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就是如此产生的。
片刻之前,三人还一起同行,如今云龙云鹤已经又双身遭不测,只剩下两张空荡荡的面皮,如此惊骇的事情,换作是谁也接受不了。
孙无忧还未来得及为二者的遇害而悲伤,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随即落在他的后脊之上。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被四五双孔型有力的手臂死死抱紧,密密麻麻的细小尖刺趁机扎入到皮肤之下,一场不可预期的恐怖经历即将展开。
“混蛋,给我滚开!”
眼见只靠自己的臂力无法挣脱那道黑影,孙无忧索性一跃而起,从酸池主同高跃起,并将背部朝下,狠狠朝池面之上砸去。闷响声中,孙无忧的后背连同黑影一起浸泡在酸液之中,腐蚀性沿着背上无数细小的创口,疯狂涌入到孙的身体之中。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筋骨都要为之熔化,奇经八脉之中更是好似燃起熊熊大火,恨不得立即将他化为灰烬。
“啊!我的身体,谁来救救我,娘!老花镜!”
眼瞧自己就要毙于这酸池酸液之中,一只冰凉的手掌忽然打在他的面皮之上,恍然醒悟,坐起身来,孙无忧愕然发现自己居然还待在刚才停下来的地缝之内,前方没有通道,没有酸池,甚至连所谓的光芒都没有。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那般清晰且真实的感觉转瞬之间会化为乌有,他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其中的玄机。
“别自寻烦恼了。”
孙无忧蓦然抬头,随之发现云鹤就站在不过处的石壁跟前,手里还在不停地摇着折扇,看样子内心十分焦急。
“云鹤兄……我……”
云鹤忽然合起折扇,绕着孙无忧的身体一圈圈地转了起来,直到第十圈之后,他才稍松了口气,进而开口道:“不用想了,刚才你见的不过是幻觉而已,实际上你一直都没有离开原地。”
孙无忧瞪大眼睛,一脸吃惊道:“一直都是?不可能啊!我看到了那么多真实存在的东西,连酸液泡入四肢百骸的感觉我都清清楚楚地记着,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真实的幻境,这不可能!”
云鹤仍在转圈,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换作常类想要做到这一点自然没有可能,但这是云海云境,有一个家伙可以做到。”
“谁?”
“云海的创造者。”
“云母?”孙无忧脱口而出道。
“你说的云母是我们云之一族的祖先,却不是云海云境的创造者。如果没有它,就没有这漫天无边,永不消泯的雾海云山。他就是被视作全族人禁忌的不祥神明,帝蜃。”
“帝蜃?他是什么来历?”
云鹤叹了口气,进而开始了一段略显冗长长的回忆。
原来,当初来到这里创造此方世界的,除了孕育众多云之一族的云母之外,还有一名男性神明,他便是帝蜃。相比起前者化雾为人,掐云化身的高强神通,帝蜃能够利用天地精气,制造出数之不尽的不散浓云。这些浓云不只可以制造生灵云之一族,还能幻化成供人踩踏通行,甚至是居住活动的基础设施,整个云海就是这么诞生的。
帝蜃与云母乃是一对神仙伴侣,自打来到云海之后,过了一段既平凡,又甜蜜的幸福生活。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当时魔界的最高统治者,被视作地魔皇最强接斑人的天阳老怪。
当时,魔界因为连年战乱,局势悬而未定,天阳老怪作为魔众之首,自然担当起了第一先锋军,带领魔兵魔将冲锋献阵,舍生忘死,将魔界的版图一再扩大,终于有一天,他们来到了云海之外。
当时,云之一族已经初具规模,但与当时如日中天的魔族相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为了收复云海所处的领地,天阳老怪带着近千名精锐,直接杀进云海之内,与云之一族展开了为时七天的惨烈战斗。因为没有补充,活着的战士甚至以死者的尸央为食物。而因为此等毫无人性,近乎癫狂的行径,帝蜃再也忍受不下去,终于显露出自己一直没有显露过的逆天神通,云法蜃楼。于是乎,随处可见的浓云在帝蜃的意志之下,变化成为无数造型奇特,左倒西歪,却又暗茂杀机的虚幻假象。只可惜,身处其间的人对此并不知情,除非用外力加持,才有可能将其真正唤醒。
因为帝蜃的妙法,魔族战士伤主恨惨重,有一些虽然侥幸保住一命,但意识早在幻觉之中被彻底击碎,一生只能以疯癫模样示人,可以说是一种比剥夺生命还要残酷的刑法。
眼见自己的族人遭此重创,天阳老怪愤然大怒,直接找到了帝蜃,并与之进行了一场王者之战。最后,帝蜃因为修为不济,惨败在天阳老怪之手。后者不只取了他的性命,还将其尸骨深埋在大地深处,希望借肋地下的幽冥鬼力,将之彻底消毁,但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当初天阳老怪的妙招似乎并没有奏效。
听完云鹤的讲述之后,孙无忧终于明白了自己如今正在面前的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对手。然而,随着声音停下,前者忽然滑倒在地,见状孙连忙上前观瞧,发现对方面色极为惨白,低头一看,云鹤的腹间居然出现了一条极深的伤口,鲜血直流。好在,出来的时候他带了一些老花镜给予的伤药,于是他将瓶中的药粉一股脑地全部都倒在了血口上面,总算暂时止住了血。
“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孙无忧当即问道。
云鹤惨笑一下,稍稍将上身竖直一点,勉强倚靠在石壁之上,语气虚弱道:“你以为我是怎么逃出幻境蜃影的,为了恢复理智,我只能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极端方法,谁知一不小心居然扎入太深,好险将自己的性命葬送。不过你放心,你给我的药貌似很有效,这么短的时间当中伤口已经止血并开始逐渐愈合,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自由活动了。”
孙无忧转身看了一圈四周之后,不由得面色难看道:“可是,云龙他人呢?既然连你都没能逃过帝蜃的法术,那么他应该也会走入陷阱。他个性那么鲁莽,恐怕……”
云鹤轻咳一声,努力大喘了口气,而后低声道:“这也是我回来与你会合的另一个原因。现在的我不适合作战,就算见到了帝蜃,多半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似乎还并不能自由行动,否则云海之上早已是一片血河尸山。你替我向前寻找云龙的踪影,你俩见面之后,尽快找到帝蜃的原神所在,并将其彻底铲除。听明白了吗?”
“什么?我和云龙?就我们两个?”
云鹤点点头道:“没错,就是你们俩。我看得出,你初闯江湖,经验不多,但好在有一身非凡的武艺功法,如果你和云龙能够配合得当的话,剪除帝蜃绝非痴人说梦。我说过,时间不多了,莫要到了无法挽救的时候再懊悔自责。去吧,我相信你们。我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等情况好转了之后就去找你们。”
在云鹤的再三劝说之下,孙无忧只得站起身来,按着云鹤所指的方向,继续前行。临别之前,他将自己身上的所有伤药全部搁下,并带了那枚木匣放在身上。在云鹤满含期望的目光之中,孙无忧几番腾挪,终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不知此地本来如此,还是先前的异常震动所致,这里的地下空间竟然变得岔路纵横,变化万千,一个路口前往往会出现四五条路径,而不同的选择则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与出口,要在如此纷杂幽深的“迷宫”之中寻到云龙,难道之大,绝不弱于大海捞针。
“云龙,听得见吗?你在哪?”
几经呼唤,迷宫之中毫无回应,孙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随机选了条路,大步便朝里面走了进去。然而,令他不曾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入岔路之后片刻当中,原先的路口居然自行“粘合”起来,成为死路,一股神秘且危险的气息正在暗中悄悄接近一无所知的孙无忧。
“他们几个下去了那么久,至今杳无音信,你们说该不会出事吧?”
云象站在一众的最前方,与云骆一起看向刚刚发生剧变的云宫方向。就在前不久,那条险些将他们一并绞杀的蛇尾突然消失不见,而后云宫之中也没了动静,但宫殿却依然悬浮在半空之中,并没有落回到地基之上的意思。大家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在远处一边观察,一边思考应对之策。
“哎,大哥从开始到现在,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大哥的影子,他去哪里了?”云骆忽然问道。
云象想了一下,随即道:“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说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之后便没有看到他的踪迹。你什么意思?”
说着,二人视线忽然交织在一起,云骆突然拍了一下巴掌,如梦方醒道:“不好,是那家伙搞得鬼!”