪呢。既然是请教,那么自己也可以有选择地说,不可能什么都教给他知道。

    再说,沙尔汗目前还没有犯什么事,他也不是来调查他的,双方之间尚没有起什么冲突,应该不会害他,单独与进入沙尔汗的茶厅,他觉得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向卢骏异点头示意。

    “铁卢,你陪这几位大人在旁边茶间奉茶,要拿最好的茶。”沙尔汗脸色一肃,对他手下的一位掌固吩咐道。

    “是。”那位叫铁卢地躬身答应,然后领着卢骏异等几名侍卫向旁边的茶间走去。

    卢骏异有些迟疑,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张麟。

    张麟向卢骏异点点头,那意思是说,他一个人与沙尔汗进入茶厅,不会有事的。

    “国公爷,请!沙尚宫,请!”沙尔汗弯腰请张麟和秋霜进入茶厅,非常客气。

    这间茶厅很大,布置得极其典雅,与卢骏异所去的茶室只是隔了两道门口的屏风而已。

    茶厅里摆着一张长条形的紫檀木茶桌,茶桌上摆着一副精美的茶具,都是沙尔汗亲自打造的银器。

    请张麟在正位上坐下,秋霜在张麟的左侧入座。

    沙尔汗极其殷勤地亲自端上了西域月氏国进恭的恭茶,热气腾腾,茶香四溢。

    在喝了一小口茶后,张麟便发觉自己的眼前有些眩晕,很快他就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

    秋霜目睹张麟晕倒,便知道沙尔汗在茶中下了迷药,她气得双眉倒竖,抬手一指沙尔汗,正要开口呵斥他,然而她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便眼睛一花,瘫软地倒在椅子上,昏厥了过去。

    “我的傻妹妹,你以为下迷汗药一定要通过饮食吗?”沙尔汗脸上浮现得意而狡黠的微笑,眼睛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茶桌上点着檀香的香炉。

    那香炉里的点燃的其实不是檀香,而是一种迷香。张麟和秋霜都是因为吸入了这种迷香的香气而晕倒的。

    至于沙尔汗,他也吸入了迷香,却没有一点事,那是因为他事先复用了解药。

    沙尔汗若无其事地抬眼看了看门口。茶厅的门没关,在门口竖着一道红木打造的雕刻着精美图案的屏风,再说张麟的人被请到旁边的茶室内喝茶去了,一时半刻也不会过来。

    “这下我总算可以如愿以偿了。”

    沙尔汗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脚步轻快地走到张麟身边,伸手从他的褙子夹袋里---这藏物之所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轻轻地抽出一叠图纸,从容地摊开在茶桌上,一双犀利的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在极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图纸内容都记在脑子里。

    这些图纸,大部分都是他透过窥视孔道看到过的,只是之前隔着相当的距离,没有看得如此清晰。现在,在近距离审视图纸,这让他的记忆更加清晰更加牢固。

    有几张图纸,是他偷窥时因为疏忽或者眨眼而没有看到或者没有看清的,在看到后,他的目光之中带着贪婪,一下子将图纸的内容摄入脑海之中,记得比以前那些图纸还要清晰。

    但是遗憾的是,翻来翻去,却没有找到他所期望的那张汇总的图纸。

    为了得到这种汇总图纸,沙尔汗悍然将张麟迷倒,可以算是豁出去了,可是,他却没有如愿以偿,这让他大为光火,心里对于张麟突然产生了嫉恨之心。

    既然张麟是专程来打造弩车的,他怎么会不把总图纸带来呢。他觉得张麟对他的防备之心实在太强烈了。

    如果他手头有一把刀,当然,他有,不过,如果允许的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张麟杀死,以解心头之无名之恨。

    但是,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做好与皇上对抗的准备。

    可是,他可以做到让张麟无声无息的昏倒,但是无法做到让他无声无息地醒来。因为,迷汗药具有很强的药性,要自然醒来最少需要六个时辰。

    但是,现实不允许他等张麟自然苏醒。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就在旁边的房间喝茶。他们是要算着时间赶回皇宫的。

    另外一个办法是用冷水把张麟泼醒,可是这样一来,他用迷药的事情就会立即暴露。

    沙尔汗的眉毛皱成了川字,焦灼的目光从屏风外面转到张麟身上,又落在秋霜身上,随后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好几次。

    突然,沙尔汗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好主意。

    在茶厅的里面,存在一间隔间,隔间内摆有一张卧榻,这是沙尔汗平时自己休息或者需要丫鬟伺候的时候用得着的。

    如今可以把张麟和秋霜两人藏在这隔间。

    想到就做,有好计策立刻实施。

    沙尔汗心情紧张地把张麟和秋霜先后扛进密室,并排平放在榻上,他还不放心,把他们的衣服都解开了一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悄悄地离开了密室。

    在离开的时候,他拿出一支白色的香,点燃,放在一只靠榻边不远的墙角的香炉里。

    这白色燃香算是那迷香的解药。

    那燃香虽然是白色的,可是散发出的烟丝却是浅蓝色的,那浅蓝色的烟丝,透过香炉的缝隙袅袅地钻了出来,在空气中飘荡,慢慢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条蓝色轻软的飘带,随着张麟和秋霜的呼吸,冉冉地飘向榻边,钻入了他们的鼻孔之中,进入了他们的肺部,融入了他们的血液之中。

    张麟的位置靠香炉要近一点,吸入的解药要多一点,所以率先醒来。

    虽然醒来了,但是他的眼皮还是有点沉重。他使劲地眨了几下,总算睁开了眼。

    他发现房间里的光线相当昏暗,只有一盏红色的蜡烛在摇曳着昏暗的烛光。

    他想坐起来,却觉得胳膊沉重,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无法起身。他低头一看,在看过去的第一时间,他大吃一惊。

    他看到在他的胳膊上搁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一头乌云一般的秀发,凌乱地铺散在他的肩膀和胳膊上。他还惊诧地发现,他和那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你枕着我的臂,我压着你的腿,简直如胶似漆,一时半会分不开。

    在动弹的时候,张麟的手碰到什么东西,传来一阵特异的感觉,他敏锐地感知到,那人是一个女子。

    我怎么会和女子搅在一起呢,真是莫名其妙。

    这是哪里呢?他记得他还没有离开善金局。他也记得进入茶厅和沙尔汗秋霜喝茶的情景。

    他凝目细看,毫无疑问,这女子就是和她一起喝茶的波斯公主秋霜。

第四百八十八章 你们做的好事!

    在辨认出秋霜的第一个瞬间,张麟心里怀疑这样的不雅场景是秋霜故意制造出来,以栽害他的。因为她是蛇灵,又是波斯公主,以前她不是弄出一个假上官婉儿与自己厮混么,现在她亲自上阵,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当初,在地宫,上官婉儿曾经告知他,她被秋霜骗进茶室,也没有喝一口茶,便被迷倒了,一定是吸了一种致迷的什么香气。他回想了一下,记得在沙尔汗的茶室内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或者是什么草的香味。

    他觉得自己太不长记性了。遭遇到这样的陷害,实在是活该。

    沙尔汗也脱不开嫌疑,因为他一直坚持要请他喝茶。不过,到现在为止,他还想不明白,沙尔汗迷倒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只能归结为,沙尔汗可能是受到秋霜的请求而这么做的。

    这时,张麟看到秋霜还在昏睡,让他吃惊的是,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气愤的神态。

    这气愤的神态,落在张麟眼里,就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

    张麟觉得不可思议,秋霜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神情,这种神情显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她在昏睡,怎么装?

    他在想,他怎么可能欺负秋霜呢?他虽然对于秋霜有一点好感,但是这好感与她对上官婉儿的陷害所引起的反感几乎抵消了。无论怎么样,哪怕他和她独处一室,他也不可能强迫欺负她。

    莫非,他所吸入的迷香是带有催情效果的?

    这种可能或许有,并不能排除。

    想到这里,张麟心里大起恐慌,焦灼不已。

    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事发缘由的时候,不管是她栽害他的,还是沙尔汗搞出来的,或者他主动欺负她的,但他和她缠在一起了,这是铁的事实。这要是传出去,让皇上知道,那么他就完了。

    当务之急,就是要立即马上改变眼前的这种不雅的造型。

    好在这里没有外人,而秋霜尚在昏睡之中,看到这种不雅场景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心里暗道一声庆幸,悄悄地从秋霜的脖颈底下抽出手,但是这有些不容易,因为秋霜的头发缠在他的臂膀上。好在秋霜还在昏迷之中,无论他怎么折腾,她都没有感觉,所以,到底还是被张麟抽出了手,但是,他的衣服也被她压着。没有办法,他只能硬扯。

    “唔。。。”秋霜突然出了声,把张麟吓了一跳,连忙停止了动作,并且屏住气息,大气不敢吭一下。

    不过,他的一切都白忙活了,秋霜也吸入了足够多的解药香气,迷药的效果已经被驱除,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秋霜那双紧闭的美眸倏然睁开了,明亮而纯净的眸子,如同秋天的山中潭水,深不可测,又美不胜收。

    可是,那一泓深潭水里,没有呈现出怡人的景色,而是映现着幽幽的怨气。

    她用怨愤的眼神看着张麟。

    实际上,这怨愤的眼神是她在昏迷之前留下的,是对沙尔汗的,不是对张麟的,但是却真真切切地映现在张麟的眼中。

    被一个刚刚醒来的人于咫尺之间用这么一种凌厉的眼神瞅着,张麟哪怕再无辜也觉得自己好像犯了错,他的脸色一下子红了,忙不迭地解释:“秋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这样的场景下,他不能说,“秋霜这事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他会这样说,说明他很残忍,很狡诈,他就不用通过当供奉才爬到眼前这种位置,他直接可以去通过仕途达到这样的高位。

    直到这时,秋霜才回过神来,她心里洞明,眼前的一切压根不是张麟的错,都是她哥哥沙尔汗刻意安排的,沙尔汗把在把张麟迷倒的同时,把她也迷倒了,以便布置这种不雅的场面,从而达到嫁祸张麟的目的。

    “真是可恶!”秋霜气愤地嚷了一句。这句可恶还是针对沙尔汗的,不过,这句话却是对着张麟的眼睛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一点没有做作的痕迹,在这样的时刻,说出这样的话,不消说,这句话携带着不小的力量。

    本来,张麟心里还想说:“秋霜,眼前这局面明明是你自己与沙尔汗合伙搞出来陷害我的,你却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可是,秋霜的一句显得极其气愤而且还很真实的叱骂之词,顿时让张麟慌了神,把之前对秋霜和沙尔汗的怀疑以及猜测抛到九霄云外了,他说的话完全变了方向,甚至连说话的腔调都变结巴了:“秋霜,你别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说呢,张麟在女人面前会心软,哪怕对方拿着一把刀子搁在他的心窝,他都会如此。这是天性,这大概是他被选送为供奉的最深层原因吧。

    听了张麟的话,秋霜的美眸眨动了一下。她心里说,看来张麟是误会了。

    在看到张麟因误会而呈现出如此惶惑无助的神态和软弱的表情,秋霜心里产生了怜悯,在某个瞬间,她心里滋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把真想义无反顾地告知张麟。

    她那充满柔感的朱唇蠕动了几下,甚至像串贝一样的雪白牙齿都露了出来,但是,就在秘密要吐出的之前一个瞬间,她还是咬牙忍住了,把想要说的话,如同苦果一样吞咽了回去。

    若是把真相说出来,那么沙尔汗的神秘身份就会暴露,这可是会招致死罪的!就算张麟不去皇上那儿告发沙尔汗,他也一定会恨他,也一定会迁怒于她。

    说出来的损失,不言而喻,实在太大了!不划算。

    而不把真相说出来,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眼前的事情表现出震惊和愤怒的表情。这样一来,就凭着张麟刚才所说的那两句话,那是对于秋霜有好处的。

    “你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自己推脱了。可你让我怎么见人?”秋霜以手掩脸,以一副悲伤的口气说道。

    “这事没有人知道的。”张麟向四周看了一眼,以庆幸的口吻轻声说道。

    “可举头三尺有神明呀!”秋霜哀婉地说道。

    “你让怎么做呢?”张麟抬手挠头,一脸惶惑地看着秋霜,现在他这种表现,十足就是一个做错了事的男子面对着受他害的那个女子。

    “我也没有想好。”秋霜低着头,楚楚可怜道。从张麟的表现,她觉得她可以将之攫取,不过,离成功越近,她越是谨慎,不敢过于逼迫她所喜欢的男子。

    嘎吱~

    密室的门被推开了,从门框之间射进来一束明亮的光线,在光束之中,映现着沙尔汗的带着惊讶、羞愧、气恼和愤怒的脸。

    “国公爷,沙尚宫,你们做的好事!”

    沙尔汗的表演也非常出色,他那一副神色就如同抓到如山的铁的证据似的。

    他认为,他把张麟迷倒的事情,一定瞒不过张麟本人,所以还是趁现在这个有利的时机现身为好,这样还可以抓住他的把柄,可以从中牵制他。

    如何离开善金局的,张麟都记不清楚,可以说是稀里糊涂的。

    他被迷倒在密室之中的事情,因为时间不长,他手下的那些侍卫压根不知道,等他离开密室时,那些侍卫还在另外一间喝茶呢,根本不知道在他们喝茶的期间,张麟遭遇到致命的危险。

    坐在粼粼摇摇的马车之中,在晃荡之中,张麟的脑子逐渐清醒了起来,他现在完全可以断定,整个事情都是沙尔汗一手策划和安排的,连秋霜都是受害者,因为,秋霜对沙尔汗所表现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那是装不出来的。

第四百八十九章 鸽信

    可是张麟清醒了也没有用,看清了也没有用,他和秋霜之间毫无间隙地待在一起,被沙尔汗完全捉住现场了。

    这是他的罪责,也是重大把柄。

    不过,他真的想不明白,沙尔汗处心积虑抓他把柄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他什么都没有损失,他检查了身上袋中,图纸全部在。而且,根据他醒来的时辰推断,他也就昏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哪怕沙尔汗看过图纸,也看不到什么关键的信息。

    相反,被抓到把柄的人,却得到一位女子的相许。

    当时,沙尔汗气冲冲地推门进来,虽然说了一些愤怒、责骂以及威胁的话语,可是,最后,却对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要他答应要做一个敢作敢当的正人君子,不要做始乱终弃的登徒子,绝对不要辜负秋霜,不然的话,他只能将这丑事告知皇上。

    这个要求,对于张麟来说,虽然有些不容易办到,但是也不是太难。

    难道,沙尔汗这么做,就是为了将他的妹妹,波斯公主,沙秋霜,硬塞给他要?

    张麟想的脑子发疼,还是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端倪。

    ~~~

    在一处葱茏深山的幽邃山谷中,存在一处气势不凡的山洞,这山洞里面盘根错节,别成天地。

    这儿正是蛇灵总舵所在地,陀螺地。

    在陀螺地洞府的最里面,有一间非常气派的洞室,这儿是蛇灵的议事堂。

    蛇灵总蛇首肖清芳正坐在一张白虎皮交易上,托腮沉思。比起一个多月前来,她消瘦了许多。一个多月之前,蛇灵遭遇到极其重大的危机,幸好她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将频临覆灭的蛇灵挽救了回来,通过一个多月的整顿和发展,蛇灵又恢复了蓬勃的生机。

    蛇灵的人数发展了一倍有余。六大蛇首重新建立了起来,不过里面的人有一半已经更换过了,动灵陈十于被张麟识破身份时被闪灵虺文忠灭口,而虺文忠于刺杀张麟时被闪电劈死,剑灵虎敬晖因保护狄仁杰而被李青霞杀死,如今这三个位置已经有新人代替。这三人或者是从内部拔升的,或者是外面延请的,都是武功顶尖之流。

    血灵,魔灵和变灵都没有变,不过经过一个多月的精进,他们的功力都有一定程度的增强。

    现在,蛇灵拥有与武则天来一场对抗的实力。为了达到这种实力,肖清芳付出了大量的心血,把自己弄的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不过,想到这显耀的成绩时,她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正在这时,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在肖清芳前面一丈站定,躬身一礼,声音婉转地禀道:“大姐,收到来自神都的鸽信。”

    陀螺地离神都颇远,人员往来需要好几天时间,没有那么方便,但是,鸽子一个时辰可以飞数百里,而且沿直线飞行,几个时辰就能飞到,传信既快速又直接,鲜少出差错,是蛇灵总舵与成员之间互相传递消息的最佳工具。

    “呈上来。”肖清芳把手向前一伸,语气平和地说。

    那女子上前几步,恭敬地将一根很细的竹管递给肖清芳。

    肖清芳从竹管里取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展开一览,上面用非常娟秀的字体写着两行极其细小的文字:

    “水去土易中昂无昂,口八竹寺西厥来应。”

    蛇灵之间的鸽信都利用密语,一般都使用拆字法加反切法。这种隐语,在一般人看来,如同天书,不知所云,但是,蛇灵成员都懂得隐语,一看就懂。

    而肖清芳看一眼就明白了,这十六个字的意思是:法场张网,只等血灵。

    虽然读明白了字面上的意思,但是,这其中所包含的具体意义,要是不了解内情的人看了,也是两眼一抹黑。不过,肖清芳了解内情,她知道,血灵就是小梅,而小梅正在神都,而且也知道小梅手里抓持着皇嗣李旦。不过,小梅怎么会与法场之间产生关联和冲突呢,这一点她无从知晓,只能猜测,或许小梅的行迹暴露了吧。

    依据这条鸽信,肖清芳判断如下:小梅碰到重大危险。要不然,发信之人也不会专程发这么一条消息。

    看完鸽信后,肖清芳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手抚额头,低着头,蹙着眉,在进行一番深沉的思考。

    小梅碰到危险,我要不要管呢?

    肖清芳脑子里在思考,心里在衡量。

    在肖清芳眼里,小梅是一个我行我素之人,也是一个不怎么听话的人。

    以前,肖清芳曾严令所有蛇灵成员,不得为私仇而破坏蛇灵的大计,蛇灵大部分高层成员,都与武则天有着血海深仇,几乎所有人都遵从她的命令,哪怕隐伏在武则天的眼皮底下的人,都没有违背她的命令,但是,小梅却擅自对武则天采取了行刺复仇的行动,使得隐伏在皇宫之中的蛇灵组织暴露,被张麟清洗,几乎遭遇覆灭之灾。

    后来小梅从灵狼莽青松手里抢到皇嗣李旦,李旦对于李败德属于可居的奇货,但对于肖清芳则不然,反而被认为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她的所有的计划中,哪怕最下下策,都没有一个是依托李唐宗室举事的。虽然同属反叛,但是她与李败德的行事理念完全不一样。

    李败德走的是依托李唐的大旗,对武周进行釜底抽薪的打击的路线。而肖清芳则不然,她通过与大周之外的突厥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从里外几方面对大周同时进行合击,以彻底动摇武周的根基。

    不过,她对于李败德的行动还是采取支持态度的。武周朝廷太强大了,如同参天大树,盘根错节,需要李败德的大军去摇一摇,动一动,之后,她再出手,给予致命一击,一举建立全功。

    肖清芳曾命小梅把李旦交给李败德,可小梅没有听从。她回复说,她之所以抓李旦,不是为了李败德,而是为了她自己。

    对于小梅的说法,肖清芳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可她拿她一点都没办法,因为小梅是蛇灵最顶尖的高手。

    沉思片刻,肖清芳蓦然抬起眼睛,看向那位传信的女子:“发鸽信通知魔灵,如果小梅在法场碰到意外,让他相机行事。”

    肖清芳所表达的意思有些含糊,既没有命魔灵帮小梅,也没有叫他不帮,而是叫他相机行事,这相机而行,当然也包含让他帮忙的意思。

    但是,这种安排,在肖清芳面前的那位女下属看来,不帮的意思很明显。因为这道命令所通知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魔灵,而后者曾经在刺杀张麟时被小梅所重伤,他的心里肯定对于小梅存有芥蒂。如果,肖清芳明令他帮小梅,他肯定不会违抗,但是让他见机行事,他就可以选择了。而这种选择,很显然,是不会对小梅有利的。

    那位女下属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了肖清芳一眼。

    “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肖清芳不悦地说道。

    “属下这就去发鸽信。”那女下属答应一声,转身出去,提着鸽笼,来到洞府所在的山上,将笼门打开。

    扑棱棱,两只一模一样的鸽子,一先一后从鸽笼中飞了出来,在空中振动翅膀,向着神都方向奋羽飞去。

    一只鸽子腿上绑着肖清芳所下达的命令,飞去送给魔灵;而另一只,则带去了她自己私下所写的信,接受者却不是魔灵,而是另外一个人。

    这位女子与小梅非常要好,她觉得此时她必须帮一下,不然的话,倘若小梅遭遇不测,她的心会内疚的。

第四百九十章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在神都北门安喜门,竖着一副巨大的木制告示牌,告示牌上张贴着一张巨幅文告,文告的文字显赫,内容带着凛然杀气:

    “剧盗飞天彪邯信,入宫偷盗重宝,罪在不赦,于明日午时三刻,于法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有许多人围在告示牌前面,引颈观看文告,并且纷纷发出了议论之声:

    “飞天彪是谁?他偷了什么重宝?居然罪在不赦?!”

    “连飞天彪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他可是神都最有名的神偷!偷东西从来没有失过手!”

    “吹牛也不打草稿!从来没有失过手,那他怎么被抓了?”

    “他不是当时被抓的,而是在偷到手之后一个月被抓的,据说是被人告发的。”

    “对,是这样的。我还听说,他从皇宫里偷出来的是和氏璧。和氏璧知道不,那可是传国之宝,价值连城!”

    “啊,偷和氏璧?难怪要斩首示众!”

    在人群之中,有一女子,头上带着斗笠,手上提着篮子,看似村姑,听了众人的议论,挤到前面,一双灵动的眼睛在文告上扫了一遍,然后又一言不发地挤了出去,提着篮子离开了城门,钻入了一条小巷子。

    在进入巷子之前,她的脚步是沉稳的,一步一个脚印,可是一到了小巷子里,她扭头回顾了一下身后,见没有人跟随,便撒开了脚步,快步如飞,穿过了好几个坊,来到一处普通民居门口,伸手拉起铜门环,着急地叩了几下,门环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响声。

    吱呀~

    门打开了。

    从里面探出一个女子的头,这女子相貌颇为清秀,看到这村姑,认识是自己的同伙,便把门完全打开了,让她进去,然后再把门关的严严实实,关切地问道:

    “小灵,你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小雪,出大事了!主子在吗?”被称为小灵的村姑一边急切地说,一边拿去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头秀发和秀美的容颜。

    小雪听了有些惊慌,急忙说:“在的。”

    小灵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前庭,跨进正堂。

    这处房屋,从外面看是一处普通民宅,但是到了屋内,就不是普通民居了,正堂内阔大,气派,四壁摆放这许多兵器,有一种庄严凛然之感,好像是某个凶恶组织的议事之所。

    此时,在正堂的主位上,坐着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她就是劫持了皇嗣李旦,又向武则天传递了交换人质通牒的事主---小梅,李棠梅。

    在小梅下手的左右两侧,坐着七八位身穿绿衣的年轻女子,她们对小梅都非常的恭敬。

    因为,她们都是直属于小梅的血灵系的蛇灵成员。

    蛇灵是一个极其奇怪的帮派,每个蛇首手下都有一支自己的私人队伍,这支队伍虽然也叫蛇灵,但是与总蛇首肖清芳没有什么关系,与其他蛇系也没有什么联系,她们只忠于自己的蛇首。

    自打小梅从莽青松手里抢到皇嗣李旦之后,这批手下便被召唤了过来,负责看护人质。

    之前在那座神秘的王府,后来,王府暴露后,小梅便秘密地转移到了此地。

    由此可见,这儿不是普通民宅,而是蛇灵的一处据点。

    “主子,不好了,飞天彪将于明日午时三刻在法场行刑!”小灵进入议事厅后,用非常急促的语气禀报道。

    “什么?!”听了小灵的禀报,小梅豁然站了起来,脸上浮现极其震惊的神色。

    在将纸条传递出去之时,小梅便有一种预感,或者说是担忧,武则天很有可能不会同意交换,反而会派禁卫进行大肆搜查。然而她没有想到,武则天比她想象的还有恶毒,居然不管不顾,要在法场将邯信斩首!

    看到小梅的表情,小灵有些惶遽,低垂下眼睫,用战战兢兢的语气说道:“我在城门口看到告示,说要将入宫偷宝的邯信在法场斩首示众,时间就是明日午时三刻。”

    小梅气得火冒三丈,抬手一拍椅背,怒声叫道:“这个老妖婆,实在太可恨了!”

    说完,她怒冲冲地离开了议事厅,提着短剑,进入了一间地下密室,在那里关押着李旦和琴羽。

    今天李旦很乖,没有叫喊,所以也就没有被下迷汗药。他正无所事事地躺在榻上,眼睛发呆地望着天花板。

    “公子,你很快就自由了。”琴羽坐在榻边,语气欢快地说。

    李旦没有出声。

    “我偷听到小梅她们的说话,她要拿你跟皇上交换一个人。”

    “呃?”李旦听了,眼神之中露出了关切的神色,示意琴羽说下去。

    “一个关押在天牢的死囚,是小梅的相好!”

    听了这话,李旦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些血色。他虽然认为自己在母皇眼里并没有多么重要,但是,总是比一名死囚要重要一点吧,他觉得这种交换应该不存在问题,应该能够成功的。

    “原来小梅也有关心的人!我还以为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呢。”琴羽眉飞色舞道,她是真的为李旦高兴,也为自己的未来兴奋激动。

    在李旦被劫持的时候,她陪他一起走过,算是共同经历了苦难,那么,接下来,共享荣华富贵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了。

    正在这时,从密室外面传来一阵锁孔被扭动的咔哒之声,紧接着,密室的门被一脚踹开了。

    一个沉浸在对自由的向往,一个陶醉于对未来的憧憬,听到这极其不协和的声音,几乎同时扭头,惊恐地看向门口。

    只见小梅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门口,手提短剑,直指李旦的咽喉,厉声喝道:

    “武旦,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见了此种情景,李旦不知道小梅为何如此暴怒,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向木榻的里侧翻滚。琴羽也是花容失色,不过,她还是没有失去镇定,第一时间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小梅的面前,她知道小梅不敢拿她怎么样,用责备和不解的语气问道:“小梅,你这是干什么?”

    “武旦,你那恶毒的娘不要你了,你活在世上就是多余的。”小梅怒气冲冲道。

    听了这话,李旦就知道,交换的事情黄了,他的脸色于一瞬间变得如纸一样苍白,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抽空,变得软塔塔的。

    琴羽心里也是很吃惊,不过,她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小梅你能说明白一点吗?”

    小梅抬手一指李旦,愤慨地说:“实话跟你说吧,我向武媚娘提出拿一个关在天牢的人交换他,但是,她不但不同意交换,还要把我说的那个人杀了,明日午时三刻,在法场斩首!你说,我还能留她的儿子吗!”

    此时,李旦欲哭无泪。在母皇眼里,我连一个死囚犯都不如!一种想死的情绪在他心里汹涌翻腾。

    琴羽也是极其震惊。拿一个死囚犯去交换亲儿子的性命,皇上怎么会不同意呢,还要杀囚犯,这不是逼着小梅杀武旦吗?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当然,在这种时候,琴羽不会表现出丝毫软弱,不然的话,武旦就难逃在小梅剑下死的命运。

    她突然冷笑起来:“小梅,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却是这么愚蠢。”

    作为一名超级高手,小梅哪里被人如此辱骂过,不由得心头火气,用剑指着琴羽,暴喝出声:“放肆!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就是你哥哥这么跟我说话,我照样杀了他!”

    琴羽目光不瞬,脸上浮现视死如归的笑容,语气激愤地说道:“我既然落在你手里,自然是做好了随时被你杀的心理准备。但是,死在你这么个蠢女的剑下,我突然觉得太不值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上法场

    “今天你不把话说明白,我非杀你不可。”

    小梅的怒气更加浓郁了,美眸瞪着琴羽,把剑抬高了,顶着她的雪白的脖颈。

    “世上哪有不爱惜自己儿子性命的人?!”琴羽高傲地抬起下巴,一点不顾脖颈上被剑顶出来的血印,义正言辞道,“但是,皇上毕竟是皇上,哪能随便被人威胁?你说交换就交换,皇上的尊严往哪儿搁?皇上知道你重视那个囚犯,所以,她便反过来威胁你了!”

    “威胁我,她敢!”

    “不管敢不敢,事实都已经摆在那儿了!”琴羽伸手拨开小梅的剑,从容不迫道,“不过,这仅仅是威胁而已,算是对你的肆意恐吓的一种回应。”

    小梅没有说话,她的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琴羽继续道:“据我的分析判断,对于你提出的交换要求,皇上威胁了之后,便同意了。”

    “同意了?”

    “是的。不过是按她的时间,她的地点和她的方式。”

    “?”

    琴羽微微一笑:“时间:明日午时三刻,地点:法场。交换方式:现场交换。”

    对于琴羽的极其牵强的说词,小梅自然是不相信,如果这样的话她也相信,那么她就是傻子,不过她脸上的怒气逐渐变淡了,这却是真的。

    “皇上已经同意交换了,就怕你不敢去。”琴羽用轻蔑的口吻补充了一句。对于她来说,她自然不会关心小梅的死活,她巴不得小梅去法场送死呢。

    小梅当然知道这是琴羽的激将法,她岂会那么容易被激动?不过她也没有再说什么,收起了剑,转身离开了密室,来到议事厅,与她的一班手下商议应对之策。

    “换什么换,咱们劫法场去,把飞天彪救出来!”有人狂热地叫道。

    “我觉得这是武媚娘设置的陷阱,咱们不能去!”有人忧心忡忡地担心说。

    “既然武媚娘不顾她儿子的死活,我看还是把武旦交给李败德算了!”有人豁出去了。

    大家的七嘴八舌的主意,对于小梅没有什么助益,不过,她还是拿定了自己的主意。

    ~~~

    大理寺。

    几名狱卒推搡着飞天彪邯信来到地面。

    这里是大理寺的前庭,空地上排列着许多大理寺衙役,还有几名身穿橘红色坎肩的刽子手。

    大理寺卿来俊臣身穿绯色的袍衫,站在最前面,脸上浮现一丝严肃的笑容,指了指旁边停着的一辆囚车,对飞天彪说道:“请上车。”

    飞天彪扭头看了看囚车,囚车上放着一个大铁笼子,这就是他要上的车。不过,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迈步走向囚车。

    来俊臣上前一步,狡黠地嘿嘿一笑:“本官知道你是一位侠士,本来不想如此,但是,你知道,本官也是不得已,这都是奉顺国公的钧旨行事!”

    “不就是上法场吗,我有何惧?”飞天彪轻蔑地说道。

    “在法场之前,需要拉你游街。”来俊臣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道。

    “游街?”飞天彪听了,先是吃惊,继而很生气。他是死刑犯,只需拉上法场,一刀了事,有必要游街么?一般来说,除非大奸大恶之人,是不需要游街的。

    虽然是一个飞天大盗,虽然不怕死,但是,飞天彪也是有人格尊严的,他之所以屡次有机会越狱,都不离开,就是为了保持尊严,死了也要死得有尊严,游街将使他失去尊严。

    “这是顺国公的意思,本官也只能遵从执行。”来俊臣摆出一副无奈的神色,长吁短叹道。那副神情,好像他很同情飞天彪,但是,迫于压力,爱莫能助。

    “顺国公?”飞天彪茫然地问道,他现在还不知道顺国公是何许人也。

    “顺国公到~”一声内侍的拉长的呼叫声从大理寺外面传了进来,传进了来俊臣的耳中,也传入了飞天彪的耳中。

    “顺国公他来了。”来俊臣向飞天彪只说了一句,急忙整理帽冠和衣袖,大步走向门口,并命衙役大开中门。

    但是,在中门打开之前,在一众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之下,身穿大紫色袍衫的张麟已经从大理寺的边门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来俊臣趋行几步,来到张麟面前,面露谄谀之色,恭恭敬敬地高声说道:“下官不知顺国公驾到,有失迎迓,恳请顺国公责罚。”

    “呃,怎么说责罚呢。”张麟向来俊臣摆摆手,满面春风道,“我这不是去法场吗,经过贵寺门口,心里想,不知飞天彪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所以,一时兴起,没有通知你就进来了。这只能说是我的冒失,与你无干。”

    原来他就是顺国公。邯信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别过脸去,没有再看张麟。

    “顺国公,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来俊臣走近张麟,压低声音道,“不过,邯信好像有些情绪。”

    “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张麟点点头,表示理解,无缘无故把人家拉上法场,这事搁在谁头上,都难免会有情绪。

    张麟脸上浮现春风般的怡人笑容,迈步走到飞天彪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亲热地说道:“放心,这次把你拉到法场只是走一走形式,不会真行刑的。”

    “不要碰我!”飞天彪大声斥责道,眼睛从发丝缝里斜视着张麟,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怨恨、鄙夷,还有深深的厌恶,胳膊晃动了一下,弄得铁链互相撞击,铿锵作响。

    张麟额头冒黑线,立即缩回了手,他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飞天彪,致使他这样深深地厌恶他。

    “要杀便杀,何必这么假惺惺的。我飞天彪何时怕过死?”飞天彪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张麟大汗,神情尴尬地四处看了看,特别是看了来俊臣一眼,他觉得来俊臣肯定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使得飞天彪有误会,有怨气。

    来俊臣向张麟耸耸肩,摆出一副无奈的神色,那意思是,我解释了,可他不相信啊。

    张麟走近飞天彪,压低声音说:“大哥,真的不是杀你,具体情况到了时间你就会知道。”

    真实的原因,他当然不能告知飞天彪,倘若飞天彪知道他被拉上法场的真正用意,是为了引小梅上钩,说不定他会不配合。

    这是很长时间内第一次听到张麟称呼他为大哥,这让飞天彪愣了一下神,不过也就是愣了一下而已。

    这段时间,飞天彪在天牢里遭遇到四五次不成功的刺杀,每次他都被告知,是受张麟指派来杀他的。前两次,他心里不以为然,但是到了后来,他信了。他觉得张麟变了,变得不择手段了。他对他厌恶透顶,现在听了张麟的话,更是觉得他虚伪恶心。

    飞天彪抬起被铁链锁着的手,指着张麟的鼻子,破口骂道:“张麟,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会变得这样奸诈险恶呢!”

    张麟完全懵逼了,我做什么了,就变得这样奸诈险恶呢?不过,他知道现在没有时间解释或者弄清事由。现在到了飞天彪带上法场的时候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向伺候在旁边的刽子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飞天彪关进笼子,带上法场。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对于被关进笼子,飞天彪倒没有任何抗拒。面对死,他并不惧怕,甚至,他还有一颗坚定的求死的心。

    “我自己进去。”飞天彪晃了晃胳膊,甩开两名要拉拽他的刽子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笼子。

    囚车隆隆地驶出大理寺之门,冲上了天街。从天街上行驶了不到一百步,便开进了法场广场。

    说好的游街并没有发生,或者说,这就算游街么?这些路程,是从天牢到法场的必经之路。飞天彪本来异常忐忑的心情逐渐轻松了下来。

第四百九十二章 法场周围

    在一同押着飞天彪去法场的路上,张麟与来俊臣并肩走在一起,用耐人寻味的目光斜视了后者一眼,不满地开口问道:“来大人,你是怎么跟飞天彪说的。”

    “禀顺国公,下官说的跟你说的类似,说,拉他上法场,只是一种形式,不会真杀的。”来俊臣呵呵一笑道。

    “可他怎么如此反感呢?你不会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他吧。”张麟道。

    “怎么会呢?下官虽然不才,但是,明令保密的事情我怎么会说出去。”来俊臣好像受到侮辱似的,抗声分辨道,旋即他觉得自己对张麟说话的语调似乎有些过分了,便立即换上一种谄谀的笑,补充道,“我说过,他心里有情绪。”

    “他的这种情绪是怎么来的。”张麟诧异道。

    来俊臣神神秘秘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前段时间,有武功极其高强的刺客突入天牢,下官怀疑那刺客就是小梅本人。”

    “飞天彪见过小梅?”张麟眉头皱了起来,经过短暂的分析,他觉得来俊臣的怀疑是值得可信的,因为,他判断,小梅很有可能是见过飞天彪之后,意图劫狱,可飞天彪不同意出去,所以,她才向皇上提出交换人质的。

    飞天彪见过小梅,或许他能猜测到此次法场行动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小梅,所以才有如此强烈的反感情绪。

    一定是这样。

    经过分析,张麟对于自己的判断越发肯定了。

    法场已经布置妥当,旗帜,横幅,标语,禁卫,衙役,刽子手,等等,一切都已就绪,呈现着一种杀伐的气象,非常逼真。

    人们从四处涌向法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偌大的法场挤得水泄不通。

    待斩的囚犯被从囚笼里拉出,迈着铿锵的步伐,昂首挺腰,走上法场高台,如同走向舞台的中央,或者登上最高的观景台。

    一个待斩之人,怎么会如此从容,如此镇定?有人甚至怀疑在,这不是法场,而是表彰场。这位身穿囚衣的人也不是待斩的囚徒,而是走向舞台接受奖赏的功勋英雄!

    唯有这一点不够真实。

    在高台中央就坐的张麟,目睹飞天彪的狂傲的无所谓的表现,他心里有些后悔,不该把真相告知飞天彪。他心里想,飞天彪本来就不怕死,现在得知上法场只是走走形式,他更加无所谓,所以才会有如此的表现。

    要是小梅看到这一场面,或许会认为飞天彪没有危险,因此不来法场了。

    张麟并非一定要捉住小梅,而是很多事情必须有一个了结。要是小梅不出现,飞天彪到底是斩还是不斩内,皇上并没有下旨。或许今天不斩,明天是免不了的!皇上随时可以再下一道斩旨。

    而小梅出现了,那么他就可以劝她将皇嗣交出,这样,飞天彪就可以不用死了!

    这是张麟的想法。

    事实上,并不是因为知道这是一次假行刑,飞天彪才表现得如此气定神闲,而是因为,自从偷盗和氏璧那一刻起,他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而张麟在他面前对假行刑的每一次强调,都让飞天彪更加确信,这是不折不扣真实不二的斩刑。

    在他眼里,张麟就是一个虚伪透顶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既想杀人,又不想露出痕迹,实在卑鄙到了极点。

    作为整个行动的名义主持人,武常神态肃然地在高台的正中位置就坐,一双犀利的眼睛在整个法场上下进行巡视。

    他外面穿着一套宽松的紫色袍衫,头戴黑色的宦官帽,充满着威严的气势。但是,他的里面则穿着一套紧身劲装,这是为小梅准备的,他觉得,今天在他和小梅之间,一场龙争虎斗避免不了。

    这时,在临近法场外围的一条街上,出现了两个女子,都穿着村姑的服饰,手里各提着一个竹篮,迈着轻快的步子,向法场方向走去。

    走在前面的村姑,异常的秀丽,明眸皓齿,虽然穿着非常朴素,但是仍然难以遮掩她的美丽。她就是血灵小梅。

    跟在她身后的。则是她的手下,小雪。小雪的武功也不俗,所以被小梅带在身边。

    在快要接近法场的入口时,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头戴幞头巾,身穿青色长衫,一副武生的打扮,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挡在小梅的前面。

    在那男子冲到面前时,小梅已经飘然倒退了好几步,她凝目一瞧,认出来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灵狼帮主莽青松。

    “莽大哥,你拦我何意?”小梅不高兴地问道。

    “这是陷阱,你不能去!”莽青松低声说。

    “陷阱?我有何惧?”小梅撇了撇嘴,以轻蔑的口气说道。在来之前,她也知道法场凶险,可是她照样来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叫做艺高人胆大。

    莽青松向左右看了看,然后神色凝重地说:“杀飞天彪是假相,抓你才是目的!法场周围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你撞进网来!”

    “你怎么知道?”小梅蹙眉问道。

    “这次法场行刑的主办人是张麟,上次,就是他在法场摆了一座龙门阵,害我损失了许多兄弟!”莽青松说,说到张麟的名字时,有些恨恨不休的意味。

    小梅轻笑出声,道:“你怕张麟,我可不怕。”

    “小梅,并不是我怕张麟。”莽青松郑重地说,“在得知张麟是主刑官之后,我特意偷偷地在法场的周围巡视了一圈,发现在方圆两里范围内,暗藏着无数的禁卫,可谓布置了天罗地网,专等你进来。”

    “此话当真?”听了这话,小梅不能不考虑了。她就是再大胆,再英勇,也不能往专门为她挖好的天坑里跳进去!

    “跟我来!”莽青松轻声说,然后大步向法场对面的一条背街小巷里面走去。

    小梅略微迟疑了一下,便跟了上去,小雪也紧跟而去。

    到了小巷里,莽青松四下望了望,见没有行人,便纵身一跃,窜上一幢屋顶,蹲在屋顶向小梅招了招手。

    小梅如法炮制,腾身而起,极其轻盈地升到屋顶。

    从这儿可以远远地望到被密密麻麻的人头所填满的法场,甚至,越过黑压压的透顶,可以隐约望到一部分高台上的情景。

    两人轻手轻脚地踏着屋瓦前行数不,趴在屋脊旁,向屋子的另一边的下面望去。

    下面是一个坊区的围墙里侧,排列着许多挎刀持剑的禁卫,一副准备随时出击的态势。这种架势绝对不是为了维持法场的治安,而是为了对付什么人。

    而那个人,当然是劫法场者,而为了飞天彪而冒险劫法场的人,除了小梅本人,还会有谁呢?

    “不仅仅这里藏着禁卫,那边,还有那边,都藏有禁卫的精锐。”莽青松遥指法场左右两侧的几个坊区,随后又抬手一指高耸于不远处的一座望楼,上面有斥候站在栏杆旁边,用锐利的眼睛,向街坊里巷仔细的搜寻什么,“一旦被望楼发现你的踪迹,望楼上的斥候便会通过暗语,将你所在的方位互相进行传递那时,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所藏形,更加无法逃遁了。”

    见到这种情景,小梅明白了,莽青松说的是真的,不过她只是相信这一点,对于另外一点,也就是“杀飞天彪是假”这一断言,持怀疑态度。莽青松和她一样,也身在局外,怎么会知道张麟他们的安排呢?

    小梅低声把自己的怀疑向莽青松挑明了。

    “实话告诉你,我收到一封极其绝密的密信,所以才知道法场的情形。”没有办法,莽青松只得向小梅实话实说,不过,这密信是从哪里来的,他则没有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

第四百九十三章 有人劫法场了

    虽然莽青松说的言之凿凿,但是,小梅还是半信半疑,况且她心里记挂邯信的安危,不可能因为惧怕落入天罗地网,就止步不前,闻风而逃,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眼睛望着法场方向,白皙的牙齿咬着朱红的樱唇,思考了一会儿,眼眸之中闪烁一抹坚定的光芒,语气倔强地说道:“虽然如此,我还是要去法场。万一你收到的密信不实呢,或者,他们见我没有到场,便真的对邯信行刑呢?我若是不在场,到时候出现了不可收拾的后果,谁负责?”

    莽青松想想小梅的话也有道理,便点头同意:“行。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不要动手,也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对于这一点,小梅自然能够接受。她只是勇敢,但是并不鲁莽。明知四处都是陷阱,她当然会万分小心。

    在进入法场之前,小梅对小雪耳语了几句,小雪领命,离开了,向着远离法场的方向快步而去。

    莽青松不知小梅又要搞什么鬼,不过,他没有再过问。

    两人混充围观之人,挤进了密密匝匝的人群之中,暂时消失了影踪。

    这时,时间已经到了午时二刻,离行刑只剩一刻钟了。

    “顺国公,午时三刻快到了,我看李棠梅是八成不会来的。要是她不来,这个刑还要不要行?”

    法场高台上,来俊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扭头看着张麟,用不高不低地声音问道。他这声音控制的非常恰当,绝对不会传到台下,但是台上的人则都能听到。

    听到这话,张麟皱了皱眉,心里颇为不悦,这是绝密啊,你来俊臣作为大理寺卿,又是监斩官,怎么能随便说这样的人呢,这要是让飞天彪或者蛇灵的人听到,岂不是会坏事?

    从张麟的脸色和眼神之中,来俊臣感知到这种不悦,连忙满脸堆笑:“抱歉,下官就是太性急了,加上对于事态的进展太过关心了,所以才口不择言的。请顺国公恕罪。”

    张麟克制了这种不悦,面无表情地说:“拿不准。”

    本来,跪在两名刽子手中间的地上的飞天彪一直低着头,听到李棠梅的名字,他蓦然抬起了头,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下意识地在整个法场进行搜索。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高台左前侧不远处一名村姑的脸上,这张脸无论怎么打扮,怎么改变,他都能认得出来,因为,这脸的主人对于他来说,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

    这村姑就是小梅。

    小梅真的出现在法场,让飞天彪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他觉得小梅之来法场,不仅是给他送行,恐怕会有更大胆的举动,而这不是他所希望的。

    小梅的目光与飞天彪的在半空中碰在一起,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那意思是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看懂了小梅的眼神,飞天彪更加紧张了。他真的不希望小梅做出鲁莽的举动,那样太危险了。

    虽然飞天彪成功地找到了小梅,并且与她对上了眼神,但是张麟和武常,却没有觉察到。因为他们处在飞天彪的后面,看不到他的眼睛,也无从知道他所注视的方向。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麟自己心里越来越着急,他的心里也有和来俊臣一样的担心。

    如果在午时三刻之前小梅不出现,那么,到时候,该如何收场?难道任由刽子手里的锋利大砍刀落在飞天彪的脖子上?或者,向聚集在法场上围观的人们宣布,这只是一场游戏?

    现在到午时三刻不到半刻钟了。每一分钟都非常的难捱。

    小梅是没有看到告示,还是看到后因为愤怒而将皇嗣李旦送出城了?

    她怎么不来呢?

    武常心里和张麟同样着急。

    他所担心的倒不是刽子手的砍刀会不会落在飞天彪的头上,而是担心,皇上所交办的任务不能顺利完成。

    正在这时,一位负责守卫在法场周边街道的禁卫,从密密麻麻的人群边上穿过,快步流星跑向高台,一边在口内大声喊道:“国公爷,望楼上送来一封刺客转交的急信!”

    “传上来!”张麟连忙说道。

    通过一个又一个禁卫的传递,一张纸条传到了张麟的手里。

    他展开,垂速一览,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由于尔等出尔反尔,不择手段对付我,本灵已在皇宫及神都***里投放了剧毒,此毒无味无形,入水即化,不易验出,毒性延后一天发作了。毒发之时,肠穿胃裂而死,死状惨酷。立即把邯信释放,届时将奉上解药,尔等活命还有望。”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张麟倒吸一口冷气,身体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纸条上的字,一个个如同杀人的狂魔一样,在他眼前狰狞地晃动。

    他绝对无法想象,看似文弱温柔的小梅,竟然是这样的毒辣,为了与皇上谈判要人,竟然不惜毒害全城。

    看到张麟因为看了纸条内容而变得脸色煞白,双手颤抖,武常的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好奇而关切地问:“顺国公,发生什么状况了?”

    张麟一句话也没有,把纸条递到武常手里。

    武常看完纸条,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嘴角抽搐,愤愤不平地叫道:“如此恶毒下作的手段,这不是高手所为啊!”

    来俊臣看过纸条内容后,当即吓得目瞪口呆,失魂落魄,全身颤栗。在离开大理寺时,他还喝过半碗井水呢,这么说来,他也有可能中毒了?到明天会不会胃裂肠穿而死呢?

    “顺国公,此事当如何处置?”武常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扭头看向张麟,以急切地语气问道。

    张麟强作镇定,摸了摸鼻子,不假思索道:“当立即中止行刑,即刻进宫请示皇上!”

    “下官赞同。”来俊臣迫不及待地说,然后脚步虚浮地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目视全场,准备用颤抖的声调宣布,由于有突然事件,暂时中止行刑。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法场上迅速闪过,犀利无比地飞向高台,进入了来俊臣的视线当中。

    因为刚好站了起来,因为刚好看向那个方向,所以,来俊臣清晰无比地看到那白光的闪现,他看清,白光之中是一支极其锋利的飞镖。

    他本能地以为那支飞镖是射向他的,吓得他魂飞魄散,当即腿弯一软,往后倒了下去。

    “噗~”

    那支飞镖并不是射向来俊臣的,而是射向刽子手的。站在飞天彪右侧的刽子手中镖,手中的钢刀失手掉落地上,他那巨大的身躯,也轰然地向地面栽倒。

    “有人劫法场了!”紧接着,从人群之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守卫在法场周围的金吾卫立即冲上高台,对监斩官和囚犯进行保护。

    法场上的看客,胆小的立即向外面后撤,引起混乱和踩踏。

    整个法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在混乱后撤的人群之中,莽青松低声问小梅:“是你放的飞镖吗?”

    “不是。”小梅摇头。

    “那么,是你的手下人干的?”

    “不会的。我曾交代过,没有我的明令,谁也不得轻举妄动。”

    小梅心里也觉得非常的诧异。

    她本来就没有打算劫法场,因为,就算她侥幸把飞天彪从法场劫出来,他也未必会同意跟她走。她原先的计划是在法场当面向张麟递交投毒信函,逼迫他们停止行刑,名正言顺地释放飞天彪,因为听了莽青松的一番话,让她看清形势对她极其不利,所以她稍微对行动计划作了一些改动,命人将投毒信函射到最近的望楼上,由他们转交张麟。

    这飞镖是谁射的嗯?

    她转动灵动的目光,看向飞镖射出的方向,但是,她没有看出射出飞镖的凶手。

第四百九十四章 命令式要求

    高台上。

    来俊臣钻到椅子底下了,整个身躯蜷缩这,在瑟瑟发抖。他本人虽然是个心狠手辣的酷吏,对于犯人如同狰狞可怖的死神,但是,在面对死亡时,他比一般人还要更加胆小惧怕。

    武常豁然站了起来,用锐利而霸气的目光看向台下,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狮一样,斗志昂扬地搜寻企图劫法场的凶徒,并将扑过去予以撕裂式的痛击。

    张麟以手按在袖弩上,随时准备施放袖箭,击倒伺机窜上高台袭击他的人。

    本来置身于高台之下面两侧的卢骏异柳甚单庭高等人如同猛虎一样,呼啦啦一声跳上了高台,环绕在张麟身前,手执亮闪闪的兵器,对他进行严密而周全的保护。

    整个高台形成了最紧张的态势。

    感觉自己置身于安全的氛围之中,张麟恢复了淡定,目光炯炯有神地向台下搜寻施放飞镖之人,他心里困惑不解,小梅既然已经发出了投毒信函,她还有什么必要劫法场呢。莫非,那投毒信函是虚假的威胁?只是为了达到让人震惊发呆的效果,以使她们更加容易更加顺利地劫法场?

    他心里这样猜测着,明亮有神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在高台下面的人群之中,一排一排地扫视着。

    这时,他看到了小梅所在的方位,小梅那亭亭玉立的身姿,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站在纷纷倒退的人群之中,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人,身材高大,英姿勃发,那不是灵狼的帮主莽青松么?

    因为,众人都在惊恐地撤离法场,而他们却没有后退,如同水落石出一样,很明显地呈现在张麟的视线当中。

    不过,张麟没有声张,因为他发觉,飞镖并不是从小梅和莽青松那个方向射出来的,射出飞镖之后,她们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很显然,她们并没有劫法场,也没有劫法场的打算。她之所以到法场,肯定是为了保证飞天彪不会被执行斩刑。张麟心里是这样猜测的。

    实际上,这飞镖的确不是小梅或她手下人发出的,而是李败德的手下高手枭伍所发的。那天他夜闯王府,找到小梅的藏身之地,想要刺杀李旦,不过,他无法战胜小梅,于是,他抽身而退,回去领了李子唐一起前往,可是,等他们再次到达王府时,小梅已经带着手下人以及李旦离开了,不知所踪,让枭伍非常的失望。

    后来,枭伍听说神都全城通告,要在法场斩大盗飞天彪邯信。他不知从哪里听说,小梅和邯信有旧,便来到法场,希望在这里碰到小梅。

    但是,小梅化了妆,而法场中人实在太多,枭伍没有在人群之中找到小梅。

    当瞧见高台上的监斩官收到一封信函而脸色发白时,枭伍明白,小梅不会劫法场了,而是采取了另外的威胁手段。于是,他便暗中放了一支飞镖,射杀刽子手,营造劫法场的态势,以便在混乱之中能够确定小梅的位置。

    确实,如枭伍所愿,他看到小梅了,因为人们都在慌乱地后退,可是,她却没有退,还站在哪儿,用关切的眼光凝视着高台上的飞天彪。

    发现小梅的身影后,枭伍心里狂喜,不过,他又发现,在小梅的身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虽然也化了妆,但是,他也认识,是灵狼帮主莽青松。

    “公子,你看,那就是小梅,她旁边的男子便是灵狼帮主莽青松。”枭伍低声告知与他同行的李子唐。

    李子唐点点头,锐利的目光盯着小梅和莽青松进行审视,他之前不知道小梅,也没有见过莽青松,这次他总算认识了。

    “莽青松怎么与小梅搞在一起呢?”枭伍诧异道,本来他觉得凭他和李子唐两人之力,一定可以制服小梅,进而刺杀李旦,现在看来,难度陡然增加。

    当大多数人汹涌地往后面撤退时,还有一部分胆大的人没有退,或者退得非常缓慢,他们还想亲眼看到劫法场的过程。

    现在,要找人就更加容易了。

    武常也看到小梅、莽青松和李子唐,甚至还看到枭伍,他和这些人都交过手,虽然他们都化了妆,他仍然都认得。

    在看到这么反派高手同时出现在法场时,武常大吃一惊。他觉得单凭他一个人,是无法同时对付几名同等级别高手的。虽然他对卢骏异的武功也是认可的,不过,他们只有两大高手,而对方却有四个高手。尽管无法判断对方四人是不是处于同一个阵营,但是,他们都是与朝廷为敌的,这是显然的。

    在四大超级高手面前,哪怕有几千禁卫,也是白给,人越多,所造成的伤亡将会愈加惨重。

    武常遇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没有主动出击。因为,他只能向其中一人出击,而他一旦主动出击,那么法场高台必然失守,另外的高手便可冲上高台,将犯人劫走。

    这名犯人不是拿来行刑的,因此,更不能被劫走。

    若是犯人被劫走,武常自己的脸挂不住是小事,而皇上的威严受到挑战,这才是非常严重的大事。

    作为皇上最信赖的御前太监,武常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只能压制自己内心的火气,固守在高台上,只是用目光在那几名超级高手身上来回巡视,却没有出击。

    过了相当一段时间,除了那支飞镖射翻一名刽子手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进一步的动静发生。

    小梅没有动手,其他高手也没有动手的迹象,大家互相看着,好像都在等别人先动手。

    看来大家都有一种默契,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这种情况令人非常的奇怪。

    武常看不明白,张麟也看不明白,连飞天彪都看不明白。

    法场猎梅行动草草收场。

    张麟和武常匆匆进宫,来到御书房,把最为急迫的情况向皇上禀报。

    看了张麟所呈交的小梅的投毒信函,武则天的脸色都黑了,拿纸条的手,如同风中龙竹一样,在不停地颤抖。

    “该死的李棠梅,她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皇宫和神都的水井投毒!”武则天嘴唇哆嗦着骂道。这种骂虽然狂暴,但是却没有什么力度,这和一些走投无路的人骂天一样,属于极其无奈和无助的骂法。

    “皇上,当务之急,是尽快满足小梅的要求,把飞天彪释放了,以换取解药。”张麟脸色严肃地说。

    “就这样释放了?”武则天茫然地看着张麟,嘴里嘟哝道。

    这次小梅明令她释放飞天彪,连交换一个字都没有提。连这样的命令式的要求都答应了,那么她这个皇帝就做的实在太窝囊了。

    “皇上,除此之外,咱们别无办法呀。”

    张麟低声道,他觉得这样的条件实在无法接受,特别是对于一个至尊无上的皇帝来说。可是,现实不由人。现在主动权掌控在小梅手里,她要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不然的话,很多人就要死去。

    武则天以手抚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只是命人去宣御医徐莫愁进宫。

    张麟知道,徐莫愁是最善于治毒的御医,上次武则天中了小梅的血毒,就是被他治好的。

    在眼前这个情况下,武则天召徐御医问策,这是合乎逻辑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过多加,徐御医来了,向武则天躬身请安。

    “徐御医,你看看这种毒,能不能解?”武则天命秋霜把小梅的投毒信函传给徐御医。

第四百九十五章 去地宫

    徐御医接过信函,看了之后,浓黑的眉毛皱了起来,脸上浮现思索之色:“皇上,仅凭这张纸条,臣无法判断这是什么毒。臣需要亲眼看到此毒,才能告诉皇上,此毒臣能不能解。”

    “看到此毒?如何看到?”武则天惊异地问,因为信函说,此毒无形无味,入水即化,难以查验,那么如何能看到呢?

    徐御医胸有成竹,从容不迫道:“皇上,信函上不是说,在皇宫和神都十口水井中投了毒吗?神都的水井太多,无法一一进行查验,但是皇宫的水井,也就是七十二口,从每口水井之中打一桶水,若是有毒,臣有办法查验出来。”

    听了这话,武则天脸上难得地露出喜色,说:“那么,爱卿尽快去查验,将毒井排查出来,予以封闭。”

    徐御医领命下去了。

    正在这时,一名满身都是血迹的千牛卫禁卫跌跌撞撞跑进了御书房,从徐御医身边经过,扑通一声跪倒在御案之前,口内战战兢兢地叫道:“禀皇上,大事不好了。。。”

    在看到这名满身血迹,身心疲累的千牛卫时,武则天心里预感到一丝不妙,不过,她的天子气度摆在那里,不会轻易地大惊小怪,她身体从龙案上略微前倾,沉声问道:

    “何事惊慌?”

    “禀皇上,”那千牛卫没敢抬头,稍微喘了一口气,语气急促地说道,“千牛卫大将军在押送人犯途中,遭遇伏击,全军覆没。”

    “什么?”武则天听了,豁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极其震惊和恐怖的表情,这种表情,比刚才看到小梅的投毒信函时的惊恐表情,有过之而不及。

    张麟现在才明白,昨日武则天之所以没有让千牛卫参与法场猎梅行动,是因为,她对于千牛卫另有重要而秘密的任务安排。既然这任务是秘密的,张麟觉得自己还是回避不听的好。

    “臣告退。”张麟连忙躬身说道。

    “你还是听听吧。”武则天招手让张麟留下了,却挥手让徐御医赶紧去排查毒井,因为这事极为紧急,丝毫不能耽搁。

    “说吧,说仔细一点。”武则天用略带严肃的语气对那名千牛卫说道。

    这位千牛卫又用激动而惊恐的语气将事件经过复述了一遍,在押送至山间峡谷之时,突然冲出一支黑衣蒙面队伍,向押送队伍展开了无情的杀戮。他在战斗之中掉落悬崖,侥幸没死,才逃脱出来。他偷偷摸回到遭遇伏击的现场,发现几百名千牛卫无一生还,大将军也战死了,人犯不知去向。

    在听那名千牛卫的禀报之时,武则天的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她心里在惊恐地暗想,武攸绪所带领的押送犯人的三百千牛卫都是经过精选的精锐,战斗力超强,怎么会全军覆没呢?

    在那名千牛卫讲述的过程之中,武则天语气沉重地问道:“你可知伏击千牛卫的是什么样的人?”

    那名千牛卫诚惶诚恐道:“禀皇上,伏击我们的是一支人数众多的黑衣蒙面人队伍,他们一个个身手不凡,武功高强。小的被踢下悬崖,等小的回到现场,他们早已离去了,所以,小的不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听完千牛卫的禀报,武则天心情烦躁地在龙案后面走来走去,时而快走,时而慢踱,但是却一言不发,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虽然听了千牛卫的讲述,张麟还是云里雾里,不知道千牛卫所押送最后被蒙面人劫走的犯人是什么人,更不知道那蒙面人是什么来历。

    张麟看了武常一眼。武常没有太大的吃惊,很显然,他对于此事有所了解。

    秋霜却似乎有些明悟,她听得出来,武攸绪所押送的应该就是关在地宫的另外一名神秘犯人,看来被沙尔汗不幸言中,因为刺客突袭过地宫,武则天在巡视地宫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就将神秘犯人转移了。皇上自以为做的很隐蔽,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遭遇到蒙面人的伏击,致使武家一位王爷丧命,神秘犯人被劫走。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颇大。

    在踱了一刻钟之后,武则天好像做了一个决定,停止了踱步,面朝张麟,脸上没有带任何表情,用不用质疑的语气说道:“顺国公,千牛卫遭伏击而覆没,重要犯人丢失不知所踪,此乃极大惨案,朕就交给你去处理了,务必将失踪之犯人找回,将作案之凶徒缉捕。”

    张麟知道就是这么个结果,武则天碰到什么棘手事,才会想到他,这是把他当枪使,当然,这也是对他的一种信重。

    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躬身一礼,用郑重其事的语气说道:

    “臣很乐意为皇上效劳,只是,臣对于这重要犯人闻所未闻,更不知其来历根脚,恐怕到时候不知如何着手勘查案情,影响皇上的大事。”

    武则天沉吟了半晌,心里在想,既然让张麟查案,那么与案情相关的事主自然得让他了解,这是必须的,不然如何查案。她长叹了一声,道:“你随朕到地宫去一趟,朕自会告诉你。”

    去地宫?张麟心里嘎噔了一下,莫非这失踪的犯人与上官婉儿有什么关系?或者,这名于押送途中被劫持的犯人就是上官婉儿本人?不,若是上官婉儿本人,那么,就没有必要去地宫了。

    “起驾~”武则天抬手一摆,立即,一条由几百人---有女官,宫女,宦官和御前侍卫---所组成的长龙,簇拥着一台金碧辉煌的辇车,浩浩荡荡地向位于禁苑之中的地宫方向涌去。

    这次武则天没有让张麟同乘辇车,不知是有意还是疏忽,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辇车之上,眉头紧蹙,神情有些低落。

    步行跟在辇车之后,张麟的心情有些忐忑。想到马上要再次见到上官婉儿,他的心情在局促之中也有一种期待。他心里在想,等下在见到上官婉儿时,他会不会当面向武则天请命,将上官婉儿释放呢?

    她是无辜的。她已经在地牢之中,待了这么多日子,受了不少苦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想到这儿,他心情兴奋,眼中闪现激动的光芒。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一直跟随在龙辇旁边的秋霜的俏丽背影上,刚才激动的心似乎一下子停止了,停止了片刻之后,变成了担心和焦虑,若是为上官婉儿请命,那么必然需要将秋霜的身份揭露出来。眼下到了与秋霜公开决裂的时候吗?

    他不怕秋霜,但是却怕她背后的势力。

    是的,在她身后存在着几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其一,她是蛇灵,是隐藏得最深的蛇灵。既然宫中还存在像秋霜如此高位的蛇灵,那么必然还存在更多。他知道,蛇灵现在对付他时,换了一种行事方式,不是动不动就行刺,而是采取了更为曲折更为巧妙,却更加有杀伤力的方式。

    其二,她又是波斯公主,在她背后,有善金局这股势力,尤其是有深得皇上宠信的将作大监沙尔汗作为她的后盾。

    就算能将秋霜的蛇灵身份揭露出来,但是,能揭露她的波斯公主身份吗,不能,没有任何一点证据!

    最重要的是,能将沙尔汗揭露出来并打入天牢吗,显然不能,因为沙尔汗并没有做任何越轨的事情,至少到现在为止,东厂还没有掌握一丝一毫的证据。

    在地宫的小屋已经在望时,走在龙辇旁边的秋霜,突然快走一步,来到辇车的左前侧,向着辇车上的皇上躬身一礼,用略微有些虚弱的声音请示道:

    “皇上,微臣身体突然不适,能否容微臣告退一下?”

第四百九十六章 地牢

    一路之上,秋霜的心情异常紧张,比张麟更加不安,每次皇上去地宫,她都要慌张一阵子,虽然,她知道,皇上带张麟去的肯定是另外一处地牢,不是去见上官婉儿,但是她还是难免提心吊胆,惶恐。

    万一在地宫之中,上官婉儿见到张麟也在场,便在皇上面前喊屈鸣冤呢?皇上听到上官婉儿的喊叫,还能不听听她有什么冤屈吗?听了后,难道会不究根问底吗?

    一旦查究起来,获悉是她秋霜才是陷害上官婉儿和张麟的罪魁祸首,那么皇上必然大怒,大怒的皇上,能饶得了她吗?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皇上的臣子,因此不认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信条。

    若是,皇上若是要杀她,她肯定不会束手就擒,而是会极力抗拒,可是,她看到皇上的跟班之列有无数的高手,比如,武常,凤凰,这些人,哪一个都够她喝一壶。在这种情形下,她觉得她的抗拒,可能就如同蜻蜓撼树一样,聊胜于无。她根本无法活着逃走。

    等待她的将是极刑!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随皇上到地宫去。

    打定了主意后,秋霜望地宫而却步,在半途上突然向皇上告病,提前开溜。

    武则天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神秘犯人的事情,哪里还会注意秋霜的心思,更不会在乎她跟不跟去,再说,就算她跟去地宫,她也不会带她下到地牢去。她向秋霜挥了挥手,面无表情地说:“去吧。”

    “谢皇上。”秋霜如获大赦,向皇上躬身一礼,然后扭头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了张麟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从秋霜的目光之中,张麟读出了其中所蕴含的含义:“你尽可以让上官婉儿把所谓的真相向皇上挑明,但是你要想清楚,上官婉儿所说的,皇上会相信吗?真相揭露出来之后,后果将会相当严重,甚至无法收拾。你自己瞧着办吧!”

    张麟微微一笑,耸了耸肩,没有说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跟她说,你所担心的不会发生,他不会作这样的保证。

    或者向她说,我就这样办了,你就发抖吧?这样的话也是不能说的。

    不管怎么样,秋霜的离开,让张麟感到一阵轻松。若是到了需要的时候,他便可以毫无顾忌地为上官婉儿的清白而在皇上面前作证。

    这时,一直跟随在宦官之列的高力士终于鼓起勇气,迈步出列,满面堆笑向张麟打招呼:

    “奴婢见过顺国公!”

    曾经,高力士总是觉得自己在背后告了张麟的密,不好意思见他的面,怕暴露自己的心虚,现在,经过深思熟虑,他觉得这密不是他主动告的,而是皇上事先已掌握了最关键的证据,只是向他验证确认一下。

    他没有告密,只是对皇上所讲的事实进行了一下确认而已。

    是的,事实就是如此。他没有错,至少没有很严重的错。

    高力士的内心终于跨过了一个坎!他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起来,所以才会站出来,主动向张麟打招呼。

    直到现在,张麟才看到高力士,因为跟在龙辇后面的宦官有数十位,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穿着,一样的神情,之前他也没有刻意去找谁,所以没有注意到高力士的存在,更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情在一瞬间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

    “原来是力士啊,好久不见!”骤然见到高力士,张麟喜出望外,抓住他的肩膀一阵乱摇,嘴里亲热地说,“听说你当了掌案太监,可喜可贺啊!”

    当然,他说话的声音还是控制在相当低的程度,在皇上的身后,谁敢大声喧哗?

    见张麟对他一点芥蒂都没有,还是像以前一样亲切友好,高力士心里非常高兴,眉开眼笑道:“这都要感谢国公爷的提携啊。”

    “力士,要不是听说你当了掌案太监,我本来想让你回正阳宫的。”张麟脸上带着非常真诚的表情,从他的口气之中,似乎能听出一丝没能这样做的遗憾。

    听了张麟的话,高力士心里颇为感动,他抬手摸了摸太阳穴,用附和的语气笑着说道:

    “伺候国公爷是奴婢的荣幸,奴婢正求之不得呢。国公要是真有这种想法,不如向皇上提请一下。”

    从高力士的语气中,张麟能够听出,他这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而实际上他是不想也不会放弃掌案太监之高位的,这他理解,谁会放弃皇上跟前的高位而去服侍另外的人?再说,有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在皇上身边,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以后能得到别人不能得到的绝密消息。

    “力士,好好干,在皇上跟前,那是前途无量啊。”张麟伸手拍拍高力士的胳膊,温声勉励道。

    说话间,辇车已在地宫门口停下。

    “奴婢恭候圣驾!”跪在地宫门口迎接圣驾的是两个陌生的脸孔,和以前一样,也是一个老宦官和一名老宫女。

    富喜和葵画因为失职,被调离了地宫。

    这两位是新来的,张麟不认识。他心里很奇怪,怎么几天没来地宫,看守地宫的人就全换过了?莫非地宫发生了什么异变?不知道上官婉儿怎么样,有没有出事?

    武则天从龙辇上下来,在武常的恭敬的搀扶之下,迈步进入地宫大门。武常虽然地位崇高,武功超强,但是他对于皇上的耿耿忠心却是无时不在,随时随地表现出来。

    从看守地宫的老宦官手里接过一枝青铜油灯,点燃,武常拿着,在前引路,率先走下了通往地牢的级梯。

    武则天迈步跟进,并且向张麟招了招手,示意他跟随进去。

    张麟很顺从地跟行,但是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了。

    等下见到上官婉儿时,他到底要不要为她请命呢。

    之前因为秋霜在,他感觉投鼠忌器,现在,秋霜离开了,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把真相说出来了吗?

    一旦说出真相,皇上一定不会轻信,必然会找秋霜过来对质,秋霜会那么容易就承认吗?

    好吧,就算验出秋霜身上有蛇灵纹身,把她打倒了下去,可是,却会惊动沙尔汗。

    沙尔汗才是真正隐藏最深的蛇蝎啊。

    我张麟说沙尔汗是波斯奸细,皇上能信吗。

    迄今为止,沙尔汗真的没有作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不不是嫌犯。至少,皇上是不会这样认为的。

    沙尔汗若是被惊动,狗急跳墙起来,有可能做出不利于朝廷和社稷的不可预料的疯狂事情来。

    既然不能抓沙尔汗,那就暂时不动秋霜为好。

    看来,还没有到上官婉儿请命证白的时候啊。

    这和秋霜在不在都没有关系。

    等下,哪怕上官婉儿当着皇上的面鸣冤,他也只能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在下地牢时,张麟心情矛盾,惶恐,紧张得手心出汗。

    地牢之中的上官婉儿,正坐在地上写着什么。

    自从张麟到地宫探视过并给了富喜一锭金子让他善待上官婉儿后,上官婉儿写字有了纸笔,后来被秋霜发现了,担心她有了纸笔,会把她所做的坏事写在纸上,通过秘密通道传递到皇上那儿,便叫停了纸笔的供应,富喜被撤换之后,这种供应更是没有可能。

    因此,上官婉儿又恢复了以手湛水在地面上写字的状态。

    这时,从上面下楼梯的脚步声,传入了上官婉儿的耳中,她不由得扭头看向铁门口,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是谁?”

    听到上官婉儿熟悉的声音,张麟的心莫名地颤动了一下。

    武则天已经走到最后一级梯级上,骤然听到喊声,立即停止了脚步,扭头向上官婉儿的牢房方向望了一眼,却是没有出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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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于后宫,弄权于朝廷。
驱蛇灵,斗权臣,辅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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